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居 15.8
以蟲群分身和瓷偶溝通的好處就是,相較之下,我與蛇蜷交談時會有更多隱私。他在第四聲鈴響時接起電話。不像媘蜜那般迅速。
「掠翅。」
「我知道你要我透過克蘭斯頓小姐聯絡而不是直接打給你,但這有點重要。」
「我在聽了。」
「我和瓷偶談過,我們達成了試驗性的協議。她需要和其他人談過後才能做決定,但我認為她會加入我們的聯盟。」
「我懂了。」
之後有一長段沈默。我正在準備要說話、問他是否還在線上時,他再次說話。
「她的要求是?」
「她會護管地盤,抵抗所有來訪者,但她不會做工作或任何犯罪行為。在其他人眼中,她沒參與我們的接管行動。」
「這表示我們在處理她時過於軟弱。」
「我沒想到會有那種意思。」
「那正是其他人會想到的結論。」
我感到挫敗感與憤怒脹大,挫敗感強烈到,假使我能更快想出任何回應,就可能對他抓狂了。我得提醒自己,我正因為蛇蜷要砍我的頭而感到焦慮、被背叛。我知道自己主動計畫,要在蛇蜷不配合黛娜的事情時與他戰鬥,感覺被蛇蜷背叛就很蠢呢,但我也知道,自己無法妥當承受我信任的人從背後捅我一刀。
不是說我曾經有信任過蛇蜷,但是⋯⋯
好吧,我也不確定自己在那方面有什麼想法。
我強迫自己在說話前冷靜下來:「我很肯定她有妥協。你會和她談話嗎?」
「我不會冒險洩漏我的身分,就不了。」蛇蜷說。
去他的。
「可是。」他繼續說:「我會透過聯絡人和她談話。」
「謝謝你。」
「即使這件事可以做得更順暢,我還是很感謝妳努力工作。」
這話是想殺我的人所說呢。
「那不成問題。軌彈天人假如察覺到我背著他做這件事,就很可能會不爽,所以也許有任何人問起來的話,就說她被嚇到來找你?」
「也許吧。我會在任何場合裡周到考慮。你們兩隊之間不會有摩擦。」
「好的。」
「說到隊伍間的關係,我相信魔閃師正準備在今晚出發執行任務。妳會跟他聯絡,安排些東西吧。」
我是希望放掉這件差事。現在仍感覺像昨天我每一刻都得察看身後,等著從任何角落襲來的攻擊。我並不怎麼想回到那種狀態。
「好的。」我說。
他沒說其他的東西就掛斷了。
先處理瓷偶吧。
「我和其他人提起這話題了。他們會聯絡妳。妳也該和剪彈談談,在我們聯絡前就決定好妳們要站在哪裡。」
「太緊迫了。」
我不認為妳了解真正的緊迫是什麼樣子,我想著。但我沒將想法大聲說出來。
「是啊。」我的蟲群說。嗡唧聲響構成音節,幫忙掩蓋蟲子所缺乏特同情。我開始努力以絲線和飛蟲提起一隻手機到空中。我單手按了鍵盤,給克蘭斯頓小姐發了簡訊,告知她要去的地方。「我會給妳飛一隻手機過去,在妳走出我的地盤前就會到妳手中。在今天結束前,會有人用那隻手機打給妳。」
「妳這是在委婉叫我離開嗎?」
「是的,我正在忙其他事。謝謝妳聽我說明。」
「在妳幫忙我的朋友和家人之後,我至少能聽妳的說法吧。」
「不管妳怎樣決定,瓷偶,照顧好妳自己吧。」
「妳也是。」
我打散蟲群,接著頓住思索。
止痛劑正在消退,我能感到肩膀的穩定痠痛。依然感到有鏢箭刺穿骨頭。布魯克斯只有移除鏢箭兩端,我幾乎只能期望這股疼痛會讓我保持敏銳。
我希望能休息,規劃些戰略、計畫。我有幾個瑣碎點子,但都沒能覆蓋所有重點。而在蛇蜷這種有完善裝備的人要追殺我時,就有很多重點必須被照顧到。
媽的。
我沒辦法繫上我一隻手取下的所有裝甲,我便召來阿特力士幫忙為我受傷的肩膀穿戴裝甲,用他的前肢來穩住零件。
我深呼吸一口氣。還沒百分之百確定,但我猜想瓷偶會入伙。確切來說,我並不想死,也會奮力抗爭避免去死,但同一時間,我現在也準備好去死了。
我除了隊上的人以外,真的沒有朋友。我的隊友會想念我吧,但時間會使他們恢復的。接受死亡就是我們這行的現實條件呢。
我爸會有段時間聽不到我的消息。而假使我死了,也許,衝擊也不太可能那樣巨大。我知道那會和我媽的死一樣重重打擊他,他會很絕望⋯⋯但回過頭來,他仍是會恢復。也許那樣會比較輕鬆,因為至少他在這件事上能怪罪於某個人、這座城市,或混混——不論莉莎告訴他是誰謀殺了我。我相當肯定,她在簡單的、講重點的解釋可以有功效時,也不會暴露我的身分吧。
我的人呢?我的地盤呢?
我感知到在幾個街區外的瓷偶,收下了手機——用心靈傳動力將手機拉到她手邊。蟲子流連在手機上,我能感到手機在短距離內相當劇烈地震動、劃過空中。
假使我死了,瓷偶也能接管我的地盤。我感覺自己能信任她會像我一樣照顧我的人,我對她的信任甚至比對朋友們,還要更深。這個轉換也不會過於困難吧。
我深吸另一口氣,之後嘆了氣。這是為了黛娜。在其他任何情況裡我都會退縮,不被蛇蜷所用。但假如這會讓黛娜和她的自由變得更能被觸及,我就願意撐過去。
我撥電話打給魔閃師。
■
阿特力士將我帶到城裡的漂亮部分——大廈的西南側。那家基督教私立學校距離這裡不遠。純美。新浪潮的基地也建在這。我有點希望自己沒有與他們相遇。假使他們和剪彈共享了對我的看法,並認為我對萬癒和榮耀女孩身上發生的任何事至少有部分責任——那樣,他們就更沒理由放水了。
我需要找出那件事的內情。我有自由時間時,也得問問媘蜜。
這篇區域滿是山丘與林間的空地,大得可笑的房屋聚攏於小塊社區。布拉克頓灣通常會在窮困與富裕的區域之間激烈交雜。這裡便是相反了,是大都沒被利魔維坦攻勢所觸碰的地方——與城市淹沒於幾吋水底下的街道相比的話,反差就更大了。
我沒加入魔閃師與創使的行列。反而,將阿特力士降下,到靠近我的終點的其中一片林中空地,瞥了眼我的手機,確定我有跟從指示來到正確的位置,接著就將我的筆電拿出來預備好。我稍微有點早到,也就是說我能花時間做好準備。
我會在樹木與建築擋在我與目的地之間時拉近距離,但我仍以蟲群分身當成替身。我重複確認自己的儀器和武器,同時等著「分身」積聚成形。
蜈蚣和蟲子連接成一束束頭髮。更大型的昆蟲形成了雙腿、軀幹,還有腦袋的核心。更小型的蟲子則填滿了空隙,同時飛蟲聚集形成了雙手與過於笨重、無法被其他蟲子所撐起的部分,像是臉面。基礎的型態一構成,問題就只剩能不能美化到輪廓大略正確、迷你攝影機與麥克風位置正巧處於在我能用的雙眼雙耳位置。
一當它們都準備好時,我就在阿特力士身上放了團蟲群,讓它飛到魔閃師與創始那裡。我讓另一團蟲群在我身旁走著,我健康的手端著筆電,好讓自己能看到影片畫面。我聚集更多蟲子到假面服和頭髮上,使我和分身一模一樣時,還用野生的蟲子為分身形塑出類似筆電的形狀。他們沒有發光的螢幕,但是那個約略的正方形狀會讓從遠方觀看的人以為那是電腦吧。
假如「我」會直接面對危險的話,阿特力士身上的分身便會承受攻擊。假使我的敵人或敵方群體看穿這個花招、來尋找我,他們也可能會從分身之中看出哪個才是我。表示他們得花時間找線索,得在四分之一擊中真身的可能性下分散攻擊。我有填滿這片區域的蟲子作為附加的安全措施,掃過所有平片和屋簷,在找出可能想追蹤、狙擊我的人,也有假面服作為我的最終防線。
這算做過頭吧。但感覺還是不夠。
魔閃師和創使正等著阿特力士降落。他們蹲伏在一片住宅庭院邊緣的石牆後方。魔閃師拿著望遠鏡,聽著我們底下的街坊鄰舍。創使正在形成一個宛如幽靈、纏著鐵鍊的女人型態。她的白髮在蒸騰、如煙縷縷,覆蓋著臉面,她手指則呈爪狀。她破爛的披風式外套斗篷之下沒延伸出下半身,單純浮在空中,好像她有如空氣般輕盈。她怎麼做到的?某種基礎的飛行機制?她肚子裡有輕氣球?
好強。
「歡迎。看看四處吧。」魔閃師說著。他伸出手要遞出那副望遠鏡。我沒辦法以攝影鏡頭使用望遠鏡。
「不需要。是哪一家?」
他指了過去。我花了一秒才理解他手臂的方向,我得從攝影機的角度,參考分身與我的相對位置,才定位出那個方向。假如我把蟲子放到他手上的話就能瞬間理解了,但我若沒必要這麼做的話,就不想讓他察覺到那是分身。
那棟他指著的建築周圍的佔地大小,幾乎和我長大、生活到幾個月前的那個街區一模一樣。那裡有裝設圍牆,看起來是要防止那家的狗跑出去,並非要防止人入侵——有鐵鍊,沒有鐵絲蒺藜。我從聚集在後院籬笆上的蒼蠅和沒被清理、蛆蟲妝點的許多土堆,就知道他有養狗。
房裡沒多少蟲——有些長在牆壁裡,但是那一戶建築看起來相對很新,隔板緊密裝設,足以防止任何活物生活於牆內。
我花了一分鐘,但仍成功開始數了人頭。
「守衛在哪?」
「這區域裡有警察。我認為他們預料會有人來找麻煩。」魔閃師說。「不論如何,我們在這次來到這裡,就是因為市長總是會和家人吃晚餐。媘蜜說他在二十年內只錯過三次,那些也都是因為他要出差工作。他去華盛頓的計畫就會是第四次離家吃晚餐,所以這裡就是我們能肯定會遇上他的地點了。」
我找到餐廳,開始數算桌子底下的鞋子。「有四個成人。從鞋子來看,我認為是有兩位男性,兩位女性。兩個青少年女孩。從鞋號來看,我猜是八歲和十二歲吧。」
「他有一個兒子和兩個女兒。」魔閃師說。
我將蟲子擺到魔閃師旁邊地上,勾勒出房子的粗略佈局,給兩人看那家人與我們的相對位置。
「你要怎麼做?」創使問。
「我們會把他們嚇呆,之後對市長自我介紹。」魔閃師說。「妳們開場。我會監看情況,假使有任何條子出現或有人逃跑的話就由我來處理。」
「我們要在他家人在場時進攻嗎?」我問。
「當然了。假如我們威脅他們的話,衝擊會更強烈吧。」
「我不確定我喜歡這麼做。」
「我和蛇蜷聊到媘蜜談及時間表時,是他這麼提議的。除非妳想反對他?」
他有和蛇蜷談過話。我在腦中記住這件事。我需要擔心魔閃師發出的攻擊嗎?那會是,將我周圍的石頭與拔了插鞘的手榴彈交換位置,之類的簡單攻擊了。
是可能會變成那樣子。他很無情,似乎不會對殺人感到內疚,是最適合動手的人。我也沒感知到任何可能是蛇蜷的士兵的人。
我可能走入了陷阱中,而我們要進攻的那棟房裡每個人都會造成威脅。我是能承受這些事情吧。
太多潛在的攻擊管道。也有太多潛在威脅。而遠距離武器的可能性,魔閃師或甚至是創使的奇襲,都可能會在任何一瞬間打過來。
「掠翅?」創使問道。
「嗯?是呢。呃。我沒想那麼做。我們只要嚇嚇他們,對吧?沒要做出任何肉體傷害?」
「是啊。」魔閃師說。
好吧,我是能做到那種程度。那和我與暗地黨最初工作沒什麼不同。我當時也為了更遠大的目標而恐嚇人質,我也能對一家子,為了相同理由而做出同一件事。
「先等我一下。」我說。
「那麼,我出發了。」創使說,飄過山丘邊緣。
「不是妳第一次需要時間做準備呢。」魔閃師評論著我。
「哼?」
「那看起來像是妳能力的缺陷。」
他是在威脅我嗎?讓我知道他瞄準了我其中一個弱點?
「我負責指揮,要出動軍隊會花時間。最好同時用全力重重出擊。」
「不總是那樣吧。妳也能逐漸加強力道啊。」
「然後讓他們有機會散開?我還得分出蟲群切斷每群人的路線,也會讓每一群蟲子數量更少,整體效果更弱。」
他搖了搖頭。
「幹嘛?」
「沒什麼。」
「你看起來比之前更多了一點點敵意呢。」我說。
「我有嗎?」
我的蟲子聚集在幾個我能找到的入口通道。窗戶是開的,但是每扇窗戶設置了夾板或紗窗,替代碎歌鳥所摧毀的玻璃。臥室都有風扇系統,建造成勸阻蟲子反爬進入,推測葉扇只會在系統啟動時運轉;我靠著節肢動物群體的合作,就能簡單繞進入了。
「是啊。有任何理由嗎?」
「不怎麼喜歡妳踩到軌彈天人的痛處。他算是我朋友啊。」
他可不是這麼說呢。「我無意冒犯。」
有更多蟲子聚集在那棟房屋側邊其中一扇門,那扇半開的門。我假定那是想讓晚春/初夏的空氣流過房屋。挑戰就變成了,在我預備好前不能讓蟲子被發現。
在我察覺到創使所計畫的事情時,就讓我的蟲子跟了上去。她筆直前往廚房窗戶,砸穿那裡的夾木板。她身後緊跟著我的蟲群,蟲群散落到房間裡,在窗戶、天花板、地板上散開,只有小群的幾隻蟲衝向人群。
他們自然想轉身逃跑,衝向往廚房與走廊的門口。他們則遇見了剩餘的蟲群——蒼蠅、蜻蜓、飛蛾、蟑螂和甲蟲的濃密蟲雲。我能感覺他們後退了,有四位成人,兩位孩童。
「警察要過來了。得在他們到房子的瞬間和我們替換。事先警告妳,好讓我們能看起來更有自信。」
該死的。
「我很感謝這種思路,但那是有一個小問題呢。」我說。
他看向我,皺眉。「我沒辦法抓到妳。妳是在做妳之前和傳奇還有旻君小姐談話時的伎倆啊。」
「比之前更完善了一點點,但沒錯。」
「幹。」他說。他呻吟道。「現在我看不到條子了。」
「你若想要的話,我也能處理掉他們。」
「把他們找出來就好了,我會處理。妳的真身在哪?」
我猶豫了一下。接著我讓分身轉身指向另一個分身。以免他決定攻擊我。
「我看到妳了。是呢。那條子呢?」
「在那邊,但別傳送我。」我說。「我有其他事情想做,這樣視覺效果也會比較強。」
「假如我不傳送妳,我就得和我沒傳送走的條子戰鬥啊。」他指明道。
你自己應付啊,我想著。我降低標準,沒有回應,拆掉站在他旁邊的分身。我拉出箭頭,把他指向那繞過房屋一角的兩位警察。
我沒自己去拜訪那家人,而是聚集我派到一個房間的蟲子,開始在那裡形成分身。我在這過程中看到,構築分身會有點嚇人——你會看到人從害蟲中實體化。我把小型攝影機和麥克風帶到蟲群那裡,用影音資訊遙控一小段距離外的分身,好讓我能調整細節特質與體型。我做完時,也把剩餘的蟲子加入蟲群,將攝影機與麥克風隱藏於其中,攝影機也就定位了。
我認出了市長。考量到我還無法投票,他就從來都不是我有關注的人,但我仍概略認出他的臉。他很常出現在廣告和媒體上。如果這城市沒處於現在的狀態,那張臉會出現於所有電視頻道,開始積極投入近期的市長選舉。他四、五十歲,有著馬蹄鐵型的圓渾禿頭和有些外凸的大耳朵。
他身旁的女人是他妻子吧。她有那種用錢買了美貌的臉蛋,有著時髦穿著、昂貴的髮型及最頂尖的化妝品與皮膚保養品。她緊抓她丈夫,他則抱著那兩個雙胞胎女兒。
那裡還有兩位青年人。算是較年長的青少年與二十幾歲的青年吧。那男性看起來非常壯碩,女孩則體態優雅勻稱。我感覺他是一位運動員和他的啦啦隊隊長女朋友,而不像是有良好基因的兄妹。那男人稍微站在他父母與女友前方,就像他想保護他們。創使和我則站在餐桌的另一側。
「你們想要什麼?」他問。
「有機會和你談話。」魔閃師說。他跳上地面層的窗戶,現在也跳了下來,一隻手放到帽子上。他調整帽簷。「你好啊,市長先生。」
市長掃視過我們。好吧,是看向魔閃師、創使和我製造的虛假分身。「我是欠誰錢才得參加這場可疑的談話?」
「我們聽說你明天要去華盛頓了。」
我看到那個兒子望向身後的父親。我注意到他正在隱密抽出口袋中的手機,他轉動身體時隱藏起手中的動作。假使我沒感知到蟲子有移動,就會錯失那個細節了。
我是能說話,但我保持安靜。我轉而將阿特力士拉引導窗戶近處,開始解開、延出我為緊急情況事先拉出的絲線。
「我是有要出差。」
「那,我認為你聽聽所有選舉人的聲音才比較公平吧。」魔閃師評論道。「之後你才能做出決定。」
「你有繳稅?」那個兒子問話,再次轉變姿勢,好讓右手隱藏在他女朋友身後。我能感覺到他調整了端手機的手勢。從我能分辨出的手勢來看,他還沒做任何事。我等著他移動手的時候,再將一連串飛蟲擠到他手指與手機之間,將絲線綁住他的手指。
「羅里。」市長說道,語調警告。他將注意力轉到魔閃師。「然後呢?你希望有什麼結果?」
「我認為如果這座城市繼續運轉的話,就太好了。事情也會有所好轉。」
「然後你們會支配這城市。」市長指明說。
「我們只是在維護和平。」魔閃師說。「做得也比你的本地英雄還要好呢。」
「也許吧,這是假使你採用了『和平』的廣義呢。」市長說。
羅里移動了手指,按下手機螢幕,我就讓阿特力士飛離窗戶。手機從他手中被扯出去,彈出窗戶木板之後,落到室外。阿特力士將手機捲走,羅里看向周圍,帶著困惑與警戒。
「別打電話。」我透過蟲群的嗡聲,說道。
「還回來。」他說。
「你的手機真的那麼重要?」魔閃師問。
「是啊。」羅里說。「真的很重要。」
「那麼你就更應該學會不要在這種場合滑手機吧。」魔閃師聳肩,說。
「還回來。」羅里轉身面對「我」。面對我的蟲群分身。
魔閃師輕笑著:「我真的不理解手機狂熱啊。這點小事就哇哇瘋叫啊。」
不對,我想著。有些事不對勁。
我願意犧牲任何東西來換取媘蜜的超能力。或甚至,只讓她在場就好了。她會如何將碎片拼湊起來,填滿謎團呢?她會看到這裡的大局,知曉到底是什麼事情正在發生,而我卻只能猜測?
那股對手機的著魔?我沒辦法下任何結論。還有其他什麼事情嗎?和家人的晚餐,兒子帶女朋友來家裡?這沒什麼太奇怪的。
他們並不害怕。
那兩個小女孩緊緊抓住爸爸時,也在瞪著我們,羅里太專注於手機上,他家人卻處於直接的危難之中,而羅里的女朋友也保持十分靜止。再加上,市長在和我們說話時也過於隨性。
啊。
「我認為假如布拉克頓灣繼續運轉,對所有人都有好處。在這城市落到谷底的時候才來判斷整座城的命運,也太不公平吧。」魔閃師說。
「你是在刻意諷刺嗎?」市長問道。「你光是待在這裡,就為了這座城市不應繼續走著過去的道路的緣由做出了十分強而有力的論點呢。」
又來了,那股自信。在自家人面臨絕對的肉體傷害威脅時,人們就不會和威脅者談笑風生吧。假使他們沒有某些襲擊者沒意識到的安全措施,就不會談天了。
我考量過各式各樣的可能性。透過排除法,就不難縮減選項。
我在那家人身後牆上畫出字詞。
魔閃師看來卻沒注意到。「我很驚訝你沒更尊重我們呢。你會將我們視為和你幾乎處於同一層級吧——是目前管理這座城市的人,與未來的管理者對話。」
「我是透過苦工、犧牲奉獻,說服那些想讓自己過上更好的生活的人投票給我,才獲得這位置。而他們也選擇了我。那你們三人呢?你們是罪犯。混混。你們沒有贏得任何東西。」
「混混?混混對上屠宰場九號,還能全身而退嗎?」
「你們擁有的全是暴力與恐嚇。你們除了毀滅之外,沒法成就任何事情。」
我讓牆上的文字變更大。魔閃師還是沒看到,或他並不在意。
「魔閃師⋯⋯」我開口,透過蟲群說。我必須和你講一下話。
「那麼。」魔閃師打斷我,說:「假使你堅持己見的話,我還能爭論什麼呢?」
一瞬間,其中一位雙子女孩被替換成我們這側的椅子,椅子也被替換到對面。魔閃師抓住她的頭髮、拉近自己,抽出一把槍抵住她的頭。
「魔閃師。」創使在我靠近、要阻止他的同一秒鐘,說道。
她也想阻止他,還是她也看到了訊息?
她將爪子放上他肩膀。我不確定她打出什麼訊號,但魔閃師住了手。
不管她的意圖是什麼,魔閃師都肯定抬頭看到我寫的字了——因為羅里也注意到了。羅里甩過頭一望,我來不及散開蟲子。
牆上蟲子寫著「威揚」,底下還有個三角形,指著他的頭。他「女朋友」上方則是「稜女或極光」。
市長的兒子是威揚的平民身分。他有強化肉體能力,還有能打穿水泥的震盪吼叫。
他甩過頭,瞪向魔閃師。在那個傳送能力者能扣下板機或做出任何事情以前,威揚吼了一聲。他的妹妹毫髮無傷,但魔閃師重重飛開、半砸入灰泥石牆裡。
「琪菈,躲開!」
那個小女孩趴到地上,同時威揚向前撲、踢了餐桌。餐桌滑過房間,越過「琪菈」,砸入牆壁。桌子側邊砸入魔閃師的腹部,桌上的東西飛撞上那位反派和周圍的牆壁。魔閃師癱倒,上半身倒在桌上。
我動員蟲群,但威揚已再張口吼叫,將創使砸入牆壁,就像他對魔閃師所做的。第三道吼聲消滅我的蟲群分身,他轉過頭,開始消滅我散開的蟲子,同時讓他家人,由那位女英雄領著跑過走廊。
沒辦法不讓威揚對我累積貴重數量的蟲子發起嚴重攻擊了,他過於憤怒或固執,不會在我成功造成的螫咬下投降。那位女英雄也拿出手機,我無法像對威揚做的那樣將其拉走。他們很快就會有援軍了。就算我擊倒他們所有人,仍得要把魔閃師帶出去,也得讓自己無傷逃脫。
「該死的。」我咒罵著。我跑了起來,伴隨著蟲群分身,趕向那棟房子。我沒辦法把魔閃師留在那裡,而又不讓他毀掉所有事情。我感覺魔閃師沒有忠誠心,會為了自己便供出情報,或至少,是關於暗地黨的情報。把他留下來,便會在我們隊伍與行旅人之間造成永久隔閡。也會讓我被蛇蜷除名,給他藉口將我和隊友分開。
這樣說來,我也無法只用分身救他,或認真發動攻擊。威揚攻勢太重,剋制蟲子的效果太強。我能用我確實保留的幾隻蟲子殺害、重傷他家人,用比較危險的昆蟲放倒他們,但我不願意做到那種程度。不想對部應受苦的人那麼做。
阿特力士也沒強壯或靈活到,能把失去意識的人體拉到安全處。假如我要把魔閃師搬出去,就得用自己的雙手了。
我只能祈禱自己不會暴露在蛇蜷為我設置的任何刺殺任務下,或是更糟糕的情況——我正如他恰巧希望地行動著。
#阿特力士 #蛇蜷 #創使 #瓷偶 #魔閃師 #威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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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以為泰勒在這一節裡有做那個,喔妳現在在幹嘛,喔我在跟妳講話的同時也在做肩關節手術的橋段。】
【我期待到,特別先翻譯一小段,之後直接讀了⋯⋯但似乎不是這一節呢。】
【前一篇後記太長,我就沒說我的理論了:】
【我認為,欷帛力虎是曼頓博士強暴自己女兒後,所創造出的復仇投射體——他想向這個逼死女兒的世界復仇,向這無法讓他愛自己女兒的世界復仇。】
【本週,半桶水研究者的怨言:】
【托爾金的為人、所寫所思,都已算是奇幻類型眾所皆知的常識了吧?麻煩的地方在於⋯⋯他的重要性是建構在商業的成功啊!如果北美沒有這麼愛托爾金,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討論他的作品?研究者們卻想從論述的虛空中,拉出某些正統性,鬼扯一大堆屁話後,又不肯承認:是商業的讀者場域,創造出了托爾金這位經典啊!我只是想看場域構成的史料⋯⋯拜託能不能讓我工作輕鬆點?】
【我也發現,文學場域的老研究者們根本不談市場銷量呢。就連中共現在也在喊,拒絕流量作為最重要的流行文化指標⋯⋯這是,把我們粉絲大眾當白痴嗎?】
【如果一開始沒人買托爾金的話,為什麼會有人想研究奇幻?】
【如果一開始沒人喜歡韓式美男子,為什麼許多男星會長得這麼可愛?】
【而且其他人想寫奇幻,干你屁事呢?有男人想化妝,當纖纖美人,又有何不可?他如果已經成年,不就能管理自己的生活或身體健康嗎?】
【為什麼有人說自己想經營大家都覺得重要的東西,但,那些重視這個東西的「大家」並不重要⋯⋯這不是本末倒置、放棄飲水思源嗎?也不是說我非常想糾正這種現象呢,就把這個抱怨塞在後記裡了。】
【最近我發現自己會非常輕易花錢買書,或買精裝書的工具和材料。】
【有次,明明可以不花錢的,但還是繳出一百五,買一個沒有測試過、極限限縮於DND的世界觀創作規則書。隔了不久,又花六百塊買《微縮(Microscoope)》與擴增版規則書⋯⋯但正因如此,我才發現自己或許不必擔心訂閱的事情——就連《微縮》製作人賣到現在了,仍繼續在出新的遊戲。】
【販賣pdf檔的方式比我想的還要簡單:老牌Paypal就能完成匯錢的工作。所以,我也可能這麼做吧。】
【反正,會支持的人就是會支持,想付錢的人就是會付錢。我真心不怎麼在意。就算最後十萬譯書計畫將正式出版的電子書下架了,應該還會在網誌上繼續掛牌賣書吧——畢竟,會支持的人就是會支持,而若有人想付錢,我也不會阻止他們呢。】
【可惜的是,Paypal沒辦法推出itch.io那種隨意定價的模式。但至少,我還是有paypal.me/tsukikuang呢。】
【我現在重推訂閱制度,是因為我覺得,這個網誌總算開始有提供些價值了。】
【之前寫的那篇界域魔法,共有一萬字,我再寫八、九篇就能將其出書了呢。種種價值加總,我就能自信說,收一個月一百五的訂閱贊助絕對不是騙錢喔。】
【當然,我還是希望能以小說為主——趕論文的同時,有時間精力能寫小說呢。】
【想當年,野豬桑也是從Paypal起家。但在我真正開始連載小說之前,我覺得⋯⋯這些都僅算紙上談兵。】
【我知道自己的喜好很冷門,而對文字、故事的技巧如此用心鑽研也不盡然會獲得大家的喜歡⋯⋯但只是擺個訂閱按鈕,就會稍微覺得:嗯,我或許應該更認真一點吧?而我覺得,這樣就夠了。這樣,我就能繼續寫下去了。】
【在outsider artists之中,有個建造神殿與金碧輝煌寶座的清潔工,在博物館保養他用垃圾與有機材質做出的神殿寶座時,他們發現他曾經瘋狂地撕著鋁箔紙,沈陷於創作的狂熱之中,完全忘了將鋁箔卷讓人方便拉開來的貼紙撕掉。】
【世界上有許多不同的創作者,像這位清潔工,或是托爾金製作人工語言,或最近推出《Mad God》的老定格動畫大師——那些將創作當成沈思、冥想、自我治癒或日常維他命或氧氣的人。但,也是有大家所稱的「嗜好者(hobbyst)」,或是將創作當成賺錢工具的人。】
【而我——相當不幸地——比較偏近「必須創作」的人。若我能全時間寫小說,除了過度認真的切離感副作用之外都不算壞事,但問題在於我的日常工作被故事以外的東西填滿時,我就會緩緩陷入創作戒斷症狀⋯⋯】
【翻譯是相當好的平衡點:我必須重新創作已經被寫好的作品,而翻譯工作大部分的內容都會一直不斷重複既定程序,也是市場比較能接受的商品。翻譯相對來說,也有比較高稿費呢⋯⋯前提是,譯文必須賣得出去呢。】
【如果翻譯都得停的話,我就必須找地方處理戒斷症狀——不論我寫任何東西,都會開始想要講起故事,寫起小說,架構起敘事與文字的節奏韻律、衝突美感⋯⋯有些時候多睡覺會有所幫助,但如果我沒能做夢的話,就得想辦法睡更久了;假使有做了夢,那麼,我就可以有體感上的數十年到數百年的敘事,來解緩戒斷症狀——最後,我還是會需要寫小說呢,像是《貸睛行》就是戒斷之下的產物。】
【魔閃師很蠢嗎?是啊。】
【就算《蠕蟲》的敘事再怎樣接近青少年小說,也不代表會有愚蠢的角色活下來呢⋯⋯這也算是讓人稍感安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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