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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 18.8

  

  我打信號、叫母狗停下來,好讓我能跟其他人溝通。

  「我搞砸了。」我說。

  「什麼?」戰慄問。「怎麼搞砸的。」

  「她有吸收我的蟲子。也有吐出一些昆蟲,而我無法控制那些蟲。它們正在井然有序地摧毀我的蟲群,也在追捕、攻擊人們。」

  「她八成在我們撞見她之前就有吸收幾隻蟲了啊。」媘蜜說。「而且她只需要一組本尊就能進行複製了。我就不會怪罪妳喔。」

  「她會碰巧自己吸收大黃蜂、黑寡婦或是棕色遁蛛嗎?」

  「也許不會吧。」媘蜜承認道。

  「好的。」我說。「因為我搞砸了。現在那裡就有殺人蜂跟蜘蛛在到處亂跑。」

  「別專注在失誤上。」戰慄說:「我們先集中在補救上吧。」

  我深呼吸一口氣。「好的。母狗跟我會去處理掉一些沒有超能力的複製人。我會用蟲群聯絡。你們要繼續前進。然後我也會給你們指出任何昹奪羅或我的蟲子無法放倒的複製人。」

  「昹奪羅變安靜了。」媘蜜說。「他可能在轉換超能力。在他調適時,會保持著追蹤的安全距離。」

  「我會試著給他打信號。」我說。「讓他知道我們在這。假使我們成功處理掉複製人之後還有機會,我們就會跟諾埃爾交戰。」

  「希望他不會把我們意外從這個星球上消滅掉呢。」攝政開著玩笑。

  「希望如此。」我重複著他的話,然而我沒在開玩笑。

  「那我就會建議,這就是我們分開行動的時候了。」媘蜜說。「我會帶走淘氣鬼,我有手機跟電腦的話才能更有效率工作,而她現在對任何人都不會有用了。」

  我點頭。我幫忙淘氣鬼爬下到其他人那裡。

  「祝好運。」

  母狗吹一聲口哨,班特利便再次拔腿衝刺。

  在那棟建築大廳裡的人們,現在才開始自諾埃爾的超能力影響下恢復。不過。他們的複製人沒有任何劣勢,而複製人跳到受害者們身上時所造成的損傷也減緩了他們的恢復速度。他們十分無能為力。

  受害者沒有一人站起來。我向前伸手,將一手放到瑞秋用來拉緊雜種的鐵鍊。

  她回頭看向我。

  「吊衣繩!」我拉高音量,好讓她能在狂奔的風聲下聽見我。

  瑞秋放掉某段鐵鍊,用左腳勾著鏈子,強迫鐵鍊低掛。她成功將其勾上班特利肋骨上其中一根生成物。

  我們奔入大廳,穿過諾埃爾打出的洞口;母狗吹了聲口哨,在班特利跟雜種穿過那大廳的空間時也甩出鐵鍊。

  「向左!」她吼著時,將班特利轉向右側。

  鐵鍊高度剛好低到,能勾住站著、駝著背的複製人們。複製人不是被鐵鍊勾到,就是被他們的同夥撞上、集體被扯成一團糾結的屍體與扭曲的肢體。我讓蟲子穿過他們之間,確認他們都是變種人——只有一個無辜人士被跟他們拖到一起,他的複製人抓到他的衣服,在被鐵鍊勾著時仍沒放開他。

  「下去了。」我說,滑下班特利的背脊。我趕緊在那群複製人恢復戰鬥狀態前便轉向他們,我抽出刀,砍開那抓著那個無辜的人的手。我成功讓他掙脫時,也沒讓任何複製人擊中或抓到我。

  我在這樣的費力與身側的痛楚下,只能咳嗽。母狗駕著班特利,將他巨大體型擺到我跟複製人中間。

  「逮到他們了。」她說。

  「我會處理掉其他的。」我告訴她。

  「是呢。」她咕噥著言詞。「雜種,弄傷他們!班特利,殺!殺!」

  犬隻們撲入了鐵鍊鎖著的大群複製人。

  在剩下那群人中,還有三個複製人。一人繼續痛揍她的本尊,另一人則站起來面對我。我一手握著刀,另一隻手抽出甩棒並將其甩至全長。這遠遠不及那兩隻犬類的威嚇力,但我也只能這樣撐住了。

  瑞秋讓雜種不要使出全力,只限制於「打傷」的命令是很怪。這樣想的話,她有讓班特利殺人,而不是只跟遠璟複製人戰鬥啊。

  剛騎完了班特利、把一位受害者從那團人中搬出來,我的肋骨到現在仍在抽痛。即使耗費的力量很輕微,我仍只能繼續粗重呼吸。我的耐力不及平時的十分之一,孱弱到了我擔心自己可能會暈眩、開始咳嗽或最後在緊急肉搏戰鬥時過於疲倦。

  不過,我無法冒險讓自己放輕鬆。我可能選擇去干擾他們、為班特利爭取夠多時間來解決掉那些傢伙。這兩個面對著我,的都是男性,兩人都比他們的人類真身更巨大、更強壯,另一個寬肩窄腰的高個子,扭曲到像是諷刺畫。

  蟲群在此,是我最強的進攻與防守。我的蟲子也是我的眼睛跟耳朵,而蟲群對那兩個朝我衝刺的變種人來說,也算是足夠開打的藉口。

  他們變得半盲,大團緊貼在我身上的蟲子都遮掩了我的位置。我開始移動向左方,但我感知到那個胖男人稍轉了方向,選擇衝向蟲群之間。

  那兩人蹌踉進入我的蟲群中,雙手狂野盲目地揮舞、想擊中我。我躲到低處之後,向前移到落倒的傷者人群。那位女性複製人正勒著本尊的脖子,不斷拉起她、將她往下推砸。假使其他某人的腿沒擋著她,她的頭就可能撞上地面。這樣,一頓痛揍仍是痛揍,某些重要部位肯定遲早會支撐不住的。

  那個複製人抬頭看向我走近她,我依然裹著厚厚一層蟲子。我察覺到她為何沒站起來面對我:她沒有左腿,那部位幾乎成了腳蹼。她舉起雙手保護自己,我用甩棒揮開她一隻手之後,捅入她鎖骨的正上方。

  他們不是人。他們都是假人。

  在喉嚨傷口周圍的血液冒泡時所發出的小巧、無助聲響,都沒能協助我減緩良心損傷。

  該死的諾埃爾,她媽的竟然讓我幹這種事。

  「妳不要對思黛芬動手!」那胖子複製人吼道。

  他在看到那道攻擊時的那句話,使我猝不及防。他衝刺向我,我也迅速退開,預備好武器。

  他沒來追趕我。他停在「思黛芬」身旁,一條腿的複製人身上有著喉嚨致命傷。

  「你會在意她嗎?」我問。

  「她是思黛芬啊。」她說。

  「我⋯⋯什麼?」我思緒被班特利與複製人戰鬥時的吠叫與咬嚙聲給打斷。有個複製人試圖掙脫出那一群人,趕來追殺我,但班特利逮住了他,用前腳掌將他打平到地板上,他就像撲到老鼠身上的貓一樣。

  「她就是思黛芬。她就是思黛芬。我當然會在意啊。他媽的蟲子!」他揮出一隻手,就像他能弄傷蟲群、驅走蟲子們。他的雙手臂也繞住了複製人思黛芬。

  我將進攻的蟲子拉開,只留下夠多蟲子追蹤他的行動。我不確定自己想要打開對話通口,但我的良心承擔不起拒絕對話。「但⋯⋯那麼她揍了的那個人呢?你不在意真正的思黛芬嗎?」

  「都在無視我。就因為我很胖就輕看我。去她的。」他說話的力道,使我的蟲子能感知到他嘴巴噴飛的唾沫。

  「她還是思黛芬,不是嗎?」

  「她是個婊子。甩了我。讓我們變成朋友,而不是男女朋友。婊子。」他說。

  他感到那位變種複製人思黛芬癱軟墜落到地上,他便緊握、鬆開著拳頭。「去她的。妳殺掉了思黛芬,也去妳的。」

  「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傷害人呢?」

  「我是士兵。」他說,言詞朧黯。「我就是這種人。」

  我感知到他的腰圍,也用蟲群感知出他有著相同大身形的本體。「你⋯⋯給我的感覺不怎麼像士兵。」

  「我就是這種人。」

  「他⋯⋯也是士兵嗎?」我指向他的真身。

  「不是。那個混帳胖子從來都不是士兵。我要殺了他。我會把手指埋入那團肥腸、扯爛他肝腸直到他死掉為止。勒死他。他沒意志力,還想從世界中隱藏那團噁心的肥肉。我會把生命從他身上榨出來。他已經沒用了。浪費西北風,浪費生命。」

  這是在投射出陰影嗎?

  「等到他死了呢?你會做什麼事?」

  他移向我,我也退開一步,讓蟲子遠離他。他仍再次走向我,瞥向周圍。「要殺掉其他人。殺掉老爸跟老媽跟珊米跟貓咪。殺掉老師跟同學,燒掉我的房子跟學校。都是群混帳。他們所有人都是這樣。都輕看了我。」

  他的言辭觸動某種底線,這也是我所體驗過的、最靠近電影中常見的閃回時刻了。我能想起我在學校廁所裡,全身濕淋淋了果汁。我是那麼挫敗,那麼憤怒,那樣受傷到我一心只想攻擊人。

  他所剩的就是這種東西?這就是他的全部了?

  「而假使他們全死了呢?」

  「還要殺掉其他人。燒掉這他媽的噁爛城市。燒掉這幹他媽的國家。繼續燒下去、繼續殺下去。」

  「你真以為這樣會改善任何事情嗎?」

  「不。」

  「那為什麼呢?有任何我可以讓你停手的事物嗎?」

  「沒有。我不會停手。我是個士兵啊。」

  「是誰的士兵?她的?諾埃爾的?那個把你吐出來的怪物?」

  「不。」

  「而你呢?」我問,轉身使我不會背對那個在我蟲群中的寬肩複製人。

  他沒有回答。他反而是朝我衝刺。那個肥胖複製人也抓住機會,從不同的角度朝我奔來。

  我又一次,將蟲群拉引到自己身邊,將每一隻蟲子都指派了進攻或干擾的任務,然後以蟲群感知搞清楚他們要移動到哪,並閃躲開來。

  我低伏躲避,感到身側有一股痛楚。我在痛楚中咕噥著、咳了一聲。那聲咳嗽足以使我輕易繼續咳嗽,而這只會讓他們得知我的位置。

  在我最需要移動時,咳嗽的衝勁使我無法施力。那個胖複製人盲目揮擊,側勾拳打上我的臉。面具吸收了大部分的衝撞,我約略地朝他擊出刀子,刀子插入了八成是他胸膛的區域,砍中骨頭、沒傷及任何有意義的部位。

  「蟲子他媽的好痛。」他咆哮著,顯然無視了那道刀傷。「住手啦!」

  他又揮一次手,但我成功避開。昆蟲跑到他眼睛裡螫咬,在他說話時爬入他嘴巴、鼻子裡、使他窒息,我成功干擾了他,使我能安全撤退。我壓抑著咳嗽時,我單膝跪倒、試圖喘過氣,全身也都在顫抖。我希望,更貼近地面就能讓我不會被擊中;我太喘不過氣,假使他朝我揮拳的話,我就無法躲開了。

  那個寬肩複製人繼續走近我;我的蟲群深深挖入他的眼珠,玻璃體被撕扯開便流出了體液跟鮮血,弄濕了他的他的雙頰。我壓下另一波咳嗽,將刀刃滑過他的膝蓋背側。假使他有穿衣服的話,刀刃就可能不會深深切入皮膚了,但他裸著身,沒有任何事物阻擋刀子。

  他倒在我面前。我遲疑了一陣子,之後將刀子捅入他喉嚨側邊。

  他們不是真人。不是真人。

  班特利已經扯爛其他八個複製人,而在瑞秋的指令下,他也在逼近那個胖複製人。我將蟲子移開,讓她有更清楚的視野。

  我已經有給他機會了。他沒掌握機會,卻是轉身敵對我。我握緊、放鬆了拳頭。

  他們沒救了。不管他們在諾埃爾體內時,腦子發生什麼事,他們都已經被扭曲了。他們的觀點很反常乖戾。

  「阻止他。」我說。「瑞秋,解決掉他們。」

  瑞秋吹一聲口哨,班特利便一躍。複製人想追趕我,但他沒走出兩步,那隻狗便逮住他了。

  「感覺不對勁。」我說。瑞秋扶了我一把,幫我爬起身。

  她沒有回應。對她來說,這不會有不對勁吧。

  我開始用我的蟲子進行搜索,尋找諾埃爾之前離去的方向。

  完全沒能以蟲子試驗性地感知到諾埃爾,我就無法追蹤她。每一分鐘過去,就表示天空會更明亮,但就算如此,我也無法看到諾埃爾。這就像是畫家正努力用黑白顏料作畫,將一團顏料從三呎外、丟到畫布上——那不怎麼會表現出一張圖畫,而是一團模糊、難以辨認的抽象色彩。

  我應該是能追蹤動作,要以光暗斑點的改變方式來追蹤諾埃爾。問題是,有數不清的事物穿過了我的能力範圍。流過街道的水依舊在被清除,在風中有被吹動的塑膠袋,太陽與雲朵都在變動時使陰影移動。每個事物都會改變這個畫布,轉變了那個模糊、混濁的光影污點。

  我可以聽到戰慄下了一道命令,他那組人就開始,有著移動的目的地。

  「我想,戰慄剛看到她了。」我說。我指向一邊。

  我開始另一波咳嗽時,我們趕到了其他人那裡,我也能感知到有股痛楚猛敲我的顱骨,彷彿腦子裡有三磅重的心臟正在跳動。

  「她找到了其他某些待在原地的假面。」戰慄在我想辦法喘過氣時,說道。「遠處有光亮了。」

  「幹。」我說。我正要評論說我們過於靠近軌彈天人的基地,但我也想起優雅跟構工正在聽我們說話。我在說出話語前打住了自己,轉而開始咳嗽。

  「妳還好吧?」構工問。

  「精疲力竭罷了。」

  「聽起來不只精疲力竭吧。」

  我搖了搖頭。

  我們更靠近那裡時,我試驗性地,讓蟲子更靠近她,直到我讓蟲子放到飛行的英雄身上。我努力要找出、摧毀諾埃爾造出的惡蟲,也想找到那些我們走近的假面的身分細節。

  「其中一個英雄身上有個徽章,我想那個徽章是,有鐵鍊環繞的書。」我說。

  「也許是編年史者【原文Chronicler】。」構工說。

  「還有三個在飛的人。」我說。「其中一人胸口徽章上有鹿角。」

  「都是男生?」構工問。當我點頭時,他說:「那就是皮帶小夥、猛豪還有雄鹿青年【原文Young Buck】。而妳剛才提到的人絕對是編年史者。」

  「認真的?」攝政問。「皮帶小夥?」

  「他們是德州監護隊出身。」構工說,好像這就足以算是解釋。「小夥、猛豪跟雄鹿的專長都是干擾。他們都會飛行、協作、重擊跟調整戰鬥計畫來配合敵方威脅等級,留在威脅範圍之外。」

  「直到他們靠太近,然後她抓到其中一人的時候呢。」我說。

  「是可能會那樣。」構工回答。「昹奪羅八成還在空中,但他太安靜了。可能是在等新超能力觸及全力之後才會動手。」

  「我們能做什麼?」優雅問。

  「我記得那些監護者有跟利魔維坦戰鬥過。他們一些人有出席。」我說。「他們會飛?全員都會?」

  「是啊。」構工說。

  「那麼我們就會在地面支援。」我說。「你、戰慄,也許還有攝政可以將她慢下來。母狗會讓我們保持機動力。我們隨時預備在緊急情況發生時行動。保持自身安全會比其他事情重要。」

  諾埃爾的行動會被限制在地面上。這會讓年輕英雄們有自然優勢:他們每個人都會飛行,而那三人中的兩人也有長距離的巧匠製武器。那些槍不怎麼俗艷、引人注目,較像是某種雷射武器,而不是科幻粉絲會做出來的東西,但那些年輕英雄們顯然認為,這些武器就足以對付猛攻,那些槍枝也顯然不需仰賴任何彈藥、無需重新上彈。

  沒拿著槍的那個人顯然就是雄鹿青年——他胸膛上有著浮凸出的鹿角圖像。他會飛到諾埃爾周圍,貼近地面,接著轉身、讓他自己的裝備與我放在他身上的蟲子全化為活體投射物。或者,他也許是在用某種不受控制的出理型能力、飛到超躍音速,在他飛行時就無能改變軌跡採取任何行動。不管他在幹什麼,都以筆直路徑閃劃過戰場,在他重新實體化前,就成了活體射彈。他衝撞上諾埃爾時,大地震搖。

  我認為是編年史者的那個人,正使一片薄霧籠罩過周圍的區域,另外兩人則拿著槍。那片薄霧領域有了轉變,飄得更靠近地面,之後半實體化為那些英雄的形象,加添了雷射槍火。我用蟲子迅速確認到,那些槍火跟真身造出的攻擊一樣真實。雷射焦點不怎麼燙。那比較像他們的行動重播,而不是真正的複製分身

  雄鹿青年移到編年史者下方,並在他化為光束時,穿透過戰場。那個飛行的影像浮現,模仿著同樣那一道光束攻勢,光束的路徑與真正的雄鹿青年完美平行。

  我們在她進入視野時,停了下來。至少,是為了其他人才停下。

  「去我的。」攝政說。「有任何人注意到我剛注意到的東西嗎?」

  「母狗的狗。」戰慄說。

  「沒那麼像啊。」瑞秋咕噥著,但她聽起來不怎麼有自信。

  「是他媽的超像啊。」攝政說。

  我向前傾,手放到瑞秋肩膀上,低語道:「是什麼東西?」

  「她下半身全部,看起來很像我的狗。不過,在後面的部分不怎麼像。那比較像是一隻手,但外表還是一樣。」

  「謝了。」我回答。

  「我們能行動了?」戰慄問。

  「行動。」我下指令

  構工將打樁機手套砸入地面,一道裂縫在諾埃爾底下裂開。她周圍的地面便被粉碎,奪去她的立足點、使她無法避開編年史者跟雄鹿青年合作的多發雄鹿青年攻勢。構工重複這個過程,使她腳底下的地面碎裂。

  「我在她身上弄不出效果。」攝政說。「她只有某些部位是正常的,而且那些部位也不怎麼能連接啊。」

  「努力點,不然就專注在複製人身上。」戰慄命令。他朝我發出一波黑暗,籠罩住我。我可以感知到我的蟲群感知正在降低,我的控制也逐漸變差。

  一陣子後,他便撤回黑暗。他剛是想要視野?感知出哪些東西在哪裡?

  戰慄將雙手舉過頭,朝昹奪羅射出一道粗厚的黑暗流。

  而那位英雄在碰到黑暗前就避開來了。

  「配合我啊!」戰慄吼著。「該死的。我把黑暗丟到諾埃爾身上的話,肯定會損耗我們這邊的攻勢,就跟我們對她造成的傷害一樣啊。我需要超能力。優雅?」

  「你想複製我的能力?」

  構工繼續粉碎諾埃爾腳下的地面。他將攻擊瞄準向側邊處,我猜她是想爬出那個爆炸後所形成的漏斗狀的凹陷。考量到她先前的高速,她現在攀爬速度的緩慢就很令人驚訝呢。

  我恍然大悟。蟻獅。那個落穴的側牆沒給她任何摩擦力。她每次放掉體重,她只會將沙子推到抵觸。

  「讓我測試,看看我能做到什麼事。」戰慄告訴優雅。

  「好吧。」

  我用一把家蠅偵查那片區域,在諾埃爾滑回入落穴時,便意外撞入了諾埃爾身體。我沒想對這件事鑽牛角尖,但我也不想再給她更多彈藥。我的蟲子確實有找到那淺坑的最底部,有團嘔吐物。

  「她有嘔吐,但沒有複製人。」我說。「她在試著做些事。」

  「二次元遠璟。在埋伏著。」戰慄說。

  「要埋伏誰?」構工說。

  「我不知道。你可以看到他們嗎?」我問。「他們在平面上移動時,能被看見嗎?」

  「妳為什麼要問我們啊?」優雅問。

  「構工。」我說:「盡量擴大到你能影響的範圍,現在動手!」

  他沒有遲疑,拳頭猛擊地板、同時打入兩台打樁機。這次,沒有裂縫出現。整片區域都在震動,地面的各個方向都出現了裂出蜘蛛網狀縫隙,沒有兩平方呎的空地不被震裂。班特利幾乎幾乎站不住腳,雜種則低嚎著直到瑞秋扯緊他的鐵鍊。

  第一個複製人走出了一面貼上了被粉碎的陽台落地窗的膠合木板。上人。他扯開木板、消失入那棟公寓,他也猛拍著我放到他身上的蟲子。

  戲團浮現在那些飛行假面的底下,擁抱著一隻碎裂的手臂。蟲子開始飄飛向她,就像有股強風將蟲群拉近她。普通的戲團有口袋次元,讓她能放置物體。這隻複製人只會儲藏空氣,並在周圍形成強烈的真空。編年史者的雲氣被她吸入時,便被驅散,飛行能力較弱的英雄們都被迅速拖向她那裡。攝政用他的能力擊中她,那股吸力便被緩下來,但她恢復的速度比飛行能力者快。

  我的蟲群能看到一大團陰影。諾埃爾。她正趁著這些干擾來爬出構工的蟻獅穴。

  「就是現在!」戰慄說。

  優雅向前奔跑,毫無窒礙地移向那片破碎的地面。她一躍、踹了諾埃爾,無疑是將無敵能力轉到一隻腳上。優雅在踢擊時,也把諾埃爾當作踏腳點、推開自己。戰慄以一波黑暗追上她的攻勢,在優雅落地時包裹住她,然後也做出優雅所做的事,將拳頭砸住諾埃爾。

  我的蟲子能感知到諾埃爾倒下時的隆隆震動,之後在她可以再次站穩前,便緩緩滑回構工所造出的坑洞。

  上人走到陽台上,手裡拿著一大把菜刀。就算那些菜刀的重量不適合丟擲,他也毫無障礙地,朝那飛過去的雄鹿青年擲出飛刀。雄鹿青年盤旋墜落,在他墜至地面以前只有一瞬才能煞住。在他糾正自己的飛行方向時,他雙手也壓住了那把插入他肚子裡的菜刀。

  我派蟲子去追趕上人,蟲子萬分急切地,撕扯他的雙眼與雙手。他盲目擲出另一把菜刀,擊中編年史者後才倒下、開始拍打下他身上的蟲子。

  戲團,她則用口袋次元的真空,將一位飛行能力者拉近到她足以用雙手碰到他。那位英雄——可能是猛豪或皮帶小夥——就被從頭到腳點燃,徹底燒掉他的假面服。他往外一踢,在燒烤著他的火焰中盲目踢腳,她也躲了開來。

  優雅在戰慄打消他的黑暗時,看到了那燒著應徐的火炎。她衝向戲團。攝政打掉戲團的平衡,再次頓時打斷了那股吸力,優雅出拳的力道足以使那個複製人胸膛凹陷。戲團便墜落到地面上,死去了。

  優雅在戰慄的黑暗中無法視物,所以他們的合作程度很有限。他緩緩退後,搜索著另一個機會,或另一個他能借用的能力。沒有優雅的天然敏捷力,片片殘裂的路面就成了毫不穩固的踏腳處,每塊碎片都因著壓上地面的重量而傾斜、滑動。

  諾埃爾吼出挫敗與怒火。以我能分辨的東西來說,她仍待在那個落穴底部。

  我在不給她更多蟲子資源,就無法追蹤現在所發生的事情,但說起來,我也不確定在這件事上,其他任何人會比我幸運——她周圍有落穴,就很難行動了。

  「她要有些動作了!」構工吼著。他拉高音量,好讓其他假面聽見:「後退!」

  所有人都移開來,只有雄鹿青年僵住、雙手放在傷口上。優雅抓起那位被火焚燒的年輕英雄,想如此撤退。

  當諾埃爾嘔吐時,那團肉漿有如水柱般噴出,漿泉延伸了六、七百呎長。瑞秋引導班特利避開漿泉,其他人也跳到兩旁,避免被噴到。優雅被擦中,四肢大開,幾乎在液體重量下被黏上地面,她雙手底下的那位假面也摔落了。

  幾十個人體開始爬出那團嘔吐。十幾個複製人開始浮現在街道上,混入了一位穿著平民服裝的黑客文。其中一位複製人是戲團,她正在將自己折入口袋次元裡。

  「她是走在屍體上。」構工說。「要來了!」

  屍體。她把屍體吐入落穴、滑到腳底下來填充踏足點。

  雄鹿青年朝諾埃爾衝刺,但他在進軍的最後一刻沒在飛行。他跌到地上,落地後也滾了幾圈。

  我能聽到臂帶在告知他人,說道有人倒下。

  我的手臂在痛楚中抽動,然後我拍死了一隻大黃蜂。諾埃爾的蟲子。

  諾埃爾朝那位燒焦的假面跟優雅進軍。構工砸下地面,但震動效力被減弱。他打碎地面、讓阻礙波繞過去,也許有殺掉、消滅好幾個二次元複製人,但他的打樁機手套在柔軟地面上沒那麼有效。

  其中兩位南方監護者,從上空開火、連續以雷射槍火抨擊著諾埃爾。我能感知到她拉高身體,抬起前腿、朝空中吐出一串嘔吐物。編年史者跟其他假面都被嘔吐物噴到,凝塊的液體跟飛行的人體都擦中他們。編年史者的能力留存下來,而那個全息投影繼續在同樣的角度下打出相同攻擊,在諾埃爾移開的時候也沒有調整準心。

  昹奪羅動手了。我的蟲子能感知出那股逐漸沈重而潮濕的空氣。嘔吐物乾涸,複製人也蹣跚落倒。

  濕度增長到,我能感知出濃厚雲氣中的濕氣流動——從每一處表面、從複製人屍體身上,從諾埃爾與嘔吐流發出了濃密的溼氣。

  我的蟲子正在死去。飛蟲的翅膀皺縮,最先死去。那些最靠近我的蟲子還活著,但它們也承受損傷。

  脫水。

  「你在殺死優雅啊!」構工朝天空怒吼。我懷疑昹奪羅在那個視角,能聽見他呢。我只能判斷他的言詞。優雅也處於我的蟲子無法觸及的區域。

  「可接受的損失。」戰慄說。構工回身面對著他。戰慄的嗓音很冷靜:「他的計畫沒成功。媘蜜說他想體驗到夠強烈的危難,增強他的超能力,而我也沒感覺他有感到危難呢。他太有經驗,不會恐慌了,可是他所見到的所有事情,他在過去幾十年做過的所有工作,也許讓他以為他會在這裡做到出某些事情,他也認定自己無法放任另一個終結召喚者出現。不能讓世界上多出另一隻怪物。」

  「她是在我們這邊啊!她是個好人啊!」

  「假使這會讓你感覺更好的話。」我說:「昹奪羅可能假定她已經死了。」

  我部署了一些蟲子,使它們能在昏暗微亮的天空下分辨出諾埃爾笨重的身形。她的血肉正在死去,濕氣被強力剝奪時她的血肉便塊塊脫落下來。

  但在她穩定進軍時,地面依舊隆隆震動,所有乾燥的血肉都掉落下來後,她也沒在我的蟲群感知下有顯著變小。

  昹奪羅用重力壓攻擊她。更多血肉便脫落下來。這樣,我才有看出差別,但是她的輪廓邊緣仍然有被填回去。

  「她沒有變得垂死嗎?」我問,嗓音低語。

  「有恢復。」戰慄說。

  昹奪羅的脫水能力也開始影響到我。空氣過於乾燥。我咳了一聲,然後迅速屏住呼吸、不讓另一波咳嗽壓垮我。

  諾埃爾蹣跚傾斜,發出一道就像煙火升空的聲響。就連在我蟲子那不怎麼優秀的視野中,我也能看到事後餘波——從上百個些微不同的視角看到,諾埃爾的真身、那位於怪物頂部的上半身人類,正拱著背、胸脯外頂、頭部轉向天空。一小塊爆炸,使一道血霧跟肉塊撕裂出她的胸口。

  另一道從後方而來的打擊,扯穿她的顱骨。

  我的蟲子冒險進入脫水區域。它們最多只撐過一分鐘,但它們有在搜索、給我視野。他們找到了軌彈天人。

  他沒有自己出動。擦除者也在跟著他,魔閃師將那片區域的建築殘塊替換成他的隊友。他將自己與優雅交換,出現在那團嘔吐泥漿中。

  我張開口說話,卻只咳出乾空氣。

  「你們決定要幫忙了?」戰慄喊著。

  「她是我們應該承擔的責任。」創使說:「我們答應彼此。不管要承擔什麼代價,我們都要回家。但那個承諾還有其他部分——是在整個情況變清楚時才附加的。治好諾埃爾就是其中一件附加事項。」

  回家?

  「我們知道這情況很屎爛。」烈陽舞者說。「可是我們有答應過自己:假使必要的話,我們就會在事情惡化前介入。而現在已經很糟糕了。所以我們就要行動。」

  光球在她頭上燃燒。光球的細碎爆裂聲,在乾燥空氣中些微有所不同。

  諾埃爾的吼叫聲,被其中一頭犬科的巨嘴噪音所強調著。「叛徒。」

  她還活著。被打穿了心臟跟腦子,她還在說話。

  「假使妳能清楚思考的話,妳也會同意的。」創使說。「妳會同意這麼做是正確的。我們也不能讓人們因為妳的復仇而受傷。」

  「我也不想這樣啊。」諾埃爾說。

  「我理解的。」魔閃師說。他抬頭看向天空,傾著頭,接著昹奪羅就消失。我可以感知昹奪羅的新地點在處於幾個街區外。他想飛到更近處,而魔閃師再次將他傳送走,讓他保持距離。昹奪羅是已經放棄了無敵能力吧。

  「我⋯⋯我會用上我的太陽的,諾埃爾。」烈陽舞者說。「我們會燒掉妳。會完全、徹底燒掉妳。然後這件事就會結束了。不會再有人受傷。我們也會拋下這件事,記得妳曾經的樣子。假使是我們動手的話,也會比較好吧。」

  「我不想只留在回憶裡。」諾埃爾說。

  「妳已經變成回憶了。」軌彈天人從她身後,說。

  她轉身,低吼的聲響從下半身其中一張嘴發出,低沉到我可以感覺出隆隆震響。

  軌彈天人搖了搖頭。「以前的諾埃爾早就離開了。妳以為諾埃爾會活過那樣的攻擊嗎?」

  諾埃爾沒有回答。

  「妳有著她的記憶,就僅此而已。」魔閃師說。

  「克勞斯。」諾埃爾說。「要這樣背叛我?」

  「我不知道還有其他什麼事可做。」他再次將昹奪羅傳送走。這一次昹奪羅留在原地,是要選出新能力?

  「是你這樣對我的。這個情況?曾經的諾埃爾正在消失?那就是你的錯。你也知道的。是你創造出我啊。」

  他創造出她?

  是他給她下藥。

  「是啊。」魔閃師說。他點了根香菸,將菸放到面具的嘴孔。

  「我也聽了你的話。我接受你的承諾——還有你那空洞的保證。在你說我應該被關起來時,我也很聽話、配合你。在他們要把我鎖進庫房,我也聽從了,獨自待在黑暗裡,而且那他媽的嗶嗶聲還不讓我睡覺。我一直等著,因為說我可以變好。」

  「我知道。這件事也一直讓我很煩惱。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做到什麼事。」

  「我過去兩年以來一直都聽你的話。做你想做的事。就讓我這次做我想做的事吧,然後我就會讓她燒死我,之後你們就能自己去找回家的方法。」

  「我知道妳想要什麼。」他說:「但是那麼做的後果⋯⋯

  「⋯⋯都不重要。」她說。「這裡不是我們的世界。這世界⋯⋯就跟我能搞砸的事情一樣吧。他們只是這個黑暗、扭曲、爛到底的世界裡的黑暗扭曲拷貝版。」

  「不⋯⋯」他開口。

  「你欠我一次。」

  魔閃師嘆息,噴掉那根他幾乎沒抽的香菸。就算我沒辦法辨認出那個語調,我也能在肚子底部感到一股寒意。

  「媽的。」我說。「戰慄⋯⋯

  魔閃師已經轉過身。戰慄剛開始在我們周圍生出一團黑暗,他便消失,而魔閃師已經站在他的位置了。

  「戰慄!」我尖吼著。他正在魔閃師剛才的位置,距離諾埃爾有半個街區遠。

  諾埃爾撲了過去。魔閃師已經足以迅速避開。戰慄就沒那樣幸運了。她腳下碎裂的地面有所變動,她便將自己砸上他,下半身抓到戰慄、緊緊貼上他。

  他要把我們交給諾埃爾。

  魔閃師已經離開我們隊伍。在人們開始辨認出他的位置時,便傳來了槍火與毫無條理的吼聲。軌彈天人已經不見了,被替換成一堆碎石。他已經移除了最當前的威脅。昹奪羅、軌彈天人、戰慄⋯⋯

  以戰鬥階級來看,下一個是誰?

  我。

  我發現自己距離諾埃爾不到五步,被直接從蟲雲中扯出來。在脫水能力的影響下,蟲子就被削弱到過於稀疏,無法將我從魔閃師的視野中遮蔽。

  她一隻爪子掌背逮到我。那掌擊聲就像槍響,我的肋骨便感覺像是,骨頭轉變為白熱滾燙的烙印,而我也被卡住。她將爪子放到地上,而我掙扎著扭曲身體,將姿勢變得,使我不會在八噸怪物的重量下被折成兩半時,痛楚便在我背上炸開。

  我沒掙扎的話,我就會在她的血肉合攏到身體周圍時,頓然被折成兩半。那血肉在吞吃我,同時也彷彿有上千隻手在拉扯著我。這個過程很滑順、必不可避,正在我被向上、朝內拉引時,湧流著的血肉環繞住我,有如滾燙的燭火軟臘。

  我能感知攝政出現在我周圍。諾埃爾轉身面對他。他沒有戰鬥,也沒試圖逃跑。他說了某些東西,但我無法辨認出那些話語,也無法聽見——在那環繞我的,黑暗、灼熱、腐臭的血肉之中,我什麼都聽不到。

  最後那一部分的血肉,在我身後闔起,我的超能力也停止運作,只剩下無比的黑暗,以及諾埃爾的血管在我耳邊鼓動。

  

#雜種 #班特利 #母狗 #狂歡 #昹奪羅 #優雅 #戰慄 #淘氣鬼 #諾埃爾 #密文 #攝政 #莖璟 #媘蜜 #泰勒 #構工 #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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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膠感,我用這個我臨時想到的名詞,來解釋台灣人與北美人或其他地方的人如何使用「商業」的娛樂文化風格。說塑膠感,是因為這種東西很廉價,可以大量複製,也非常難以抹消⋯⋯就像塑膠一樣。】
【塑膠被認為是上個世紀的神級材料,人們曾以為塑膠可以帶我們上月球、殖民火星。塑膠本身並不邪惡,「塑形」這件事也不盡然符合塑膠的特性——在塑膠成為商品之前,它會具備極高的塑形能力,一旦固定下形狀、推成商品,就必須經過激烈程序才能獲取新的外貌。然而在文化商品的商業性風格上,受眾與生產者往往皆會期待新的外貌會近似舊外貌。】
【當然,我跟同學聊的內容是電視劇跟電影,如果要跳轉到其他媒體,比如小說、漫畫、動畫、遊戲,商業的「主流」風格就會有所不同。比如在小說中,戲劇的寫法總是主流,「描繪現實」的意識形態總會壓制想像魔幻的意識形態;漫畫裡,少年雜誌跟歐美的「寫實」風格總是很強烈;遊戲中——就桌上型扮演遊戲來說——d20或D&D相關系統大都比其他系統常見,而當人們想像TRPG的時候都經常忘記「遊戲」的本體是規則。】
【在後現代社會裡,人們會說,這些場域表現出某種「多元性」。這種「多元性」話題多到「後現代」、「多元」這些標籤成了十分理所當然的狀態——從歷史考察的角度來看,多元共存確實才屬於「正常」,只有極少數的情況才有一面倒的文化霸權。就連日本帝國時期、納粹德國時期,我們仍能從國家規模的場域中觀察到某些多元性。】
【但問題來了⋯⋯多元的意義到底是什麼?我會說,多元是每個「單元」的目標各有不同,其軌跡可能會交織或平行,但軌跡本身不會完全重疊。多元的實踐會追求小眾(niche)市場與目標,並希望與小眾的受眾對話。】
【要觀看這種多元性,大多有兩種方式:網路俗稱的內卷,以及興致為主的創造。內捲亦被稱為過密化,是無法取得新的典範時,人們不斷無意義地產生內部複雜性——創造出彼此競爭資源的多元小眾。以興致為主的創造,則是藝術場域十分常見的「求新」與「求藝」,以及「追求有趣」的運作模式,這能被適用於個人與群體,但「有趣」的東西經常都會跨越小眾邊界,觸及人類共通的某種情感、興趣。】
【我認為,現今台灣創作者無法取得「塑膠感」的共識,或甚至是認知到特定小圈子的「塑膠感」應長成什麼樣子,我們所需的就是強而有力、能做出實績的編輯。】
【然而,許多可以在客觀上被稱為「前輩」的人都不談「有趣不有趣」的問題,而是談新奇感或技術——作為文化商品的產製環節,我們的文化資本並不包含「有趣」。】
【許多人並沒有搞懂「台灣人所感興趣的東西」的內容,或到底該如何透過語言機制來製作出「超越在地性」的藝術品,所以,將「台灣」作為廣告標籤就根本沒有意義——*台灣不只有一種塑膠感!*壁虎先生提到的多力多滋人文主義,是橫跨好幾種類型電影的風格現象,而或許面向台灣大眾的塑膠感確實是如此⋯⋯但是八點檔呢?偶像劇或連續劇呢?這種塑膠感真的能像北美漫威跟power fantasy跟青少年歌舞劇一樣,維持那種商業性、一致的情感誇張化嗎?】
 
【李伍薰在出版一整套小說後,仍在沒搞懂該如何呈現衝突,我也能說強尼戴普告安柏的法庭實況都比他2005年的《飄翎故事》更好看了。而問題就是如此:在他之前有前輩,他開出版社之後也有後輩,但不管是前輩後輩,我都看不出他經手的東西有何有趣。】
【或說,他似乎沒想呈現出有趣之處,而更不幸的是,他的寫作技巧也沒勒瑰恩那麼強。但也有另一個可能性:他不理解該如何戲劇化人的生活——他不懂人為何生活。如果三分之一的頁數都在描述主角已經得到解答,那幹嘛要問問題呢?】
 
【托爾金是,書寫出文化廢墟的創作者。】
【這種講法似乎非常浪漫,但實際上,語言學——特別是中古語言這種近似於考古、傳統保存與復甦的學者——確實是將古代「文化廢墟」呈現在現代人面前的研究領域。】
【我之前半開玩笑說,中文裡寫魔戒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因聲韻、訓詁或傳統的小學研究者不會跑來寫奇幻小說。《西夏旅館》說不定是最靠近《魔戒》的中文小說,但就像一些文學者專注在他的厭女情結上,駱以軍的興趣也不是要講述故事——而是討論「故事」的理性性質,就像批評厭女情結的人無法理解他的情感一樣。】
【在〈魔戒:如何閱讀托爾金(Lord of the Rings: How to Read J.R.R. Tolkien)〉https://www.youtube.com/watch?v=lXAvF9p8nmM的演說中,那位教授講到很多世界觀創作的重點:比如,正統奇幻的角色比讀者知道更多世界觀的事物,但托爾金永遠都選用最無知於現狀的角色;托爾金想辦法作出一個真誠的,所有設定前後一致的世界——有如嚴肅文學者常書寫的「現實」——並表現出這個世界的新異、奇想;當「文本脈絡」趕不及「文化脈絡」,托爾金可以讓你重新當小孩子,重新學習你在置身於文本空間時的周遭的文化、拼湊起你詮釋中的故事。】
【偽文獻、偽典故並非創新,然而托爾金——以這位教授的說法來看——確實是第一位製造出文本內部設定邏輯一致的世界觀。《貝武夫》也有著內部的一致性,但貝武夫周遭的文本卻沒能達到它那樣完整一致的世界觀——這不是說,貝武夫或《魔戒》有著「真正」完整的世界觀,而是說他們以直白的語言表達出一個物理上不可能存在的世界。】
【我想⋯⋯我想做出類似他所做的東西。我想做出有一致世界觀的故事。】
【嗯,就這樣。我會盡可能做到我想做的事,然後祈禱,我真有一天可以做出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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