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我什麼時候想自殺,「你不應該去死的」,母親那一句話,一直繚繞在我耳邊。我想對我的所有敵手與受害者,說出同樣的話,但我卻無法開口。
被男女體熱霧氣沾濕的金屬鏡裡的倒影,也無法使我說出那一句話。
海體的魔勢,仍因著夏季南風而稍顯紊亂。代代漁獵民聚居的水泥古城,今天沒辦法看到三浬開外的大廈孤洲,更看不到那艘海平面上詭譎的,囊顎狀船身。
「海今天沒唸歌。」詩人。
「但雨也沒有停。」大副肩膀筋肉震動時,甩下一滴滴熱汗。
——粗獷的灰男神蘇帕布拉格啊,祢空虛的心由我等的夢來溫暖;
母親悠悠高歌如鹹風,濕黏的芋泥必須搭配妓女乾巴巴的愛情;
葦笛中又隨千禧搖擺著烈炎,燃燒出癒燼的魔言。
——富饒的風將要吹起,野望者的擱淺號角,與候鳥幼雛以鮮血交合⋯⋯
石鹽地的詩人,拉著漂流木雕成的提琴、唱著歌。
「思鄉有著什麼樣的味道?」我問了懷裡的金髮女人,她潤黑的雙眼,眨了眨。
「你舔潤我南方的蜜桃時,沒嘗到嗎?」她回答,也看向詩人,眨了眼。
大副跟他的女伴,為詩人扮完女聲的狂躁歡樂,他聞了自己濕潤的手指,說:「總之,不會是銅油臭呢。」妓女無力的腳把大副踹開,他則挺著硬根,邊笑邊走去再盛滿酒杯。
我懷裡的妓女,抱著我的頭,拍了拍我頭髮剃光後的極風刺青畫。
「你這樣問媽媽,媽媽沒答案。」大副打量著我的女伴的完美胸脯,說:「為什麼不去找爸爸?」
因為雨勢不適合出海?因為我沒理由去找船長?因為如果我去找船長後,他就會一字一句地完美復誦我跟他簽的約?因為我不想再砍活人的肉跟骨頭,或用矛用槍,刺穿人的內臟?
詩人唱起船長孤寂的床,彈起調子、講起烈日與碎月下的古城海船,是如何成為一位位勇敢討海人的孤島——不論船隻有多麽惡心、恐怖,船長至死都是一船之長。
午雨滂沱,水泥城這時候空氣中的濕氣,總是會讓我想起半穹頂的老森林。老森林,則會讓我想起母親空空幽幽的話語。
家鄉是什麼味道,我十分清楚:是血的哭嚎。白髮的母親,乾枯的手指,指向我狂熱氣息與冰冷的心所淋浸的,黏稠鮮血。
——黑夜陰鬱,明日藍天。
我等橫越神體之人謹遵舊諭,向海哀討平安。
屎腸水,尿液,女陰在日夜操勞下的血液以及男人們被女人抓咬出的血滴,都被我撈入木碗中。攪拌後,混入酒水與螢鯨的油。
——大浪撲撞方錐之綠,
太古枯野柱,居護我等海民暖意。
「狂戰士,終於要出發了嗎?」大副挑眉。
「向黏海神祈禱吧,求神之光芒指引我前方的航道。」
——孩子啊,將來一日你會購獲
戰船與神槳翼,
並划向那遙遙傳說中的陸地。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