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居 15.5
在攝政把勝利人拖出牢房時,我們陷入沈默。
「他接受得如何?」媘蜜問。
「像一台賓士有了隱形、黏噠噠的手動變速排檔。」
「想解釋下嗎?」
勝利人伸展一下,說:「所有部位動作都很順,都處於尖峰狀態,但是他的能力在他當玩偶時沒那麼順利運作。沒辦法分辨出我是在借用什麼東西,或是我從誰身上偷走技巧。我認為我需要他的配合⋯⋯」
我們的俘虜稍微冷笑了下。
「⋯⋯我也不認為他願意配合呢。」攝政說。
「所以問題就是我們想不想花時間說服他,或是採取間接路線。」戰慄說。
「掠翅等下就會要走了,所以我們現在就來看看你能做到什麼事情吧?」
「當然了。」戰慄伸出手,將勝利人悶在黑暗之中。一秒之後,他說:「我是有獲得某些東西。有人和人會說其他語言嗎?Sug puppene til horemammaen din?」
「沒。」媘蜜說。「你是從勝利人身上獲得那個語言喔。」
「沒辦法真的派上用場吧。現在我該怎麼轉換我偷的東西?」
媘蜜聳肩。「可能是你只有在表面挑選。這,攝政,試著用用武術吧。」
「像什麼?我不會那種東西啊。」
「勝利人會武術。你都是用玩偶的肉體記憶戰鬥,對吧?試著動一動,看看有什麼技巧會和武術吻合,然後戰慄就會讓你知道我們能不能有任何成果。」
過了一陣沈默。勝利人在轉換姿勢的時候有稍稍閃出黑雲外。
戰慄稍微動了動肩膀。「是啊。有些地方是有武術技巧。我有學到些東西,但速度很慢。」
媘蜜微笑。「拿所有你能拿走的技巧吧。我們會看看有什麼東西留下來。」
「這有點讓人抑鬱呢。」戰慄說道,坐上一張凳子:「我總是對磨練身體很自豪,就像熟練技術,所有那些練武之事。這感覺像作弊。跳過中間的困難工夫。」
「你一直都在說你沒時間或興趣要專注在武術上啊。」媘蜜指出。
「我是沒時間。但也不是說我最後不會有時間。幾年之後,等事情安穩下來候,我就能練武術,練到黑帶、學習戰鬥了。」
「假如你不想幹的話。」戰慄說:「我也能把時間用在別的地方啊。」
戰慄搖搖頭。「不。沒關係的。這感覺不怎麼正確,但假如我的戰鬥力更強、更靈活,也就能幫上更多忙了。而且我又學到另一個語言了。我想,是拉丁語吧。讓他再做一下拳法?」
攝政嘆氣。
媘蜜皺眉說:「他想把你拉到其他地方。用腦子把雜七雜八的東西拉到表面意識。聽著,我會送媘蜜走,之後我會和蛇蜷談談,看看他能不能叫人給勝利人下藥,在不讓他無力做任何事情的前提下,搞一搞他的精神。」
下藥,像蛇蜷對黛娜所做的,我想著。而媘蜜和我也有機會談談蛇蜷如何打算取我的腦袋。
我感到自己不斷想著為何如此呢?我幾乎能說是他表現最好的部下。為什麼他這麼難以直接放黛娜走,做些對策、確保她不會背叛他,也許就能放手不管她了啊?
假如他沒有做任何道德上應被指責的事情,我也不會成為他的威脅了。
我們把戰慄和攝政留下來辦事,走出牢房側廳,踏上能俯瞰底層的金屬走道。我能看見行旅人在那扇控制住諾埃爾的庫門,還有在做自己的事的士兵。
我想到這事情時,就感覺很奇怪。
「士兵在做什麼?」我問。「他有,多少人來著,在這裡有五、六十人?」
「稍微比五、六十人少,但有些人也在其他地方。」
「為什麼還要僱傭兵?我能理解他之前以傭兵和八十八帝國戰鬥,但他們現在有什麼用處?他沒要派遣傭兵對付終結召喚者,也沒用他們對付屠宰場。我是能理解,也許在商團還有選民蒸蒸日上時想保留戰力,但這看起來像是把一大堆錢花在他沒想利用的士兵身上吧。」
「嗯。」媘蜜說,靠在欄杆上。「第一點是,繼續在此雇用他們,就表示他們不會被其他人搶走。」
「對。」
「而且我認為他們在蛇蜷的計畫之中也有作用。當作保險或有更大的用處。」
我點頭。我會問那個計畫的內容,但我不想說出任何在偶然聽見時,會顯得很可疑的話題。特別,不想在蛇蜷的地盤上那麼做。
媘蜜看起來並沒在擔憂這些事情。她靠近來,低聲說:「妳有兩個前後接連的工作。表示妳有幾件事情要做。第一,假如我們隊上有爪耙子,溝通系統又無法保密的話,表示我們需要在蛇蜷的隊伍裡擺個間諜。某個能跟我們報告任何蛇蜷想隱瞞我們的行動的人。」
「軌彈天人?」我問。
「哼嗯。」她低語回應。「探探他的底。問話時要小心,但試試去問問他和其他行旅人間有多緊密。像寶愛說的,魔閃師和他的隊伍不怎麼緊密。看看軌彈天人和老闆有多遠,然後也許我們就能稍微侵入防線了。」
「好的。」
「那並不會簡單,因為我感覺軌彈天人並不喜歡妳,而且他也很不爽妳在這時候踩上他的痛處。」
我皺了眉。
「第二件事?那個可能的謀殺意圖?」她問。
「我只有一點點擔心那件事。」
「他只在今早非常近的時間才下決定,所以他的任何計謀都會晚點發生。」
「妳也不知道他會怎麼執行,或是他會怎麽殺我?」
她搖了搖頭。「我所知道的就是蛇蜷想今晚就執行,八成和妳的市長工作有關。」
「妳也很肯定這件事?」
「假如我們認可這一件事——他想殺掉妳——的話,所有事情就會完美吻合了。比如說,他有更多理由派遣淘氣鬼而不是魔閃師。」
「那是怎麼運作的?」
「我已經把這件事告訴淘氣鬼,但蛇蜷很擔心戰慄的精神狀態,還有他對我們整個隊伍的意義。」
我點頭。那表示他想移除掉淘氣鬼,看看戰慄自己會如何自理。
「所以我們要把那一件事看得不怎麼優先。我不確定我們能不能做到這一點,但我有和淘氣鬼還有攝政談過了,也有點跟母狗暗示這個話題,我們都可能會推妳為隊長。至少一陣子是這樣。」
我甩頭看向她。
「這樣最合理。妳最能了解是誰在參戰,還有該怎樣使用我們的能力。妳的思考也很策略化。」她低語。
「為什麼不推妳?」我問。「妳比較資深,比較有經驗,也顯然能追蹤淘氣鬼,妳也能看出敵人的弱點。」
「我不確定我經驗比較多。」媘蜜承認道:「或至少是,我的經驗沒多少重要性。搶科技公司和賭場的錢真的比不上和偶人面對面幹架。」
「我其他論點還是成立。」
「光是因為我們把妳推上管事的位子,不代表我不能繼續處理那些東西啊。如果妳可以,在任何時候要我代表出席。問題只是在我們忽然需要抉擇時要找誰而已。」
「我不擅長管事啊。我只有在能做計畫、考量所有因素時才有良好表現。」
「我不認為妳有給自己功勞呢。我之前說過了,我會再說一次,妳很擅長臨機應變。」
「若只有我一人,或許是那樣。我不確定自己在擔心你們四人的時候,還做到那種事情。」
「我們會在戰場上試看看。除非妳真的想爭論說,戰慄能夠在高壓狀況底下堅持住?」
我在面具底下皺眉,搖了搖頭。
「當然,如果妳被殺的話談這件事就毫無意義了。別被殺了。」
「就這麼簡單?別被殺了?」
「妳正要和他們隊上最不分是非的人,還有最靈活的人,進入難以處理的情況。注意所有細節,行動時試著別被預測到,也別讓他們把妳推進陷阱裡。」
我只是得事先搞清楚該怎麼做好一件差事呢。
「軌彈天人來了。」媘蜜說。我看了過去,見到軌彈天人爬上走道末端的樓梯。他要兩、三分鐘才會走過來。
「在我跟他出發前,最後有什麼訣竅嗎?」
「他很生氣。蛇蜷答應行旅人要幫忙諾埃爾,才能把他們拉過來,但有兩個我們能利用的潛在困境。第一個是,我不知道蛇蜷有沒有認真想提供他能找到的解方。另一個是,軌彈天人比其他任何人還更不在意解方。不然也許是,因為魔閃師非常想幫助諾埃爾,軌彈天人就幾乎因此不想幫忙了。」
「那聽起來比較不像隊友間的摩擦,而比較像純粹的敵意吧。」
「我認為他們曾經是好朋友,現在他們疏遠了。」
好吧,也不是說我並不熟悉那種事情。
「而且。」她嗓音低沈地,說著:「我可以告訴妳諾埃爾的事情不是他們正面對唯一一項危機。對軌彈天人來說,專注在諾埃爾身上因此成了個痛處。」
「這很模糊。我沒辦法真的說出那一點,而又不承認是妳告訴我這項情報。」
「是啊。」她說。之後她直起腰,轉身面對軌彈天人。
「妳們聚在一起看起來像在策劃陰謀。」他評論道。他看起來是根據不同時代的風格來設計假面服,只在一些地方讓步、妝點上他隊伍的顏色組合——在黑色布料上有紅色花紋,有沈重的裝甲板與襯墊,讓這位大傢伙看起來更加壯碩。他的面具是方形的,只有眼睛有洞口。他全身上下都有腰帶和口袋。
「陰謀?我們嗎?」媘蜜微笑。
「妳剛在講悄悄話。」
「男孩子真是的。」她說著,眨了眨眼。
「哼嗯。」他看起來沒被說服。
「不,我們真的在聊男生啊。要說準確一點的話,是在聊戰慄,也許要把他的隊長職位替換掉。」
「喂。」我說出口之後,才理解到她為何這麼說了——她想藉由自願提供秘密來賺取某程度的信任。
她聳了肩。「他們最後還是會知道啊。我們也得相信軌彈天人不要跑去蛇蜷那裡告狀呢。」
他雙臂交叉起來。「把我也連累進去?」
「當然啦。你可以承受的啦。」她告訴他。媘蜜也拍了下他肩膀:「我要去找給勝利人用的藥。就祝你倆好運啦。」
「告訴我。」軌彈天人媘蜜走遠時,說:「妳有撐過在她周圍感到非常不舒服的時候嗎?」
「是啊。」我說。「時間久了之後就會習慣了。」
我沒補充說,他描述的不舒服感,大多會連接到人們不想要她知道的祕密的數量。這幾乎是一目瞭然呢。
「妳還是堅持要跟?」他問。「妳知道我能自己處理吧。」
「我並不懷疑那一點。但我想看看那個地方。」
「為什麼?」
「我有在管自己的地盤。也許我有幾個能派上用場的點子。而且我也想看看其他人怎麼管其他地區。」
「我會再問一次『為什麼』,可是我不確定我會理解妳的意思。」
「假如這座城市沒有被譴押,就會有人搬進你的區域。就連在這座城市的基礎建設興建、再次運轉後,那些人也會為了特定的事情給你施壓。」
「妳瞧,妳把這事當成中世紀地主,是女王在管理自己的農奴,我則比較把自己當成看門狗。」
我指向出口,他便嘆了口氣。我們就走出基地。
「你真想把自己限制成看門狗?」
「在我賺這麼多錢的時候?連這座城裡最頂尖的傢伙也從我這邊嚇著跑走的時候?當然要當看門狗啦。」他為我按住門。
「所有這些工作,最後是為了什麼呢?金錢和被畏懼?」
「我就是把活體槍枝,周圍只繞一堆堆彈藥。妳期待什麼?妳不認為妳自己很可怕嗎?」
「我認為你可以擁有金錢和力量,在必要時也能被畏懼,但同時仍然可以做出改變。」
「努力工作讓大家更開心一點點,在世界終結讓大家過得更舒適,看起來很不值得啊。」
「你也是那種會專注在世界末日的人,嗎?」
「世界是會終結的。妳怎麼能聳肩不管呢?」
「世界也可能不會終結。」
「是呢。」他說道,顯然在遷就我。
這不可成。媘蜜說軌彈天人在生氣,但我感到的是母狗心中懷抱著的那種怒氣。不管是諾埃爾或使烈陽舞者十分不快樂的隊伍運作方式,都讓軌彈天人對全世界、所有景況十分憤怒。那真的是,不同種類的怒氣:他不會在意任何事情、任何人了。
假使這樣的話,我該怎麼跟他溝通呢?
我決定要點出他的憤怒。
「好吧,所以你唯一的優先次序就是金錢和力量?那你為什麼這麼不爽我跟過來呢?這很重要嗎?」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的地盤,我也能自己工作啊。蛇蜷以為我需要任何幫助,根本是在羞辱人,而且妳沒先跟我確認就自願來幫忙,未免也太沒禮貌了。」
「好吧。」我說。「假使——就根據你之前說的——為什麼我會在意?不論如何全世界在幾年內就會終結了。假如我給你印象很差,還有差別嗎?」
「那可不一樣了。」他聽起來很煩躁,說道。
「為什麼?因為是你被暗坑嗎?」
「因為我們基本上算是同事。假如我們要並肩戰鬥,我可不能擔心這種事情。」
「好吧,首先?我跟我地盤裡的人的合作關係比我跟任何行旅人還更緊密。假如,等你地盤裡有更多人的時候,你也可能發現自己遇到相同情況。所以我也不確定我能接受同事的論點。」
「妳是在指鹿為馬。那是假面和非假面的關係。」
「好吧。」他給了我空檔可以瞄準。「那我會指向你的其他『同事』。其他行旅人。你們明顯有摩擦。也有怨念。寶愛也說過這件事了。所以我不認為你會接受同事的概念呢。」
「又來了,那件事並不一樣。」
「你一直這麼說呢。也許你仰賴的原則並沒很強,無法承擔最基本的論點。除非你想解釋那為何不一樣呢?」
「妳想從我身上問出我隊伍的情報。」
「是啊,我是很好奇那是怎麼一回事。但我也想理解你。就如你所說的,我們是同事啊。」
「妳剛才不是在辯論要否定同事的概念嗎?」
「你先決定你到底相不相信我們是同事,再讓我知道吧,到時候我也會根據你來換我的論點。」我說。
他嘆了口氣。
「我沒想讓你討厭我。」我說。「真的。但我現在和母狗、攝政以及淘氣鬼那種有趣的人們打過交道,我知道在我理解你的立場之前,我無法和你溝通的。所以我願意現在花額外力氣來認識你,好讓我在未來能理解你⋯⋯」
我話音變小,但也在看他有沒有表現得像是蛇蜷計畫要終結我。什麼都沒有。我無法看到他的臉,但他的姿態、大步行走和所有肢體語言都沒有任何跡象。
「妳不會停止質問,然後不管我的事,吧?」他問。
我精神上,把他許多觀念歸類成母狗那樣的人。不過,他比較聰明,他在對話中使用的武器比較不像威脅要施加立即的傷害,而比較像什麼呢?斷開人際連結,在腦子裡把我歸類成敵人,讓他自己在未來更難打交道?
那會解釋為什麼他和他隊上其他人之間有道鴻溝吧。
「假如你要求我的話?我會放棄。但是⋯⋯」我當下便做出決定,就像我肯定母狗不會揍打我時那樣。「我認為你我兩人都會同意我是對的,假如你也認為自己是對的話。」
「那也太卑鄙了。」
「當然了。」
「那麼,妳想知道什麼?我應該暴露自己最深沈、最黑暗的祕密嗎?」
「我只想知道你們為什麼那麼對魔閃師生氣,為什麼你會對他生氣。」
「不行。沒法說。」
「無法還是不會說?」
「不會說。我們有做個約定,而且,那個約定甚至也表示我們不會讓蛇蜷知道某些事情。我也不會告訴妳的。」
「我不需要知道細節。」
「妳也不需要知道模糊輪廓。」
「沒真的很需要呢。但也許是你需要告訴我?你其中一位隊友說他十分孤獨,而他比你更親近其他人呢。也許你也很孤獨,無處發洩?」
「我是個男人。男人可不會做那種分享情感的事情。妳想在這裡導引出媘蜜的風格嗎?妳現在,為什麼刻意要取得情報?這不只是好奇,或想了解同事吧。」
因為有許多事情都會與你是否願意一同抵抗蛇蜷息息相關。
我沒想出一個好的回應,所以就沈默。我們繼續走在街上,前往那座坑洞湖,腳步聲潑濺起淺水灘。
「他從我們身上奪走所有東西。」軌彈天人說道,打破了沈默。
「魔閃師嗎?」
「魔閃師。在所有事情開始崩塌時,他站了出來下指令。那些命令都很差。而現在小組就是我們所剩的所有東西了。沒有朋友,沒有家人,沒有家鄉可以回去,除了修補魔閃師搞砸的事之外也沒有目標。」
我在思考烈陽舞者因為她過去造成的傷害,多麽不情願使用超能力。是有平民死亡嗎?還是亡者中包括他們自己的家人?諾埃爾也包含在內嗎?
那可能會解釋他們為何如此拘謹,不全力施展超能力的潛在火力,韓ㄥˇ他們為何在對抗屠宰場時堅持要關著諾埃爾。
他繼續說:「其他人也可能很恨魔閃師吧,但他們依然尊重他。不然就是他們不尊敬他但並不恨他。前者八成比後者多。但我對那傢伙沒有任何愛戴新,我也不尊敬他,而在似乎只有我一人是這樣。」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呢?」
「現在我們回到那個原點呢。我已經解釋過了。金錢,被畏懼、尊重,當個看門狗狠角色、舒舒服服過生活。」
「所有這些討厭魔閃師、怪罪他摧毀你的生活之後,你都不想報仇嗎?」我盡可能小心地,問著。
「不。一方面我是支持這個隊伍。我會撐下來的。不會去對付那傢伙。我同意蛇蜷的工作,是因為我覺得,那也許會成為我們挽回失喪的事物的方法。但我所看到的都是隊友在蛇蜷給我們空虛承諾時,都兩眼放光。說媘蜜會找到答案,或是他會請求某個超亞人類研究的重要科學家。那當然也不算是解方呢。」
「是可能有解方吧。」
「不。假如蛇蜷會損失我們的服務,為什麼會給我們解方呢?但我也不再在意了。我和蛇蜷做了交易,我會留到有個好理由離開為止。就我來看,放蛇蜷吃屎去吧,但和任何人起衝突,都不值得放掉自己所剩的兩年人生再去找個這麼容易幹的差事。」
「把這些限制加諸在你自己身上,把你隊伍的事情都放到一旁,完全自己一人?感覺有點像幽閉恐懼呢。」
「我不會是一啊。我想我有夠多錢和關係,能搞個後援團。這樣接下來兩年就成了。除非妳想在沒有可能長期存活時,硬要說服我找個長期的委身關係?」
我嘆一口氣。沒意義繼續這場談話了。我可以看出軌彈天人沒要改變主意,我也沒有「好理由」能說服他加入我們。
我們在沈默中走過好幾個城市街區。我們抵達利魔維坦在鬧市區創造的湖水時,就開始繞到玩偶鎮的北端。
「所以我們要怎麼做呢?有進攻策略嗎?」軌彈天人問。
「有可能你讓我先行動嗎?」
「然後取得功績?」他嗓音變得冷酷。
「假使我成功的話我會讓你取得一半功勞。假使我失敗的話你可以有全部功勞。」
「不要。」
「什麼?」
「我知道妳在搞什麼明堂了。妳想要我們行旅人名聲變差。讓妳在之後取得更大的功勞。更被人敬重,有更多權力,妳會把自己擠進、過度參與所有事情。妳是想變成第一名啊。」
「那想法真瘋狂。」
「是啊。那解釋一下妳為什麼那麼熱心照顧妳的地盤。」
「我是在做好工作,照顧我的人。」
「不對喔。不只那樣。有某個事情使妳認真工作。妳是想把我們取代掉。」
他停了下來。我也頓足,轉身面對他。
他輕輕笑著:「我並不責備妳。我是說,在應該要合作時,那是很卑鄙,但我理解妳為何想要抵達最高處。」
「我們是在合作啊。」
「我可能比常人還要更高、更壯,但我可不蠢。妳以為我沒察覺到妳想讓我們隊伍分裂嗎?從我身上聽到我對可能其他人的情感不合?」
媽的。這種事情是媘蜜的領域,不是我的啊。現在情況正在迅速惡化,我也能想像這會直接在我臉上炸開。
我稍稍清了清喉嚨,澄清道:「我在聽你的感覺是因為你明顯跟你的隊伍感情不和,我想給你個機會談談。」
「啊,所以噁心蟲女孩的心地真的很善良呢。」他的嗓音甩出諷刺感。「根本不會別有用心呢。」
「隨便啦。」我說。「沒差了。」
「去妳的。」他說。「不,我才不會讓妳先去找那個玩偶女。我一看到她,就會把她打趴然後百分之百確定那是我幹的。妳會得到妳要的結果——就是看看那片地區——而我也得到我想要的東西,就是弄完我的地盤好讓我能好好放鬆。」
這在任何層級上,都不是我想要的發展。我能在挫折中抱怨。然而,我對蟲子發出指示,深呼吸了一口氣。
「好的。」我對他說。
「是嗎?」
「但我認為,我會離開火線。我想我是冒犯到你了,所以也許我們給彼此喘息的空間?避免被波及?」
「我不會為此破壞我跟蛇蜷的交易的。但也許妳最好離開了。」
我點了頭,轉身離開。
好的,所以在行旅人裡面無法安插間諜了。
我仍可以期望在這裡完成某些事情。
我用蟲子,追蹤玩偶鎮裡的瓷偶的行動。她動作很迅速,加入一小群人的行列。許多人都裹著布料,讓我猜想著他們是真正的人還是她新做出來的創造物。
我為蟲子下達指示,把她從軌彈天人那裡引開。她起初沒有聽從我,但在軌彈天人打出第一波攻擊、發出震耳欲聾的爆裂聲時,就改變了方向。從聲音聽起來,他是把一台車子打進建築裡。一陣子過後,他又攻擊了一次。我走得更快。我將阿特力士叫到我這邊,但我並不想在升空時被發現。
玩偶鎮很難看。屠宰場還有他們與鐵血狼牙軍隊的戰鬥,都重重打擊這個地方。建築上還有著鐵血狼牙攻擊下的傷痕、坑洞,牆壁上還有純潔雷射打出的污痕。梅嘉也有在這裡造成一些傷害,各片建築殘塊上還有些手印,是她的護手刮入石頭與金屬時的痕跡。
我推開門口,走入一棟殘破的建築。瓷偶面對著我。她面具上有一道裂痕,陳舊的連身裙上也有血跡。她被五、六個殘剩的人們所環繞,每人都戴著面具、穿著假面服。有一個真人大小的玩偶;有個男人裹在布料裡,看起來像個木乃伊;有個穿著法蘭絨緊身衣、挖出眼洞的小女孩,雙眼一藍一綠。
瓷偶底下有假面為她工作?還是⋯⋯
不對。
他們是被骨鋸做手術的人。那些人的外貌被骨鋸扭曲成屠宰場九號。他們都蓋起了骨鋸所賦予他們的臉與身體。
「妳想什麼?」瓷偶問。
「我想談判。」我說。
「妳的夥伴,聽起來對談判不怎麼感興趣。」她說道。在附近傳來另一道衝撞聲時她畏縮了一下。
「我在這裡警告妳,是在打賭。他想弄傷妳,殺雞儆猴。我不那樣做事的。」
「我不覺得自己能在這件事情上相信妳。」
「妳必須相信了。因為我是背著軌彈天人,有點要仰賴妳聽我說話,因為假使我在此失敗的話,那就會搞砸我的隊伍與行旅人的同盟。」還要加上與蛇蜷的關係。
她看向周圍。我能看到有人在附近移動。是她其中一個人,偷偷摸摸溜到我身後。我的蟲子稍微搜索後,讓我知道他沒拿槍,他和玩偶鎮住民穿相同的布料假面服。我無視那位潛在的襲擊者。我能承受刀子攻擊。我只是需要防範他瞄準敲上我腦袋。
「我知道那個人在繞過來要襲擊我。」我說。「我們可以,在不讓人弄傷我的前提下談話嗎?」
「那麼,妳想談什麼?」
「妳才剛成為新手。屠宰場就針對妳進攻,和他們瞄準我所在意的人、我所愛的人一樣。那並不公平。所以我在想,我有很多錢。我能取得資源。我知道那並不多,也並不算充足有餘,但也許我們能讓妳的朋友家人看看醫生。修補他們遭受的傷害。」
「然後妳想要用什麼作交換?」
「加入我的隊伍。」我說。「我⋯⋯」
「不要。」
「聽著。」我嘶出話語:「那是最能保證在場所有人安全的方法。也會讓軌彈天人放妳一碼。就算妳今天避開他了,他也會夷平半片玩偶鎮,明天他還會回來夷平另一半。所有其他事情都能保持原樣,妳會有同樣的自由,只不過我們會提供妳需要的所有東西。不只有米飯和飲用水,而是好食物。還有醫療照護。能完善地遮風避雨。你們所需的就只是提供口頭答應,我們就能修補在這裡發生的錯誤了。」
那在我身後的人走近一步。我在她撲向我的同一瞬間轉身與她對上視線。
三根金屬大釘刺出她手指之間,就像及時的手指虎。她金屬釘刺入我肩膀時,直接貫穿了我的假面服,打穿骨頭就像熱刀,而我則像是柔軟的奶油。她掃踢我雙腿,將我壓到地上。
「女士已經說不了。」剪彈告訴我,一隻手壓著我,另一隻手抬起來要再一次重擊我。
#軌彈天人 #剪彈 #戰慄 #瓷偶 #攝政 #媘蜜 #泰勒 #勝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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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之前,不想要有任何深入討論的原因之一——野豬桑想創造出「世界會不會終結」的懸念。而老實說,假使我讀《蠕蟲》時不知道結局世界有沒有終結,以及可能有第二部⋯⋯我肯定會棄坑吧。】
【野豬桑非常擅長製造衝突,他也經常無法拿捏衝突的強度,導致很多人一開始閱讀,就無法停下來——因為衝突太強,感覺沒看到衝突被解決,身體就會不舒服。或一停下來,就根本不想再繼續讀了】
【我去年就已經放棄「翻譯」了。但我覺得,這種說法很容易讓人誤會,需要有更多解釋才行。】
【英文和中文是不同東西,把這兩大領域當作「相同東西」、「可能相同」、「可能靠近到兩者可以交流」,就像把小說當作真實世界一樣⋯⋯這種感覺只是夢幻。翻譯的不可能性,當然能仰賴譯者的文字技術欺瞞來渡越、繞開,可是我不會把不可能達成的事情說成可能——我會說,那種事情不可能成就,其成就都是謊言、虛假,因為不這麼說的話我就是在說謊了。】
【既然「翻譯成中文」是不可能達成的目標,我就沒想把小說翻譯成中文/華文,而是翻譯成⋯⋯中文母語的人也能理解的東西。】
【你或許會想:那東西不就是「中文」嗎?⋯⋯我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語言這種東西沒有明確界線,而就算將細查的視野固定在特定地點、特定時期,不同人對「相同的語言」仍有不同的理解與用法,更不用說換了地點時間,所有東西就可能完全不同了。那就像是,《魔戒》說起來會是英文,但托爾金的寫法會讓《貝武夫》時期的人也能理解魔戒一行人的旅途,那也像是,《古文觀止》的口語並不只有一種,文法也與現代中文不同,但你依然能讀懂古文。】
【扯到古文時,有些台灣人就會感覺自己必須站出來「維護中國正統教育」⋯⋯之類的。不過,我想我的立場應該很清楚:我對嚴謹語言的界線感到挫敗,想把事情稍微打糊一點,而如果可能做到的話,我需要讀者更習慣不同腔調——就算是書面語的腔調也行。】
【為什麼需要不同腔調?因為現實就是如此。因為如果文化形塑的原則是真實存在的話,文化就應有不同樣貌。因為如果在翻譯或創作時,角色有不同腔調,但文字方法卻追不上想像,而我希望能製作出更能讓人進行想像的文字介面。】
【實際案例,就像「情動(affection)」這種詞彙吧。就算從翻譯腔或專業領域來說,「情動」並非不常見,然而,你有在現實生活中聽過誰講出這個詞彙嗎?我想,幾乎是沒有吧——翻譯腔與專業行話,頂多只能是一方之言。也就是,「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