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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克頓灣.png

聚居 15.10

  

  我穿過市長後院的整齊大片草坪與高草邊的隱形界線。我雙手顫抖,呼吸沈重。我過去幾分鐘裡,還沒做過比和市長說話、走到安全地帶還要更繁重的事情,但我的身體反應得卻像剛衝刺過市長這片地一樣。

  我在走路時,將手放上一棵樹,彷彿這樣就能穩住我,不讓我跌倒。我知曉自己沒有跌倒的任何危險,但那仍讓我感到安心。

  去他的。他的地有多大啊?他還能付錢請人來幫他修剪草坪?和自己的超能英雄兒子、與兒子約會的超能女英雄,一同一無掛慮地無視城裡其他地方所發生的事?

  不,就算我嘗試,仍無法讓自己生氣。沒辦法把我所做的事情怪罪到身上。

  我刻意讓某人瀕臨垂死的分秒界線,他也不曾成為怪物——像竜或屠宰場九號那樣。他甚至也不盡然是個壞人。假如我多等十、二十秒,他就可能停止呼吸。呼吸道緊閉的話,CPR會更難做;他們試圖復甦他時,他可能會死去,或承受腦傷害。

  當然,我的急救知識並不新,也不算完整。

  我放開樹木,調整吊腕袋之後繼續走。我從身後的裝甲抽出手機,撥了號碼:「克蘭斯頓?」

  「掠翅,我能如何為妳服務?」

  在我身體看似過度反應時,我的嗓音過於冷靜。「需要救護車到市長的住宅後院。有個年輕人呼吸困難。妳能使用無法追蹤的管道連絡上急救人吧?」

  「我會這麼做的。還有其他事情嗎?」

  「告訴蛇蜷,工作做完了。」

  「這通電話一說完我就會告知他。」

  我掛斷了。

  威揚的家人八成已經打給救護車,但這仍使我的感覺好轉了一點點。

  我無法久留。我前往創使那,用我蟲子打出的信號拖延她。我寫出一則訊息:「工作結束。魔閃師受傷。幫我把他帶到蛇蜷那裡。」

  我用蟲子指示她,在空中畫出箭頭。一、兩分鐘內她就趕上來了。

  創使決定用一張從骨頭上刻出來的、過大的女人面容型態,臉周圍環繞著細長杈出的觸手。她是想剋制威揚以及稜女或極光熊女,才想出那個形態,使她自己能承受力場熊或威揚的吼聲拳擊的重擊。那在對付稜女時也會和我一樣有效:擁有同時執行多重任務、處理多項仇敵的能力。

  「魔閃師在哪?」她問。

  我將他從樹梢上降落,他被綁在阿特力士上,失去了意識。「我沒辦法全程他載回去。那樣太遠了,也太慢了。阿特力士會被拴在我的最大能力範圍內。」

  只要我走在路上,從蛇蜷派來的任何攻擊或稜女的援軍都能瞄準我的軟弱肉身

  「妳要我載妳嗎?」

  我搖了搖頭。「我想要妳載他。騎著阿特力士、在他身上沒有不均勻的重量已經夠困難了,假使魔閃師醒來,開始移動的話,他就會掉下來。」

  「好吧。該死的。在我離這麼遠的時候,製作新身體會很緩慢。」

  「妳可以在這片草坪的另一邊做出身體嗎?我小跑步過去的時候,妳就會做完了,我也會帶魔閃師過去。」

  她沒回應,反而,開始化為一團凝膠狀、模糊的爛肉。我猜,她和我的能力很相近,都需要時間準備。我得將蟲子派上戰場,她則得將自己組裝起來。

  我確認魔閃師穩穩待在原處,調整好吊腕帶、讓手臂不會劇烈彈起,我就趕去會面地點。阿特力士跟了上來,在一排樹梢的正上方飛行。

  在這種時候我就會感覺自己很不普通,很不像人類。這裡光線昏暗,頭頂葉叢濃密,樹枝會擋住我的路線,樹根、石頭與不平衡的立足點纏裹著地面。這些幾乎都不重要了。我的蟲子流向前方,確認地面,爬上樹枝野而覆蓋路面。我就像生活在樹林中、記得所有事物所在之處般穿了過樹林。我將腳往前稍微多伸長,適應了前方的滑坡、躲避尖銳兇惡刺出的樹枝,也在另一條枝幹上找到我能抓住的地方,讓我跳過積水處。

  我很喜歡跑步。我好幾個月以來,用跑步讓自己忘卻那些煩心事——之前那些事情是霸凌。之後那就成了面對暗地黨時,我執行臥底策略的壓力。還有和我爸分居時的壓力。還有黛娜。還有終結召喚者襲擊之後的餘波。還有蛇蜷。

  我沒有跑步時,會感覺自己要發瘋。其中的相連性會等同因果關係嗎?或者我在無法跑步的時候正巧也處於最大壓力之下?那是在屠宰場九號進城的日子,利魔維坦攻城後我住在避難所裡的日子,和我重新加入暗地黨之前?

  不論如何,打斷我思考自己威揚做的事,也會很好吧。我能專注在呼吸上,將每一步都放在我需要的準確位置,保持平衡,讓潛意識引導我穿過這片樹林。

  我在抵達小森林盡頭、道路接起之處時,模糊感到很失望。布拉克頓灣最繁忙的其中一條街道如此荒蕪;單獨一輛車在離開這城市時,在淺水灘裡切出一條道路。我留在森林的陰影中,直到那輛車遠遠跑出視野之外。我不想這麼做,不想回城裡面對那些在等著我的事情。就算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待在這裡仍能從雇主對我設計的生命威脅下分開、減除了現實光景。

  假使黛娜和我的人能承擔的話。假使我可以的話,我就會離開。

  我的蟲子發現創使,就算我採取間接路線,仍在她完全成形前到她那裡。她看起來像長了翅膀的野牛,但她背後有個碗狀凹陷,也有著粗矮小腿與觸角。既然她沒能幫上忙的話,我自己試著把魔閃師放到那個內凹處。我能看出她為何如此設計,將他支撐著,確保他無法墜落,但那依然很危險,我很難只用一隻手臂移動他。我納悶著她有沒有看到我的吊腕帶呢。

  我們出發了,阿特力士似乎飛得比她快。她必須乘著氣流,整體也比較重。我便往前偵查,以免遭遇傳奇或其他英雄。

  我停在其中一個屋頂上,同時等她趕上來。我拿出手機,這次是打給媘蜜。

  「掠翅?」她第一聲鈴響就接起。

  「工作做完了。已經告訴蛇蜷了。威揚有在那裡,還有稜女。他們弄傷魔閃師,讓創使無法行動。我阻止英雄之後做完工作,讓市長同意我們想要的條件。」

  「妳還在那裡嗎?在市長家?」

  「沒。才剛離開。」

  話音一頓。

  「這不合理啊。」她告訴我。

  「什麼不合理?」

  「我九成九確定我們可以談話,沒人竊聽。所以聽著,假如蛇蜷想刺殺妳,那就是他下手的機會了。妳離開市長家之後就不可能了。他不知道妳之後會去哪裡。」

  「魔閃師有受傷。」我告訴她。「也許是他該負責殺掉我?」

  「也許吧。」她承認道。「但感覺還是不對。為什麼蛇蜷沒有備用計畫呢?」

  「或許黛娜的能力有在影響,然後他還有更大的計畫想做?」

  「我現在還在他的基地裡。這和他的行動不相符啊。他沒去見黛娜。」

  我顫了下。去見她,給她灌藥,為了他的宏大計劃,從她身上逼問出答案⋯⋯我痛恨在自己想到黛娜被監禁時,那幅跳入我腦海中的景象。

  「聽著。」她說:「我想要找找看更多情報。我之後會打給妳的。」

  「我不喜歡妳待在那裡毫無後援。妳有說過,他可能也想除掉妳啊。」

  「如果他動手的話我會知道的。」

  「就像妳知道他試圖殺了我?」

  話音又一頓。

  「我之後會打給妳。」她說。

  話音死寂。

  我不情願地收起手機。胸膛中有股空洞感。我心裡一大部分想打給戰慄,但我無法說服自己說,這真的是我感到痛楚的事。我可能還是會打給他,但我不確定自己會說什麼。我會請求他給我擁抱,再次彼此相依嗎?或想要建議、戰略提案?還是想要安慰?

  我不會說這個想法曾清晰閃入我腦中,但我不知怎的,總假定自己在走入親密關係時,會知道要做什麼才好。我不想要在事態回復之前的平衡時才把這段關係視為我們避免談論的美好回憶。

  但我不確定他就是我想聯絡的人。我地盤裡的人呢?我會從他們那裡尋求認可、微笑、擁抱和其他事物,讓我知道自己真走在正確道路上,在做正確的事情嗎?

  我無法確定呢。

  我和創使在空中相會,我飛到她正下方,好讓我們的頭部盡可能靠近彼此。「他還好嗎?」

  「他醒來一秒之後又昏倒了。」她說:「這可能算是好事吧。他還在感到痛。」

  「那八成算好事吧。但為什麼?他為什麼要挑那種架來打呢?」

  「那是他工作的方式。我不是說這情況很常見,或說這不是極端狀況,可是⋯⋯不論大事小事,那都是他處理的方式。事情愈糟糕,他就在處理時變得更頑固、更驕傲。我們只是亂玩亂鬧的時候還可行。可是我們從來都不適合⋯⋯我不知道,成為家人吧?」

  「家人?」

  「我們彼此一起待兩年了。若不是家人,我就不知道妳能稱呼我們的關係了。」

  「妳為什麼沒有放棄呢?單飛?是為了諾埃爾?」

  「她是其中一半原因吧。」創使說。她沒自願說出更多解釋。

  我們在漫長的幾秒鐘裡,陷入沈默。

  「別怪他,好嗎?他有他自己處理的方式,但那些方法在我們處理這麼糟糕的事情時,很難妥當增加規模。」

  「事態正在好轉。屠宰場走了,我們有在清理城裡,敵人也被逼出布拉克頓灣。」

  「也許對妳來說是有好轉吧,但那些是妳的優先順序啊。」

  我沒有回應,也不確定該怎麼回答。

  「就⋯⋯請別怪他。我很抱歉今晚狀況變這麼糟糕。」

  「好吧。」我說。我也沒想要卡在對話中。我看到有機會講出我想說的話了:「妳自己可以去蛇蜷那裡嗎?」

  她看起來很驚訝。

  現在和蛇蜷見面會過於危險。我沒在清楚思考,也不願意走進虎穴。其他日子裡、處於不同情形——有後援的話?我大概會過去吧。但現在並不是那種日子。

  「我要回我的地盤了。」我說謊道。

  「是啊。當然了。」

  「好的。祝好運了?蛇蜷需要任何東西的話也能打給我。」

  「好的。」

  我轉向北方,讓創使持續朝蛇蜷的總部飛去。

  就如媘蜜所暗示的,刺殺的時機已經過去。假如我回到地盤的話,我會走進陷阱裡嗎?假使我去任何自己常去的地方,也會一樣吧。蛇蜷有夠多士兵,讓他們在任何這種地區待命。

  另一方面來說,假如我打破這個模式,待在他雷達外的別處,我就會讓他知道我起了疑心。可能就會促使他決定自己需要加強計畫、全力出擊了。

  我下定決心,所有四散的想法和擔憂都成了個簡單、粗糙的解方。

  去我的地盤的話會太危險。我把阿特力士放到這區域最高的建築頂端,爬了下來,轉派蟲子進入我地盤裡。它們一整團流入我的基地。我把一些蟲子留在相應的生態箱裡,重新累積資源——較罕見的蜘蛛與較大隻的甲蟲。其他蟲子經過基地的高樓層,拿來必需品。它們回來時,以雲狀環繞著阿特力士。

  一等阿特力士到我身旁,我就開始將所有東西擺放整齊。他將我的雨靴抱在前爪懷裡,也拿了我的後背包和幾件我讓他拿來的衣服。我用手穿過背包口,把蟲子帶來的東西拍到正確位置——有內衣、襪子、皮夾。

  我手撫過阿特力士粗糙的外甲殼。「我要怎麼放著你呢?」

  阿特力士沒有屬於自己的本能。他是全然獨特的創造物,從零設計,毫無行為藍圖或模式。假如我不在操控他的範圍,他就不會移動、不會吃東西,也不會自保。

  我得想出個解方。找個我能擺放他的地方,好讓他保持在近處。

  我挑出我想穿的衣服,確認那附近沒有任何人,就在屋頂上換了衣服。我得解下吊腕帶、空出手臂,而這點子不怎麼好,但我在穿上背心上衣時,輕柔活動肩膀。

  我換裝時,修整了下吊腕帶,並將我的東西裝進背包裡,將鬆軟絲質的假面服壓緊,並隨性綁上阿特力士背後。不論我在何處,我到任何地方都不會不帶上他;比起我從隱藏處拿來假面服,他八成就可以更快速地把假面服帶到我這裡。

  我重複確認沒有任何人在看,就踏上阿特力士背後,在他將我降到街道時保持站立。我跳下時踩出了點水花,將後背包甩到我健康的肩膀上,就開始行走。

  事情正在好轉。淹水情況更被控制住了,更少條街道處於幾吋水灘底下。我的人在這區裡所做的工程有起到幫助。我們位於下坡處,清理暴雨排水溝、拆掉那困住特定區域的垃圾與瓦礫堆,這些工程便會把水疏導到海灘那。

  儘管如此,這整體仍沒多少效果。不穿特殊靴子的話,在太多區域裡步行時就會過於危險,因為水面下有玻璃和帶鐵釘的木板。到處都有一堆堆垃圾,沒有人清理。在大家沒有塑膠袋可用時,就開始把垃圾丟進紙箱或塑膠購物袋。等到那些東西也缺乏供給時,他們就會把破瓦殘礫和廚餘丟到他們想丟的地方——扔出窗戶、丟進小巷裡。我能看到一些住家間有老鼠出沒,根本不害怕讓身影清晰出現在穿著過大好雨靴、走著路的我面前。

  植披也在垂死與興旺間交替,樹木和草皮被淹死,藻類和苔蘚茂盛。雜草小心翼翼地在地板生根、冒出頭。

  大自然取回這世界的方式很有趣呢。說人類在摧毀環境,是很蠢呢——我們只不過是改變環境罷了。大自然會持續堅忍不拔,直到世界成為不毛的荒漠。不管傑克會推動的末日是什麼樣子,我都認為他對骨鋸說的事情是對的。毫無疑問會有某些東西活下來,這種事可能在世界各處發生,從夾縫中而生、擴散,只想著要壓倒、掩埋文明殘骸。

  我的思緒前往奇怪的方向,但那是我不想事先思考過頭的事態之一。

  我停下來,並不是因為猶豫,而是懷念。我面前那道木頭階梯,最底部的台階已經爛掉。那並非最近才腐朽,不是利魔維坦或城裡狀態所造成。是因老舊。我越過那一階,走上前門,按了門鈴。

  我心狂跳。我不想思考任何特定的事情。也不想膽怯退縮。

  門打開,我便發覺自己與我爸面對面。

  我花費所有勇氣才沒轉身跑走。我真是個膽小鬼。我在學校也是這樣——我在當下做出了或多或少合理的決定——不再去上課——而這麼做之後,我也持續避開學校,因為我沒有勇氣承擔起自己先前的缺席。

  只是這並非學校。而是我爸啊。他身上各處仍有著玻璃割傷的痕跡,他臉上和手臂上有著皺紋裡的乾燥斑點與圓圈。他肩膀上有大片繃帶。他現在不是應該回復了?或者那些傷口是有那麼嚴重?

  「看到妳真好。」他說著。他的額頭擔憂皺眉。「妳受傷了。」

  我看向我的吊腕帶。「沒那麼嚴重。」

  「那就是妳為何⋯⋯」他說道,好像他不想因為說錯話而召來厄運、嚇跑我,便止住了自己。

  「不是的。」我說。我感到自己在搜索著解釋,張開嘴要回應後,在解釋沒有立即出現時,閉上了嘴巴。

  他是我兒子啊,我能想像出自己曾聽過的市長的嗓音、痛楚與粗糙的情感。我一直都只是想給他最好的

  我只得注視我爸雙眼,就能看出爸眼裡有著相同的神情。

  「不是的。」我又說了一次。「我只是看到有人差點失去他的女兒。讓我想起你和媽。」我臨時改了性別以策安全。

  我就像戳開一道傷口般,能感覺到早先深沉的痛楚浮現出來。我想看向別處,但我也強迫自己和我爸對上眼神。

  「妳想⋯⋯」他頓了下,說:「進來嗎?」

  我點頭。他走開門口,我便在碎歌鳥攻擊後,第一次踏入那棟房子裡。大約,是從六月到現在都沒回家吧。我沒多少時間四處觀望,也沒真處於穩定的精神狀態。上一次我真的看看房子周圍的時間是在五月初。將近兩個月前了。

  我看向壁爐上的爐架。幾個東西被重新擺放。那裡有個鐘面破碎的小時鐘,爸、媽和我的家庭照片在碎歌鳥的攻擊下存活了,還有個長裙流擺的女人雕塑/小燭台。

  我碰了那座小雕像。那小雕像上有很多回憶。這房子裡有太多東西帶有回憶。那是一對小雕像的其中一個。是我媽從市場買的。身形過度高瘦,神情誇張,在某種方式上看起來很像我媽和我爸。

  「丈夫的那座呢?你有被搶嗎?」

  我看向他,他似乎有點窘措。「我把他賣走了。也賣了其他幾個東西?」

  「為什麼?要買什麼?」

  「賣了之後換食物。」他回答。

  「但還有物資啊。你沒有夠多食物嗎,還是⋯⋯」我語音墜落。我為何在攻擊他、指責他呢?是因罪疚、無法照看我爸,然後確保獲取所需的物資嗎?

  「是炸開的玻璃。我有一些不太嚴重的腎臟傷。醫生建議我提高鐵質和蛋白質的攝取,看看那會不會留下傷痕。那不是會在物資箱裡找到的營養要素。」

  腎臟傷

  「那是最重的傷口嗎?你其他地方都還好?」

  「我大多算還好。多虧妳警告我說屠宰場九號進城,就比大部分人好了。我有些同事多虧妳才撐過來。」

  我點頭。我很高興大家都沒事,但消息有傳開,就將我的位置變得很危險。

  「但我才該問好不好吧。妳手臂怎麼了?」

  「之前有個異物被塞到關節裡。」我說:「就需要做個小手術而已。」

  我能看到他臉上出現戒備。他有聽到風聲嗎?剪彈有傳開訊息說,肩膀有受傷的人⋯⋯

  「手術?」他問道。

  「部分麻醉。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掃視過書架。其中一張媽和我的、比較好看的照片,被炸裂的玻璃撕成碎片。他在碎歌鳥攻擊後的某個時間點,得撿起相框,把它立起來。我碰了那張照片,就好像我能把殘破的相片紙推回原樣。

  「妳變得太不一樣。」他說。「妳站得更挺,穿得像妳沒有要用衣服遮掩自己,行動有更多決意。我想,妳也長高了呢。有好多人,看起來像是被所發生的事情重重壓垮,放棄了一點姿態,損失了重要事物。妳和他們比起來,差異就更強烈呢。」

  我轉過身。我是這樣嗎?「我沒感覺有變堅強啊。」

  「我花了十五年養妳。其中兩年半是我獨自一人養妳啊。我是能看出區別的。」

  「我不是說沒有改變。八成是有改變吧。只是⋯⋯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因此變更好。」

  「喔。」

  沈默延長。我們倆都不是健談的人,我們曾有的任何熟悉感也消失了。

  「妳想坐下嗎?」他問。

  我點了頭,坐了下來。咖啡桌上有著紙張。鬆散堆成兩疊,標題寫著「認出你在哪裡」。看起來像用十五年前老舊的影印機影印的紙張。我拿起其中一張。

  「認出你在哪裡:

  上校陵以東的區域被認定為,處於超能反派戰慄與淘氣鬼的掌控之下。這兩人都屬於眾所皆知的暗地黨——他們與行旅人組成了非正式同盟。這些反派在沒有被挑釁的情形下不會攻擊平民,在那些區域裡的清理工作處於嘗試性階段,任一位反派皆無阻礙工程。

  戰慄擁有創造黑暗雲的能力。你若發現自己處於其中一團雲氣,就撤退到你記得曾看過的掩護,並假定有從車輛、槍火、行走的路人與假面間的械鬥造成立即、直接的危害⋯⋯

  我放下了那張紙。還有更多紙張,我有注意到他們缺乏淘氣的情報,還有戰慄與淘氣鬼可能在戰鬥的幫派的事情,但他們已經有一週沒更新資訊了。

  第二張紙寫著:

  「認出你在哪裡:

  北渡輪站以西的區域,包含工廠以及剩餘的百行大道,都被認為是在超能反派掠翅的控管之下。掠翅是暗地黨的成員——他們與行旅人形成了,仍處於非正式狀態的同盟。掠翅是位難以預測的年輕女性,通常會為了她視為臣民的人帶有明顯的好意,然後對那些她認定為敵手的人爆發出迅速而極端的暴力行為。市政府並沒有贊助她地盤內的工程,而是由掠翅處理此處的事務。

  掠翅匯控昆蟲,並與昆蟲共享感知。建議任何對昆蟲蜇咬過敏的人離開此區域。她會提供食物、庇護,也向任何同意在她底下工作的人提供照顧,然而在她日後動機尚未明確之時,碼頭工人協會無法建議任何人接受此提案。

  此區域現今並沒有任何假面之間持續發生的衝突。此區域裡電力有限。此區域電話設施有限。此區域之中並無供水設施。」

  這也,有一點過期了。我們有自來水了。不過,在這裡看到這些東西仍是有點嚇人。我一開始,就想將自己的生活與那一部分的人生分開。這種慾望強烈到,我為此避免向那些霸凌復仇,至少有一點是如此——那也可能和我從家裡逃出來,有點關連性吧。

  「你們的DAU弄起這東西了?」

  「是啊。確保大家都知道這些消息。有太多人們聽過,在城裡走錯路時被小型坦克變種狗逼進角落的故事了。」

  「是呢。」

  「妳說過妳是住在城市外圍,和莉莎家人在一起?是在北端?妳怎麼過來的?」

  「我穿過市場,走下到百行大道,穿過掠翅的地盤。」

  我很確定自己在說出那個名字時,沒表現得很奇怪。

  「他們沒有給妳任何麻煩嗎?」

  「他們在邊境把我攔下來了,我也有請求許可。他們人很好。」

  「好吧。」

  謊言後又是謊言。

  又是另一段令人不舒服的頓止。

  「妳有吃過了嗎?冰箱裡有些豬肝還有馬鈴薯泥。」

  「我已經吃過了。」我說謊道。沒必要在我爸得賣傢俱才有食物時,吃他的錢。

  「妳想喝茶嗎?」

  「拜託了。」我說,對我可以在良心之中接受的提案心懷感恩。他回到廚房裡,熱了水壺。

  我看向周圍。這裡感覺不像我的家。我只離開兩個月,但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傢俱有被移動,或被賣走,或是被碎歌鳥的攻擊所損傷。

  氣氛也不一樣了。我不確定多少是因為濕氣、缺少保養,或是在將近兩個月的時間裡兩人的家成了只有一人的家,或有多少是因我才會變成這樣。我也非常可能是在不同的光景下觀看,我爸周圍的事物將我與掠翅連接起來時,便把所有事物都染上偏執狂;也因為我對他的獨居,感到罪惡感,便以更負面的眼光來看這個家了。

  我爸回到我這裡。「如果妳等一下的話,我可以整理妳的床鋪⋯⋯

  「我不會過夜的。」我這句話不假思索。

  「喔。」我也能看到他臉上的痛楚。

  緊接著的彼此的尷尬中,手機的震動救了我一命。我拿出手機,確認手機螢幕。「愛心CC方格」。是媘蜜。

  「我會回來的。」我說,我從沙發跳起然後在我按按鈕接電話時趕緊出門。

  拜託要沒事啊,我想著,關起了我身後的門。

  「喂。」她回應。

  「妳還好吧?仙人掌B。」

  「太陽Y。或太陽N。妳要用哪一個都可以。」

  「我不確定那是要表達出什麼顏色。」

  「我也不知道啊。呃。所以我跟蛇蜷談過了。事情有稍微澄清了。」

  「好吧。我們應該⋯⋯

  「沒關係的,差不多吧,就算他有在聽也一樣。妳沒有危險了。至少目前這一刻沒有性命威脅。」

  「好吧。」我說道,不確定該如何擴增這話題。她也沒準確說蛇蜷就是那個威脅,所以她也許是要讓她所說的話模棱兩,策安全。

  「而這也讓我很害怕?」她坦承。

  「讓妳很害怕?」

  「呃。」她說。那並不像是她沒想到要說什麼。「我告訴蛇蜷說魔閃師有受傷。我不確定妳有沒有告訴他。他看起來也不怎麼擔心。他的計畫沒有被中斷的跡象。我跟他說妳要回來了,然後他又還是,不怎麼擔心。所有讓我知道他藏起了暗殺妳的計畫的跡象,這次都在告訴我說,他從沒想要刺殺妳。」

  「妳的超能力對妳說謊了?」

  「呃,我之前是那麼想的。我以為自己是在錯誤的印象下工作,有試圖增加或移除要素,看看我可不可以獲得不同結果,以不同方式詮釋他之前的行爲。那沒有成功。我在這麼做的同時也在和蛇蜷完全普通地說話,直到他說『十分危險呢。妳會想小心挑選戰鬥的對手』之類的話。」

  我感覺自己的血液冰冷。我得坐到階梯上。「他是指⋯⋯

  「喔,他完全是刻意這麼說的呢。假如我百分之百確定他之前有計畫要殺掉妳,我就百分之五百確定他知道我們在幹什麼呢。」

  「我該做什麼呢?我們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但這也不是所有事情。我還在想著他走向門口、要離開時剛說的話。他就把一隻手放到我肩膀上,靠近我,用非常安靜的聲音說。他說,『小心點啊,媘蜜,我很重視妳的服務,但妳也該知道妳的超能力不如妳想的那麼可靠。』」

  聽起來很彬彬有禮,同時又表現出十分清楚的威脅。「所以超能力之前說謊的那件事⋯⋯

  「掠翅,我的能力沒有騙我。之前,我說他在測試我。他是在測試,只不過和我想的不太一樣。他找到方法干擾我,反剋我的能力。他放在妳頭上的命令——那只是要嚇嚇我們而已。讓我們知道我的超能力提供的任何安全性,都不會適用到他身上了。他能讓我們以為妳被殺了而妳卻沒事,然後⋯⋯

  「相反情況也可能發生。他能讓我們認為自己很安全,但事實則非如此。」我接完話。

  「就是這樣。」

  「我們要怎麼辦呢?」

  「我不知道。」她又說了一次。「聽著,我還得打給其他人。妳和戰慄在一起?」

  「沒。也許晚上之後我會去他那裡。」

  「我們會想出些作法的。」她說。

  想出些作法?蛇蜷盯上我們了,差不多將媘蜜從計算要素中挪走,而從所有說法中來看,他似乎也夠有自信到,即使我們意圖反叛,他仍讓我們為他工作。

  我無法讓自己同意她呢。「掰。」我說。

  「掰。」

  我掛斷了。

  在我能說服自己回去地盤、開始策劃起某些反制措施前,我從階梯上站起,走回室內。

  看到我爸的臉,我想起自己曾有過的夢境——我爸結果就是蛇蜷,我好廢太多時間,而黛娜已經死了。我看向別處,坐回沙發上。我爸將一杯茶放到我面前,之後坐到我身旁。

  我並不信教。也不相信至高力量。世俗政府已經夠爛了,天授政府則同時讓我感到害怕與想笑。結果在我想到靈魂時,我比較會想到人的精神與情感健康的抽象心智——人們的精神與定義他們人格的面向。更貼近靈性的靈魂觀加總起來,八成會差不多和我一樣吧。

  不管我的整體動機可能是什麼,使我行動的某些慾望就是要填補損傷,修補我從接到媽的死訊之後所受到的打擊。

  只不過,這是行不通的。

  試圖幫助這座城市,幫助英雄們,累積起我的自我價值感,發現自己在摸索、也在我的潛意識裡扯出、發現新的洞口,又加上黛娜和我對那些成為我朋友的人的背叛,還有我在無能完成整體目標時也背叛了自己。還有其他時刻,我變得過度殘暴、暴力的時刻——不論那是否在我與料之外。好幾次我有做出犧牲,或是我變得冷酷無情。這種事情也並非難以察覺。我面前那幾疊紙就很顯而易見呢。迅速而極端的暴力行為

  我來到這裡,至少有一半事被我想填補內在深沈空洞的欲望所驅使吧——那家庭理應吻合的洞口。

  我啜飲一口茶。我爸加了糖,而不是蜂蜜。

  這樣⋯⋯坐在這裡和我爸喝茶,我的腦袋卻完全待在別處?這沒有修補任何事情吧。沒有改善或填補任何事物。

  我又啜飲一口,接著大口喝下茶水。熱茶燒著了喉嚨,我拍了拍自己的鎖骨,好像這能驅散那股情感了。

  「泰勒?」

  我站了起來,拿起後背包、將其甩到單肩上。「我得走了。」

  他也站了起來。

  「我很抱歉。我們⋯⋯我們要回去了,天色也很暗了,所以要和一群人一起走。」

  「我也跟妳去吧。」

  「不。那樣你就得自己回來了。沒關係的。」

  他看起來很受傷。「抱一下?」

  我猶豫了一下,接著走近、用一隻手臂抱住他。他小心翼翼地將雙手繞過我雙肩,緊抱一下。

  「我會回來的。」我靠著他的上衣,含糊地說道。

  「別做出模糊的承諾。妳要做出保證的。」他說。

  「後天呢?」

  「好吧。我到時候沒有工作要做。還有市長選舉。我們能在這吃午餐,之後到市鎮廳那裡。」

  喔該死的。假如蛇蜷有事情要我們做⋯⋯

  我站開,想組織一個藉口。我看到他額頭皺起擔憂。他之前已經很瘦,現在看起來更瘦了。貌似老了好幾歲,受了傷,很是疲憊孤獨。

  「那麼,我到時候會來見妳的。」我告訴他。

  「回頭見。」他悲傷微笑地,說著。沒逼我留下來。我希望他對現在所發生的事情毫無概念,但他依然放我去做我需要做的事。

  我感覺自己需要回報他,表達出某種感恩,但我只能提供一個他真正想要的事物。「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過來。但也許我會回家裡?」

  又是,模糊的承諾。就像我之前所說的,不定下日期。我在最初離開時,也說過同樣的事情。這句話幾乎成了辱罵。

  但我還是看到他的微笑。「任何一天的任何時間都可以。但我們可以在,後天午餐時再談。」

  我點頭、轉身離開。我沒離開家裡半個街區前就感到累水湧上來,流下我臉頰。

  我沒辦法說,那些淚水是因我爸還是我對黛娜的絕望才流下的。

  

#阿特力士 #蛇蜷 #創使 #媘蜜 #泰勒 #泰勒她爸 #魔閃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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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隨口說,翻譯和創作不一樣:翻譯有個準確的路線,但創作卻沒有路可走⋯⋯這種說法,真心讓我想罵髒話⋯⋯你真以為翻譯這麼容易?為何不自己來試試?】
【以我個人來說,我的小說大綱都詳細到至少有兩成的細節會被刪掉(不包括不同版本之間的情報縮減)。所以,這種說法對我來說完全無法成立。】
【文學翻譯不只要將意義從其他語言,轉換到中文,還要考量到原文文本詮釋——幸虧《蠕蟲》有超過一百小時的廣播討論,也有非常活躍的網路論壇——文字流暢度——比如,要在中文裡創造出「蠕蟲宇宙」,同時也要照顧到野豬桑所處的英文場域——還有譯本的文本詮釋——我希望自己的版本能保有某程度的文學性,自然會想寫出有趣的文字敘事,保持各方各面的詮釋可能性,我也不想飄渺到讀者無法讀出蠕蟲宇宙。】
【文學翻譯,就是這麼幹他媽的麻煩。每個作品都各有不同,所以每本書都得打掉重練。】
【這也是為何,前一篇後記講到的鄧嘉宛的文字會被評為「武俠」,她自己也意圖採用武俠,但武俠類型文風卻不一定能夠吻合《魔戒》的藝術脈絡——畢竟會讀傳奇的唐朝人,不一定能看懂武俠小說吧?】
【我個人比較喜歡現代主義的文風,也就是,我非常能接納各式各樣的奇文怪字。只要實驗結果能順利抵達B點,A點是什麼都無所謂。而這種文字在寫奇幻、魔幻時是非常方便,但我還沒對其他文類、文風開發出相應的寫法。《蠕蟲》幾乎算是我的舒適圈⋯⋯幾百萬字的舒適圈,就是為了醞釀蠕蟲宇宙第二部的文學性呢。】
 
【我最近真心覺得,台灣與中國之外的小說市場,都不值得期待了。】
【從YT的人氣算法來看,一部小說需要二十萬點擊率才可能讓那部小說有收入——不一定能打平創作活動的成本資金,也不一定多到,讓之後的活動資金有著路。】
【我在後台能看到新人讀過《蠕蟲》所有篇章的時間點。另一方面,就算有人氣,我也完全不知道多少位讀者會點開網誌上其他任何東西,所以,我完全沒有數據可參考⋯⋯而台灣創作者的銷量卻總掛在我面前:日本暢銷,是十萬到百萬本;韓國暢銷,至少也有十萬以上;中國暢銷,大多是百萬。台灣的暢銷,是兩千。】
【Penana的《蕉皮書》說明,就算靠這個平台月入五萬,也沒人專職寫網文。這就是為何,就算我認為十萬元過度便宜,就算我忙著論文,就算我自己的小說都沒有進度,我仍想寫十萬譯書⋯⋯就連翻譯文學經典,能不能賺滿十萬元——然後照計畫公開整部作品——我也很不確定呢。】
【如果我可以完全不在意資金、成本的話題,我會十分樂意關在房裡,每天讀書、寫小說、寫翻譯,只把作品丟上網路、在公共場域裡備份。然後只為我認識的人、想讀我所寫的東西的人,製作手工精裝書⋯⋯這樣,我就完全不用理會任何論述或數字了。】
【還請別誤會:我十分感激有人願意讀我的翻譯版本⋯⋯只是,在寫論文時,總是會看到現實的處境有多艱難,開始擔憂自己能否過上理想的低消費、一心創作工作的簡單生活。】
 
【我最近弄到鄧嘉宛版本的魔戒,我也得說⋯⋯這東西沒有網友吹的那種「高文學性」。至少,以國文系畢業的中文譯者創作者角度來說,並不接近「古典文學」或「現代主義文學」的標準吧。】
【如果你認為我的文字有些時候很難讀,我會說,鄧嘉宛他們有時使用了更粗糙的翻譯腔——至少,我非翻譯時中文創作就已是這樣:你看到的,就是我的百分之百功力,而我相信這些教授、專家與職業譯者們應該比我這位業餘小咖更強吧?】
【事實上,我覺得自己似乎比他們還要好一點點?】
【我十分期待托爾金成為公眾領域的那一天呢。我有如鯊魚,等著岸邊有如山高的壯熊,在時光之中流逝所有血液油脂。最終有一天,我將吃到熊肉熊骨。】
 
【我知道PTT很討厭支語,但我個人會支持《沙丘》簡體譯本編修的決定。】
【大家大概不知道,翻譯雖難,但職業譯者的薪水並不算少喔?譯者和真正暢銷的作家比較的話絕對不算多,而放到包括台積電的全台就業人士來看,也會相當可憐吧⋯⋯那就是市場政治的問題了。】
【文學譯者專業在文學,類型譯者專業在類型,學科譯者專業在學科。會想偷懶,單純是因為不會有多少人真正用心去經營世界觀創作這種靠杯麻煩的事情,才找不到世界觀創作專業譯者吧?而且常理來思考,「認真工作」並不是重點,「用腦、聰明地工作」才是王道。出版社找不到《沙丘》迷的譯者願意接案子,完全是台灣人的閱讀品味問題。】
【說到PTT,之前奇幻版有人想出來喊話。今年輕小說作家們也有跳出來公開討論奇幻不受歡迎的問題⋯⋯我想,我的厭世原因應該就很清楚了吧?】
【寫小說,沒必要發表啊?買一台耐操的印表機——三萬張乘以一張紙印四頁,就有十二萬頁——買便宜的A4紙,用booklet creator之類的軟體印成四張一台,每台手工折疊、打洞、穿線(我個人很喜歡這種重複性高、不須用腦的放鬆活動),自製封面,這樣就能做出精裝書。做一本收藏,一本借人,多印就送想看書的親朋好友。若太麻煩,也有其他裝訂設計不須大頭書的花俏作法,純粹求功能性。】
【想賣書的話,也可以免費申請ISBN,然後PO電子書到平台上賣。】
【不想弄平台,也能在網誌上賣pdf檔。這樣經營意外地十分容易喔?】
【什麼?我的作品不受歡迎?幹我哪會在意啊?在書架上若堆滿我自己寫的小說,就是漂漂亮亮地充滿著書啊?幹嘛去求出版社印我的書?幹嘛讓別人看我的小說?你想看的話,來我家借啊?不想借,就買電子書啊;不想付錢就拉倒,或成為我身邊會出現的人,讓我想幫你做書。】
【不然,就贊助我、給我錢,想辦法說服我做書給你唄~沒人說,大家一定要推廣自己的作品啊。沒有任何人必須看任何作品~而且假使創作者想討拍,就不是那種自然而然想「創作」的人了吧?】
【我會把小說免費貼在這邊,是因為我不擅長整理檔案——不論是紙本或電子檔,都是我面前的一團論,只有架上供著的書才會整齊。而且我真做了書,八成也只會放在架子上,看了順眼。真要讀,用電腦或網誌來看就行了。若沒人要看的話⋯⋯那真的,不是我的事啊。】
【就像是,最新版的《沙丘》貴到我瞬間收手。但我也不是沒有原文呢⋯⋯讀者想看的話,自然會有辦法找到文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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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泠然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