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 16.2
「我們沒有計畫的話,便無法對付理龍。」戰慄說:「計畫也必須十足優秀。」
「你要講重點嗎?」魔閃師問。他走向前,打開大門,也幫我們按住門。
我夠認識戰慄到我能注意到他回答前的延遲。「我沒有計畫,但假使需要的話,我也能領頭。」
他是在猶豫嗎?我們從他被屠宰場抓走之後就沒有要求太多事情。我們若將他擺到領導者必須面對的壓力時,他就可能動搖,而莉莎也表達過擔憂,其他人顯然也同意她的看法。他們說要提名我當隊長。
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承受這個職務,但我更不確定自己想讓戰慄可能崩潰,或在關鍵時刻裡分心。我不知道創傷可能在這種情況對他造成什麼影響。我們這邊有行旅人的魔閃師和烈陽舞者,還有攝政、碎歌鳥——也許還有勝利人——戰慄、淘氣鬼和我。戰慄的自我保護或是他對淘氣鬼的情感,可能讓他在我們需要做出決定性打擊時,變得過度不願意冒險。
「實際上⋯⋯」我開始插入,但在所有人轉頭看向我時,話音消失。特別是,戰慄的注意力讓我更難有自信。我不想傷害他,試圖要想出不會傷到他的措辭,也提起我實際上想要談的敏感話題。
我們站在室外。半完工的建築陰影籠罩著蛇蜷那遮蔽我們的地底基地門口,允許間歇的陽光穿透了膠合木板還未豎立、填滿的空格。光影斑駁。我轉頭看向戰慄,想讀懂他的想法,看看有沒有他想說的話的線索。
攝政開口說:「有屁快放啦。實際上什麼?」
「我可以嗎?」我問。「我能在這邊領頭嗎?」
拿不定主意時,就保持簡潔。
「妳有個計畫嗎?」魔閃師詢問。
「也許吧。不,計畫這個詞並不正確。將這稱為策略吧。」我在仔細查看我們的隊伍,估量我們能用上的工具。「但這我在思考時就形成計畫了,我認為淘氣鬼會成為關鍵角色。」
「媽的讚啦!」
「淘氣鬼?」魔閃師詢問。「理龍可以看到她吧,不是嗎?她是這裡最沒用的人。我是說,我知道自己沒處於任何可以戰鬥的狀態,但至少我的能力還有些作用。」
「去你的啦。」淘氣鬼吼著說。
「不。」我說。「我們絕對能用上她。」
「聽聽這個計畫吧。」戰慄說。我對他嗓音中沒有憤怒或煩燥,沒有任何跡象讓我看出他不爽我協力擔任領導者職責,我便鬆了口氣。
「最優先事項是要確保母狗、創使還有軌彈天人沒有事了。我認為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拜訪一趟PRT總部。」
「那樣很危險呢。」戰慄說。
「我認為,那是理龍會預期到的事情。」我說。「就算那些機械裝甲實際上沒獲得她的所有注意力,或是因為裝甲的人工智能沒在實際的人腦等級上運行、相對比較蠢,她也肯定很聰明。她仍有在組織裝甲的行動,能預期到我們可能直接攻擊他們行動的脆弱要素,也就是當地英雄。」
「妳認為我們要追殺他們?」
「我們必須這麼做。各別裝甲都很難被擊倒——假使不是徹底不可能擊敗它們呢。我們可以擊倒英雄並取得籌碼、情報,或是至少,阻止他們來干預我們和一台或多台理龍裝甲的戰鬥。」
「是很合理。」魔閃師說。「除非我們將自己擺到最糟糕的情況,讓我們得對付那些裝甲,又加上了當地英雄。」
「那是可行的。我甚至也願意在此事賭上我左手:那棟建築樓頂會停了一台理龍的裝甲,或至少會待在總部附近。」
「妳認為我們要派上淘氣鬼?」戰慄問。
我點頭。「我們也許,能把她留在那裡當臥底,或是讓她進入能取得情報、阻止他們威脅我們的位置。但事情不會這麼簡單。他們整棟大樓到處都有保全攝影機。也就是說,假如她要在毫無阻礙的情況下到處走動,我們就需要解決掉他們。攝政,碎歌鳥可以打破那棟建築裡的攝影機和燈光,而又不殺掉任何人嗎?不需要爆炸。」
「溫柔的破壞?我得靠很近才行。如果我不知道目標在哪的話就得更近。」
「你說的『我』是指碎歌鳥嗎?」戰慄問。
「是啊。不過我也沒辦法離她太遠。」
「我八成可以用蟲子找出目標。但要讓碎歌鳥夠靠近的話我們就需要干擾。所以這個計畫會是要雙管齊下。」
「那種做法的問題。」戰慄說。「就是這個計畫會有很多步驟,每一步都得仰賴前一步的成功,還有第二『管』的成功。假使我們在過程中搞砸了,或是半路殺出陳咬金,計畫就會分崩離析。」
「是啊。」我說。「我們會在數量和力量上被壓制,就算不加上部署在那裡PRT的制服戰隊也一樣啊。但我認為我們能將這一點當成優勢。」
「要偽裝嗎?」烈陽舞者問。
「不。不是偽裝。快點走吧。我們的工作有硬性時限,得要走過去,我們也必須在路程上避開開放性空間。」
■
戰慄在我們走近時,將那片地區填滿黑暗,之後為我們清出足夠空間可以說話。幸運的話,這也會讓他們用上理龍、戰車或勝利小子這些巧匠能用的各種工具——雷達、熱能成像,或各式各樣我從來沒聽過的東西——來偵測到我們。
他們在我們上次拜訪之後,有改裝PRT大樓。窗戶在碎歌鳥襲擊城市時被破壞,現在填滿了隔板和組合木。PRT的制服人員站在屋頂上,觀察著周遭區域。幾輛卡車圍住那片區域,每台車上都有穿防彈背心的警察、警官,有更多位PRT制服站在附近。
理龍其中一台裝甲停在那片區域最高的屋頂上。它的腳長到膝蓋比身體高,有四個尖銳關節,翅膀板子似乎也與每條腿相連,就像是飛鼠各條腿之間的垂皮。實際的機體則在地板低處,長長的尾巴纏裹了屋頂後方到前方,擁抱著那最靠近我的角落。裝甲頭部緩緩從一側轉到另一側,搜尋著威脅。
那不是那台無人機航母。很好。是那一台的話就太糟糕了。但我不知道這台裝甲會做出什麼事。那個抓住我的視線的特質是輪子。嚇人的輪子與那台機體的身長同樣地巨大,繞過了機體的雙肩、筆直上指。輪子緩慢旋轉,電弧偶爾在輪子中央與邊緣閃現,殺死座落在輪輻上的蟲子,在電光後留下濃厚的臭氧味。
我為他們描述了大略情勢。
「有任何人認出掠翅描述的那一台嗎?」戰慄問。
「那不是來追殺我的裝甲。」烈陽舞者說。
「那台有出現在我地盤裡。」魔閃師。「也許她是用那一台來追趕我?」
「你該怎麼反剋傳送能力者?」我問。
「顯然,就是用上那東西啊。」攝政評論。「所以我們分組行動?」
「是的。」我說。「我會用蟲子追蹤你們。不用急著趕到位置上。最好讓他們更久之後再察覺,就不用提早開戰時機了。戰慄和我一起。魔閃師、淘氣鬼和烈陽舞者待在黑暗的掩護下,直到我們行動之後再出去繞道。在我們所有人都到位置上時,我就會讓你們知道的。」
戰慄和我走出去,繞過後巷和旁邊的街道,繞遠路到那條彎路上,使我們不會被部署在叉路的警官所看見,蟲群確認了那裡沒有任何路人,讓戰慄的黑暗將我們保持在裝甲戰機雷達外。我開始用蟲子追蹤總部裡的人們。
熱氣和濕度在這裡,都是我的盟友。主要樓層的開放空間擺了桌子,也有辦公隔間區,警官們摩肩接踵地工作。從皮膚的沈重汗味來看,他們工作時數很長,也讓食物堆積。在夏天的普通熱度下,蟲子正隱密地興旺繁衍。垃圾桶與桶子底部都流出了蔬菜糊,也許還有義大利麵或披薩醬,全都是蟲子會歡欣吃光的餐點。小型蒼蠅聚集在垃圾沒有被立即清掉的地方,一堆堆紙張為願意冒險、想要吞吃這些滋長的害蟲的蜘蛛們提供了家園。
我曾擔心自己無法在不讓人們警覺的前提下將蟲子放到所有人身上。那最後也不成問題。一小群能被蒼蠅運載的驅蟲,被我扔入警官的鞋帶、褲子或槍套裡頭。這樣,追蹤他們移動方向與行動就相當簡單了。我數過人頭,確認室內的各式各樣的人,就能看出母狗、創使還有軌彈天人都不在場。沒有人符合他們的體型或——假面服與其他的——衣著風格。
在三樓有三位捍衛者成員,和監護者在一起,有兩位PRT制服和一個我認為是主任的人在一起。威揚似乎預備要行動了,我也可以感知出民軍小姐和擊襲的大略身形。我沒看到稜女、神隱或極光熊女。這樣也好。
所有監護者也都在場:鐵焊、吊擋鐘、剪彈、勝利小子、遠璟和戰車。
我們有兩個大火力。假使我們願意成為怪物、全力出擊,就會用碎歌鳥將他們行動慢下來,之後用烈陽舞者的最大出力扯開那棟建築、在所有人能避難前燒毀其中的人,這樣就會簡單了事。根本也不會困難。
但我們做到那種程度有什麼意義?我是為了黛娜行動。假使我在過程中摧毀一百個黛娜——這裡的員工的女兒和姐妹,還有沒有做任何事情就被捲入這場戰爭的父親、母親與其他人——的生命,就沒有任何好處可言了。
「這個地點好嗎?」戰慄說,停了下來。
我看向周圍。我們沒有那棟建築的視野,但能看見魔閃師。而那就是我們所需的了。
「這裡很好。我在一分鐘後就會通知他們。」
「感覺有自信了?」
「我希望自己在戰場實踐以前,有時間練習。」我回答。
「是啊。」他答道。
我用蟲子拼出他們所需的各項情報——裝甲戰機的存在與位置,敵方勢力的大略數量、位置還有他們目前所在的樓層。我花了幾分鐘才把所有東西都拼出來,確保他們都理解了。
這個計畫需要有人當誘餌。烈陽舞者便會在這方面領頭。我打出行動信號,她就創造出光球,將其塞入道路表面。不論那光球有幾千度,仍融穿路面、鑽入任何道路底下的管線與排水系統所在的空間。
在光球從一段距離外升起,明顯有脹大。烈陽舞者開始將其穩定帶向總部,移到戰慄和我對側。
捍衛者前往窗戶邊觀看正在發生的事。我用蟲子讓那扇窗框更明顯,讓蟲子聚集成約略的矩形框住那區域。魔閃師有能力看到那扇窗戶裡面嗎?或太難計算角度⋯⋯
我發現自己處於當地英雄之間。蟲子從我假面服底下爆出,覆蓋上他們。在他們察覺到剛發生的事情前,裹了辣椒素的蟲子便找到每雙沒被覆蓋起的眼睛、每張嘴和鼻子。我的蟲子可以感知到威揚彎下膝蓋,要衝向我⋯⋯
我移到右方幾呎。在我的方向感知忽然全被亂攪時,昆蟲讓我比敵人更快一秒瞬間就知道自己被移到何處。我已經拿出甩棒,將其甩出全長。
魔閃師在我可以用戰鬥棍棒擊中民軍小姐前,又換了我的位置。遠璟就在我面前,對攻擊毫不知情,我也擊中自己能觸及的最脆弱之處,打中她鼻樑,反手打中她的耳朵。
沒等到半秒就是下一次替換。我們仰賴我的蟲群感知在這場混沌裡取得優勢,近距離戰鬥與盟友不明晰的位置,會讓他們無法以最強的超能力擊中我。我的甩棒打中民軍小姐軀幹,也高舉甩棒想捕捉她的手,但在魔閃師再次將我傳送走時沒被擊中。
擊襲在我可以恢復、擊中下一個目標前就打到我。那一擊感覺沒有那麼重,但仍讓我滑過地板,摔上三張塑膠椅。
「窗戶!」民軍小姐在辣椒素造成的痛楚與聚集的蟲子中,嗆出命令。「擋住魔閃師!」
我爬了起來。等太久才打出退場信號。計畫是要在我結束最初的攻擊時把戰慄帶進來,讓他使用黑暗使人們無力化,偷走任何可以用來迅速了結敵人的超能力。他們察覺到我們在做的事情,要做出反制行動。假使魔閃師看不到我,他就無法把我跟任何人替換,代表我得靠自己了。
不過,我的對手也在受苦。吊擋鐘離開現場,在我被傳送進來時就替換掉。民軍小姐、遠璟、剪彈、威揚、戰車和勝利小子也都倒下,他們雙眼腫脹緊閉,蟲子爬進他們的耳朵和氣管,或多或少算是無法行動了。在民軍小姐的指令下,他們擋起窗戶,遮住魔閃師的視野。
在帶戰慄進來之外的計畫,是要魔閃師在發現英雄們時,把他們調換出去,和這片區域任何的路人或警官們交換。而在這時候,他也應該能看到樓頂上、穿著制服的人,可以將他們的位置和英雄們替換,但他沒這麼做。也許他感覺要對付有槍的警察或是有強抑泡沫的PRT制服,都比已被無力化的英雄還要更重要吧。
或許他是刻意要搞我。不,那並不合理。他有隊友要救。我依然承受著蛇蜷「測試」下的潛在偏執狂。
儘管如此,其他英雄或多或少都被無力化了。我就剩下要處理鐵焊、擊襲、另外兩位PRT警官還有主任。那位主任是個肥胖的女人,至少有兩百五十磅,還有著一頭規矩俐落的老派髮型——那在搭配正確衣服的模特兒身上可能會很好看。鐵焊與擊襲都沒有進攻,而是選擇擋住我的逃脫口。這片區域算是辦公室,滿是桌子、椅子、隔間和電腦。更像是辦公大樓,而不是我預期的執法設施。
「這⋯⋯」主任開口說,在其中辣椒素蟲子發現進入她嘴巴內側的管道時,就住了口,開始咳嗽。蟲子有到遠璟鼻孔內側抹上辣椒,所以辣椒素就沒有那麼強烈了。「這麼做是錯的。」
「假如沒有一點魯莽的話,理龍八成就會預測到我們的行動。」
「妳把自己困在這裡。另外兩台理龍的機型已經在路上了。」
媽的。
「很好。」我告訴她。我相當肯定我有隱藏起自己正在恬不知恥撒謊的跡象。
她站直,一手按住她右眼。「這是媘蜜的計畫嗎?」
「是我的。」
「我懂了,那麼⋯⋯」
我沒聽見剩下的東西。我身後,擊襲奔去踢了一張桌子。桌子飛過空中的瞬間我就趴到地面。我可以感覺到桌子飛過我上方、撞入隔間的風壓。我趕緊找掩護。
「預知呢。有趣。」我彎下腰隱藏在隔間後方時,主任喊道。「我們把妳劃分到訊思型一級,但我們也許少算了點東西。」
「我真心不在意。」我用蟲子說話,好讓他們無法用我的嗓音精確定位。她想干擾我,讓其他人行動,或是爭取理龍裝甲抵達的時間。現在我不需要擔心有人發現蟲子了,便把更多蟲召來這片區域,緩慢在我身邊累積起昆蟲數量。
「妳能用蟲眼視物,聽見它們所聽見的嗎?妳可以看到在外面的裝甲嗎?」
裝甲戰機正在移動,四肢延伸、用飛鼠垂翅捕捉空氣。它身體周圍的板子排出熱氣,予其升力,那巨大的輪子傾向四十五度角。那台裝甲顯然設計要向前進,在空中仰賴垂翅做更細緻特技的轉彎旋動。烈陽舞者的太陽擋住那台裝甲的路線,強迫它在空中採取繞道路線,也在裝甲能使用下方的空氣前,使其墜落、拖延它。裝甲不只一次在光球旁撤退時損失了相當的路程。
「是啊。那也已經被處理掉了。」我從桌子後方,喊道。我的蟲群感知到主任打了個手勢,顯然給鐵焊打了個訊號。在他開始朝我前進時,我保持在低處,退進隔間裡。
主任說:「會有更多台裝甲過來的。不只現今部署在布拉克頓灣的七台裝甲。只要你們佔據這座城市,理龍就會每週帶來更多台裝甲。理龍會改善弱點,增強力量。假使妳在這裡夠幸運,就可能會贏。我會給妳這點功勞。但在妳下次必須戰鬥以前就不會有兩、三日的休息。妳能多少次拋棄自己的地盤,妳的追隨者才會拋棄妳呢?」
蟲群的嗡嗡聲幫忙遮掩起我的嗓音。「妳能讓多壞蛋幫你們清理多少困境,公眾才會察覺到你們捍衛者不過是有良好的PR、異想天開的演說和浪費的稅金呢?」
「我們在做的事情比妳以為的還要更多。」她回答。
「也比大家所需的還要少。我在填補你們這些人留下的空洞。假如妳有做好工作,我就不能做我想做的事情了。」
來啊,來啊。
「掠翅,別裝笨了。這座城市無法插手幫忙妳地盤的人是因為我們無法信任妳。妳的母狗曾毆打任何踏入她的地盤裡的人。我們派入妳地盤裡的任何水電工、木工或醫生都可能因為過敏性休克,在回來時就死去。」
我閉上嘴。我對此沒有回應。至少我沒有一個僅僅是,我答應自己會做更好的那種回應。
現狀不值得擔憂,因為我不論如何,都沒機會回答了。一股衝撞的響聲後光亮炸裂。玻璃碎片裂片湧落我們上方,所有事物頓時昏暗。我盡可能利用這個戰況的轉變,加上我剛在窗外聚集的蟲子的補充效果,擋住了那穿透隔板的疲乏透光,將整個房間墜入昏暗的微暮之中。
我拔刀衝刺。玻璃在我腳底下碎裂,使雙腳在我奔跑時一滑。擊襲沖向我,一手仍遮住他嘴巴。有更多蟲子覆蓋著他面具的鏡片,但蟲子滑落他身體,就像他全身是油。他的能力正在運作。
我靠著周圍的蟲子,迅速拉出一個粗糙的誘餌,我跑向一方的同時誘餌跑往另一方,稍微更靠近他。他在昏暗中、面具半被遮掩,就追往誘餌。在他手穿透過去時,他就稍微伸長手、抓起桌子,將其擲向我這邊。
我又一次,幾乎僅靠撲向一旁才成功避開。我沈重著地,毫無莊重可言,我面具和肩膀裝甲的邊緣擊中了兩面牆壁交會處。
「妳期望要完成任何事嗎?」主任喊道。
我站起身,試著讓自己看似像在考量著回應。鐵焊正在逼近,擊襲也預備要攻擊我。不是說他可能有任何損失呢——我相當實在地,被逼入角落了。
我將刀子在手裡轉動,讓刀刃指向下方、斬向右側,在蟲子覆蓋的隔板上割出粗糙的「X」。擊襲撲向我,一躍便跨越半個房間。他太慢了——我已經讓自己掉出三樓房間。
在身處大樓室內的昏暗後,室外是奇異地明亮。我有一秒鐘感受到頭髮甩過我身側,之後我就落地,四肢大開,處於昏暗之中。
我沒有墜下整段距離。我再次回到室內,被其他英雄所環繞。我在他們察覺到自己做的事情前只有一秒鐘。我轉身,砍了身後的隔板,再一次將自己投身窗外。
魔閃師又一次,將我與其中一位英雄交換。我雙腳滑過窗台、尋求平衡。我揮了手——打出信號。
「離開窗邊!」擊襲吼著。
我再一次被傳送。我發現自己回到了我和戰慄曾待著的小巷。吊擋鐘正面向我前方,戰慄已經不在這裡了。
迅速確認一下就能看到吊擋鐘沒有移動。戰慄讓他猝不及防,先採取行動時便消滅了吊擋鐘無力化我們盟友的可能性。吊擋鐘被凍結在自己被借走的超能力之中。完美。
我伸手到身後,拆開絲線。我的蟲子將其綁到吊擋鐘各個關節上,開始將線綁到他身上,將絲線繞過他身體,也打了個結。
幸運的話,他就算在被解放之後,也不成威脅了。
我伸展出能力,估量著大致的戰況。戰慄的黑暗環繞這片地區,將警官和PRT制服保留在封鎖線上,使他們開不了槍。
停在附近屋頂上的機械裝甲現正待在地面,正與烈陽舞者、碎歌鳥、戰慄戰鬥,後兩者則待在空曠處。
計畫是要避免脫離掩護啊,我想著。
理龍機械背上的輪子已全速運轉。我能看到那中央的紅色眼睛,和那在無人機的眼睛相同。那台裝甲靠著身體周圍的排氣孔衝向前、撲向戰慄,魔閃師便將戰慄與一位PRT制服調換位置,將戰慄放到屋頂上。它避免擊中那男人,將另外兩隻爪子拖過路面、抬起尾巴好讓自身不會揮擊中他。
輪子迸出一圈電光,整台裝甲亂打出許多電力、擊殺每一隻碰到電光的蟲子。那輪子毫無警告地閃光,戰慄就被隱形力量扯下屋頂。魔閃師抓到戰慄,在戰慄墜落到一半之前便與那位警官交替。
這就是理龍對傳送能力者的反制手段?我會將其稱為磁力,但戰慄沒有穿戴任何有大量金屬的衣物。或者理龍這台裝甲,沒要用以對付創使、軌彈天人或母狗?
我也許錯過了些情報。
我用蟲群繼續擋住窗戶,室內的人們仍在遭受攻擊,恰巧足以使他們無法恢復、將這已經很危險的情況變得更複雜。我想將蟲子擺到我可以節省使用的位置,使它們懸浮在那個輪子的感知器與「眼睛」的周圍。碎歌鳥連續用玻璃碎片流束持續擊打,也將流束回到她身邊周圍重新聚起,一遍又一遍地進攻。
這不可行。那東西再次瞄準戰慄,將他朝裝甲拖了一百呎。裝甲鼻頭到尾尖都在閃爆著電光,它朝他前進,尾巴向前延伸要觸碰戰慄。
那台機械忽然轉換位置,快速推撲開來。烈陽舞者的光球從地面爆發,正巧在裝甲站立位置的後方。我可以看到戰慄舉起雙手擋住臉,在他拔腿奔跑時不讓熱氣波撲面。
最初的援軍抵達了。我認出那台是部署用來對付利魔維坦的裝甲。它也被部署要攻擊媘蜜,除非理龍那種裝甲不只有一台呢。它有泡沫噴灑器。座落於輪龍對面的戰場邊緣。
我們耗太久了。或是裝甲太早抵達了。這真的沒有區別。輪龍肯定是把戰慄從掩護中拉出來,強迫碎歌鳥出手幫忙,而我在主大樓裡的入侵行動花費的時間恰巧太長了一點點,給擊襲打中我的機會。
蟲群事先告知我那些裝甲抵達現場。輪龍機體向前衝,滑過路面,將自己擺到PRT總部旁。無人機部署裝甲降落到附近建築頂部,它們就如此平均散開。
它們包圍了戰慄和碎歌鳥。我站在一側,就在無人機航母和泡沫機間,距離過近,但它們似乎沒注意到我。
我瞥向魔閃師和烈陽舞者躲著的大樓。烈陽舞者沒有移動那顆太陽,魔閃師顯然也沒看到有效目標來替換戰慄。當我還在室內時,警官和PRT制服都被無力化,勝利小子和民軍小姐兩人都倒在建築底部。
我用蟲子寫出一道命令:「把我和太陽交換,我和小子交換」。
漫長的一秒過去。魔閃師不識字?他為何這麼難注意到我試圖寫下的關鍵情報⋯⋯
我發現自己被黑暗環繞。只有一道細光穿過房間的夾板木。魔閃師站在我身旁,我用蟲子寫出的文字就在木板上。他將我與烈陽舞者交換。
「妳確定?」他問。他有理解我希望做的事。
「是。」我說。我將刀子放到他手中。
他在一瞬間便移走我,將我放到總部底部,面對著牆壁。我轉過身時,三台裝甲看向我這邊。
魔閃師走出那棟建築,將我的刀子指到勝利小子下巴與脖子相連之處。
我們可以用太陽舞者的太陽威脅在建築室內的人,讓裝甲退下,但我不相信她夠卑鄙到會配合這麼做。我對魔閃師這個人類沒多少尊敬可言,但在我們需要某人表現凶惡時,他還算是有優勢吧。
裝甲退下了。我可以看到輪子停止轉動,無人機回到機棚上。
對呢。理龍不會冒險犧牲人類性命。她會丟棄裝甲,而不會讓一位被證實有罪的犯人死去。她也不會為了要逮捕我們,便讓年輕的英雄死去。
「我們走!」魔閃師喊道。
我趕緊穿過那三台理龍裝甲之間的區域,戰慄半路加入我。魔閃師撤退,幾乎沒意識到勝利小子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們幾乎抵達安全處時一台裝甲就震動、啟動。魔閃師轉身,依然抓著勝利小子,將注意力轉向輪龍。輪子再次運轉。「別搞笑啊!」
不是輪龍在攻擊。在我能開口警告魔閃師以前,裝有強抑泡沫的裝甲便噴向他,把他淹沒到泡沫下。泡沫的重量和力道打掉他抵住勝利小子的刀子,泡沫膨脹,在黏力混亂中奪走刀子。泡沫持續緩慢淹沒他們倆,將人質和綁票者同樣吞沒。
「和民軍小姐交換!」在無人機群再次被部署時,戰慄吼道。那個輪子開始提高轉速,爆裂出電光。
「沒辦⋯⋯沒辦法轉頭看她!」泡沫正在他身後擴散。假使他轉頭的話,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而我們也沒處於能抓她過來、搬到魔閃師視野裡的位置。距離太遠了。無人機正掃過街面,移到懸浮在戰慄與我頭上的位置。我等著電力衝擊過來。
衝擊沒發出來。
無人機在降落時敲到我的頭上。我往後一步,讓它緩緩降到地面。
泡沫噴灑器停了下來。魔閃師被埋到腰部,勝利小子臉朝下,泡沫就在他密前。那輪子在二十秒裡,再次緩下轉速。
魔閃師將他自己與勝利小子替換,將自己膝蓋以下沈入泡沫裡。他扭過頭,成功將民軍小姐放到他視野內,接著便與她交替。
我們跑了起來,其他人也跟上,而他們也已離開戰場。
「它們為何停了下來?」戰慄問。
我搖搖頭。「媘蜜?」
我一直等著裝甲活動起來、追過來,或有更多敵方增援出現。它們卻沒追來。十五分鐘過後我們就得止步,安頓在一棟廢棄建築裡藏身喘息。
我整理著武器,從魔閃師那裡拿回刀子,之後就坐下休息。我將手指梳過頭髮,稍微讓自己儀態整齊。
我的手指清出了個東西。我有一秒,以為自己有沾到強抑泡沫。
不對。我的頭髮上綁了一張紙。我得用蟲子解開頭髮。
我認出那個字型。是一連串擠在一起的符號,好讓人難以辨認出哪一邊是開始和結尾。是我製作的密碼,在我不想讓超能英雄筆記被人讀懂時就有這個設計了。
我給自己留了訊息?什麼時候留的?
「我給自己一條提醒用的筆記,說我要把隊伍帶到大海灘南端。」我說。
「三小?」攝政問。
「我不知啊。」我說。「但我們沒照計畫取得人質,所以假使其他人沒有更好的點子,我認為我們就該過去。」
■
我們花了點時間才抵達那裡,持續走在後巷小路裡,也花許多時間確保那片區域裡沒有威脅。
就算那則訊息很令人困惑,所有事情在淘氣鬼現身、放下她超能力的遮蔽效果時,就很合理了。
好吧。我讓她在我頭髮裡綁了字條,好使自己在戰場上不會困惑或被干擾,也成了我在事後才會注意到的細節。
她幾乎興奮到手舞足蹈。
「救了你們的老屁股一命呢。」她說。
「然後她就絕對不會讓我們忘了這件事啊。」攝政評論。
「妳出來時沒有事嗎?」戰慄問。
「我確定那些機器人不會再攻擊時,我就立刻帶著胖子走出建築。從一個條子身上拿鑰匙開車溜走。你們沒可能再說我很沒用啦,我超狡猾啊。」
魔閃師看向她的「客人」。「我是不會那麼說了呢。」
皮戈特主任——那位胖女人——被銬上手銬、雙膝跪在淘氣鬼身旁,垂著頭。
「好吧。」我說:「是可以做得更好,但我們有需要的東西了。妳有叫她命令裝甲被關閉,對吧?」
「是啊。」
「理龍肯定有給主任命令裝甲的能力。這並非無法猜想的結果。」戰慄說。
我點頭同意。「在他們安排出應急方案、取走主任的權利,或是理龍重新寫裝甲的程式前,就只是時間的問題,但這樣也好。我們現在有些籌碼了。」
主任抬起頭,直直用她那腫脹、充血的雙眼瞪著我們。
好笑的是,我無法讓自己為此感到懊悔。
#擊襲 #戰車 #吊擋鐘 #理龍 #剪彈 #戰慄 #淘氣鬼 #勝利小子 #民軍小姐 #皮戈特 #攝政 #碎歌鳥 #泰勒 #魔閃師 #威揚 #遠璟 #鐵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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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這篇時,我正在校閱之前後記的一長串碎語。】
【如果那篇後記讓你感到不舒服,我相當抱歉,但我所有想法都是真實的,連結論的「台灣人不值得擁有更優質的娛樂」也是大家都不願意面對的真實情景。】
【而我也確實,很想做出私家圖書館。當然,這種幻想往往也會附贈願意包養我的讀者呢⋯⋯不論如何我都不想貶低任何人事物,那些屁話都是我無法放到論文裡的東西,然後剛好能塞上這網誌罷了。】
【畢竟,我也認為自己的品味十分小眾、冷僻、爛到掉渣。大家不喜歡我喜歡的東西,也是自然的結果吧。】
【執法設施大都是辦公室喔?還是我看太多SCP或《控制》風格的官僚故事了?】
【畢竟是「執行法律」嘛。需要用上暴力手段的情形,肯定是少數——暴力是極端的非日常,是肉體與心靈的衝突與壓制。這樣說來,文化暴力往往和真實的暴力比起來十分⋯⋯溫柔呢。大家都不喜歡考量到暴力是真實存在的生活狀態,便將稱不上「暴力」的行為稱為文化「暴力」,彷彿所有人都可以存活於美麗新世界,生與死的殘酷都屬於遙遠天邊的蠻荒之地。就算西方與西方崇拜者不願意承認,但這種思考方式,依然是十分經典的「人類」論述呢。】
【我個人是相當相信,「假使你買不到特定產品,就自己動手做」的DIY、開源精神。你可以說我是被工程師老爸洗腦了,也能說是,我在固守九〇年代網路世界夢想的古董意識形態。】
【但要談及小說,我就得說⋯⋯盜版真的是件好事。這麼說的原因,很可能是因為我完全不想走傳統出版吧。】
【《沙丘》的新中文版,聽說遇到嚴重的盜印問題,出版社說盜版無法提供瑕疵品退換貨的服務⋯⋯我會說,買到瑕疵品?那就把錯頁撕掉重印,自己重新裝訂不就好了?不知道怎麼裝訂,啊是不會找book binding的教學影片喔?】
【我真心認為,台灣創作者完全不缺乏資源,只是,大家都不想找資源、不願意挖掘其他人已經分享出來的心血,然後說:喔,我這台灣小鬼島是如何受到壓迫,是如何無法在霸權下生存⋯⋯而同時,那些「霸權」卻不斷開發、栽培免費資源呢。】
【當然,我也不想鼓吹《沙丘》的盜版呢——各位,至少等個五年左右吧?反正,等五年、十年之後,我敢保證他們絕對會絕版,就和其他台灣印製的所有書本有一樣下場呢。等到那時候再來盜版,就是出版社自己沒印夠多本書的錯算了吧?】
【現代法規在這種事情方面,真的很怪:絕版書籍,可以印製嗎?啊如果國家不允許我們印製,出版社又不願意重版,作者也已經賣出獨家印刷權、銷售權等等,圖書館又不願意進通俗小說,請問,讀者就只能吃屎、喝西北風?不對吧?讀者當然會去找其他娛樂啊!】
【這樣來看,台灣人不讀書完全是台灣人自己的錯吧?然後,我和其他許多人這麼努力累積、打造免費資源,人們可能不珍惜,也可能對此完全無感喔?那麼,會有人想拋棄中文、華文,或跑去做其他娛樂場域,那也不是「拋棄」,而是被群眾的模糊冷感所逼走吧?】
【這樣,我們創作者除了專心做好自己的工作之外,還能做什麼呢?就只有「創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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