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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克頓灣.png

間幕 15

  

  「有人在嗎。」

  威揚轉過身。「珊姆。」

  她在門邊探出頭,雙手遮著眼睛。她真美。她是個身著緊身衣假面服的金髮女孩;僅有少數人的身材才能自然地穿上那種衣服——是那種努力塑身的身材。她拿下面具,將其塞上她腰帶。

  「你有穿衣服吧?」稜女問道,沒移開自己的手。

  「是啊。」他折起自己的病患袍,掛到床尾上。折得並不好,但也比雜亂強了。

  「你可以起來走動?」

  「是啊。」他說。他不想重複回單音詞,就將臉從她的方向別開。他稍微微笑了下。「我很堅強的。」

  「別自誇了。你被救護員抬走的時候,我可是和你家人一起看著呢。」

  「我撐下來了。我不會比普通人更快恢復,卻是更迅速恢復了,沒有傷疤,我通常不會留舊傷。」

  「但別忘了,你是差點死掉喔。」

  「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忘記的。」他說。他捲起自己的浴袍,將其放到已經放於床上的運動背包裡。「我很驚訝妳來看我呢。」

  「我們有在約會欸。」她說。

  「三次約會,然後我們都同意不會有任何持久關係。」

  「你那麼說之後,還邀請我去跟你父母見面。」

  「因為家裡的食物比在城裡其他任何地方的配給食糧更好吃啊。」他抬起一邊眉毛:「而妳還在這早晨來看我。妳不是有飛機要趕?」

  「捍衛者安排班機的話就能簡單延後時間了。我決定在整晚等著照X光之後需要睡回頭覺,熊女也說沒關係。」

  「我是說說而已,妳不必來訪的。」

  「少自以為是了。我是想看看神隱過得怎麼樣。走過走廊就能來見你了。」

  「喔。見隊友忘男友?」

  「你肯定可以說得更好聽吧。」

  「大概吧。他還好嗎?」

  「嚴重燙傷,但他有在恢復。我們會看看有什麼長期傷害。」

  「還好嗎?」

  「瘀青,有點拐到腳。整體還不錯。」

  「很好。」他微笑。「想喝杯咖啡嗎?我最近喝太多咖啡因,假使早上沒來一杯的話我覺得自己很可能會昏倒吧。如果妳不想在那隻腳上施加太多重量的話,我能借肩膀給妳扶。」

  「咖啡是很好。但有任何店家還開著嗎?」

  「這棟樓裡有一家。」

  稜女做了個鬼臉。

  「不是醫院咖啡。是餐廳裡的真正的咖啡廳。」他把背包甩到一邊肩膀上,為她伸出一隻手臂。

  「你不需要輪椅?我以為醫院的政策是要把你用輪椅推到門口。」

  「沒關係。算是PRT大樓小醫院的好處吧。我們滿常直接從這裡走到辦公室,英雄坐著輪椅離開醫院,顯然會對拍照的攝影師們造成困擾呢。皮戈特主任這樣安排,就是為了那個原因。」

  「該死的。真需要在紐約推動這種措施。我們醫院在不同大樓。」她將一隻手放到他肩膀上,兩人便開始走下長廊。

  極光熊女出現在轉角,發現了他們。威揚可以看見她帶著的光滑熊面面具上方有了皺眉,她加速過來發現他時也明顯放鬆了。他心一沉。有些事情發生了或正在發生

  「大家!」

  「有什麼問題嗎?」他問。

  「是有件事。位階內的分裂。看起來很糟糕。」

  「敵人呢?」

  她搖了搖頭。「是我們的人。而且和你有關。」

  這讓他猝不及防。他稍微搖搖頭;沒時間講細節了。他要自己處理這個狀況。「帶我們過去吧。」

  就算情況明顯很緊急,他們也沒有奔跑。稜女受傷了,而且電梯也是抵達目的地的最快方式。熊女到前方按了電梯按鈕,而威揚協助稜女一拐一拐地到了那裡。

  「溫柔點。」她嘶聲說,在她受傷的腳上施加太多重量了。

  「抱歉。」

  「我討厭這樣,討厭受傷。」稜女咕噥著。

  「那道傷沒太嚴重吧?」

  「沒。掠翅把我栓到屋頂上,所以我墜落到一半就被停下來,之後有切斷線,讓自己掉到地上。側身著地。但像那樣被捆住,會喚起糟糕的回憶。」

  他在他們走近電梯時,轉向熊女。「同時按上下鍵,連續按三次啟用緊急模式。」

  熊女照他說的做,按鈕便開始間歇閃出黃色紅色。電梯門幾乎立即開啟,之後他們就上了電梯。熊女按地下室樓層的按鈕:監護者總部。

  他看了眼她的隊友。他感到那一個問題並不恰當,但也感覺稜女想要有人問那個問題。「我這樣問,會惹人嫌嗎?問起那場糟糕的回憶?」

  稜女搖了頭。「熊女也知道的,我一直想努力克服。我已經說過我練過體操的歷史。我爸是個教練,花了他一生逼我和我兄弟姊妹達到奧運的等級。我有時候會以為,那是他養孩子的理由呢。我在快要有參賽資格的時候弄斷了前十字韌帶。」

  「痛啊。妳昨晚沒有傷到舊傷吧?」

  她搖了搖頭:「昨晚是臀部,不是膝蓋。回頭看,我覺得自己之前弄傷膝蓋是因為我爸罰得太重、太快。但我怪罪自己。我變得很抑鬱,留在家裡不去體育館。一等爸和兄弟姐妹都察覺到我不會再去的時候,我就開始在家人聚會場合缺席,在他們訓練完出門吃飯時留在家裡。這聽起來並不重要,但體操經是我生活的核心,而那核心卻消失了。所有事情就分崩離析了。」

  「我很抱歉。我知道最好別說那種事不重要。相信我。我也曾是那樣。」

  她聳肩。「我猜我也怪我家人吧。找到了其他支撐起生活的東西。但就算我有很強的疼痛耐性,這種傷還是會讓我想起那些日子。讓心情糟糕一陣子。如果我很煩人的話就先抱歉了。」

  「我可以接受的。」

  他們最初是以朋友的名義出去玩,因為他們有類似的背景,接連開始了隨意的交往。他們有段時間,曾經成了運動員。她是前任體操選手,他則曾是棒球選手。她是因為終結生涯的傷痛而有觸發事件。他則是因為只能成為永久亞軍、註定喪失機會、在大聯盟裡僅有一絲生涯可言,才獲得了能力。

  他理解,在某件事情上付出犧牲、放棄自己的青春,卻只無法觸及目標時的這種事情,會有多麼劇烈的毀滅力。

  他向他爸尋求協助,他爸就送來一管可能強迫人進入觸發事件的藥水,沒附帶必然的創傷。他總算獲得體能、使自己能競爭的幾個月後,大聯盟為了比賽誠信,開始要求選手做MRI掃描,使他面臨了諷刺性終局。

  他在某個程度上是很高興。不是說他之前很高興。他被寵壞了,成了自視甚高的屁孩。他對自己沒繼續走下那條道路而感到放鬆,他也找到了一個自己能與同儕有相同立足點的生涯了。

  也不是說,事情都很完美。

  電梯門一打開,他便能聽見爭吵聲。

  民軍小姐、鐵焊與勝利小子站在房間一側。擊襲站在另一側——在終端邊上——吊擋鐘、戰車與遠璟則在他身旁。

  「⋯⋯自以為正義啊!」民軍小姐的聲音帶著幾乎無法被控制的怒氣。

  「我們也有權無視我們成為自警的人。」擊襲說。他的嗓音更為沈靜了,但他的肢體語言並非如此。他很緊繃,沒抓住戰控台邊緣的手則握緊成拳。「卻沒有人。沒有人採取任何行動。」

  「PRT依然健在。所有監視崗位上都有人。」民軍小姐說。「你出去做些沒有官方許可的事,大家就會注意到我們行為徹底超出捍衛者所捍衛的原則與法規。」

  「他們該怎麼知道?」擊襲反駁。「靠媒體嗎?以免妳沒注意到,這座城市的三分之一區域仍缺乏電力。撐這麼久的記者也太疲憊、太缺乏資源追新聞了。」

  「手機攝影。」民軍小姐說。「大家都在監看、記錄我們的每一步啊。」

  「我們會隱密行動。我想提議迅速重擊。攻擊永遠都比防禦好。」

  「你是想提議復仇。」威揚說。他讓熊女持扶稜女,走向前加入這場「談話」。

  「復仇,正義,界線很模糊呢。但當然了。我們可以這樣說。」擊襲說,稍微向後靠。他稍稍對民軍小姐微笑;現在又多了一人站到他的論點那裡了。

  威揚掃試著房間。剪彈、熊女還有稜女都沒選邊站。她們都不是當地人,而這裡的的政治也很嚇人。

  不過,威揚瞥向剪彈。她也待了好幾週了她應該有自信說出想法吧

  她是想保持中立,還是猶豫不決呢?或者還有其他因素在影響她呢?

  他這些日子,感覺自己和監護者們是如此疏離。他幾乎認不出自己的老隊友。遠璟、勝利小子、吊擋鐘⋯⋯他不久前,曾是他們的隊長。

  民軍小姐和擊襲正在看著他,等他發言。從擊襲的自信來看,他無疑以為威揚會站在自己那邊。

  他反而評論道:「就從我聽到的來看,擊襲爭論說我們要和敵人戰鬥?沒有皮戈特的許可?」

  「皮戈特叫我們退下。」民軍小姐說。「所以我們會違反她的指令。」

  「他們攻擊了我們的人啊。」擊襲說。「也打破基本規則。他們攻擊了家人。你不能揭發假面的身分,而假如你碰巧發現對方的秘密身分,你也不能攻擊家人。」

  「家人的證詞指示那並非刻意。掠翅也半路告知魔閃師。」鐵焊說。

  吊擋鐘插話道:「但我們也能假定他們事先就知道了啊。除非你會說她是自己想到的?」

  「不。」鐵焊回答。「那很合理。我猜媘蜜可以發現那種事情。我甚至也相信她目前已經知道我們所有人的身分了。但我說的是魔閃師不知情,他也刻意決定要攻擊威揚的妹妹。」

  「他們也有打破其他不成文的規則。」擊襲看向威揚與民軍小姐,而非年輕的成員們。「碎歌鳥呢?我們真的要放過那種事?」

  「在與屠宰場戰鬥時什麼都能做。」民軍小姐說。

  「屠宰場走了。他還在違反規則啊。他綁架、控制住了暗影潛行者。他也影響了平民百姓。當然,受害者是罪犯,但依然是平民啊。」

  「管事的人也知道這件事。」民軍小姐說。「假如他們決定要跨過界線,我們也會果決行動。」

  「穿漂亮西裝的人啊。」擊襲說。「他們就坐在辦公室的舒服辦公椅上,透過整齊科學的文書濾光鏡觀看所有事情。他們不知道在實地發生的事,不曉得為這座城市服務的人會面對什麼樣的死亡威脅,或面對比死亡更惡劣的命運。」

  假使民軍小姐預備好了回應,她在擊襲說到「比死亡更惡劣的命運」時猶豫了,他的嗓音展現出了一抹情感震顫。

  威揚可以想像出他所瞥見的情景:電擊在病床上瀕死,為了殘酷而設計而無視效率的毒素正在消損她。但在毒素緩慢運行時,人們才得知那無法被治癒。

  擊襲繼續說著,嗓音之中已沒有先前的情感殘跡了。他反而,聽起來危險地近似於領袖。「假如我們不行動的話,假使我們不對付暗地黨和行旅人,我們會表達出那樣沒有關係。我們會說,他們對我們做出同樣的事也沒關係。」

  「你會違反你在隊上的緩刑狀態。」民軍小姐安靜地,說。「會違反秩序。」

  「我加入捍衛者的附加條件是要和電擊在同一隊。」擊襲回答。他以平穩眼神注視著民軍小姐的雙眼,好像要挑戰她繼續這個話題。

  那無疑是擊襲的怒氣源頭。民軍小姐則相反,她當上捍衛者的領導,是因為她堅定不移的忠誠,她只願意被規則束縛、為他們戰鬥才成為領袖。威揚能理解為何他們採取這種立場了。

  他瞥向其他人。鐵焊是所謂的團體之人,而PRT在某種方式裡,算是他的家庭。他服從PRT、捍衛者與監護者所加諸到他身上的規則,是很合理。吊擋鐘總對官方的轄制感到惱怒,戰車也很可能是這樣。大部分的監護者們都會經過這種階段——感受到壓力、嚴格的規則,察覺到監護者存在的部分原因是要讓他們處於最糟糕的情況之外,同時也極度渴望出去當英雄闖蕩。吊擋鐘一直都沒有完全成熟。

  也可能戰車在此的立場是蛇蜷所想要的結果。威揚無法忘卻戰車是個臥底——他被那位超能反派安插進來,搜集情資。

  不,這些決定都都不使他驚訝。那些沒遵行規定,他沒有防範到的是⋯⋯

  「遠璟,我沒想到妳會想打破這種規則呢。」他評論道。在她可以回答前,他也說:「還有勝利小子。我以為你更會唱反調。」

  「我不想再失去人們了。」遠璟說。「我們失去豪俠。還有神盾、極迅、無畏、電擊⋯⋯

  「是啊。還有暗影潛行者。」威揚提道。

  「她是自己離開的。」吊擋鐘說。

  「我仍將她視為傷亡人員。」威揚說。「我們可能不喜歡她,但她也是我們一員,而敵人基本上將她從我們身邊取走了。」

  「我不想忘掉榮耀女孩和萬癒。」吊擋鐘說。「她和她妹都幫忙改變我的人生。我們不知道那個故事的全貌,但暗地黨或屠宰場有參與那件事的發展。但那樣嫌疑人的名字就太多了。我們人數更少了而他們保持原樣我們正在啊。不只是戰鬥,而是輸掉這場戰爭。你們沒看到這一點嗎?」

  「我有看到。」民軍小姐說,他嗓音比起先前拉高時還要更安靜。「但這不盡然是我叫你們不要這麼做的原因。我們一把這狀態確實變成戰爭,就會把輸掉一場架,變成全面戰敗。最好的情況是所有參與者都輸掉,也包括我們的敵人。而我不想要那樣。」

  「妳把這講得太複雜了。」擊襲說。「我對他們其中一片地盤進行迅速、沈重的打擊。挑馭制型能力其中一位的話會很好吧。我會提議攝政,但把碎歌鳥牽扯進來就太嚴重了。最好挑地獄獵犬或掠翅。她倆任何一人都會砍掉他們三分之一的戰略選項,也會讓我們有人質對付其她人。」

  「不挑媘蜜?」吊擋鐘問。

  擊襲搖了頭。「她知道我們會攻擊。在兵器大師最初與掠翅見面的筆記中有寫。那是他們這隊伍這麼難被抓到的原因,那也是我們在他們分開待在各自地盤裡時得先出擊的關鍵原因。戰慄、魔閃師、創使或是淘氣鬼都會迅速逃脫,而和軌彈天人或烈陽舞者對戰,則會讓我們這邊承擔太多風險。」

  「他們也會報復啊。」民軍小姐說:「然後我們就肯定會輸了。我們數量差不多打平,在直接的火力上則會被壓制,而他們也有戰略知識的優勢條件。」

  「所以我們就該坐在這裡承受嗎?」吊擋鐘問。「假如我的家人接下來被攻擊,我可不認為我爸能搬出一把散彈槍來自保。」

  「那件事不盡然是那樣發生的。」威揚說。「但不對。我不認為我們應該承受,而我也不認為我們應該攻擊。民軍小姐是對的。」

  威揚眉毛在驚訝中高抬。

  「謝謝你。」民軍小姐說。「我理解你們有些人很不滿。我們全都很不爽。我們大家很擔心自己所愛之人,擔心現今城市的狀況、擔心自己可能會被攝政逮到然後被控制。可是我們只有在仰賴捍衛者整體支援的時候才會成功,而我們也只有在遵守規則時,才有那份支持。」

  「說得真好。」皮戈特說。

  所有人轉頭。皮戈特主任站在樓梯間門口。

  「主任。」擊襲說道。他對那女人的出現不為所動。

  「我希望你們在決定執行計畫前,能先聽我談談?」

  「當然了。」擊襲靠向後方,疊起雙臂。

  「那就讓我介紹下訪客吧。」皮戈特向旁邊踏步,移開她的龐大身型到門口外。

  那裡有兩人,從頭到腳都覆蓋著動力裝甲;假使沒刻意設計的話,他們的主題色彩也很相近。那都是高負荷設備,有些甚至沒附帶巧匠能力,威揚很欣賞這樣精巧、穩妥地製造的事物。

  他們身高相同,分別為男人和女人。那男人握著一把不到十五呎長的矛,矛頭有兩叉的附加尖刃。那個女人穿了某些看起來像改裝的噴射背包、和她體重相同的東西。噴射口在他兩側身旁展開,像鳥翅伸展的羽翼。

  那個女人拿下了頭盔,接著搖搖頭,好讓黑髮能垂過肩膀和脖子周圍的盔甲。她並不漂亮,但也不醜。就連「清秀」也不是正確的標籤。她的外表特別平均,只出其中曖昧詭異性。他無法將她精準定位成任何特定的民族,也無法將她從任何一個人種踢除。

  然而她臉熟悉得很奇怪呢,威揚觀察到這一點。

  威揚看向那男人,等他拿下頭盔,但他沒這麼做。那個人反而雙手交叉,一手裡依然握著那一把矛。

  那個肢體語言。威揚雙眼在他面甲後方瞪大。不對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回到這裡的

  但假如他在這的話,那麼,那位女人就是⋯⋯

  「理龍。」民軍小姐說。「很高興總算能見到妳了。」

  理龍伸出手,之後民軍小姐與她握了手。「我也一樣。讓我介紹目空大師【原文Defiant】。」

  威揚瞥向其他人。沒有人蠢到沒看出正在發生的事情。就連不是布拉克頓灣本地人的假面也瞬間能理解吧。

  「理龍和目空大師在出發執行長期任務以前,順道來取得資源、搜集情報。」主任解釋。「妳想說明下嗎?」

  「屠宰場。」理龍解說道。「我們理解他們的貫常行為了。他們在布拉克頓灣這裡的狂歡之後,退閉隱藏。回到路上與獨立的小鎮上,利用時間和距離讓熱度散去。傑克可能讓他的人參與他意圖在這設置的遊戲。在偏遠地區緩慢增加規模,看看他們能把當地人嚇到什麼程度,終結於盛大高潮之後就會離開。他們能找新人,替換掉損失的成員,我也認為他們在補充成員以前會在從寬招募。」

  「那麼,你們要做什麼?」擊襲問。

  「我們會追殺他們。」目空大師說。他的嗓音半被頭盔扭曲,但依然清晰可辨。

  為什麼所有人假裝他們不知道那就是兵器大師?

  目空大師繼續說:「我們不會停下來。這場追逐戰會全天持續,全年無休息。我們會讓他們跑到足夠疲憊、飢餓,讓他們犯下錯誤,我們便會利用那些失誤。」

  「我們之前試過這個方法了。」民軍小姐回答。「我不是說我不欣賞這個點子,但擊襲剛才在主張攻擊比防禦更輕鬆,我也同意他。你們無法防範所有人員傷亡。」

  「之前的主要問題。」理龍回答:「是先前參與人士組成戰隊,輪流休息,不斷移動。屠宰場無可避免會理解到正在發生的事,會解決掉站崗的戰隊,在其他人可以出動阻止前就消失。或者屠宰場會繞過站崗的人,殺掉沒有執勤的成員。我們則不會有那個問題。」

  「我沒跟上妳的思路。」擊襲說。

  「理龍跟我提過她不需要睡眠。算是她的能力的副作用。」民軍小姐說。

  理龍微傾點頭。「我之前試過要追殺屠宰場,但碎歌鳥的能力太難以避開,而我也只有一個人。現在我有夥伴了。」

  「目空大師?」民軍小姐問。

  目空大師輕點向自己的胸膛。「有理龍的幫助,我將自己的內臟和部分腦袋替換成有相同功能的人工器官。我現在每日的休養時間約略是十五分鐘。這也包括排泄、睡眠和進食。在將近兩週的時間裡,我意圖要將那縮減到十二分鐘。」

  遠璟在震驚中,雙手摀住嘴巴。

  他將自己化為怪物而理龍也完全沒在他這麼宣布時畏縮。威揚的雙眼瞪大。

  民軍小姐看起來比其他人更快恢復。「那不是戰隊遇到的唯一問題。還有心理緊繃。維持數天、數週或好幾個月的狩獵?特別是假如你放鬆警戒了一秒鐘,就會犯下殘酷暴行的目標?這會影響到你的。」

  「我認為。」目空大師頓了下,就好像他得要挑選正確的言詞:「我的極度專注會在那方面成為重要資產。」

  「這是值得一試。」理龍說。「在我們倆之間,目空大師和我都可以針對屠宰場的能力客製化設備和戰鬥方法。一等我們有線索,就會盡可能長時間持續施壓。就算我們無法拯救所有人,就算有欷帛力虎讓其他人變得無敵而無法被直接阻擋,我認為,我們都能防止他們設置起布拉克頓灣的這種重大事件,我們也能希望阻止他們召募新人。」

  「PRT抱持著相當程度的期待。」主任說:「他們也給出許可。但你們也許得解釋這與現今的情況有何相關。」

  「當然。所有人能將注意力轉到螢幕上?」

  擊襲得從他坐著的長桌邊跳下來,才能看螢幕。其他每人都在圖像出現於各個螢幕時轉頭。是一個接著一個的動力裝甲。

  「冷光棘木三號。」

  光滑的模型展現出某種龍與戰鬥機的合體機,在那「肩膀」上有加裝四台引擎。

  「天后—尼德霍格【原文Astaroth-Nidhug】的融合機,使用了先前戰鬥中半毀的尼德霍格設計。」

  那看起來並不像結合起的設計。看起來十分有一致性——在末稍有鋸齒狀的巨大槍管,外裝沒有握把,有三個後燃器擺在槍管後方而有三個在中段。著地裝備看起來很細長。威揚察覺到,那機體看起來滿巨大的。假使那底部應該是叉架升降機,就沒比型飛行器更小。

  「拉頓二號【原文Ladon-Two】」

  它看起來不像其他裝甲那樣豪華——體型較小,身體幾乎是顆球體。

  「那是多功能型設計。」戰車說。「概念是什麼?」

  「力場產生器。」理龍回答。「進攻防守雙重用途。我還有格勞龍零號機【原文Glaurung Zero-Model】、腐獸二號【原文Pythio-Two】、聖泉女妖六號【原文Melusine-Six】以及神使【原文Azazel】預備要派入戰場。」

  攝影機展開、展示出被削平的山頂上有七台動力裝甲,和一座機庫或工廠建築。

  「多虧目空大師的協助,現在我才能做到這件事了。」

  同時,每台動力裝甲啟動、起飛,從攝影機的畫面上消失。粉塵雪花的煙氣從起飛地點散開,模糊了攝影畫面。畫面轉黑。

  「我共有八台我能同時啟動的機型。還有更多台正在開發階段。在我們還沒瞄準到屠宰場九號時,所有型號都啟動的話就不夠有效率,也過於昂貴。有主任的許可,我們會把個人用的六台裝甲部署在布拉克頓灣。PRT會持續和我聯絡,讓我能遙控動力裝甲——就是,部署那些尚未用以對付屠宰場九號或終結召喚者的型號。」

  不只一台,而是七台由全世界最強的巧匠所製作的裝甲

  威揚瞥向戰車。那男孩看起來很憂鬱,但那也可能是巧匠對彼此作品的景仰吧。

  「有這種強大的火力,就很難讓人相信妳需要目空大師跟著妳行動呢。」擊襲評論道。

  「兩組眼睛總是比一組強,而我們也可以幫忙彼此保持理智。目空大師沒有到現場的話就會駕駛烏瑟號【原文Uther】。」

  「好吧,目空大師,我很感激你的辛勞。我祝你好運。理龍,妳也是。」民軍小姐說。

  他們不可能接受的吧

  「沒人要說話嗎?」威揚在可以阻止自己前,說道。

  每個人的眼神都轉向他。他就只能繼續下去了。

  「你們⋯⋯不是真的相信這種事情吧?目空大師?他根本沒想隱藏啊。」

  房裡的緊繃氣氛如此濃密,他幾乎因此窒息。

  「假使你對目空大師陳述出有根據的顧慮。」皮戈特主任說:「我認為所有人最好都能聽一下。」

  他張口要說話,但她已經抬起手阻止他:「放心吧,威揚,假使你提出犯罪活動,我們也會逮捕、羈押他直到有人整理出案情。我們會阻止他從事自發性任務,而假如你的指控足夠嚴重的話,也會將他送到鳥籠。我認為我們也得調整理龍對付屠宰場的戰鬥計畫,她很可能會被迫重新思考把裝甲部署於布拉克頓灣的點子,好讓她能更妥當地自保。」

  「我理解妳在說什麼了。」

  「威揚,我沒有再說任何事情啊,我只在說,你完全可以自由發言。」

  他瞥向房間周圍裡的其他人。吊擋鐘看向螢幕,擊襲調整自己的手套,遠璟則盯著地板。沒有人看向他雙眼。

  只有皮戈特主任除外。和孟加拉虎互瞪,也比盯著她那鐵灰色雙眼還要容易吧。

  為系統服務,以及讓系統可能運作,這之間是有著差異吧。

  「只是想說這傢伙也太有種了吧。」威揚說道,不待著情緒或語調。「在這一行裡還這麽嫩,就和屠宰場對幹啊。」

  「確實如此呢。」主任回答。「你們在選舉結束前要多做巡邏,但在任何衝突發生的一分鐘內都會有裝甲前往你們所在之處。時間表已經在電腦系統裡了。全天二十四小時裡,負責戰控台的人都能找到我和我的直屬部下。我們之後也能口頭許可理龍裝甲型號的任何部署。」

  他無法讓自己開口說話。兵器大師就在這,裝成一位新加入的英雄。威揚知道自己正給予系統這麼做的權力,他允許錯誤的事在此發生,但阻止屠宰場也比較重要。有那幾台裝甲扭轉反派接管城市的局勢?太多事情都得仰賴這種平衡了。

  「嘿。」稜女在他耳邊低語。她創造出了分身,而沒踉蹌走到他身邊。「你還好吧?」

  他搖了搖頭。

  「還想要咖啡嗎?」

  「不。謝了。」他難以看向她。她沒有說任何話,也沒說任何話。是啊。這個選項對長期比較好,讓兵器大師去對付屠宰場吧。但那並不表示這麼做是正確的。

  他對這行業相當沒經驗。三年執勤,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監護者裡。他也是唯一一位足夠年長到可以發言,然而也沒年長、厭倦到自己會接受當權者的所有措施?

  或者是相反呢?他達到年輕的無知與成年的傲慢相互交疊的年齡了?

  就算他先前以為她就是理想女孩,就算他和她同樣有著失敗的運動生涯,他也幾乎認不出她了。

  「我得走了。需要透透氣。」

  「我的班機⋯⋯

  「對呢。當然。一路順風。也許我之後會再和妳見面?」

  她臉上一閃過失望。「也許吧。」

  他走入電梯、按下按鈕。電梯門迅速滑閉。

  他的心思在走路時,昏暗地嗡鳴。他曾經很景仰兵器大師。他理解那男人。他自己在棒球中只能得到第二名的經歷,也與兵器大師只暗示過、從未直接講述出的感覺很相似——那位捍衛者隊長對無畏蒸蒸日上的成績,感到憤恨,在某一天,無畏會毫不費力地、無可避免地取代兵器大師在隊上的領導位置。

  就算威揚很討厭承認這件事,他仍能理解兵器大師的立場。他可以想像那人在無畏墜落時所體驗到的自私喜悅。那無疑,也很恐怖吧,但那股恐怖會被實際考量所淡化。死亡是終結召喚者襲擊的自然結果。這就是現實。所以也許兵器大師也會告訴自己說,那是因為對手倒下,他感到放心,告訴自己這樣也沒關係。

  他能看出兵器大師為何在真正戰鬥裡採取那個路線——一對一和利魔維坦對打是那個預知程式唯一能運作的方法,他也有一把有效武器。假如反派們碰巧在這過程中死去,嗯,他只要再使用實際主義就行了。威揚不同意這種思路,但他可以看出那是如何發生的。

  兵器大師被利魔維坦和偶人所傷,以機械替換身體部位。和理龍合作將機械化增強規格,而威揚可以了解其中的好處。兵器大師無能擊敗利魔維坦,受太多傷、無法直接和屠宰場戰鬥。所以他就強化自己,消除掉睡眠的需求、吃飯拉屎的時間。

  兵器大師——目空大師——藉由阻止屠宰場,會得到他所渴望的敬重。或者他也會和理龍聯手阻止一個終結召喚者吧。

  威揚因為自己可以十分輕易地像出這種事而他隊友們卻傻愣著,他便感到毛骨悚然。這所有事情都很合理,合理到他能想像出自己若在兵器大師的位置,也會做出類似的事。

  他不可能做出那種事的——這也是他對自己的安慰。他不再是那個,像從父親手中接收一台車當成十六歲生日禮物的自私青少年了。他希望要有個,壓制過同儕、無法被偵測也無法被被否認的優勢,在這項優勢被奪走時他很憤怒。他已經改變了——他強破自己改變——他會成為好學生,會幫助市民夥伴,並做出正確的事。

  然而他卻沒這麼做。他閉上嘴。兵器大師做出那些事卻逍遙法外。甚至也可能成功阻止屠宰場,看著他們被殺或被送入鳥籠。一位扭曲、為了獲得更多優勢而將自身機械化的男人,會歡欣地成為英雄,這個世界也因此變更好。威揚卻只感覺,自己朝向兵器大師曾經走過的道路,踏出了一小步。

  威揚走到了那道傷痕之處。主任所做的,正就像利魔維坦將鬧市區一部分變成污水坑,她將無數巧匠炸彈扔到鬧市區正中央。那裡有輻射餘塵,但報告顯示輻射等級沒高到危險的程度。爆炸後,火焰仍在其中一塊區域燒了數天,他得繞過一團看起來很危險的白色霧氣,才能抵達目的地。

  威揚坐在一片看起來很安穩的建築碎塊,他雙手手肘放在膝蓋上,盯著那些人影。爬者和偶人,被爆彈的其中一顆炸彈炸成矽晶。爬者看起來近乎歡愉,肢幹張開肌肉緊繃,嘴巴大開狂吼狀。偶人則衝鋒到一半,於地面上方、身姿低矮。

  他盯著他們,彷彿能將他們烙入自己的記憶中。他說不出自己到底為何會在這裡,但他感覺自己不得不看看真正的怪物在戰鬥的火熱與瘋狂與生存的絕望掙扎時之外,長成什麼樣子。

  也許,這樣可以找到一些線索、跡象,使他可以認出這些人與怪物的區別。

  他告訴自己,他最多只留五分鐘。不管紀錄上說了什麼,一牽扯到輻射時,就最好小心為上。五分鐘,然後假使到時候他仍看不出任何區別,待更久就不會有多少用處了。

  他待了十五分鐘。

  

#兵器大師 #擊襲 #戰車 #吊擋鐘 #理龍 #剪彈 #勝利小子 #民軍小姐 #稜女 #威揚 #極光熊女 #遠璟 #鐵焊

NEXT-> 君主 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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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常被翻譯成亞斯她錄的Astaroth,
undefined被我在此譯成天后。一來,是因為我不認為理龍不知道亞斯她錄和所羅門之印等等脈絡,但她的命名也不想讓人有不好的觀感吧;二來是,我不認為大家會知道《聖經》的相關譯法。】
【其他較有爭議的,就會是不知道「腐獸」是怎麼來的——是希臘文Pythios,為腐爛之意,但也與python——也就是太陽神阿波羅索斬殺的魔獸——有關,之後阿波羅的神廟還有個先知叫Pythia,因種種原因,許多「惡」名就被我美化了。】
【從作家論來說的話,野豬桑會支持榮格心理學以及榮格所採用的諾斯底主義吧,所以感覺這種譯法不會太突兀。但還有其他更實際的考量——李龍這位英雄的作品應該有「英雄」感,同時兼備中二與歷史力量。所以,理龍用的名字才大都是惡魔、惡龍、惡獸。】
【⋯⋯是啊,如果我沒這麼認真研究所有細節的話,現在恐怕早就出好幾本書了。】
 
【《魔戒》是怎麼寫成?我想,很多奇幻迷都不明白這個問題,但其實說起來,是十分簡單的喔?】
【答案會像是,讓中文系中古聲韻專業的教授玩著世界觀創作與奇幻小說,就會煉成類似《魔戒》的東西。換言之,這種作品只能是passion project。現代奇幻小說源流之所以會長成這樣,完全是托爾金碰巧有把書送出版。】
【或者說更直白點:有市場,寫爛了也沒關係,仍可以活下去;沒有市場的話,寫得有趣,也不會受到阻礙,因為會有人願意免費幫你宣傳。你若有個小市場,寫超好,但不受歡迎?你只不過是掉入現代印刷市場的黑洞罷了——就統計來說,十九世紀後一定有一大票未被發掘的經典作。你只不過是D&D宇宙裡,漂流在靈體領域的已死之神罷了,如果找得夠仔細,你會在這片虛無中發現其他漂流的屍體。】
 
【我愈讀著鄧嘉宛版本的《魔戒》,就愈覺得⋯⋯這東西是對朱學恆版本的反動(reactionary)吧?不是說朱版非常好,但真要說譯詞的創意和精準度等等品質——對我這只翻譯過《蠕蟲》的人來說——她主導的翻譯,毫無創意可言。】
【bullroarer,翻牛吼,不願採用吼板?還找藉口說無法按照托爾金的意願以B發音開頭?犇吼板不就行了?我只思考三分鐘就能想出這個選項,為何比我更專業的譯者卻沒想到啊?⋯⋯是啊,我老是用些怪字怪詞,但如果不善用現代主義的文字遊戲,不就像是,現代中文歷史不曾存在嗎?】
【我感覺鄧版順暢歸順暢,卻不願捨棄「中文」的疆界,並與《魔戒》妥協、嘗試去貼近中土大陸。或說,他們的妥協方式是採用音譯⋯⋯即使,他們絕對清楚知道中文英文的語言音變歷史脈絡完全無法相合呢。唉,真的很難對那些深信「溝通或筆直的交流是可能」的人解釋,為何語言脈絡無法被簡單嫁接欸。】
【其中的問題,依舊是翻譯老生常談的語言政治——你想翻譯,是想為原文的霸權服務,還是為了強化譯入語/中文的疆界?翻譯理應是介於「兩者之間」的東西,那為何只選擇站在任何一邊呢?如果想接受流暢度,那就在譯詞方面多下苦功啊?這種半生不熟的做法真的很煩人欸~~~為何不貪心地說,我中文英文兩者都要呢?】
【如果要說正統學院出身的人會比較有文學性⋯⋯這單純只是「是否為社群認可」的政治問題吧?就我這自定義為「文字技術員」的人來看,「完成度」與「藝術性」只會變成「我能否做更好」的問題。大部分作品文字一旦達到底標,我就願意推薦,而我期待看到的是「我無法比對方做更好」的作品——像布蘭登.山德森所說的,我們只推薦自己真正認可的作品,就夠忙了。這我認為——即使可能和大眾認知不同——鄧版仍有許多須加強處。】
【或許這就是商業翻譯的限制吧。我喜歡的翻譯是能容許異質語音的「翻譯」。就像我並不排斥武俠版的《蠕蟲》。只要肯做、能做,就來翻啊?《魔戒》仍未成為公眾領域,我也得再等40年才能開始玩自己的《沙丘》翻譯——智慧財產權法,會限制那種貼近奇幻類型閱讀法的翻譯。明明奇幻是所有文類中最鬆散、最自由、最多元的類型,卻只有具備資本的人可以玩呢~~】
【或許有人會認為,這種時候,不就是要靠譚光磊那種版權人來協助嗎?我覺得,未必如此:大家抱怨台灣人沒時間消費休閒娛樂,但我會認為,大家只是不想消費罷了。順利的話,十萬譯書計畫同時能緩慢增添華文創作的免費資源,讓我有一點點能活下去的收入時,也會允許其他人多加利用公眾領域的資源⋯⋯嘛,但我不想搞宣傳,到時候恐怕會像《蠕蟲》這種翻譯——變成「知道的人就會利用」,「不知道的人繼續土法煉鋼」呢。】
 
【若成為正典、進入文學史,就能讓所有文字創作者有飯吃的話,大家就會更認真經營創作吧?但,消費主義的市場恐怕比社會主義或政府主導的文化事業,更貼近這種,能永續發展的獨居或遊牧呢。】
【寫作,只需要字典、百科全書,打字與紀錄的基礎電子儀器,還有印表機與一疊疊紙張。寫作與其他嗜好相比,參考資源遠比樂譜便宜,電子儀器普通的便宜文書筆電就能堪用,做書的材料也絕對比雕塑模型更簡單、更低價。】
【文學獎與純文學那一掛人必須與學界打交道,或像在中國發表作品的人那樣和政界打交道。我會建議自己這種單純想寫作的嗜好者,好好思考自己做書、做故事的樂趣,然後努力打平活動成本,追求「正典」便成了過於奢侈的選項。】
【當然,做學術或政治也並非不行⋯⋯只不過,並非所有人都能像蘇東坡那樣詩詞書畫、行政練兵樣樣行喔?我覺得,身為創作者就必須思考「替代方案」會是什麼樣子;而對我來說,替代方案就是私人圖書館。】
【那對你來說,替代方案是什麼呢?是做翻譯嗎?還是做文案、寫劇本?幫遊戲寫寫韻筆,應該會很有趣吧?找個願意包養你的大叔富婆,也不算太差吧?如果你不介意過上僧侶般的生活,飢餓藝術家的道路就會一直存在喔?】
【我只會寫自己喜歡的東西。我的文字只為貼合自己的大腦而設計。就連這些文學場域等等等論述,也是只為我的思考需求而寫。然後,我擅自認為其他人或許會對這些思考感興趣,或像我一樣從中有所收穫⋯⋯這也許,單純是我的腦袋運作方式吧:我將所有人事物都視為待解決的難題,試圖想出各式各樣的解方。】
【有些人會同意「奇幻永遠不會成為正典」或「小創作者難以維持能永續發展的創作生活」的狀態不需要被「解決」,而我也同意這種說法。學者會問,這種思維與當代文創場域有什麼關係與意義,但老實說,我不在意這種「為何」的問題——我只想著如何前進。就算我同意某些問題不需被解決,仍改不了自己不斷想像出不同故事、不同情景人物的天性。】
【這也是為何就算我願意教書,願意改作文、作品,我八成仍無法進入學界吧——我不在意學者會問的問題。我想玩的想像、習作與研究,最後都只能以故事的方式呈現,若現今大學體制能接受「文字技術」的研究者,或許我會重新思考博士學位在畢業年限之外的價值⋯⋯但,這行不通吧。就我所知,能教創意寫作的人,不是專業寫作的碩士,就是有博士學位和文學獎經歷的教授——只有在披荊斬棘、達到業界頂端之後,你才能回台灣的學校教書,不然就只能以業餘創作者的身分,推動其他人前往業界闖蕩吧。】
 
【余卓軒在上海似乎發展得挺好的⋯⋯但看見台灣的作者漂到對岸去,然後完全沒再上PTT,也似乎拒絕宣傳自己的書。就算今年PTT有人點名他,好幾個作者都跳出來刷存在感時,他在微博上保持低調,幾乎不宣傳《白凜世紀》——那部中國大陸當作台灣的《白色世紀》不存在的新書。】
【有可能中國讀者肯定不想撿台灣讀剩的東西。也可能是,出版社完全不想有任何政治牽扯,才會選擇不提這件事吧。】
【老實說,我會想恭喜余大大——他不僅完成了人生的第一部長篇連載大作,也在LOL的簽約創作上小有成績,更順利搭上了中國的市場。不過,他看起來還有在用臉書⋯⋯我有些想傳MICE商數的寫作法,吐槽說,他的想法其實沒那麼新穎,但想了一下之後,覺得算了。】
【我有想過,之後要不要試試朝韻筆與業界作家的方向發展,但就算「簽約作家」這種事真發生在我身上,我八成還是會基於人情義務來考慮是否要工作、幫忙吧,畢竟寫其他企劃的時間,我無法用來寫自己的企劃。】
【就算是劇本這種,有非常現實業界面向的企劃也一樣——如果沒有確實出現在我面前的讀者,我就提不起勁、不想花時間投資在這種企劃上。而余大大好不容易有這些成績,就算不扯台灣的任何東西,他的評論區裡仍有非常重大的問題⋯⋯】
【中國讀者拒絕承認奇幻的存在——或說,他們拒絕任何跟西方有關的幻想元素——大多數人只希望經營科幻;中國讀者會不斷渴望說服自己說中華民族的偉大,而這感覺,和台灣本土派沒多少區別⋯⋯在我想像中,中國作者也像台灣作者抱怨吧,不過,台灣人有明顯的怨恨對象,中國人卻只能抱怨技術不佳或時運不濟⋯⋯當然,他們也可能會抱怨自己生在中國,而非英語國家。】
【網路連載是創業的某種型態,但你賣的不是產品而是「持續製作產品的可能性」——人們會給你錢,是因為他們想看到更多同樣的產品,而非想看到「這個」產品。當簽約作家,是接案子領薪水;賣書則是販賣產品——前者有較穩定的薪水,後者必須擔當創業者的角色。可是,我只想寫小說,如果有人願意給我錢的話,那也幾乎是讀者們的事,不是「我的事」,因為不論如何,我都想寫故事,然後碰巧必須寫小說罷了。】
【我曾把個人網誌上的連載比喻成小巷裡的古老小店。如果沒人要求我寫其他東西的話,就試著努力做書吧~真的做出一個屬於我的、完全不在意行銷的小店。】
【包含余卓軒在內的台灣創作者,大家都很願意在台灣寫奇幻,或寫正統奇幻這種叫好不叫賣的苦工,但問題是,就算放成免費觀看,真的會有人領情嗎?會有多少人願意看呢?我覺得,沒有,至少讀者人數絕對不足以支持任何飢餓藝術家以外的創作生活。】
【余卓軒想跑去大陸發展、跟LOL合作,完全合情合理。而這樣一想,我就開始認為台灣人不值得更好的。就像玩家窮久了,拿步槍的準度卻比不上用順手的弓與箭——我們想做奇幻,是我們的事,而台灣讀者不想讀更好的作品,是台灣讀者的事。世界這麼大,總能容納任何一群人。其中當然也包括,我這個藏在網路巨城的殘破崎嶇老街上的,個人小世界。】
【而我也該閉嘴,乖乖回去寫小說和論文了。】
 
【我網誌這麼小,應該是不會有問題,但先澄清,避免有人質疑:】
【我個人將作品與作品的產製,分別觀看——我的作品不會放在付費牆內。就算放了,也是因為我預計讀者屬於絕對少數,希望讀者對付出特定價位以上的價值。】
【我無法將自己的作品擺成有特定或非特定價格的「商品」,也不希望任何人拿我的作品賣錢。我沒賺廣告費,其他人也不應從中賺取廣告費。】
【訂閱制,是為了打平創作的活動成本。就算作品不收錢,也不代表我能自體發電為電腦充電。我會負擔了自己已花費的成本,若有任何人喜歡我這種創作與翻譯,歡迎你為我未來的活動成本負擔一點點價值。】
【若有夠多人願意一起和我承擔創作活動成本,我就有愈大的創作空間和餘裕。】
【就算沒有人願意訂閱,我依然會負擔一人份的成本。或許,這樣就足夠了——你若認為這個網誌所提供的娛樂有價值,歡迎以分享、介紹、改作等方式進行支持,那都是「價值」的一部分。只不過,我沒辦法靠自己與他人的作品填飽肚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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