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 16.6
「我們該辦場派對嗎。」淘氣鬼說。「慶祝一下。稍微踩踩他們的痛處。」
「踩他們的痛處?」戰慄問。
「對啊。在街上辦個派對,還要放些煙火。讓英雄看到我們知道自己贏了,也過了很爽。」
其他人輕輕笑了起來。主要是攝政和行旅人的笑聲。
「那怎麼可能是接近合理的點子呢?」戰慄問。
「我沒說這很合理啊。但會很好玩,而且我們就是為了好玩才幹這行的,對吧?」
「不對。不是那樣的。在我入隊時,若要算上樂子的話,那也算是額外的獎勵吧,但事情已經不像當時了。我警告過妳,這是份辛苦的工作,不能因為好玩就亂鬧。在我們根本不想讓英雄知道我們認為這場勝利很特別的時候,辦派對慶祝獲勝,就是超級糟糕的點子。」
「這是很特別啊。我們能慶祝我們嚇跑理龍,也不會洩漏任何事情吧。」
「我也有點同意。」攝政加了進來。戰慄轉向他,我可以想像出他面具底下的死瞪眼神。那八成會比那張面具還要可怕。
「也許你們是對的。」戰慄說:「我不會說,也許你們在這件事上絕對錯了⋯⋯」
「我們當然沒說錯啦。」淘氣鬼嘆氣道。
「⋯⋯但我們肯定不需要踩英雄的痛處。那可能會給他們藉口或理由,更快再試著幹出這種事,就不能辦派對了。」
「假如你害怕那種情況,我們就永遠不能慶祝獲勝了啊。」
「我可以接受這種代價。」戰慄說。
「我們可以加入嗎?」魔閃師問。「因為我在這裡,會跟淘氣鬼站同一邊。假使我們要個別建立起幫派、照顧部下,士氣就滿重要呢。」
戰慄歎了口氣。「感覺我在這裡被數量壓制了。掠翅?」
「什麼?」我眨了眼。「抱歉,沒在聽你們的對話。」
「她已經在神遊了。媘蜜說我們贏的時候,讓掠翅短路了。」攝政說。
「我⋯⋯我沒事。只是在想事情。」
戰慄將一隻手放到我肩膀上。我沒能讀出他面具遮住的表情。
我嘆氣、坦白說:「我⋯⋯我猜我是在等其他事情發生。不都是這樣嗎?事態一好轉,接下來就會有災難?八十八帝國是這樣,還有利魔維坦、屠宰場、理龍⋯⋯」
「這種思考方式還真是失敗主義。」魔閃師評論道。「媘蜜不是直接說,已經沒有人會給我們造成任何麻煩了?」
「總是會有其他事情的。」我說。「我寧可有備無患。」
「那就這樣看吧。」創使說。她正處於類似人形的型態,不像她的真身,不過她沒被輪椅拘束了。「假使有比利魔維坦、屠宰場或理龍的裝甲更危險的東西,我們也沒可能在他們先動手前就做好計畫對付他們了吧。假使他們沒那麼危險,我們就能承擔得起的。放輕鬆。我們狀態很好啊。」
我聳了肩。
「所以~~」淘氣鬼拉長了音說:「派對咧?」
「不行。」戰慄和我同時說道。淘氣鬼呻吟了一聲。
「蛇蜷有叫我們確認地盤。我們就該這麼做。」我說。「脫掉假面服,放輕鬆吧。我要去看看我給地盤裡的人安排的食物和飲料還可不可以吃,確保他們有吃飽飯,不會想來處死我。我之後恐怕會直接睡過十二小時。」
「等等,妳剛才不是說不可以辦派對?」淘氣鬼問。
「那不是派對。那是理龍派裝甲過來以前時,我就在安排的活動。」
「英雄那邊知道這件事嗎?」
「理龍可以證實吧。」我說。「她打斷了準備工作。」
「不知欸,這聽起來滿像藉口喔。」淘氣鬼說著,聽起來歡樂過頭:「也許妳最好取消掉,以策安全。」
「淘氣鬼。」戰慄咆哮道。
淘氣鬼笑著:「我會去巡邏地盤啦。我會用我的能力,所以不用擔心我的假面被看到。」
「蛇蜷說我們根本不該穿假面服外出。」我說。「我以為這一點還滿清楚的。」
「好啦。」淘氣鬼說。「隨便啦。假使我不應該做任何事情的話,我就要回我那裡了,我要耍廢、追一些爛大街的實境節目。」
「沒電視。」戰慄說。
「我就要看電視。你沒可能阻止我。假使你倆想扮演霸氣、愛多管閒事的老媽老爸,那樣也可以。但你可不能跟我說我不能看電視。」
「我是說妳不會有任何頻道可看。沒有電纜,沒有數位訊號,也沒有衛星訊號。就只有靜電噪音。」
淘氣鬼呻吟著,發出像是剛被切腹的人的苦痛聲響。
我的譬喻很傾向這種暴力形象,我是怎麼了?
「為什麼妳不來我這邊?」攝政問她:「打電動?我還有錄在DVD上的節目。沒有狗屎的實境節目,但還是有些東西。」
我看向戰慄那邊,估量著他對淘氣鬼和攝政鬼混的反應,只不過我們,只雙眼交會了一下。我們都在想著同一件事。
「我不認為⋯⋯」戰慄開口說。
淘氣鬼回身面對他,朝他戳出一根手指:「夠了!你可不能指使我的生活!」
「請不要吵架。」烈陽舞者,從旁觀者的位置說:「我們已經承受過太多事了。」
戰慄向前踏步,抬起手,但淘氣鬼沒讓他有機會碰到自己,便後退開來,手甩過空中,就好像要在戰慄嘗試時打開他的手。「你說的話夠多了!你不想要我慶祝第一場我真正有他媽的派上用場的正式勝利?好!不想要我去巡邏?好!我會接受這種鳥事,因為我想和隊友打電動,我就不會站在這裡聽你說話了!你自己看著辦啦!」
「如果妳只⋯⋯」戰慄開口說。他住了口,嘆氣。
「怎麼了?」我問。
「我正要說些話。」他轉過身,說道。「但我不記得要說什麼了。」
我們頓時感到對話死寂,沒有人確定接下來要說什麼,也沒有人能回到先前的對話,繼續之前的話題。
「我們就做我們該做的吧。」魔閃師最終說。「做得好。掠翅是對的。我們撤退,照料所有傷口,然後也喘息一下。」
在場所有人,包含我,都點頭低語贊同。
魔閃師更對他的隊友,而不是對我們說:「我離蛇蜷最近,所以我會去他那裡看看,見見諾埃爾,看媘蜜需不需要幫忙把我們的主任人質放走,之後我會和蛇蜷談談他在我們的問題上的進度。」
「別太逼他。」創使說。「不管他的計畫是什麼,現在壓力都很大吧。我寧可等幾天之後再跟他談,不要現在冒險讓他不爽。」
「這就是我們的不同處了。」魔閃師精簡,說:「我不願意等他。」
他這樣說完,就對我傾斜帽子致敬,並離開了。他沒走出門三步就找到有東西可以替換,把一座郵筒留在商場邊。行旅人其他隊員開始離去。
「我也要離開了。」攝政說。他給我一道懶散的假敬禮:「幹得好啊,老大。」
我對此皺眉。我不想提起自己在前一次戰鬥時接手領導職的事。我瞥了眼戰慄,發現他也在看著我。
「我們可以談談嗎?」他問道。謝啦,攝政。
「是啊。」我說。
「我們是有做計畫。」
「你們在約會了?」母狗問。
「我沒那麼說。」戰慄說。
「但你們有在約會了。」
「是啊。」他承認道。母狗看向我確認,我點了頭。
「嗯。」她用單音節的回應回應,表現出一些沾沾自喜。
「妳想來嗎?」我問她。「消磨時間?」
「不了。」
「妳確定嗎?」我問。「歡迎妳和我們待在一起,看點電影,吃些好食物?」
「跟人待在一起太累人了。這麼溫暖的晚上,天氣也很好,我想我會和狗兒一起玩。確保他們沒有受太多傷,在月光下扔幾顆球,在我想吃飯時就吃飯,在我想睡覺的時候就睡,不必擔心我會礙到任何人。」
「妳不會礙著我們的。」我向她保證。
「這樣都好。我這麼做才最快樂。」
「好的,保持聯絡。假使妳想要一些陪伴,就再過來?」
她聳了肩,轉身離開,班特利在她右方,雜種在她左側。班特利每走一步,就變得更加巨大。等到她幾乎走出我們的視野,班特利就夠大能到讓她騎乘了。
就剩戰慄和我呆站在商場裡。
「我幾乎以為妳不想跟我獨處。」他評論道。
他看著我。我感覺自己正被仔細查看,彷彿我的每個動作、每個部位忽然處於聚光燈下,任何我所做的事,都可能被解讀成其他的意思。
「不是的。」我十分小心地,說。不全然是那樣。我只是不想要在接手他隊上的位置時傷到他,我也知道那個話題會出現。我將頭髮塞到我面具裝甲覆蓋的耳朵處。「不。能獨處是很好。」
「去妳的地方?」他問。
「好啊。」
■
我的人正在地盤裡活動,但他們忙著清理凌亂的環境,沒真的要做完事情。這在很多層面上都很惱人。我們有做完一些事,理龍就打斷了我們。我們正處於鏡子倒相的世界裡吧,我想著,有英雄阻礙著發展與復原。
我可以理解理龍這麼做的原因。我不是在說這就是她的錯。在她沒有特別指引那些裝甲的情況裡,就更無法特別指責她了。但這依然很煩人。
我們之間的沈默很緊繃。我期望母狗一起過來。不是因為她會開啟對話,而是因為那會將話題遠離隊伍領導權的討論,有電燈泡的話,也有理由保持安靜了。我這樣想利用她,或是接受她的本性所造成的不舒適沈默,會很不好嗎?
我們前往沙灘的路上,我用超能力偵查過人群。我們不應該再穿假面服外出,但這時也沒有更好的選項了。我想蛇蜷也會諒解我們在這種情況使用超能力吧。我們走入暴雨排水溝,爬上到我的基地。
夏洛特和希瑞菈在我打開門時,看起來很驚訝。夏洛特和三個孩子一起坐在沙發上,而希瑞菈斜倚著椅背。她起身站立。
「發生什麼事了?」希瑞菈問。她緊張地瞥向戰慄。
我看到夏洛特和孩子們腿上有盤子。有我們當天早先煮的豬肉。我走向冰箱,發現她們冰了一大塊裹在保鮮膜裡的豬肉。「PRT不喜歡我們主張這城市歸我們掌控,所以他們派來理龍的裝甲,要連根拔除我們。」
「妳想要我們做什麼呢?」她問。
「什麼都別做。沒關係的。持續照常工作。我很高興妳們想辦法即時確保食物有被煮好。有任何其他問題嗎?」
「我們沒完成很多工作。」夏洛特說。
「不論如何也不會有進度的。」我說。「那也沒關係。我要拿些食物。戰慄,你想吃東西嗎?」
「是啊。拜託了。」
「七台理龍的裝甲?」希瑞菈說。「假使它們回來的話⋯⋯」
「它們都被處理掉了。」戰慄說道。希瑞菈和夏洛特臉上因戰慄所說的話而驚訝,還是對他用那個奇異、迴盪的嗓音說話方式吃驚?
我將兩份豬肉放到餐盤上,然後將其放到微波爐裡。「它們可能會回來,但那會要等一小陣子才會發生。我很擔心地盤的事。大家很不高興嗎?」
「是啊。」希瑞菈說。「好幾個人被那個漂浮飛碟給電擊。」
「無人機。」我說。我心一沉。我對我的人的保護承諾再次被打破。
「是啊。無人機。大家很不爽。有人想攻擊無人機,把它們關在垃圾桶裡,但翅膀會卡住,所以他們就開始用防水布。他們在無人機開始反擊之前有抓到幾台。」
戰慄用我無法讀出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面具這東西真蠢。
「有人受重傷嗎?」
希瑞菈搖了搖頭。
「好的,很好。聽著,我要在接下來這幾天裡從幕後工作。我不會穿假面服外出,或是明顯使用超能力。妳們可以保持事情順暢運作嗎?假使妳們遇到任何問題的話也可以打電話給我。」
「我,呃,我不知道。」
我打開微波爐,拿出冒煙、裝著抹上香草的豬肉的餐盤。「有什麼問題嗎?」
「我擔心人們會認出我,然後消息會傳到我認識的人耳中。」
「我沒要求妳們犯任何罪行。我只是在找我可以足夠信任的人做管理職責。確保有人在做清理、沒有人在偷懶。不是和城裡其他任何地方的清理工程不會做的事。」
「不過我還是在幫妳做事啊。我是在幫罪犯工作。就算我現在在做正確的事,還是感覺不太對。我無意冒犯妳的。」
「好吧。」我說,頓了下。我顯然太慢準備食物,因為戰慄來插手幫忙,把豬肉切片、排上盤子。我該怎麼處理這個情況呢?「聽著,我今晚或明天早上的某個時候,會從樓上保險箱拿出五千元。」
「這不是錢的事,或是我有缺錢,或任何那種⋯⋯」她抗議道。
「我知道的。我沒想要賄賂妳。不儘然如此。我猜,呃⋯⋯」我語音漸落。我太疲倦,今天太常在激烈運動時思考。「呃,我想說的是我相信妳,我也很重視妳所做的工作。所以拿那一筆錢,之後妳若知道有人能做我要求的工作,像是夏洛特或其他妳認為我們能信任的人,就給他們妳認為合適的價碼。假使有任何剩下的錢,也許妳可以跟夏洛特分。或是在那些跟無人機戰鬥的人之間分錢,也一定要告訴他們說,就算我很感謝他們挺身而出跟理龍戰鬥,我也不想要他們再做那種事了。」
「妳不想要他們戰鬥嗎?」
「我最不想要的,就是有在這地盤居住的人因我而受傷。我也不想給妳們造成麻煩。今晚就想想妳們會怎樣用那筆錢吧。但別想太多。那是份禮物,是謝禮。」
「我不能拿妳的錢。」希瑞菈說。
「那就別拿吧。」我跟她說,試著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專注在食物上。看到這件事有多麽地中傷我,對她也不太好,我不想要她因為內疚而行動。我從冰箱拿了一罐可樂。我用那罐汽水給戰慄打手勢,他點頭。我就幫他拿了一罐。我得吞一口口水、清清喉嚨之後才說:「我希望妳們會留下來。我真心希望如此。但假使妳們對自己做的事情感到很不舒服,也沒關係。妳們可以當成兼職,也能離開。我會很失望,但我不會生氣的。」
「好的。」
我看向夏洛特和孩子們,我手裡的餐盤蒸氣騰騰,另一手則拿著可樂,我的右腳放上階梯第一階。我就問夏洛特:「妳願意保持現狀嗎?」
「是啊。但我只是在照顧小朋友,還有確保大家都有吃飽。我不會出現在大家面前,也不像是二把之類的人。我⋯⋯希瑞菈和我,之前,有談過這件事,談過她感覺不是很舒服。我願意留著是因為現在這樣可行,但我能理解她想說的重點?」她嗓音在說完話時帶著不確定的變音,是在請求講出意見的許可嗎。
「我理解的。」我嘆息,說。「我很抱歉我待在這裡的時間沒長到妳可以跟我談這件事,希瑞菈。」
「妳有更大的事情要擔心。」
「我不應該在我這樣離開的時候忘記這件事。我很抱歉。妳就做妳需要做的事吧,考慮妳有什麼想要求的妥協方案或選項。我認為不管妳怎麼做,我都會理解的。」
她點了頭。
戰慄走到我前方,停在樓梯半路上。我跟著他,把我的褓母/廚師和不情願的副官留在身後。
幹,幹,幹。
「妳會處理這件事吧?」戰慄問。他停在二樓。我在思考一陣子之後,傾頭仰望下一個台階。
「不知道。希望我能保住她。我不在這裡時,沒有她就,不可能將所有事情都管好的。假使有某些我能為她做的事,也許我就會做。我不知啊。」
我們走到臥房裡。我很高興自己或多或少有保持房間整潔,但我也花一秒迅速整理床鋪,將某件衣服丟到洗衣籃裡。我將幾件摺好的衣服移開木椅,讓戰慄能坐下。我拿來遙控器,打開電視,只想起那裡沒任何東西可看。我就將其保留在DVD播放器的畫面上。
我因著緊張的能量而坐立難安,我花了一段時間才拿下面具,找到床頭桌上的眼鏡,之後我自己才坐到床墊邊,汽水歇放在腳上。
戰慄拿下頭盔,開始吃起東西。這是我從我們離開他的公寓、到蛇蜷那裡以來,第一次看到他的臉。我能看到他眼睛底下的黑眼圈,他昨晚沒睡好。他沒有好轉,但期待他好轉的話,也很不合理吧。
布萊恩吞下食物:「我希望自己能給妳建議,但淘氣鬼和我是到了,假使我們得擔心要留住人的話會比較好的地步⋯⋯妳之前是怎麼稱呼她們的?」
「員工。」
「對呢。假使我們得要擔心如何保住員工,那樣才算好,因為那表示我們實際上有員工。我不確定要怎樣進行到那方面。我們都很嚇人啊。」
「我也很嚇人啊。」我無可否認地有防衛心,說道。
「妳是很嚇人。但我會說妳作為一個概念,會比真人可怕。」
「老天,謝啦。」
「不。那並不壞。妳整體來說比我可怕,但妳也比我更容易靠近。我很高,肩膀很寬,還戴著面具,有一股黑暗環繞我身邊。人們看到我走過來時就會逃跑了。」
「我的假面服,也不怎麼有滿滿愛心啊。我有蟲子爬在身上。當然,我是比較小隻,體型比較窄,但是⋯⋯」
「被妳攻擊的這個概念可能會讓人毛骨悚然,但就算妳大多數時候會放水,大家仍不會在面對面戰鬥時,想像自己會感到恐懼。是妳的超能力很可怕。我呢?我認為大家看到我,他們會想像我把他們打成爛泥,或打到更慘的下場。我的超能力很不方便、很嚇人,但那不是可怕的部分。」
「不過,你沒辦法真正看到你自己的黑暗吧。」
他搖了搖頭:「我知道哪裡有黑暗,但我無法真正看見。」
「我認為你低估黑暗了。」
「也許吧。但我的重點是,大家比較可能逃跑,不是在我走近時留下來說話。妳可以把蟲子移開,讓蟲子不成威脅,大家會感覺像不被威脅,然後願意聽妳說話。」
「也許吧。但假使是那種情況的話,就別給他們機會逃跑啊。」
「什麼?從角落跳出來,嚇到他們黑白不分,之後再給他們一份工作?」
「當然。為何不行呢?不然就讓淘氣鬼闖入公寓,留一張卡片啊。」
「我不認為那會表現出正確的訊息。那會有模糊的威脅感。」
「你才是模糊的威脅感吧。假使你的潛在僱用人連這種程度都無法接受,那麼他們恐怕,也做不了工作吧。假如你找不到任何人,那麼我也許可以把我的人派到你那裡,幫忙你起步,不然你也可以掏錢請些好的傭兵來做事啊。」
「也許吧。」
「會有其他選項的。別太擔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有好幾天之後才得決定下一步計畫。我們就先放鬆吧。電影?」
「當然好啊。」
我從床邊站起來,瀏覽過蛇蜷跟電視機一起提供的那箱DVD。大部分東西都包在運送時的塑膠膜裡。我瀏覽之後,將幾部片子遞給布萊恩,轉回到袋子上,繼續瀏覽片名。
我們到底該看三小?我不想要會摧毀布萊恩的心情,或提醒他曾經發生的事的任何片子,所以恐怖片八成不行,我厭惡了高強度的劇情,但我也無法忍受羅曼史或是糟糕的喜劇。
「話說回來。」布萊恩說:「關於領頭、下指令的事⋯⋯」
我皺了眉。
「妳今天接手了。妳想要這變成永久的狀態嗎?」
我轉過身。「不。不是永久。就等到⋯⋯」我話音短落。該要怎麼說呢?
「等到?」
「在我變得過度著迷自己所做的事情,在我沒睡好、犯錯的時候,我就會推遲掌握控制權。」
「推給魔閃師。」布萊恩說。我可以看到他表情上閃過一抹陰影。
「是啊。那個例子很不好,因為那沒成功。只不過,我們都知道你沒獲得足夠休息。所以我能同時接手你落掉的部分。」
布萊恩嘆息。他看起來沒比較開心。
「我不想讓你不開心。」我說。「我不想要趕你走,或是永久跟你一起帶隊,或完全領頭。就算我們沒有真正正式建立頭銜,你還是領袖。但我們這段時間裡,也能分配職務。媘蜜處理情報面向,我也許會繼續勒住母狗的韁繩,也會處理當下的抉擇,同時你就要處理攝政、淘氣鬼還有所有其他事情。」
「那個通作量只在聽起來時比較多,特別是妳和媘蜜在『其他』的小事情上也有貢獻。」
「不⋯⋯」我開口,之後嘆一聲息。「也許,是沒錯吧。我不想表現得像是在操縱人之類的。像我說的,我不想要你不快樂,但同時,我也想要整個隊伍撐下去。」
「妳不想表現得像在操縱人。」他說。他的叉子噹啷敲上盤子。「老天,這真糟糕。我知道妳是正確的。我知道這對隊上來說也很好,假使我可以直接撐過這件鳥事⋯⋯」
「沒那麼簡單的。別幫自己倒忙、有太多期待。」
「我整個人生,一直都比同年紀的人強壯,我也比大多數人強。花了些時間待在強人周圍。拳擊手、武術家,還有其他罪犯。我沒有很多朋友,但他們都是在我身邊的人,妳懂嗎?他們都是那種妳若現出任何弱點,就會殺過來的人。」
「你被打中,也不會有人說你是個軟蛋。我看不出為何精神、情感傷害有什麼不同。」
「我知道啊,但妳還是沒懂。我就是那種其他人展現出弱點時,就會攻擊的人啊。在我有超能力的一年之前,愛紗都跟我說我很混帳,就像她繼父曾經的那樣子。所以我想變得更好,但我也一直想要保護她,也一直想幫忙其他人。教妳和艾利克如何戰鬥,在情況需要的時候就挺身而出下令。可是有些情況裡,不需要我吧。」
「是啊。」
「所以那不只是我要調整。老天,是我的世界被上下顛倒。其他人來保護我,其他人來幫助我,其他人在戰鬥中掩護我,其他人來下命令。愛紗才是那個幫我修補事態的人。還有妳⋯⋯」
「我?」
「蛇蜷的事情。我不認為我對自己有困擾到我沒看出那件事的地步。那就像有重擔從肩頭落下。妳有關心的事,但妳也更放鬆了。妳有過去二小時前所沒有的期望,這件事也劇烈到妳的姿勢都變了。從我們離開商場以來,妳像是在慢慢說服自己說事情都結束了,蛇蜷會遵守約定,我們就會繼續照顧地盤,然後所有事情最後都會好轉。」
我疊起雙臂。「我沒這樣想。像我說的,我在等其他事情發生。」
「妳是這樣說,妳對自己這麼說,但我不確定妳有感覺如此嗎。我擔心妳會把自己推到超大的挫敗之中,妳也會被失落的期望影響到,無法承受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但我最擔心的是,我不會處於幫忙的位置,因為我太分心在自己的鳥事上了。」
「你不必承擔所有疏失。我們還有其他隊友啊。」
「莉莎不是重擊手,也別騙自己相信艾利克、瑞秋或愛紗會提供任何有意義的情感幫助。」
「我們會撐過去的。」我說。「我們都撐這麼久了。」
「或多或少算吧。問題是『撐過去』是可行——若是『撐過去』這種說法會合理的話——是撐到直到我們撐不住為止。然後一切都會完結。」
我嘆氣。「創使是怎麼說的?假使我們沒辦法做計畫或做任何事情來改變結果,全力在意也沒用吧。所以我們倆都會做我們各自的工作,照顧彼此,照顧我們自己,讓我們自己能預備好面對任何發生的事。」
他嘆了一聲。
「我們並不完美。我們都是有瑕疵的人,就算我想要在自己能做到的各方各面上幫助你,我也知道自己達不到那種期望。我不⋯⋯我不擅長這種事。我不知道要怎樣行動,或是要說什麼才好。但我很喜歡你。我也很在乎你。我會盡自己所能,就算那樣不夠也沒關係。我對你不會有更多期待的。」
他點了頭,但他看起來很鬱悶。
「不會不高興了?」
他搖搖頭。看起來沒有很開心。
「我不會永遠當領袖的。」
「我不知道。」他說。「就算我最後回復了,最好還是繼續讓妳做這份工作吧。」
「除非我不想要這份工作。」
「那可能是妳應該接手的原因。我不知道。我們可以放掉這個話題嗎?」
「抱歉。」
「沒關係的。只是⋯⋯這話題很沈重,也會造成很多影響。很難甩掉那些負面想法。我寧可聊聊妳之前說過的,關於照料彼此的話。」
「照顧我們自己。」我說。「有充足睡眠,有好的食物。」
「好吧。」他說。之後一頓。「我之前那一晚有睡好。」
「那就留過夜吧。沒有緊急的事情,所以我們能看電影看到睡著。」
他微笑了下,是我在許久之前,起初看過的那道、引起我的興趣的細微表情。
我把三個DVD放入光碟機,讓我可以用遙控器播放下一部電影而不必起身,接著我把假面服的裝甲板拆下來,之後就坐上床。我的背靠上他胸膛,我可以感到他的呼吸拂過我的頭髮。
我感到強烈的自我意識,幾乎無法跟上銀幕正演出的內容。我想著許多毫不浪漫的想法:我擔心假面服跑了一整天之後,有沒有體味,也想著我現在該不該起身去化妝室,好讓我不必像那天早上一樣急切醒來。
我感到他的手按著我假面服背部的拉鍊,寸寸下拉,之後停了下來。他指尖追著我假面服分離的頂端V處,一直到我的脖子頸背,接著往下滑。我能感覺到他的手指正按在拉鍊上,感到我身體每根細微寒毛都站起。
百萬道想法同時衝過我腦裡。所有事物彼此搭配,發出相當於咕噥聲:「呃。」
我身後沒有回應。我可以聽見他的呼吸,可以感覺到他呼吸的溫暖,以及他胸膛在我背部的起伏。他在等我下決定,而籠罩我腦海的那東西就成了他手指在拉鍊頭上的感知,強烈、持續地,留在那裡。
我在過去幾週、幾個月以來所獲得的丁點信心全部飛走了。我感到自己就像四月初那時候的脆弱,在我最惡劣的敵人面前哭泣。然而這⋯⋯不全然是負面情感。不全是如此:我依然敏銳察覺到自己的所有弱點,我想到自己像是在死去前,站在鏡子前方試圖忽略我從自己生命上看到的所有回憶。
我又一次,又這樣思考了。為什麼我在這種時候,無法有更浪漫的想法呢?我是在以某種方式逐漸壞掉嗎?
「讓我起身關燈?」我問。
他的超能力籠罩住房間。我可以感到黑暗的幻觸貼上我假面服的細緻布料以及我的臉面,讓我像墜入黑暗般瞎了眼、聾了耳。
在我被墜入黑暗時,他是可以視物。這完全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啊。
「這樣不公平啊。」我低語道。
他將一隻手放到我頭上,讓我轉向他那邊,接著將嘴唇貼緊我的唇。
我沒再抗議了。
#雜種 #班特利 #母狗 #夏洛特 #戰慄 #淘氣鬼 #攝政 #碎歌鳥 #希瑞菈 #掠翅 #媘蜜 #魔閃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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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現實的問題是,為什麼角川會認為大家不會找盜版資源?】
【我一直吐槽自己的老派思想,但到現在,我依然認為免費、共享且對製作者誠實的海盜灣與網路連載才是最好的作法。】
【這就像是,大家都願意在打球時,特別練習某個技巧,然後嘗試不同的球賽,但不是所有人都想打NBA或大聯盟吧?就連地方賽也會很麻煩啊!啊不就是打球,幹嘛想這麼多?先打好再說吧。我對寫作的想法,大致也是如此。】
【如果台輕好看的話,我自然會被推作品吧?如果沒有人講論,那麼,或許人們應該栽培的不是平台,而是談論小說的有趣方式。】
【最近在找字型的licence時,發現一個我相當喜歡的新字型:未來熒黑。】
【這似乎是浙江大學的實驗室的作品。但畢竟是在github上發表,所以我就單純很欣賞他們的作品,發自內心地感激他們願意多花力氣在海外發表。】
【中共的審查,對在台灣的人沒什麼區別,但最麻煩的是當我們沒辦法看到自己所欣賞的作品時,才會感到長城到底有多靠杯。在這種自然宇宙的人為切割下,能看到自己喜歡的作品,並實際使用⋯⋯就是非常珍貴的事情。】
【網路上對於未來熒黑的推薦,似乎很少,就讓我簡短講一下為何我想嘗試這個字體吧~】
【能夠免費商用的字體,最常見的就是細明體、新細明體系列,以及標楷體吧。但前者很醜,筆畫不合邏輯或不合比例,後者則沒有個性,且過粗到粗暴。】
【其他免費字型中,我最能接受台北黑體的「細體(Light)」。其他感覺太僵,或是太硬,或是沒有個性,不然就是太圓潤、肉感太重,也可能是太接近傳統書法字——在我看來,就是個性不足,說不定直接用書法體還比較好。】
【而我想要的書法體,是廣義的歌德體——可以隨意變形,也可以做出中二花式設計的書法。換言之,我想要一個可以寫成草書,但實際上是楷書的書畫字,所以那就絕對不是打字時會用的字型了。】
【未來熒黑,是唯一一個我感覺自己能用來設計科幻的字體——它很簡潔,比例較屬傳統,提供夠多粗體變形讓我感覺可以做出EVA明朝體(Matisse)的效果。其均寬設計,也會完全脫離筆墨感的傳統——換句話說,我認為它最能表現出實驗室那種,潔淨至極的環境下的美感。】
【你也可以說,這看起來根本是看板字吧?⋯⋯是啊,我會說未來熒黑除了未來感之外,恐怕不適合用於任何其他情況。】
【我真的很驚訝,就算到了最近幾年,依然有人認為中心化的價值體系能做出某種超驗、無比真實崇高到全能神位階的「美」或「藝術」?】
【說不定,文學這樣內捲,就是因為這群人不願意真正接受「多元文化」價值,也不在意其他人到底在看什麼東西,創造出自己一小群人所喜愛的語言,還延續了相互貶低、文人相輕的傳統⋯⋯】
【媽的,垃圾食物也是食物好嗎?又不是所有人能吃生鮮養生美食,而他們的談論文學方式就和布赫迪厄所提及的文化象徵資本階級一樣——為自己再場域裡打造出位階優勢,打壓對手,維持自己的苟延殘喘。】
【當然,我相信這些「嚴肅文學」的做法也需要這種炒作,才能讓作者們吃上一點飯。不然,喝西北風的人怎可能有機會嚐到「藝術」的味道呢,不這麼做,他們就只能品味飢餓與死亡了。】
【不過我得說,字母會他們的行動並非沒有正向意義,但也僅止於此:行動,而非論述。文學是藝術,是「技術」、「技藝」,文學者擅長的就是生產與表演,那些嚴謹、難解的哲學思想就交給真正的專家吧⋯⋯因為,我覺得他們的論述絕對無法撐過哲學專業的人的審視,也無法適用現當代的年輕文學者的思想框架。】
【但我覺得他們從頭說到尾,都沒回答這個問題:是誰給他們這樣講述「知識」或發展方向或任何指導原則的權力位置?就我而言,我可沒有投票選他們呢,而就算我願意深讀他們的作品,若他們想坐在這種居高臨下的位置遞書給我看⋯⋯除非是免費贈書,不然我也不會想花錢——我幹嘛在喝西北風時,花錢請人來跟我說我在吃屎呢?】
【我會說,讀這種人的書,還不如自己做研究,或寫小說呢。】
【此外,我十分推薦網路上哲學教授們的免費資源,比如Carefree Wandering(https://www.youtube.com/watch?v=h0nkLovWA1M),因為哲學呈現的「批評」絕對不是字母會的某些採訪中所談的「批評」。】
【與「嚴肅文學」正相反,奇幻並不怎麼在意這個世界——至少我喜歡的作品是如此——奇幻擁抱了語言的虛構與不可能,突破「人類」概念框架的界線,然後跟你說:】
【「我想跟你說一個故事,而這個故事並非發生於這個世界。讓我跟你談談我想說的世界,你就能與我一同體驗這個故事的人事物。」】
【我想,對大部分人來說,講故事與聽故事就是如此簡單、純粹,自娛娛人,有如火邊晚餐的茶餘飯後。那這樣說來,不在意說故事的小說家,還能稱上「說故事的人」嗎?】
【把Critical Role的角色扮演當成咖啡店似的背景噪音,我才能稍微在這些瘋狂之中,稍微取得一點平靜。】
【終於收到《白凜世紀》了,我有些理解為何余大不想在台灣宣傳這本書⋯⋯】
【因為它的這種裝訂法真的不是很好。我並非只能接受普通的精裝本,但問題是,精裝也不只一種啊,為什麼要做成質量感這麼低的商品?】
【當然,我也知道沒有人會想尋求我的意見。這就只是,我個人的失望抱怨罷了。】
【唉。這樣,讓我改裝起來確實是更輕鬆啦⋯⋯】
【今年又到了血源的季節。我最近在實況上看到一個新奇的出裝:主出奧術,只穿褲子、裸著上半身,用拳頭揍人,也會召喚星星之類的東西抹消敵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