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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擾 11.7

  

  蠑人從天花板墜落。商場主要部分只有一層樓,而天花板是微弓弧頂,他是從較高的立足點落下。我不擅長測量距離,但那有多高?五十呎?六十呎?

  他落地蹲伏,落到那拿藥水瓶走下舞台底建築塊的女孩身後毫釐之處。她轉身時,她身邊激起了塵埃、紙張、菸屁股和碎石塊。它們逆時鐘環軌飛動、升起,於一秒半時間內不斷增強。不管她要做什麼,都被蠑人阻止,他手掌拍一下她額頭,他動作幾乎溫柔。她往後踏步,像失去平衡。她身邊逐漸累積的炫風消散成一團捲捲塵霧,她身下雙腿在她又一次要後退時,變得如軟橡膠。她倒了下來。

  蠑人尾巴在她弄丟藥水瓶前繞住那瓶子,他啪一聲地把瓶子甩入左手裡。一瞬後,他衝向舞台,筆直衝向險降風與他那群人之中時,幾乎隨意地尋找能立足的石塊。他要拿那箱子和藥水。

  大量人群追趕蠑人,衝網舞台底部,爬上殘塊堆跟上他。這時,他們也清空商場中央傷亡人員所躺的地方。我痛恨接近混亂,但我猜在自己得等一長段時間,才能有比這更好的機會尋找、回收布萊斯。

  「我要去找那小子。」我說。

  「麥訥爾、布魯克斯,護送她。」莉莎命令。

  商場另一端,蠑人衝到險降風那、猛撲。險降風反應之中,使超能力將自己的斗篷覆蓋了一層效力。他在自己與蠑人間拉起斗篷。蠑人已經飛撲到空中,無法轉變動向,但他有足夠思考空檔,勾住尖叫鐵的臉。他跳離那斗篷,撞上險降風背部,落地。

  險降風用能力充飽蠑人和周圍地面。他的能力一起效,蠑人就被射穿過欄杆的鋼鐵橫桿,落到舞台底部人群中。險降風吼了些東西,但我無法在其他商團的噪音下聽清楚。

  我將雙眼從那場景扯過來,我們趕緊跑向那失去意識、血流滿地、躺在鬥技場之前所在的傷員堆。我們到了半路,整棟商場就開始亮起。被拴住的窗戶正在擴張,巨大火炬在遠處牆邊點亮。火把橘光延展到商場室內,有拉比琳忒斯豎立的菱形網格條。

  險降風和其他商團「上流圈子」的成員身後的牆壁,也開始朝內凸漲。花樣開始成形:有張十呎高的,臉。臉底下的突起很靠近舞台地板,顯浮出的指印。

  拉比琳忒斯不止於此。麥訥爾得抓住我手臂,把我拉回來才沒讓我在商場地板被影響時的痕跡捲入。地板裂開,朝上凸漲,彷彿磁磚底下有隻鼴鼠正高速挖出地道。

  「後退!」在我身後的某人喊著。我認出莉莎的聲音便採用她的建議,從石堆退開。麥訥爾阻止我退上另一堆出現在身後的石堆。

  石牆從碎瓷磚土堆中朝上抬起,擋在通道,止於十二呎高或更高處。有更多牆壁環繞,我看間一扇門在右邊成形,而我左邊的走廊則彎曲,連上那扇門。

  一座迷宮。她沒辜負自己的名字。

  迷宮外緣的牆壁現正處於轉變,有更多臉和器官更顯而易見。如,雕像或浮雕。它們彼此交纏、裸露的肢體裝飾了商場內牆,每個雕塑都高得從地板延伸到天花板,它們冰河似地被緩緩推動。商場室內正以驚人的速度,變成像殿堂的某個場所。

  我得承認,我被嚇到了。這女孩的能力在她屬於我們這邊時就已經很嚇人。她的精神,並不全然清醒,所以唯一阻礙她的就是那告訴她要做什麼的人。如果她可以做出大火炬,就可以將整層樓燒起來。不然也可以創造出尖矛而非牆壁,而又不讓我們其他人有地方能逃跑。沒人受傷,純粹是她的選擇。

  石柱從天花板刺下。我向上看,看到天花板裂縫邊緣有了齜牙咧嘴的尖牙,有些人影滑下金屬樑柱。有兩位女性,一位肥胖的男性。嗆辣火、斷層線與格雷戈蝸牛男?

  不全然如此。沒錯,是有斷層線和格雷戈。我沒認出另外那女人,她太高,不會是沒戴面具的嗆辣火。她有頭紅髮、苗條身材,比嗆辣火或拉比琳特斯還更年長。

  她滑下柱子,直到車骸跳離舞台、肩膀抓住那根柱子底部,她才停下來。他身型像個足球選手,穿了四倍厚金屬鑄型護具,他如扯開紙張似地撕裂石柱時,蒸氣噴出他身後。石柱有四處裂開,那女孩便落到空中。

  那段柱子筆直落到地上,她則單腳直立落上那根斷柱,僅僅稍微晃了下。她控制了柱子落角,也調整自己落下到迷宮附近的牆壁上。

  這仍不夠。車骸粉碎她腳下的柱子,打飛她,她飛落到拉比琳特斯的迷宮裡。

  拉比琳忒斯在那個金屬箱子與罐子底下創造了一根短柱,開始伸長柱子,補足屋頂與其之間的空隔。險降風的能力強迫那根柱子頂端的東西落到平台,罐子與箱子翻滾。幾張紛飛的紙從箱子中飄出。

  有聲槍響,我看到右邊槍響的轉瞬火光。我沒辦法看穿牆壁,但有看到車骸笨重向前移動,抬起過巨大的金屬護手來保護頭部,也就是他身上唯一的脆弱部位。我把蟲子引到那場面,發現到一個和紅髮女人身材完全相同的女人正對車骸開槍。她這麼快走過迷宮,與車骸交火?

  槍響中有一段短暫停頓,接著發射了有單單一槍。槍火點明那在他肩膀、他手背與後腦勺立起的鎧甲間的跳彈。他頓時單膝跪倒,讓人猜想他有受了傷。

  我趕緊到牆邊。我能用蟲子找到走出迷宮的方法,感知出佈局,但我也需要一些更快的方式。拉比琳忒斯每秒都在使用能力,調整著戰場。考量到她不知道我是誰,所有東西存在的方式,都使我被涵括進她的敵人。如果現在沒離開,這場戰鬥不論如何都會被了結,我就可能失去逮住布萊斯的機會了。

  我不可能回去又不帶上他。我正在這件事上感到的情緒強度使我驚訝。

  我痛恨回去希瑞菈那裡然後告訴她我失敗了的,這個想法。在那段對話之上,我還有布萊斯加入那群用破酒瓶攻擊她朋友的商團,我也至極憎惡這則新聞的想法。我做不到這種事。我沒辦法成為一個地盤的領袖,又知道那裡某人也許在對其他人說,我沒實踐自己的承諾,使我與意識後方不斷煩我的疑懼戰鬥,納悶「我的」人是否在背後低語或嘲笑我。

  也許其中一小部分是我遇見我爸,提醒我家庭有多重要。布萊斯是個迷途少年,他姊姊就是焦慮的家屬。我在此的情緒,成了連接起他們與我爸和我兩者之間的平行線?

  「幫我過去。」我命令麥訥爾。距離車骸打穿拉比琳忒斯牆壁之處並不算太遠。

  「我能把妳和布魯克斯抬過去,但不確定我能不能跟上。」麥訥爾對我說:「也許假使我能找個地方來站立⋯⋯」

  「沒關係。看著。」我用我的蟲子在牆上劃出一道箭頭:「我能給你指方向。」

  他臉上沒展現出多少對我的能力的訝異。他微微點頭,單膝跪下,將手指彼此交叉來讓我的腳可以踩鄧、向上爬。我收好自己的好刀,把備用的那把塞進刀鞘與連接腰部的綁帶間,踩上麥訥爾雙手所搭起的橋掌型。他把我往上舉,幾乎把我丟上去。

  我手臂外側的刀傷在我抓穩牆壁時,如燒灼般疼痛,接著在我把自己拉上牆頂時更痛上雙倍,我腳趾在毫無紋理的平面上亂扒找著摩擦力。我向下伸手要幫忙布魯克斯,但他搖了頭,把我揮開。他想自己爬上來。

  好吧,隨便。

  我跳下到另一條走廊。左側遠處有條通往另一個開敞區域的拱門,那圓形區域被車骸當空地,與那紅髮女孩戰鬥。

  我在自己抵達門口時蹲下,探頭窺看,相信蟲子給我現在正發生的更完整情況。布魯克斯出現在我身後,也蹲了下來,舉起槍,背對牆壁。他的呼吸就算剛爬過牆、小跑步後仍很安靜、受控制。

  車骸與那斷層線隊上的新女孩,正在這區的兩端對峙。我在車骸身後,看到一部份牆壁正坍倒,發現斷層線如突破無物般衝出阻礙。她跑上車骸身後,在他向前踏時用指間切過他腳後跟。

  他腳一踩上大理石地板,腳後跟被粉碎,小腿肚從腳上脫落。

  他機械腿一踩才穩上地面,她飛奔貼近,切穿他另一條腿膝蓋。她穿過他雙腿之間時,他仰倒在背,她迅速轉身開始用指尖切下牆壁,如叢林探索者的開山刀斬下草叢與藤蔓。那紅髮女人也加入她。

  一塊黑色大理石地板形成一座寬大、淺階樓梯時,地面隆隆震響,階梯從兩位年輕女人那通往險降風的舞台。險降風隊上的那群假面正被從牆面出現的雕塑擠到平面邊緣,正掙扎著要站穩地面。一顆頭和兩隻前臂伸出來,全是深色石像。

  看到我們穿過牆壁、等待戰鬥過去的時間裡,周圍環境已經被轉變,感覺真詭異。如果商團的照料下,抹除了我對維貿斯購物中心的任何熟悉感,拉比琳忒斯就是把殘存的建築火化,佇立起某些東西,取代了購物中心。這是座大教堂,貢獻給一位非常真實、非常主動插手俗事的女神——拉比琳忒斯。

  這使我想起,我還是需要穿過這座迷宮。拉比琳忒斯的能力重建地板、消化一堆堆垃圾與水泥塊時,把很多爬蟲吸入地面。我天花板上還有蟲,但我不想洩漏我們的存在。我願意使用的少數幾隻蟲,一部份用來引導麥訥爾,也放置到戰略地點來感知出迷宮佈局。迷宮在我腦子裡成型之時,我就為麥訥爾指了路。

  我踏進那片空地,再次確認沒有人在能聽見的範圍內,我就走近車骸。布魯克斯跟在我身後,監看我後方。

  光說臉,車骸看起來並不怎樣。他有張圓臉,小眼睛,油膩頭髮綁在後腦勺成了馬尾,雙頰上有疤痕。他看起來像個無家可歸、很久沒沖澡的男人。他唯一與商團不同的是靠近下巴邊角的槍傷,以及那使他壯得能把兵器大師痛揍到噴屎的蒸汽動力裝甲。

  我低聲問他:「車骸。你還在為蛇蜷工作,還是你已經不幹了?」

  他緊繃起來,雙眼看向我這,不過他沒辦法轉過頭部旁邊的金屬裝備。他使用一隻手臂撐起自己好看清楚我時,我往後踏開。

  「不知道妳在說什麼。」他說。他給我一道筆直的眼神,我幾乎被他說服了。但我在那個停車場,在我最初發現蛇蜷是暗地黨的老闆時,有看過他。

  「是啊,這根本是在胡鬧,抱歉。」我說。我想在他用殘廢的機械腿站起來時,也不表現出恐懼,他的高大身影壓過我。「但如果你有為那位大人物工作,也許你可以找到某些藉口,敲倒那邊那道牆⋯⋯」

  我指向最靠近我們的一部份牆壁。

  「妳太他媽的瘋狂了。」他對我說。他抬起手臂,我雙腿緊繃,準備好在他若想揮向我們,就朝他跳。他這麼巨大,又無法使用雙腿,往他跳過去會比跳出範圍之外還更安全。

  他將手揮下,砸中那面我指的牆壁,如此將他自己拉到直立姿勢。那面牆壁在他穩住重量時倒下。他用另一隻手平衡著重量,沈重手套抓住那面牆壁,然後把那片牆扔向斷層線與紅髮女孩。那女孩轉身,在牆壁於空中轉動時踏開,牆壁以僅僅幾寸的距離彈到她與斷層線之間,滑下樓梯。他沒在我們身上多留任何注意力,我們跑向他打開的那缺口。

  我的能力讓我有了概略地圖,知道依然沒意識或趴在地上的人們身在何處,蟲子不會在確認屍體時太顯眼。我要找體型,要找布萊斯的身高、身型的人。車骸給我們開了條兩人也能同時走過的通道,下一道牆的洞則還可以裝下第三人。

  好消息是?我最初找的趴著的身體就是布萊斯。

  壞消息是?他受傷了。

  擦除者的能力在戰鬥中打穿過群群商團,布萊斯的新「家人」也不例外。那女朋友已經死了,她的頭部和雙肩都不見蹤影,肌肉與體液從血肉被毀滅之處流出。那女孩的母親也不行了。她仰躺,臉部消失。她待在她女兒後方,抓住她,被同一道射線打中?

  「湯瑪斯」,那嘴唇上有傷疤的黑人還活著。那男人傷害過希瑞菈教會的朋友,而如果我有正確理解希瑞菈的意思,他正如字面上地,為那男人扯出一個新屁眼。湯瑪斯緩慢爬到最靠近的拱門,重重呼吸,他臉上滿是痛苦。一道割傷使他手臂、肩膀和背脊的一部份全都不得動彈,好似一座斷頭刀擦過他身後。我不確定他流了這麼多血,是怎樣沒死。

  布魯克斯彎下腰撈起布萊斯,後者比起其他人,受傷算輕了。他失去右手一大部分,他還有力氣要把腰帶綁繞傷口,緊緊綁住來控制血流。他看起來像隨時會失去意識。布魯克斯從後背包裡拿出一些醫療用品,開始照顧那男孩。

  我看著湯瑪斯掙扎爬向那扇門。

  麥訥爾在布魯克斯開始處理那男孩傷口的十五、二十秒後抵,他在我們的醫療人員照顧布萊斯的手時警戒四周。

  布魯克斯幫麥訥爾扶起那男孩,我同時看著湯瑪斯繼續掙扎。他正迅速地,變虛弱。血流太劇烈了。

  險降風有好幾個超亞人類為他工作,而我不知道他們所有人的能力。也許湯瑪斯會得到照護。也許險降風會照顧自己人。

  八成是不會吧。我知道留他在這裡,可能就是讓他待在這裡死去,但不管如何,他存活的機率相當渺茫。再說,帶上他也會拖慢我們,我也不確定我們能否減速。

  我稍微搖了頭,好像這樣就能甩掉我正組織起的層層微小辯解與藉口。我搜索著留下他的理性想法,要找一個理由。我也可能在想要有理由說明,自己對這人幾乎沒同理心的這件事實。

  如果我把他留在這,我就得接受自己在做的事。

  希瑞菈想要湯瑪斯和他的跟隨者受苦,而我也答應要促成其發生。我無法對布萊斯的女友或她媽做任何事。她們死了,那大概是即刻、毫無痛楚的死。不過,湯瑪斯呢?

  布魯克斯隨著我的視線看向湯瑪斯。他以有口音的嗓子,問我:「妳要我給他綁繃帶嗎?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麼程度。」

  湯瑪斯聽見我們就停止爬行,癱倒在地。他沒看向我,但我知道他在聽著。

  「沒關係。」我告訴布魯克斯。「專心在那男孩身上吧。」

  他點頭,幫忙把布萊斯面朝下地撐住,而麥訥爾調整姿勢好更妥當地抱住他。湯瑪斯沒有移動、反應或說任何話。

  「走吧。」我說。

  我們跑了起來,布魯克斯將一隻手放到我肩膀上來引導我,我瞥向身後,更了解現在在發生什麼事。

  戰鬥依然在進行。格雷戈蝸牛男在那裡,但不像其他人——他沒在拉比琳忒斯的世界中行動。他穿過迷宮的牆壁,朝車骸噴灑黏液濃束,後者顯然在用雙手讓自己走上階梯,正到半路。車骸以單手朝格雷戈扔擲一大塊階梯碎片來反擊,同時也用其他碎塊格擋了黏液噴束。那塊階梯擊中格雷戈面前的迷宮牆壁,碎塊的一些部分彈過、飛過格雷戈身邊。格雷戈認為,那不算真正的攻擊。

  這景象在格雷戈看來,像什麼呢?他站在過去模樣的商場裡,而車骸看起來像站在空氣中嗎?或者車骸是站在地上?我沒辦法用言語說明。

  爛糊開始將自己拼扯回來,但拉比琳忒斯使他的行動變成一場奮鬥。他右手分離、延長、分岔,重新組織直到手看起來像一大團伸出去的靜脈與動脈。他的手衝入其中一個拉比琳忒斯吸收進地板的垃圾桶,當他拉回來時,卷鬚觸手形成彼此相連的組織,形成巨大、垃圾組成的手掌。他另一隻手臂和大部分下半身,都已聚起周遭垃圾,讓他比之前站得更高幾呎。他頭部和身體的皮膚脫落出更多卷鬚,伸向垃圾,也把垃圾分配到手臂和軀幹。

  從我能知道的來看,他需要某種鬆散的物體來構成另一個自己的身體。土壤、堆肥、垃圾,或者甚至沙子也行。問題是,不管他五分鐘前周圍環境多超好用,拉比琳忒斯在清理這地方時也狠狠搞了他,也許她是不經意呢。他一隻上臂、裸露的上半身與幾乎禿的頭,全都暴露出來,極為脆弱。

  擦除者爬上平台角落,保持在戰場邊緣。他的意圖明顯是夠接近斷層線的隊伍,也許能打中他們,又不會近到他不受控制的光線捕上商團夥伴。

  我的蟲子告訴我,我們已經很靠近莉莎、夏洛特、大顎和塞內加爾。我引來麥訥爾的注意力,指了方向,他把布萊斯放下,來給我一抬,爬上我們兩群人間的牆壁。我兩腿叉開坐到牆上,等布魯克斯和麥內爾搞清楚如何舉布萊斯到我這,好讓我能把他傳到另一邊。

  從這邊的視野點,我就可以看到商場另一邊的戰鬥是怎樣開展。

  一位有超能力的商團人朝斷層線衝刺,然後摔進斷層線戰略性削弱的地面。她踹他臉好幾次後,另一個險降風的隊員想和她幹架,抽出一把槍來瞄準。斷層線雙腳岔開,掉進平台的地板而落入了一堆碎片中。

  她右手邊,紅髮女人大步走向擦除者。他瞄準了一發,些微錯開而沒打中,她沒有絲毫畏懼。他又試了另一次,又沒打中。她靠近的時候,他讓自已的能力瘋狂連射,十幾發閃光在他附近爆發。卻沒一道光線碰到她。

  她拔出自己的槍,但沒開槍。她反而抓住他領口,把他扭到一旁,絆他到平台一側,落下二十呎左右的地面。那不算保證讓他無法戰鬥的墜落,但她看起來夠有自信到轉身離開,甚至在他落地前便走向下一個目標。

  格雷戈正在維持穩定施壓、沖打車骸,一隻手沖打爛糊而另一隻手瞄準險降風,在這之間轉換。險降風用他的能力推開大部分的黏液,但顯然他漸漸輸掉這場架。他能力並不強大,推得比強風還更有力之外就沒什麼了。任何嘗試把它弄到之前競技場邊緣一樣有效,會花上時間和多層影響效力。簡短來說,格雷戈能簡單做出更多黏液,比險降風除掉黏液還快。

  一道綁在布萊斯沒受傷那隻手上的繃帶被扔進我懷中,我用它來拉起他手臂,同時其他人撐起他下半身。一等到我握住他手腕,我就用一隻手把他穩住,我上半身則抱著牆頂,不讓自己被扯下來。

  麥訥爾一推上布魯克斯,那位醫護員兩腿叉在牆上、面對我。我們一起努力抬起那失去意識的男孩到牆頂,然後把他傳下到其他人等著的地方。

  我瞥回去看那場戰鬥。斷層線從平台底冒出來,移到一旁,用她的能力在平台側邊畫出扶手。那剛才用槍瞄準她的假面,停在斷層線剛才掉入的洞口,看看她是否還在那下面。他毫不知她爬過平台邊緣,從他身後攻擊,她一隻手肘擊中他,反向轉身,伸出一條腿掃倒他雙腳。她腳揮掃顯然與超能力同時打出,因為他摔進了破碎、不平衡的地面,掀起一陣石塵雲霧。我的角度沒辦法看清楚,但我認為他也許是頭先落入她先前掉下的洞口。

  布魯克斯和我拉起麥訥爾,我等著他先爬下去,因為我這位置算是滿安全。

  險降風漸漸輸了。從我做的位置看過去是很明顯,我也能看間他在望到爛糊倒在格雷戈的爛泥下,了解自己沒朋友留下來時,他表情一變。格雷戈、拉比琳忒斯、斷層線和紅髮女人都準備再戰,而險降風差不多只有獨自一人了。

  我沒看到蠑人或嗆辣火,我也沒法確認他是否沒事。當然,商團能用武器攻擊,而不是空手戰鬥,但是他移動得很快,還有尾巴,而且他只需要碰觸就可以把毒品灌滿他們的腦子。嗆辣火也許是那位照顧在某處的拉比琳忒斯的人吧。

  輸成這樣,險降風肯定感覺很糟糕。他透過一連串好運和慣性來爬到這超能力基礎,而不是靠任何天賦、行動或能力。現在全崩了。他輸了,他在一整群跟隨者面前被痛揍,他很可能再也不會重得曾有的勢力了。不是說我為他感到遺憾,這也算另一種正義了吧。

  他甚至沒有一個能讓自己轟轟烈烈下台的能力。不,他在此最後的行動僅是可悲惡意。

  他的能力從手閃現到罐子和金屬箱所在的地板。我能看到斷層線表情在面具底下轉變,險降風的能力都還沒起效以前,她雙腳已開始朝箱子衝刺。

  金屬箱和罐子飛射過平台邊緣,飛入群眾上空。最初只有幾張紙逃出箱子,但他的能力浸滿箱子內容物。箱子飛行正抵達頂端後,他的能力緊緊抓住箱子裡的東西,將其全噴出。紙一張張滑進空中,形成一朵小雲。

  「泰勒!」莉莎吼道。

  我知道她想要什麼。我從天花板上引來一群蟲子,抓住那沾滿險降風能力的紙張,用蟲子收集過來。我也許能直接用夠多隻蟲運載那些紙,但我發現用蟲子在氣流中輕推紙張,像沒有「紙飛機」般的紙飛機漂浮,會更簡單又隱密。

  紙張靠近時,我更穩固地抓住,把它們直接移到我們這。紙張在我雙手抓過時被捏皺。有四、五張紙。我沒辦法確定是否有兩張紙被黏在一起。

  「我們需要一個出口。」我從牆壁跳下來時,說道。我把紙張交給莉莎。

  莉莎點頭:「我也在想著這件事。看。」

  她指向商場的一處角落。那裡看起來任何其他地方,重重受到拉比琳忒斯能力所轉變。店鋪大概都全被拉比琳特斯的能力所銷毀,從牆壁中突出、地板到屋頂高的人形雕塑更進一步掩蔽住那裡。在莉莎指著的角落,那裡有男性與女性的雕像,表情穆肅,雙手伸出來,移動緩慢到我可能以為那是我自己的想像。下方的店鋪幾乎消失,門口幾乎被遮掩。

  「沒看到。」我說。

  「看看他們站立的地方。那個男性雕塑凸出的左邊牆壁,有伸出他右手,女性雕塑是相反。看看他們後面,在角落。」

  我看了,人像之間是兩面購物中心外牆交會之處⋯⋯我什麼都沒發現。那兩面牆什麼裝飾都沒有。

  「我沒看到。」我又說了一次,她推了下我手臂,開始向前走。我們一群人開始走到那角落。「我要找什麼?」

  「什麼都沒有!那裡什麼都沒有,就是因為她的超能力沒延伸到那個角落。她在商場另一邊屋頂上,距離太遠了。這表示那間店裡面沒被她的能力影響!」

  不管那些巨大人像有多不祥,它們在我們經過時都沒有反應。出口很小,幾乎沒三呎寬。如果莉莎沒給我她的解釋,我也不會確定自己會有膽量走過去。想到讓自己進入那間店室內的狹小空間,而牆壁在我身後緊緊閉合,就令人毛骨悚然。

  保鑣們得要彎腰穿過那個門口,麥訥爾丟下布萊斯,讓其他人把他拖進去,也讓自己能塞進門口。

  正如莉莎所想,那間店室內大都沒被拉比琳忒斯的能力影響,不過這裡仍被搶劫犯、利魔維坦的攻擊搗毀。我們發現後臺房間,大顎踹開門。我們從那,走出緊急出口,清開建築殘骸,逃進停車場。

  我注意到有好幾個人也有發現逃生路線。商團們正在奔跑中穿過停車場,或是幫忙受傷的夥伴一拐一拐地離去。我們不怎麼顯眼。

  我有受傷。手臂上有割傷,而我也有太多地方腫起,數都數不完。我拳關節和指尖因為爬上迷宮牆壁和搬動水泥塊而被硬生生擦傷,我顴骨被肘擊的地方陣陣抽痛,我肏他媽的隱眼還是很癢。就算有其他事佔據我的注意力,隱眼永遠都不是我會習慣的東西。

  但是我們撐過來了。

  我們以小跑步速度跑出了好一段距離之後,布魯克斯喊聲叫我們停下。我們把布萊斯放下來好讓他檢視,布魯克斯決定我們需要叫一輛卡車,把這男孩送去有更嚴肅的醫療照護。

  在我們等著車子過來時,麗莎,與我坐在附近的一排階梯上。其他保鏢們還在執勤,仍注意著有誰來找麻煩。夏洛特站在一段距離外,抱著自己。她看起來像是想離開,但缺乏獨自離去的勇氣。

  我正要去叫夏洛特放心,但莉莎拿出我給她的紙,在她的背包上壓平,她瞪大雙眼,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這是一封製作那些東西的人的信或契約,正對買這批貨的人說話。來看看喔,我們有⋯⋯第二頁。第十八和十九頁。第二十七頁。第十六頁。猜猜看我們能湊成什麼樣的故事吧。」

  「妳大概能湊起來吧。」我說。

  她瞥過一頁,接著在她轉到其他頁時把它交給我。我讀著。

⋯⋯因保密緣由而稱為客戶一號,與客戶二至六號。為清晰表意以及協助確保妥當的客戶收取意圖給他們的產品,我們必須為客戶一號重述實情好以複察。客戶一號是在此每位客戶的中介,也是客戶二號與三號的監護者,無意願使用產品。

  此點不斷被強調:客戶一號不會食用或使用任何用於其他客戶的產品。無視這條警告或無能遵守這份檔案裡的任何其他警告或指示,將迫使大鼎實施對應政策,請求收回註記於第十七、十八與十九頁8b與8c區的所有債務。

  在此儘可能詳細註解的客戶二至九號,被允許擁有先前所允許的保密性。
  ■ 在此註記的年長女性,客戶二號,是客戶一號兩位親戚中其中一位。
  ■ 在此註記的年輕男性,客戶三號,是客戶一號兩位親戚中其中一位。
  ■ 客戶四號與五號是客戶二號的朋友。客戶四號是位女性。客戶五號是位男性。
  ■ 客戶六號是男性,也是客戶三號的朋友。
  藥水瓶與保護容器兩者都被標注了各個客戶的特別編號,每瓶也裝載從目錄中應求取出的商品。

  我希望留下在2011年二月十八日,大鼎與客戶一號的口頭交流的文字證詞。客戶一號被告知了客戶四號在心理測試上得分處於邊界性不及格,此結果可能會導致產生一個叛離者狀態。

  「其他頁寫了什麼?」我問。

  「十六頁是會計。銀行資訊,轉帳確認,一張被買走的東西的列表。第七頁計算了基礎價,寫更多這個勁敵計畫的事,還有更多其他超能力。沒有所有我需要的頁數來理解,可是我感覺更獨特、更強的超能力,會花更多錢。」

  她是說「感覺」。她的能力在填起空白處。

  「第十八頁和第十九頁說著前面某個叫『勁敵計畫』的東西,可能是要撤銷計畫,他們也在談債務,和這個『大鼎』對超能力者客戶的義務要求。有一大堆那些服務的時間、效果、風險的特別細節,各個因素會彼此影響。」

  「人們可以買超能力?有多少人在做這種事?」我感到自己有點被這個概念冒犯。我可是通過自己的困境賺取我的能力。我們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夠多到有一整個企業擁有一個軍隊啦。這裡寫得非常有禮貌,註解說觸犯規則會讓你被實驗品獵殺然後處決,真的寫了實驗品欸。客戶們都被警告說,這些傢伙完全對大鼎效忠,不會接受賄賂。而且這些實驗品顯然和叛離者有些不同。」

  「大鼎稱呼我們為實驗品。PRT叫我們案例五三。」一道聲音在我們上方傳來。「普通人就叫我們怪物。」

  我們的保鑣們原地轉身,好幾把槍都指向蠑人,後者正吊在建築上。他們掩護了可能從地面接近的路線。他們沒預期有從正上方過來的麻煩。

  「我有聽說過五十三號案例那東西。」莉莎告訴他,也在退後。「其他都是新的。你為他們工作?不。但你和這有關。」

  「格雷戈、三頁還有我都是測試實驗品。測試新配方的小白老鼠,好讓買家不會被搞砸。根據三葉所說,我們五人裡有三人根本不會存活。五分之一的實驗品會被保留下來,被洗腦,好讓他們能保護生意,實施契約。三葉是要成為他們其中之一,但她逃了出來。我們其他人的記憶都被移除,被當成『勁敵計畫』的一部份釋放。」

  「那就是?」

  蠑人瞥了眼那些紙:「我也真的很想知道。」

  「所以你就跟蹤了我們。」

  「是那個人走動的方式。」蠑人用尾巴指向大顎:「讓我想起我遇過的其他傭兵。說起來,別想開槍喔,我太快了。」

  莉莎做了個手勢,保鑣們便放下武器。

  蠑人皺了眉:「我猜想你們是傭兵,決定來刺探一下,但卻發現你們拿走紙張,讓我很驚訝。你們是誰呢?」

  莉莎看向我,這次沒有答案準備好。我看向夏洛特,嘆了口氣。她已經把一些東西拼湊起來了。她大概能從這裡搞清楚。我還不如讓那發生吧,好讓我之後不會措手不及。

  我舉起那張紙,就像把它交給蠑人,而我也把蟲子聚集在紙上。片刻中,最接近他的那半張紙被各式各樣的蒼蠅與爬蟲佈滿成深色。

  夏洛特雙眼瞪大。這顯然就是她將最後一片拼圖揍完的時刻。

  「啊,掠翅。」他說。顯然我救過他一次,也給了他一袋塞滿錢的袋子,沒多少減輕他的謹慎。他問話時沒有任何比較不警戒:「為什麼你們在這裡呢?」

  我指向失去意識的布萊斯。「就是跑個腿。沒想阻擋你們。我只是一時興起抓了幾張紙,而且紙張留在那裡亂飄也會被踩爛。」

  「那不成擔憂。我一個隊友在我們說話時,就在收集這些紙了,我也預計她會找到差不多所有檔案。不管如何,會找到那些夠幸運就可以找到的部分吧。」

  「說真的,我們沒想找麻煩,要我給你們這些紙也沒問題。」我打散紙上的蟲子,向前走,將紙張伸向他。

  莉莎跟著我的信號,也給出了其他紙:「不會介意你們給我們影印一份你們有的份喔。」

  蠑人皺眉。

  在他能說任何東西前,莉莎趕緊補充:「我很擅長搞清楚事情。我是個知識的噴泉。我想更了解這件事,我也可以幫你們,和你們已經有的資料來交換。」

  「我得要問斷層線。她不怎麼喜歡妳。」

  莉莎微笑。「我也不喜歡她啊。可是,她也不笨。她知道這對我們雙方都有益處。」莉莎從她口袋裡拿出一支筆,寫在一頁紙背後。「這我的號碼,如果你們有興趣的話。」

  他拿走紙張,看過了之後,捲起紙然後把它們塞進褲子後口袋。

  「我們會想辦法保持聯絡的。」他說。

  接著他就走了,繞過那棟建築,在幾秒鐘內爬上屋頂。

  我看向夏洛特,她往後縮了下,好像我能用視線傷害她。

  這真蠢。我不需要注視才能傷害他們,這對任何有思考過我的能力的人都很明顯才對吧。再說,我也不會傷害她啊。她除了在錯誤的時間待在錯誤的地方,沒做任何值得那種下場的事。

  夏洛特、布萊斯和希瑞菈。平民們。我仍得要高清楚如何處理他們。我心一沉。社交交流:不是我天賦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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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雖然寫了篇關於長篇連載如何偷懶的文章,但老實說,我還是認為《蠕蟲》有太多地方太水。】
【比如湯瑪斯,我看到現在早就知道他是黑人,是幹翻希瑞菈的朋友的人。幹嘛要再重複呢?】
【理想上,創作者應該知道自己寫了什麼吧?我猜野豬桑當時八成寫太快,沒辦法理解自己到底在寫什麼了。】
【當然,廣義上的「三事件」結構在本作後期之後,就並不適用了。因為正如我那篇文章所說,考慮網路連載而非直接出版的創作者,大都是為了磨練文筆或單純喜好而寫,沒辦法完成出版品質的低標,或是不想趕著完成低標,經過長時間磨練就可將角色、劇情、設定融合成簡明文字,就不必擔心摻水偷懶,可以直接飆劇情而又不失穩定了。】
【《契》雖然名聲不好,但我認為到了第七篇章之前,野豬桑就已經不知不覺達到低標。他可能沒自覺,畢竟這種東西必須宏觀來看整篇文本才能分析。】
 
【Cauldron第一次出現是在這一節。我一直都以為他們早已出現,但顯然不是這樣呢。】
【我會選擇「大鼎」,是因為鼎基本上就是鍋子,只是稍微比較華麗、不容易使用而已。我也想過「鐘鼎」,可是Cauldron並沒有取得正統政權的野心,把他們貼上中華正統的鐘鼎,會有些奇怪。】
【不過只是「鼎」的話,應該也行吧?就像是上古神秘的魔法鍋一樣。】
【五十三號案例,或案例五十三,因為是第「五十三」號,所以前面的五十二種案例咧?就我理解,每一種超能力特殊個案,PRT都會開啓一個新檔案分類,所以確實有另外五十二種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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