擒侞格邪塔的遊客
Tower of Jihnurruc
沒有名字的男孩,無名的旅客,身著不屬現世的奇裝異服,徬徨於席爾特的街道。
不過是戶外教學拍了幾張罕見鳥禽的照,無名端著他那奇異裝置,不小心跑到這奇怪的世界。
「你是誰?」人群中有人這麼問道:「為什麼不是魔法術師,卻能使用魔法?」
「這不是魔法。」無名辯解著,「這是『科技』產物。」
「外來者。」「外來者!」
「異鄉人。」「異鄉人!」
「請幫幫我吧!」無名朝人群吶喊,「我在荒野三天走迷了路,好不容易才活下來。」
「這裡是席爾特。」「席爾特的街道。」
「神踏足之處。」「神遺留之處。」
「不勞者不得食。」「沒血沒汗便沒酒肉。」
「請讓我幫助你吧。」婦人伸出了她的手,扶起無名,「今後,你就是無名。」
那天,男孩的名字被奪去了。
Dark Tropic - Evan Cagle (Pyxelated)
擒侞格今天仍佇立在席爾特的正中央。
無名拿著住宿圖繪人魔的裝置,依舊拍攝著景色,但唯有邪塔,唯有邪塔不可拍攝。
不可拍攝,不可記錄,不可思不可想。那是恐懼的邪塔,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不言。
擒侞格的白,擒侞格的黑;夕陽時搖曳瘋狂的紅,暗夜時鬱悶注視大地的陰幽綠,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不言。
「外來者又拿著留相鏡亂晃了。」「異鄉人又在那神聖處所周圍竊竊窺視了。」
「異形!」「雜種!」
「瀆穢!」「惡罪!」
北國的女戰士離開無名工作的客棧,裝配她的愛劍。她進到擒侞格邪塔內。
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不言。
西方來的蠻族男子,於廣場殺雞灑血,是蠻族壯膽啟行的儀式。他也進到擒侞格塔內。
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不言。
邪塔默默吞噬著生命。無知的男孩跑進去了。王國退休的禁衛老戰士進去了。號稱天才的女魔法術學生進去了。侍奉著聖神、渾身傷痕的僧侶帶著九刃鞭進去了。
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不言。
「我想進去那地方。」無名對晚餐的空盤,這樣說,「如果外面沒辦法拍照的話,去裡面不就能拍了嗎?」
婦人悲傷地拍拍他的肩膀,坐了下來。緩緩說起她的兒子的故事,和只能以死亡作為結局的其他故事。
「邪塔是脅神--那位不可名傳的大人--所遺留下的產物,祂答應賜予所有人同等的死及同等成神的機會,偉大眾神為了保護世界不被脅神的甜蜜謊言侵蝕,將那位大人的遺物放於塔中。傳說,在塔內取得那位大人的護身符的人,將有資格面對眾神的試煉。」
於此,無名的遊客開始他的冒險。
Hell Above, Heaven Beyond
說是塔,根本是詐欺。
無名的遊客照了不少作品,他很滿意。
他不記得自己獵殺多少惡意的靈魂和野獸,照相依舊最令他滿足。
說是塔,根本是詐欺。眾神將脅神--那位不可名傳的大人--的扭曲世界全部擠在這塔中,想往上走,得先找到入口。
無名的背包塞滿卷軸、魔杖、藥水和炸彈。最重要的永遠是腰間的金幣包。
作為遊客,就要花錢買東西。
拍照,拍照。斬殺,斬殺。爆裂爆裂爆裂爆裂。彩色的魔法術狂閃狂砍狂斬狂爆裂。然後繼續拍照,拍照。
無邊無際的草原、沙漠、叢林、遺跡都市,各式各樣的迷宮,各式各樣高聳入天、巨大如山巒的怪物。
斬不了?炸了。炸不了?酸毒腐蝕。腐蝕不了?魔法劈斬。破壞不了?轉移到高空,用真空和重力擊殺。
但不管如何,先拍照再說。
喀嚓、喀嚓,對繪畫熱愛到不願意死去的魔人,精準無比捕捉每一個快門的瞬間。
劍士斬殺百尺石魔的一招,被無名的留像鏡捕捉到那光閃於巨大灰石身軀中央的剎那。
「對同為持劍之人,你應感羞愧。」
石魔的屍體,在他腳下漸漸化為焦黑碎塊。無名的遲緩熔岩捲軸,形成巨大的總量傷害,爭取了它一瞬間的注意轉移。
「活下去就不錯了啊。」
「所謂無名之人,都沒有意志嗎?」
「你比我強,但強大的劍無法打敗我。放棄挑釁我吧。」
無名沒想過能在邪塔中找到同行的伙伴。
他上昇許多層世界,透過劍士和其他人認識更多人。無名販賣了自己的作品。
怪物面對鏡頭的驚恐的相片。狂人的相片。令人恐懼的世界的靜謐相片。美人側影的相片……
以及,地獄圖繪。
白色的世界,宛如雪般。冬季的色彩降臨的世界。
無名對極似家鄉的景色,有如火爐般的燥熱、躁動,奇異驚嘆。
它有著溼黏腥臭氣息,硫磺、腐敗氣味。
越過數個純白丘陵,無名望見如污漬、小溪的烏紅血液與屍塊,還有那於地平線躁動的黑色身影們。
新的敵人?無名蹲在丘陵後面,畏懼露出頭,或使用魔杖的「偵測」法術,懼怕引來超長距離狙擊。從沒有人在這距離狙擊,但邪塔中各式各樣道具和知識,處處是危險。
「該怎麼辦?」被譽為多才多藝的悠閒強者的無名,看著手中的留像鏡。自己只不過純粹想拍照,才到如今這田地。
他剛才瞥見的屍體滿地,有幾張較熟悉的面孔混雜其中。總是面色嚴肅,認真但意外親切的劍士,半身被碾成肉醬。
「再往上吧?」「繼續往上走吧?」
「這裡不適合人居。」「美麗的迷惑謊言。」
「只有生存是真的。」「只有成神是真的。」
無名舉起留像鏡面向死亡的白色荒野,咖嚓咖嚓。
To the Plane of Ghosts and Gods
邪塔總共有六十九層。
詐欺,無名總這樣控訴著擒侞格邪塔,因為其實際重疊的世界共七百一十九層。
前一百層淘汰了大量挑戰者,是活生生的煉獄,後面六百多層則是苟活的強者,一起舉辦的瘋狂舞會。
脅神的護身符不只有一個。謎題只有一個。不是所有人都能從邪塔取得護身符,不是所有人都能發現真正通往眾神星界的謎題。
大家都撐過了前一百層,沒有人在直面比自己強數百倍的強敵時,會簡單喪失心志。
明明大家都好不容易活下來了,為什麼會互相仇視?完全瘋狂?無名認為,自己或許不該將這群人身影的納入他的收藏中。
完全就是詐欺……無名在叢林的荒穴,輕易找到了脅神護身符,找到了所有人都在討論的,真正的邪塔迷宮。
流言漫天飛舞。上層的世界看起來有如雲中朦朧般,透過瘋狂之血才能看得清晰,「說不定也真能說是漫天飛舞吧……」
無名將好幾個不同的石碑銘文、雕塑、手札片段和古老畫像的照片,擺在廢墟住宿處的地上,試著拼湊出遠古神話故事的真相,但神意外地喜歡玩笑、捉弄和謊言。
Blood Blessing - Marc C. Green (Pyxelated)
故事如此開始。很久很久的千年前……
這世界的歷史不過數百萬年。無名懷念著自己的那世界,沒有這裡紛擾不斷的鬥爭,簡單、科學,可理解。
神是人類無法理解的存在。
文獻記載,傳說,眾神對人們說,脅神要賜給人類的永生是毒藥,永遠的生命將破壞世界。
然而,脅神並未被封印。世世代代的人們嘗試遠離牠的接觸,消抹與牠聯繫的儀式,建立隔絕牠的力量的法術。
牠的偉業中,只有邪塔沒有被消滅。因為這裡也是眾神所遺留下的足跡。似乎多位神的總力量無法抹消脅神於此的意志,人類的多次嘗試也以失敗告終。人們無法阻止貪婪的人們枉然地嘗試昇華為神。邪塔亙久不倒。
在許多故事中,提及最多次的是來自西方的王者-卡許.諾三世陛下,和他秘密信仰脅神的親信大臣歐伊斯阿卡。戀慕著死亡和強大的卡許王,斬遍所有邪塔中的所有敵人,他與歐伊斯阿卡互相以古老的魔術持續交通。
A Heavy Tribute - Henry Daubrez (Pyxelated)
人民呼求著賢王的回歸,歐伊斯阿卡對王的無法回歸和人民的不安,長久痛心不已,他喚出禁忌的蠕蟲,裝作打破邪塔定律的奇蹟。脅神之力引來鏡陽騎士團的首席女騎。
歐伊斯阿卡對王國的盛世感到滿意,他深愛著這個國家,甚至愛到,願意將首都人民的性命獻給脅神,延續王國的盛世千年再千年。
女騎的討伐成為英雄譚,開始了王國的分裂、衰敗,以及面對鄰國侵襲的百年戰爭。
Leda and the Swan - Boned Woo (Pyxelated)
卡許王踏上了「最終試煉」的朝聖之路,夢想著回到自己親愛的家鄉,期待看到忠心的友人歐伊斯阿卡的勤奮工作成果。陷落多次的王國首都,是一片廢墟焦土,獸與人爭奪溝鼠充飢,火炎與強暴不分晝夜持續。
從僕從歐伊阿卡親口中,卡許王聽見這消息,憤怒地咒詛這與他共享血液的至親,繼續前進至眾神面前,憤怒與憎恨地質疑眾神的美善與良心。
對捨棄國家的聖劍王充滿怨懟,王國的遺民建立那往邪塔的復仇朝聖之路。
故事結束於此。歐伊斯阿卡的頭銜在不同紀錄中,有著不同稱呼,對卡許王卻總是「勇氣、力量與智慧」的賢王,再者,分明是眾神封印著的邪塔,故事卻沒有神出現的痕跡。真是詐欺。
「勇氣、力量和智慧是三種咒語,或戒指,或護身符,或道具。」
「必須將邪塔中的所有敵方都殺過一遍。」
「極大的悲劇,引導勇者前往眾神之星界。」
無名解讀完了照片中的紀錄,燒掉所有收藏的寶貴相片作品後,將留相鏡狠狠摔向地。
魔人那枯槁如樹枝般纖細的右手,混雜在彩色霧氣中,伸向空中掙扎著抓住空氣呼吸,然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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