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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克頓灣.png

間幕 26a

  

間幕 26a

  希奧緩緩吐氣。他之前沒察覺到自己正在憋氣。他再次吸了氣,空氣中屎糞和血的臭氣如此凝重,使他窒息。他壓抑的咳嗽幾乎成了一聲咕噥,令他幾乎哽嘔。

  他的雙眼回歸那兩條血跡斑斑、戳入牆面的尖刺。那顯然就是林布哥被釘上牆的位置。其中一根尖刺上垂掛著某些東西——或許,是一根筋,或血管,或一條肌肉。哥布林王被匆忙扯下來的力道,使他身體某部分被留了下來。

  他花費一點時間,盯著那吊掛血肉的金屬尖刺。其他人正在忙碌。而花時間思考策略,清點整理裝備,可以讓他更熟悉假面戰隊手上的工具和戰技,那樣都很合理。

  實情是,就算希奧知道那樣比較聰明,他也不想要做。其他人似乎都認知到這一點,沒有催逼他,也沒走過來。或許,他們將這件事擺到一旁是將這視作某種冥想,在精神上預備著之後的戰鬥。或許他們也看透了這個舉動,就是逃避。

  盯著牆壁、試著不思考任何事情,這會比俯視——看著死去的屠宰場九號,或許也在那雜亂屍山裡看到愛司忒——還要輕鬆。

  比起直面其他人然後假裝自己沒有事,還會冒險讓他們給出某種溫柔、仁慈的哀弔,他也得在面對他們時,擺無情無欲的穆肅,沈默就會比較輕鬆呢。

  男人不該哭泣。哭泣將會災厄性地,粉碎他在他們心中的形象,並在這種關鍵時刻裡創造出太多疑懼。他能想像他們會如何反應。其中有一些人會很尷尬。目空大師或許會移開目光。母狗則會說出某些尖銳的話語。

  宴燈袖她八成會很友善。會鼓勵他,措辭真誠,也給他一個擁抱。構工也會做出相同的事。甚至連瓷偶和劍曇——從織手和其他人對她們的描述,還有他在與她們互動時的丁點線索來看——也可能會有同一類的反應吧。

  在他打起精神時——假使他可以打起精神——俠騎就會與他肩並肩行進,全然嚴肅地,以清晰、明確的方法概述出現在的情況。勾勒出計畫、預備,無疑會讓希奧壓力更小,但也不會讓任何人對此有所抱怨。

  野拳女?她就難說了。她在日常裡都帶著某種,她在自己周圍樹立的壁壘——層層疊疊的防衛機制,讓她在虛張聲勢、尖銳苛刻、嘲諷挖苦、好戰下,逃避眼前的情況。在戰鬥或真實生活中,希奧都認為世上只有寥寥數個事物能觸碰野拳女的。而在碰觸時,她就會感到痛苦。她對脆弱的人,會如何反應呢?

  然後,還有織手。

  她待在他的視野邊緣,坐在一個電腦箱上,盯著地板。她一如繼往,行為舉止十分奇特。她是如此靜止。如果沒有蟲子,或是她頭部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移動的話,她看起來就像在檢查著死者,他也可能以為她停止運作,就好像被拿掉了電池的機器。

  她十分有可能,正在估量著誰已經死了,誰還沒死,做出計畫,然後調整接下來的戰鬥的預估值。八成就是那樣吧。

  而在那之中,織手會想著愛司忒嗎?她事實上,瞄準了手槍、扣下扳機,或是給宴燈袖或劍曇下達命令,殺掉一個嬰兒?

  織手是個很難打交道的人。

  泰勒,她就沒那麼難相處了。

  如果就只有這樣的話,他就不必如此擔心了。

  這也還有其他可能性,那些可能性都使他困擾:假使他去找他們,卻完全沒人給予他弔辭?假使他們將這種事情接納為日常工作的代價、悲慘狀況中的必要犧牲呢?

  如果他確實表現出情感,他盟友之中卻沒人給予他任何情感支持呢?

  凱登就是最接近他的母親的人。假使沒有傑克的遊戲,希奧認為自己可能永遠不會被看重。他不是她最優先的次序——最優先的人是愛司忒。他也不會是次要優先次序——次要的,會是她的使命,但在近年中,那個使命也變得很朦朧含糊。他遲疑著自己會不會登上第三位。

  他得掙扎著說服自己說,他位處於第四、第五位。

  但她就在那。展現過和藹可心,在必要的情況時,也會站到他與他父親之間保護他。她有過柔情的時刻,就像他們某天早上看著電視,有位假面說,他最不喜歡的對手類型是巧匠,他跟凱登都笑了,因為凱登和她的隊伍在那週之前,撞見了黑客文。

  那終究說來,都是些蠢事。胡鬧耍蠢。但是蠢笨、沒意義的東西,在有些時候都才是最重要的。

  他在獲得超能力以前,從來沒交過朋友。就連現在他也納悶,他們若在某個超能力不存在的宇宙裡碰巧相會的話,他是否能真正建立起友誼。

  希奧這樣時常獨處,獨處時就會評估起他所建立的人際關係。就連跟賈斯丁、朵蘿熙跟戈夫——十字軍、深夜和迷霧人——的關係也一樣。

  從另一方面來看,賈斯丁將他留下來,讓他感覺自己被背叛了。

  最重要的事,他知道十字軍仍在尖叫,感覺著那股沈靜、永久延續的恐怖,他的喉嚨永遠都不會嘶啞,隨著灰影男孩的時間能力、毫無止境地循環。

  凱登會站在一小段距離外,表情穆肅,試著別在賈斯丁毫無止境的尖叫下,緩緩地邁向瘋狂。

  他以最惡劣的方式,失去了對他來說十分重要的人。他失去自己的父親,還有凱登、賈斯丁、戈夫跟朵蘿熙,現在則是愛司忒。他在暴力、愚蠢和瘋狂之中失去他們,他也能看到其他人那種,壓抑內心的生活作法是有多麽誘人。

  他甚至,可以看出其中的扭曲邏輯。就好像所有事情都成為二元兩極,每個敵人都是某種扭曲的情緒混雜物,被冷靜的外貌層層包裹,同時,每一個盟友似乎也有著冰冷的內在,只在表面上作戲。

  他俯視他的面具。金屬臉龐上的鏡片遮住了雙眼。穆肅,中立神情,或可以說,是有點嚴肅莊重。他最初選這張臉是因為他真正的臉有點太圓、戴不下面具,但PR團隊想要隊上有更多人臉。他就妥協了,之後他也沒有多少思考面具的事情。

  然而許多時間已經過去,他發現自己納悶著他是否喜歡這張臉所表達的意思。假面基於須求,都會走上自己變得冰冷而毫不畏縮的道路。他們必須麻木,習慣做出艱難的決定。他戴著一張象徵著那種轉變期的面具時,也一點都不想走上那條路,兩者格格不入。

  布拉克頓灣,新浪潮曾試著做出新事,讓假面不戴面具。那結果就是場災難。在緊接而至的名聲中,公開性就失去寓意,而之後,隊伍的核心成員身著便服時被人殺死,只增強了失喪感。

  他沈思,想著他們的嘗試是否正確。假面是否真的需要⋯⋯放掉面具。他們應該哭泣,任憑自己放開情感。許多人都在創傷中獲得超能力,他們卻壓抑自己,樹立起防衛的高牆,發展出心理機制。

  那都沒有區別了。他們都佇立在此。

  他可以撐過這次,拯救世界。他們可以找出終結召喚者的源頭,然後擊敗他們,也能清理善後,讓事態有了秩序、阻止所有真正的怪物⋯⋯然後他就能上大學,找個普通的職涯,跟一個女孩約會,然後和她結婚,而在那最後,賈斯丁還是會繼續尖叫。

  愛司忒也還是死了。

  那些醜惡的抉擇,仍會被決定下來。

  他抬頭盯著牆上的血刺,那個畫面深深烙印入他的內心,就如他站在門口時所看見的那樣。與他在起初時、見到傑克的時候正相反。

  母狗在房間邊緣來回走動,毫無耐性。她得讓狗群縮小,才能讓他們維持妥當的體型,以免傳送門無法容納更多體積。而她數次,偶爾對那群動物吼出命令,不讓他們靠近屍體。

  格格不入。

  「沒有任何隱形的混帳。」她說。

  「好。」織手回答。她的嗓音沈靜。

  希奧幾乎將她的嗓音當作線索,重新估算著她對剛才發生的事情的反應,然後他制止自己。那場戰鬥穩輸不贏。沒有意義的。

  然後,在某些詭異的原因之下,母狗走向了

  一隻毛色光滑的杜賓犬用鼻子推著他的護手。他向下一看,然後抓了抓牠的耳朵後方的毛皮。牠若咬他,也不會有差——他有戴著護手。

  他抬起頭時,就能看到母狗正瞪著他。她的臉在蓬頭長髮後方,幾乎無法被看見。

  「我有什麼可以幫到妳的嗎?」他問。他發出的嗓音,比他想要的還更冷酷。

  她似乎沒注意到這一點,也毫不在意。「你是她的朋友,不是嗎?」

  我不想談織手。

  他沒主動回答。他無法說出我是她的朋友,那樣說就不誠實了,但他猜,織手對那個問題也有著不同的答案。

  「你們表現得都不太一樣了。我能看得出來。」

  「在這情況裡,是滿合理的。」他說。「以免妳沒注意到,我最後僅剩的家族成員才剛剛被殺。我只是需要一點獨處的時間來思考。」

  他的聲調幾乎破碎。不能崩潰。不能在這裡,像這樣,在她面前崩潰。

  她沒有理解他的暗示。

  「他們都是些混蛋,不是嗎?純潔和她那夥人。那些納粹。」

  那隻狗又推了推他的手。他在開口回答前,他更用力抓了抓牠:「白種種族至上主義者。他們⋯⋯不是最好的人。但他們依舊是我的家人。」

  她就算雙眼怒目,還是不看向他。她沒回答或解釋,也讓對話窒息而死。

  走開。我不想揍妳。

  他保持沈默,希望她會直接離開。也用意念要求她離開。

  「待在這裡,獵女。」她下令。

  然後她就離開,把那隻狗留在他身旁。

  希奧抓了抓那隻動物的頸子底部,看著牠朝一旁抬起頭,享受著抓癢的接觸。

  怪的是,這是有所幫助。接觸到另一個活物,而沒有那些面對的時候的種種麻煩跟問題。沒有批判,沒有擔憂,就只有⋯⋯這樣抓癢。獨處,而不孤獨。

  他的父親總是喜歡貓咪,那些生物也總是很難以建立感情。這種感覺真好。

  希奧嘆息。他瞥向他視野角落裡的織手,看到有一隻狗坐在她身旁。一眼之下,牠看起來是隻米克斯犬。那隻動物將下巴歇在她的肩膀上。

  她看到他正在看著自己,就瞥向母狗,後者正讓她的哈士奇幼犬跟在她身後。母狗聳肩。

  他的視線從織手身上墜落⋯⋯不對,是從泰勒身上移開,然後他再次開始幫獵女抓癢。

  「我們有座標了。就等充電。」目空大師公布道。他帶來的理龍爪牙已經站在他的兩側。

  「所有人集合。」俠騎下令。

  母狗彈指兩次,她的狗群便回歸到她身邊。

  希奧將雙手舉上臉、擦了擦雙眼,他感到臉頰濕潤。有一滴,剛流出的淚水。他抹乾臉龐,看向周圍確認有沒有任何人看見。沒有;從這個角度來說,都沒有人看得到。

  他戴上面具。

  現在就換哥雷姆了,哥雷姆想著。

  「我們需要確認有誰走哪邊。」目空大師說。「第一個傳送地點座標是在休士頓。」

  織手開口:「我有注意到碎歌鳥和烙疤女們走那一路,其中有幾隻危女,還有幾隻我沒看清楚的成員,但他們都有拿武器,我想那就是冬女和紅腥人。有幾個被我當作人質的人,但回想的話,我想他們都是好好先生。」

  「第二群是去紐約。」

  「是骨鋸跟被擄走的林布哥——他顯然被操縱成,可以在指令下創造出生物。」織手說。「還有爬者、孳殖和其他我沒看清楚的成員。」

  俠騎對此,稍微縮了下。

  那是他的城市,哥雷姆想著。

  「最後一群是前往洛杉磯。」

  「傑克的隊伍?」哥雷姆問。

  「沒錯。」織手說。「他帶走了欷帛力虎、鐵血狼牙、灰影男孩,全部八隻先驅人,還有心靈蘇麻跟倪克絲。其中有一、兩人我沒認出來。」

  「洛杉磯?」俠騎問。「哪個區?」

  「那一區。」目空大師看向電腦,回答道。

  俠騎緩緩點頭。

  哥雷姆盯著那個畫面。他能看到衛星地圖,地圖上標註了中央的圓圈,圍繞一個閃爍的藍點。

  「充電完成。我們一次可以送出一個隊伍。他們已經先走了十二分鐘。在我們能派出第二隊之前得要等上八分鐘,第三支隊伍則又得等八分鐘。」

  「先抵達的第一組人馬可以喊救兵,從其他地點獲得支援。」俠騎說。

  「那為什麼要拆分隊伍?」織手問。「我們所有人都應該襲擊傑克的隊伍,相信其他人能幫忙處理紐約和休士頓。」

  「其他所有人位置都比較接近紐約。」俠騎說。「可是休士頓⋯⋯」

  「我們可以叫人來幫忙。」織手說。「夜・殺戮者顯然願意出動,不過我們不知道她為何願意。大鼎願意出動。而如果我們能叫媘蜜聯絡他們,那就算順利能處理好了。但我們只能在離開之後才能喊救兵。」

  「那是我的城市。」野拳女說。

  「我理解的。」織手回答。「但分頭行動不會有任何建設性,而我們待在這,就肯定沒有任何建設性可言了。」

  「一等我們離開。」目空大師說:「我們就會打破配置電池,這裡的所有東西都會在歐幾里德幾何的層級上崩毀。就不可能回來、反悔了。」

  「我可以理解。」織手說:「但我們之中的兩三人不會有任何特殊戰力。我們需要大人物出場了。」

  哥雷姆閉上雙眼。

  織手。她這就開始了。

  「她說的沒錯。」俠騎說,看向野拳女。「我們會派出所有能派的支援,但這並不值得我們承擔分散隊伍的代價。」

  「該死的。」劍曇說。

  野拳女變得僵硬,怒馬衝冠,想炸出一場爭論。

  「我不是說我們應該捨棄休士頓。」織手在野拳女可以說話之前說。「目空大師,你可以延遲這片區域的崩塌嗎?」

  「可以,但我會建議不要這麼做。」他回答。

  「我想你還是該延遲。」她說。「玩具屋把夠多東西留在這。用上那些資源。待在這裡武裝你自己,然後把廚房洗水槽之外的所有東西扔向他們。你記得布拉克頓灣的傷痕之處是怎麼形成的?」

  「哼嗯。」他說。「巧匠技術需要花時間才能理解、做好準備。不然就會太過危險。」

  「那也是有個解方。我會給你指路。」

  目空大師遲疑了。

  哥雷姆看向周圍的人群,看到一張張臉上的神情,也看到就連野拳女也些許放鬆下來了。甚至,跟在他們身邊的理龍爪牙探員們也稍微放鬆。在這個情況裡,並沒有解答,但還是有著可能性——如此模糊的選項。

  「好的。」目空大師說。

  然後,他沒有道別或說出「祝好運」,就按下輸入鍵。

  哥雷姆出現在地面上方整整四呎。他墜落,讓雙腿沒入地面,吸收了某些墜落的衝擊。一秒後,他便將自己推出地面。

  光是使用超能力,就讓他能感知這片區域。碰觸地板,讓他感知出自己四周圍的所有地板是如何排列——地板自我重疊、折疊,或被磨薄、增厚、垂直彎曲。

  看向周圍,就能看到建築物已經被扭曲。質地已被移除,相近的材質彼此融合,所有東西都被強化、增厚、武器化。

  他們四周圍的建築都有如墓碑。毫無窗戶,屋角尖銳,所有人性的展現與痕跡也被抹除。尖刺凸出牆角、格擋了小巷,彼此交叉阻塞門口,也佈滿了走道。其中有些尖刺是金屬,其他則有著迷彩色。

  他們在洛杉磯襲擊時,搞懂了要如何跟魔妄乎、魔荒乎戰鬥——那個技巧就是要迅速反應,在魔妄乎獲得面具、魔荒乎開始擴散影響力之前阻止他們。他們在語言最能描述的結論中,算是贏了——他們成功在傷亡人數企及前一次的數字以前,就控制住戰情,但他們仍在打倒、毀掉魔荒乎的魔塔以前,就損失了一大塊城市。現在的聖菲斯普林斯和周圍所有臨近的區域,都無法住人,因為陷阱滿佈城鎮,還有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地被滲透的基礎建設。

  找個能居住的新地區,會比修整這個地方、連接新的管線電線、控管幽微和顯眼的陷阱,都還要更輕鬆。

  那些陷阱在這裡也會造成問題,但也不是所有陷阱都有作用。他們先前就面對過這種處境了。

  母狗的狗群頓時漲大,牠們甩動、讓血跟片片血肉還有骨頭飛濺各處。

  「總部,我要回報。」俠騎低語。他持續說話,傳達著傑克跟目標區域的情報。

  「這片區域被清空了。」織手說。

  「這是陷阱。」哥雷姆回答。「肯定是陷阱。」

  「肯定是的。不然幹嘛來這裡?」劍曇問。

  「倪克絲的幻象。」構工說:「他不知道我們有察覺到他正帶著誰,所以他就會派他們拖延我們的進度。」

  倪克絲。她的毒氣會凝聚成固體型態,遵從著她的意識,也可以移動。打破那個形狀,物體就會變為毒氣團。

  「沒那麼簡單。」織手說。「或許他知道我們已經知情,那這就是個雙重詭計了。」

  「瓷偶?」織手問。

  瓷偶點頭。她解開她被上的布料捆包,然後迅速將其凝聚成約略的人形。

  下一刻,人偶就大步、穩步向前。

  哥雷姆走到構工身旁。走在路面上的每一步,都使他集中注意力,使他知曉這片區域裡的相同材質表面。閃電飛劃過他的意識,展現出周圍的地貌。他刻意踩上其他材質,使他認知到水泥、磚頭、鋼鐵和草葉。他的沈重靴子發出韻律的響聲,跟隨著俠騎和構工他們的沈重腳步,以及變種狗的粗糙砰咚足音。

  「停下。

  一個女孩的聲音,出現在通訊頻道上。不是媘蜜。

  「哥雷姆,現在,叫他們停下來。

  「停。」他說。

  一秒後,他就沉思著自己是否該提起這道幻音。這也是尖孃她的詭計嗎?

  「三十一。」她說。

  「三十一?」

  「我還能用三十一次超能力。我一直有在測試、繃緊能力,來搞清楚我的極限。我沒辦法做出承諾——或許次數會更少。或許還能擠出更多次。但那就是我最能給你的數目了。

  那個數字,使他遲疑地察覺到答案。

  黛娜・阿爾卡特。

  「還有個比較大的問題。」她說。嗓音輕柔。「在兩分鐘內,你之外的所有人都會死。機率有百分之七十二。

  他頓時停止腳步。

  「哥雷姆?」野拳女問。

  「解方?」他抬起手,問。

  「你能以抽象思考嗎?

  「抽象。」

  「哥雷姆小子,你⋯⋯有點讓我害怕了。」野拳女說。

  「他在跟某個人通訊。」織手說。「媘蜜?不是媘蜜。」

  「紅色代表著前進、向左、攻擊和團隊。藍色代表後退、向右、撤退和獨行⋯⋯我每天只能問特定數量的問題。問,然後我就縮減範圍,但之後我就幫不上忙了。

  關鍵詞,他也得搞清楚關鍵詞的選項。

  「藍色,構工。撤退。

  「後退。」他說。

  他們集體撤退了好幾步。

  下一刻,一小群屠宰場現身,穿過扎實的門板,在他們身後留下縷縷彩色煙霧。

  每個成員都很年幼。都是青少年。每個也都戴上相搭的面具——咆哮的臉面,搭配上了尖牙和黑暗眼窩之中的光點。他們的衣服湧動,兜帽遮住了他們的頭部。他們每人都拿著不同的臨時的武器。火災救難斧。兩手手持的鐵鍬。現場做成的矛。

  「數運人。」織手說。「別讓他們靠近!迅速了結他們!」

  「顏色。」哥雷姆低語。

  「藍。

  他以本能決定,不作其他思索。「撤退!跑起來!」

  瓷偶的的人偶向外伸展,數運人則溜過那些布手,閃過布手轉出的小巧圓圈,然後躲避、翻滾。那就像所有事物都變得成動作,但這並不是慢動作。

  一把火災斧跟兩把菜刀滑過那個造物的身體,切斷縫線。人偶有如爆炸般地洩氣。

  劍曇十字弓發射,瞄準的軌道可以擊中其中兩個敵人,那些先驅人卻都閃避開來了。

  她應該是會擊中目標的啊。

  構工粉碎地面,但那毫無區別。先驅人沒有被減慢速度。

  他們遲疑地轉身逃跑。

  野拳女和俠騎在其他人騎上變種狗或起飛時,待在原地。哥雷姆將自己的指尖划過他的裝甲,感覺到他周圍不同材質的連結亮起——他也碰到了路面的材質。

  他往內側一刺拳。一隻小手和他迅速戳入面板時一樣地浮現。他想抓距離他們最近的先驅人的腳。

  那年幼反派抬起腳,幾乎在踏向一側時迴轉全身,並將腳踏上穩固地面,繼續自己向前的動量。運氣不好。那就彷彿,先驅人能看到未來的攻擊。

  織手的蟲子湧上那些先驅人,但他們開始旋轉,仰賴兜帽的飛動還有黑衣的衣料來逼開蟲子,將它們推到一旁。就連絲線似乎也無法造成實質的影響——無法勾住那些朝英雄們移動的反派們。

  他們就像旋轉舞僧,如此拉近距離。

  他再次將手推刺地面,這次,他就像在艾利斯堡時那樣抬起一道平台——將英雄們抬高,抬出攻擊距離範圍外。

  如果他們難以爬下來、繼續搜索傑克的話,他就會在他們沒要被謀殺時,再來想辦法。

  先驅人爬上建築牆面,就好像他們在水平平原上奔跑。武器、指甲和靴子都在牆面上抓穩了摩擦力,就幾乎以詭異的輕鬆姿態爬上牆壁,宛如他們可以懸空。

  比平台手還要更快速地爬牆。

  三隻已經抵達了建築頂部,而有彷彿他們有說好、事先計劃一般,他們無視那些掃擾他們的蟲子,就如蟲子並不存在,也沒想以絲線將他們捆住。

  他們頭上腳下地翻轉,背對著哥雷姆、野拳女、構工和俠騎,還有兩位理龍爪牙。瑞秋、瓷偶和劍曇都在狗背上,織手則是飛在空中。

  理龍爪牙將強抑泡沫瞄準那三隻先驅人。那些複製人脫下隨風飄逸、袖子長到幾乎遮住他們的手的夾克,擋下泡沫,然後落地。那個掃下一團泡沫的先驅人試著踢出腳、要絆倒一位龍牙探員。那位探員跳起來,朝先驅人複製人攻擊。

  沒用,哥雷姆想著。那是錯誤的一擊。先驅人抓住那人的手臂,幾乎毫不費力地轉過身——在轉動將他扯向轉動的方向。輕輕一推,那個士兵就墜落了。

  「他沒事。」黛娜說。「藍色!

  逃跑,撤腿。就像有地方可以後撤。

  兩隻先驅人同時出擊。菜刀和火災斧。構工一整塊重裝甲被重創,一隻護手被毀。

  沒用的。

  又有一隻先驅人落到平台手的掌底。

  宴燈袖打出幾十顆光球,但那個敵人以幾乎隨性的態度閃躲。她重新設置光球的軌道,扭曲光球的性質,而這一次,它們都開始追蹤目標。先驅人們躲開光球,用改變後的方向來引誘光球差點擊中那個龍牙探員和俠騎。她停下、收手。

  俠騎揮出大刀,在灰到一半時按下扳機、朝那個站在手平台所伸出的指尖的那隻先驅人。兩道攻擊都沒擊中目標。

  最靠近俠騎的先驅人一步踏前,幾乎隨意地,讓一把水果刀刺穿他的鏡片。

  他完好的那隻眼,哥雷姆如此察覺。

  在數運人從這顆星球表面消失以前,沒人搞清楚他的超能力。而這種問題不總是有解答,就是現時最醜惡的一種面向呢。最好的估測選項是,極度感知到空間與自身身體的移動。

  而能在俠騎揮刀揮到一半,就搞清楚他半盲、只有一隻情況較好的眼睛能夠視物?

  一隻先驅人向前踏步,兩手各握著一把水電工榔頭。他拉近跟哥雷姆的距離,侵入他的私人空間,直到他們的鼻子相觸。

  哥雷姆試著熊抱住先驅人,卻只感到柔軟衣料輕微撫過他護手的金屬,還有空氣。他的目標向下躲了過去。

  他向前一刺出刀子。動作扎實、穩穩控制,讓他們盡可能沒有缺陷可以利用。

  當然。沒擊中目標。

  他的報酬,就是面具上被榔頭砸了一下,一片鏡片粉碎。他以為自己躲在攻擊範圍之外,但是那個男孩只用食指和中指端著鐵鎚末端。他將那把鐵鎚扔上空中,讓它上下飛轉著。

  哥雷姆擊中那支飛空榔頭,但另一支榔頭也砸上了他的手臂。他的指尖不夠長,榔頭武器的把手飛躍他的手背。先驅人抓住握把,然後在同一個動作之下向前戳刺,將榔頭頂部戳向哥雷姆的鼻子。

  「別殺了他。」一隻先驅人說。

  「我知道。」另一隻回答。

  他們看起來連大氣都不喘一下

  其他人也顯而易見地,沒能改善戰況。剩餘的龍牙探員可以撐住,但其他人都被緩緩、系統性地擊敗了。

  他在拖延時間。他們要將現在這個情況變成一場遊戲。

  讓事態繼續發展下去,也不會有用的。

  他撤退,卻只發現一隻先驅人伸出腳,踩上他的腰間底部。他被向前一推,然後被迅速擊中下腹。

  他沒有試圖自衛,而是將著下巴貼緊鎖骨、讓他自己墜落,將雙手推入裝甲板來操縱地面。

  雙重推擊,一手手掌上延伸了另一隻手,將俠騎推下手平台。

  同時,另一個動作要將一支石手伸出俠騎身後的牆壁。那隻手較慢出現,但還是能建構出一個架子,讓俠騎降落到那個突出處上。

  先驅人可以躲開,但哥雷姆的隊友都是能被攻擊的靶子。

  另一次刺擊,就是為他自己做預備。

  這或許是很自私,但如果他們在干擾他的話,他也救不了任何人了。

  一隻先驅人在他被彈飛平台手時,擊中了他的大腿。這扭曲了他的飛行軌道,使他飛行的方向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勾住他。

  兩手,進入磚頭材質。兩手彼此連結。而在新手出現時,他還可以移動磚手。問題是在那雙手抵住他身側時,他就無法像他雙手能活動時的那樣自由活動了。那也沒差。他抓住了自己的面具,然後將自己拉近建築牆面。

  另一隻手,做出另一個簷架。

  野拳女爆炸,但先驅人們不會受傷。他們旋轉,就像在墜落時翻滾般抵銷損傷,分別閃躲、側走來讓他們自身處於爆炸效力邊緣。

  「賽陽逼近。」黛娜說。「哥雷姆,藍色。還是藍色。我今天沒辦法用太多次超能力,但你的數字正在惡化,答案都是藍色。撤退,往右邊,獨行或是回去。

  「需要有人去攔截賽陽。」織手在通訊系統上面說。「我們沒時間讓他插手。

  「妳去。」俠騎說。

  哥雷姆搜索天空,發現織手就在戰鬥邊緣,身邊環繞著一大團昆蟲。

  她起飛出發。

  哥雷姆咬緊牙關。有更急切的事情要關注。他想讓構工飛出戰局,但先驅人阻擋了他,在石手出現的那一瞬間,逼構工離開原位。

  龍牙士兵成功擦中目標。哥雷姆無法辨認那個先驅人是不是故意讓自己擊中,因為之後那個龍牙士兵被長長布料捲住了單手手腕。

  構工回頭攻擊,打出護手——損壞跟完好無缺的護手都開始攻擊——吸引注意力。這讓那位龍牙有了一點活動空間。

  構工抓住這個機會,將士兵彈飛到安全處。

  地面上有其他人,正逼近過來。

  那裡其中一個混帳八成可以讓我們四分五裂。他們有八人,我們卻傷害不到他們,我們正在損失時間,燒掉資源。

  構工瞥向野拳女。他們兩人似乎意念相通。

  他們敲打平台的手掌,整個東西便坍塌裂解。

  野拳女、構工和五個先驅人,與建築殘塊一同墜落。

  野拳女和構工分別用自己的超能力來遏止墜勢。野拳女擊中地面來引發爆炸。構工則在他觸及地面的那一瞬間,以打椿機敲打地面。

  先驅人沒有那種能力。五層樓高。再從三樓墜落之後,人們都會重傷了。

  也沒有人告訴他們這件事。在粉塵薄煙和巨大殘塊之中,先驅人毫無窒礙與任何疼痛表現地移動著,他們的漆黑長衣形體,宛如幽魂般地從地面升起。

  「黛娜,跟我說話。」哥雷姆說。

  「情況正在惡化。各方面的數字都在變差。我沒在問任何特定的問題,但我可以感覺到⋯⋯大局。這沒有效果啊。

  這個情況是有個解方的,而我們也沒能看出那個解答。

  「藍色⋯⋯後退,向右,撤退,獨行?最後一個是什麼?」

  「抽象。沒什麼特定的東西。它的價值在於它多能幫你想出正確的決定。

  他盯著野拳女和構工,他們被八位先驅人所包圍著。

  「如果我離開了⋯⋯那會如何推動數字?」

  「成功。

  「構工跟其他人的機率呢?」

  「比之前還要好。

  這真是人間地獄,哥雷姆如此若有所思。這就是逼織手離開她的家鄉城市,逼她投降的噩夢。

  那就是正確的道路了,但天殺的,這看起來真是糟糕。

  他咬著嘴唇,構築出另外兩雙手,使他飛入空中。他在飛到弧線的頂點那時,就創造出一片簷壁使他可以降落。他這樣又一次彈飛自己,而這次他創造出的簷壁就正在屋頂邊緣上。他走上屋頂,然後拔腿奔跑。

  「救構工,是紅是藍。」

  「哥雷姆,我們剛才沒有機會談到這個,但你需要知道⋯⋯我沒辦法回答太多問題。我一直在為了最後的重大戰鬥存著力氣。媘蜜說現在就是時候。而我今天已經用兩次來回答大問題。又問了三個來搞清楚我需要跟誰談話,而那就讓我知道⋯⋯

  「我對妳來說是最好的搭擋?」

  「就現在來說,沒錯。聽著。還剩二十六個問題。我們根本還沒找到傑克。我自己是搞不清楚的。

  他站在屋頂上,然後將雙手延伸向兩側。

  她無法讀取他的心思,所以這就只是在辨認出選項。他鼻子左側就是藍色,右邊就是紅色。

  「現在,紅或藍。」

  「藍。二十五。

  「傑克是在我左邊。」他說。他轉過九十度。「再來。」

  「藍。我⋯⋯我的能力變模糊了。

  賽陽。

  他抬頭看向天空。織手跟她的蟲群就在那裡,構成一片穿過天空的高牆,彷彿要將注意力吸引到她身上。賽陽正在靠近,一道金光從高空流洩而下。

  賽陽會阻斷預知能力。

  他感到緊繃緊張,一股醜惡、不祥。

  「我們先盡可能用掉能用的問題。救出構工跟其他人⋯⋯是紅是藍!」

  「紅色。二十三。

  他遲疑了。「那不是要我回去吧?」

  「不是。我認為不是。我剛問了然後它說不是。

  拆解成小部分。攻擊,左側是藍色。群體,向前是紅色。「再來。」

  「哥雷姆,我們不能這樣浪費問題。我們⋯⋯

  「拜託了。」

  「紅。」

  群體或向前,他想著,然後為各個選項分配顏色。「再來。」

  「藍色。稍微介於百分之八十和九十之間。哥雷姆,我⋯⋯我不明白。

  群體。

  群體,但別回去加入其他人?

  他遵從了自己的直覺。

  「媘蜜,妳有在聽吧?」

  「有喔。

  「增援。叫來大人物。」

  「傑克離你們很近喔?這會違反隔離措施。

  「黛娜,那在世界末日的情況下會增加我們——所有人——的幾率嗎?」

  「會。加很多。」她聽起來真心地感到驚訝。「剩二十次了。

  「大鼎拒絕協助。」媘蜜說。「他們說是因為賽陽的存在阻絕了他們的千里眼。他們也在說謊。

  高空中,賽陽停了下來,懸浮在織手面前,後者也用飛行背包,停在空中。

  哥雷姆硬是將視線扯開。他瞥向街道,母狗、瓷偶和劍曇正在支援構工和野拳女,並在先驅人逼近時也加入戰局。一隻先驅人扔出了某個東西,有一隻狗就像心臟停止跳動一般倒下。

  他搖了搖頭。他可以一直看下去,可是他去其他地方的話就更能拯救他們了。

  他愈快逮到傑克,事情就會往更好的方向發展。

  「傑克在我的西南方。」他回報著。「在預知能力者的建議下,即將獨行。」

  他衝刺、跑了起來。他的能力在建築之間構築出橋樑。他將腳踩上屋頂邊緣,然後越過一個他在自己一呎前方感知到的陷阱。他的落地使陷阱嘎軋啟動,使建築的切片開始滑落,塌倒入了底下的狹窄街道。

  另一隻手打爛了那排列於另一個屋頂邊緣上的尖刺。

  他曾經,渾身肥胖。他曾經,很不健康。兩年時間跟一個使命,讓他以機會補救。他不像傳統英雄那樣健壯,他的身材依舊矮壯,但那些肥油都不見了。他有了肌肉。更可以跟織手一起跑步了。

  還有二十次預知問答。

  「我待在屋頂上的數字?」

  「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機率會受傷或被無力化。

  「而如果我在地面上?」

  「百分之五十幾。還剩十八個問題。

  她的數字越來越不精準,戰情場面也變得越來越模糊。

  有太多強力的超能力者進入這個區域,太多災難可能發生的機率,有太多未知。

  他踏上一個比大部分建築都沒被改裝的屋頂,而在他的雙腳最初碰觸碎石,然後還有碎石底下的屋頂材質時,感知的電光間斷延展。

  下一個屋頂不是由那兩種材質構成。不是由磚頭或水泥構成。

  他創造出兩隻手,將其彼此纏聯,然後延伸上那棟建築。

  建築炸成巨大的煙團。

  他打飛自己,但這還不夠。湧向他的煙團宛如一面高牆,太過高大而無法迴避。

  只要他還待在屋頂上就無法迴避。他把自己往下一推,也創造出更多隻手、構築成能當作階梯的一連串凸簷。

  煙霧依舊籠罩上空。

  他盡可能地靠近地面,然後才將自己擊飛到安全處。

  哥雷姆在地面休息時,大口喘氣。心靈蘇麻的妖怪從煙氣中現身,也使用了他所創造的壁簷走下來,其他妖怪則是爬在大樓外牆上。他們看起來都是無家可歸之人,被扭曲成畸形怪狀——虛假的身形。他可以打出夠多傷害來打破那些效果,讓他們回歸人形,不受傷害。

  做起來則更是簡單。如果他打破一人身上的超能力效果,其他妖怪則會將那被解放的受害者活活撕成碎片。

  哥雷姆站起身子,迅速退開。他已經不在煙氣的影響範圍,但那些東西,都是減速丘,用來干擾他。

  牠等著,在他們逼近時也百出戰鬥架勢。他們開始奔跑、盲目地朝他衝刺——那兩個身影如此輕薄,看起來就彷若虛假,他們的手指和雙腳都被扭曲成,和他前臂一樣長的尖爪。

  他們都墜入了道路中央的落穴。

  哥雷姆放下戰鬥姿勢,然後加緊腳步。他的腳步持續讓他能註記周圍的表面,使倪克絲的幻象變得很是清晰,他也能找出更多魔妄乎魔荒乎留下來的陷阱。

  他的其他敵人就沒那麼容易受騙了。

  「左還是右?」他問。他已經能想像出周遭位置了。

  「左邊。傑克在那個位置的機率稍微在九成左右。」

  每一個問題都在縮減可能性。從五十趴的區域到二十五趴,然後從十二點五⋯⋯到現在的六趴。而那樣細切,他就不再需要猶豫。如果他一直這樣下去,他就能找到他的目標了。

  「右邊路線。」黛娜說。「這⋯⋯這真的很模糊,但我還是能感覺到那個血跡斑斑的醜惡結局沒那麼近了。

  「一個好結局嗎。」希奧說。

  「從很多方面來說都是好結局。

  從很多方面來看都是好結局。

  「狀態。」他說。「這不是要問問題。只是⋯⋯我需要知道現在的情況。」

  「情況算是⋯⋯還好。」黛娜回答。「目空大師跟一台只有單手單腳的巨大機器人一起抵達休士頓,然後,我們還有⋯⋯

  黛娜的嗓音持續說著話,但他什麼都沒聽見。

  哥雷姆讓腳步慢到行走時,他看了看他剛進入的新環境。魔荒乎的範圍裡的墓碑依舊存留在這裡,但它們傷痕累累

  一千乘以一千倍的割痕。

  「希奧多。」傑克說。

  傑克現身,他手上沒拿著一把刀。他是有一把劍,劍身將近四呎長——一把大劍。他解開了襯衫,露出那毫無一絲肥肉的胴體。他的鬍子被修剪的一絲不苟,但那也很可能是一天長出的鬍子。他的脖子上有些凌亂的毛髮。縷縷黑髮垂下他雙眼之間,勾勒出他凝望著哥雷姆的眼角皺紋。

  哥雷姆撐到這地步了。

  現在然後呢?

  傑克讓劍尖慵懶地垂擺於小腿的高度,指向一旁。砍痕挖掘著路面。希奧讓他的手指划過他裝甲上的護板。鋼鐵,鑄鐵,鋁合金,木質,石頭⋯⋯

  他的第二感知察覺了周圍區域裡相同材質的物體,他也注意到他左側的陷阱,卻沒有任何東西能觸碰到那把劍的質地。

  「你獨身孑然了。」傑克說。

  「是啊。」希奧回答,聽起來比他的感受還更勇敢。

  他的手指觸碰其他板甲。磚頭,瀝青,水泥,瓷器⋯⋯

  那把劍一直都無法被他的能力碰觸。他花費許多心力,要直接使傑克沒有武器能用啊。

  他在每一次觸碰之下,都感到相應的感知閃耀,也試著將他周遭的事物組構成精神地圖。

  兩片假建築牆面,就在他稍微前方的位置。那都是倪克絲做出來的東西。如果他前進的話,她就會讓幻覺崩潰,然後讓他被有毒煙霧給包圍。他在最好的情況裡,是會暈過去。最惡劣的情況,他則是會昏倒,然後在醒來時,腦部永久損傷,器官也開始衰竭。或是被屠宰場逮住。

  傑克讓劍尖搖擺,哥雷姆緊繃身子。那道劍刃絲毫沒有指向他,但傑克的能力在周圍的磚頭、石頭和道路磁磚上有切割出了淺割痕。

  「孑然一身了呢。」傑克又說道。

  都是因為你啊,哥雷姆想著。

  他握緊拳頭。

  淚水在他眼眶中凝聚。可笑。那在這個情況裡不該發生的啊。

  傑克,他則是在緩緩微笑。「安靜。我在這整段時間後就在想,我們可以有些機智來回開開玩笑。你能對我吼出你的怒火,為我殺害你所愛的人而咒詛我。然後你就會盡力把我扯成碎片。」

  「不要。」

  「哦!」傑克微笑得更開了。「那麼,你要展現仁慈?離開戰場,展現出你是個比我更好的人,而不會降到我這個層級?我一直在等,有人做出我在電影裡看到的那種行徑呢。」

  「這可不是在演電影。」

  「不是呢。希奧多,這是非常、非常真實呢。」傑克說。他稍稍來回走動,讓劍尖拖過地面。哥雷姆注意到,那片劍身白皙。蒼白,無比尖銳。

  是偶人製造出來的東西?

  或者,這個傑克是個幻覺?倪克絲是可以模仿出嗓音。她也能藉由幻象煙霧,在牆壁上創造出鑿痕。

  哥雷姆也稍微來回走動,反映著傑克的動作。

  「哎,那麼,希奧多,我也不確定你期待著什麼結果。那個小胖子答應我說,他會成為那種幹掉我這樣的怪物的英雄。我也給了你兩年,而你至少成為算是英雄的人物。你在殺掉我的部分上,已經改變心意了?」

  「沒有。我會殺了你。」

  「如此硬漢!如此勇猛!而所有這些都是根自於⋯⋯」

  「傑克,別再說話了。你沒那麼聰明,也沒你想要的那樣靈敏。你跟我談過基本原則?那都是胡扯。你就是個,有著自大狂望相的可悲、可憐殺人犯。」

  傑克的微笑從他臉上消失。他單手端著大劍,劍尖碰觸著地面,然後他張開雙手。他那解開扣子的襯衫,展現出那裸露的胸膛和杜腹。展現、暴露出了弱點。

  「那麼希奧多,你來盡力幹掉我。因為如果你沒那麼做,也會做相同的事。」

  「黛娜。」他低語。

  「在線上。灰影男孩不在附近。倪克絲和鐵血狼牙有在那裡。還剩十五個問題。我得用一個問題來幫忙其他人。

  他緩緩點頭。

  我不喜歡那些幻象牆。製作那種效果,會需要太多毒氣,那就肯定是好幾個倪克絲協力合作後的成果。她們八成也就在這附近。

  而那也完全沒提起其他可能躲藏於煙霧後方的威脅。心靈蘇麻的創造物?

  哥雷姆伸手碰觸他的手套,然後扯掉拳骨上的保護套,讓其落到地上。保護套之下,都是尖刺。

  「酷喔。」傑克說。

  哥雷姆打橫雙臂。「你是要⋯⋯」

  「紅。

  話說到一半,仍在說著話,他卻讓雙臂洛,刺入他身旁兩側的板甲。

  傑克向後跳開抓手的攻擊範圍,也緊緊抓住他的大劍。劍身後引。

  「藍。

  哥雷姆創造出另一隻手。不是要抓住傑克,而是要抓住劍身。

  而一定要說的話,這一舉動的效果事與願違。那隻手抓住劍身頂端,但還是滑出石手、以更強的力道揮飛。哥雷姆向後一跳,讓自己墜落,也讓他雙腳滑入路面。兩隻靴子便從地面升起,讓斬擊打上那掩護他的牆面。

  這是織手所教的心得。以任何必要的方法,讓敵人猝不及防,接連出招,或是利用敵方的攻擊效果來行動。

  他也得使用黛娜的能力,將所有東西分別成兩種同樣可行的行動,好讓他不會措手不及。

  他仍趴在地上,依舊不在傑克的視線範圍內,便以雙手深入地面。

  兩隻平坦的手,戳入傑克的腿——朝膝蓋和小腿戳擊。傑克在石手接觸到自己之前就往後退,再次揮劍。

  這一次,斬擊擊中哥雷姆突出掩體的一塊裝甲。砍力深深吃入一吋地面,但那只也只將護肩甲砍半。一片金屬便落到地上。

  他創造出兩個相連的路磚手,然後使其甩輝,將那片護肩甲甩向傑克。盔甲的飛行軌跡明顯是稍微飛向傑克的左方。

  哥雷姆單手刺入地面,手刀捅出那個旋轉的金屬塊,在弧線飛行的時繼續延伸。

  傑克閃避,但哥雷姆已經讓另一隻手刺入大地——從那條他創造出的手突出,迅速接次延展長度。那片護肩甲就成了粗糙的迴力鏢,而不再只是一大塊金屬。

  那東西,僅僅擦過傑克。

  「聰明的小子。」傑克說。「你⋯⋯」

  「別再說話了,傑克。」哥雷姆回答。

  這是為了愛司忒,為了凱登,甚至也為了其他人⋯⋯

  他不斷地將雙手刺入地面,石手也戳出傑克腳的底下。他往後跳開,並在他觸碰地面的瞬間揮劍。

  那一個動作,切過了哥雷姆所剩的障壁,但那也讓傑克留在一個地點。他抓住傑克的腳。傑克在他脫離哥雷姆緊緊抓他的手時踉蹌了一下。

  他出擊,刺出兩隻相互連結的手——那個他用來打飛自己的技巧。

  但傑克滑步閃開,幾乎就像他知道那一道攻擊會出現。

  哥雷姆又一次進入攻擊位置,然後在那一瞬間才察覺那會耗費太多時間。

  他依然蹲伏,雙手仍沒入地面,傑克則已經將大劍往後拉。哥雷姆無法及時防禦。

  他繃緊全身。幸運的話,他的裝甲還能承受斬擊。

  那道斬擊卻沒有襲來。

  不對。傑克反而是在大笑。他的冰冷藍色雙眼定睛在哥雷姆身後的某一個點上。

  哥雷姆轉頭看向身後。

  他看到一個人影,從天空墜落,身後追著一團看似流星尾的黑色形體。那是織手。她在飛行時轉換軌道,利用魔荒所扭曲的建築來當作掩護。

  她上一刻所在的天空中,就有一道昏暗的灰光。

  賽陽。被困在灰影男孩的時間井之中。

  傑克的笑聲響徹整片區域。

  那在灰光裡頭的人影,幾乎沒有移動。井光會將力量困在內部。凱登的雷射也無法發射出灰光區域。十字軍的複製人也無法飛出井光邊緣。

  賽陽,似乎也沒有任何區別。

  「小子啊,我感到很抱歉。」傑克說。

  哥雷姆猛然回過頭。傑克已經撤退到一小段距離外了。

  傑克就像他仍覺得這個情況很好玩似的,輕輕笑著。「哎呀。我真是失望。我沒感覺出你的殺手本能呢。」

  「我已經準備好要了結你了。」哥雷姆說。

  「你有準備了?或許吧。但你並不熟練。不。我看不出這有任何有趣的發展呢。這是關乎影響餘波。你還記得我們的對話吧?」

  希奧緩緩點頭。蝴蝶效應的影響餘波。會從任何事件向外延伸。

  「而你?這場戰鬥?這什麼都不是。這之後會影什麼影響呢?你很弱。而那個?」傑克指向,那被困在空中的賽陽。

  哥雷姆趁機看了一眼。沒有任何變化。賽陽正留在原處。

  「才會讓我感興趣啊。」

  他爬起來,眼睛定焦於傑克的武器。

  傑克朝他的腰帶伸手,抽出一把刀。

  哥雷姆緊繃,就算那把刀不像大劍那樣能砍穿他的裝甲,也會比大劍還要快。

  可是傑克沒有攻擊他。他是砍向高樓的牆面。

  牆面分解成滾滾煙氣。哥雷姆迅速兩次彈飛自己來逃脫煙霧,然後繼續後退了好一段距離。

  「你沒能給我消遣。你妹被打死真是可惜,人質身上也做不了任何有趣的事情。」傑克喊道,他的嗓音響徹了長長的街道。建築物經歷魔荒乎的改造後,牆面上就沒有任何特徵細節,讓人聲詭異地穿透到遠方。

  一道陰影現身——傑克,騎在巨大的兩腳野獸上。

  傑克靠近時,他的身影變得越發明晰,那頭野獸的本質也逐漸清晰。他是站在鐵血狼牙的背上,站在那怪物的肩膀上。

  其他道身影也在迷霧中浮現,而他們也在走近時,依次逐漸有了輪廓。

  爬者。偶人。紅腥人。和其他成員。

  和我爸的副手一起了結嗎,哥雷姆想著。她不能直接從這個場面撤退了。

  「我想,我們會殺了你。」傑克說。「然後你也得必須相信我:我會找到某個合適的恐怖,當成你無能完成我們這個小遊戲的懲罰。」

  就在傑克搭配著鐵血狼牙超能力之前,希奧抬起手當作盾牌。在一秒之內,一隻路磚手被上千道斬擊擊中,切成齏粉。然後他就只剩裝甲,而裝甲也開始被斬裂。

  道道斬擊之後,切開了血肉。

#雜種 #母狗 #俠騎 #灰影男孩 #鐵血狼牙 #野拳女 #傑克 #宴燈袖 #聖徒 #賽陽 #泰勒 #構工 #希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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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還在追這個系列的翻譯,請讓我對你們獻上謝意。沒有你們,這就只會是我的個人練筆成品書架,然後,《蠕蟲》會和其他線上小說一樣,死寂於無人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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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20年,《Pale》開始連載,然後過了兩年多,那部作品就成了野豬桑連載最長、篇幅最長的網路小說⋯⋯然後,我就更不可能繼續翻《監護者》了——我寧可玩Pale,或去做我的十萬譯書,也不可能補完超亞人類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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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果,在我不必加班之後還是無法產出?那麼,我會考慮在工作、《蠕蟲》之間,選擇捨棄其中一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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