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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克頓灣.png

君主 16.11

  

  我在他的手槍擊發前一瞬間,感知到他手指的動作,我就想側身躲開。躲開也沒有幫助。躲子彈不是我的擅長的事。從手槍追蹤我的動作來看,湯瑪斯.卡爾維特也很熟悉槍枝,不然他就是在用超能力確保自己會擊中目標。更可能是,這兩種說法都正確。

  被子彈擊中,我幾乎有一瞬間以為這件假面服完全擋不住子彈。然而這個想法並不完整。在我感到但的衝擊穿透我胸膛與背脊時,我幾乎頓時感到失望。

  我落到地板上,張大嘴,在槍擊後我就無法感覺到心跳了。像有一把大鎚擊中我軀幹正中央。我無法說話,也根本無法有連貫的思緒

  但蟲子已經在我落地匍匐時流出我的假面服。辣椒蟲移向湯瑪斯.卡爾維特和他士兵們的約略方向,先前已經預備好的絲線也在假面服底下解開,拖在飛行昆蟲後方。我沒辦法清楚思考,無法協調出聰明的攻勢或叫蟲子攻擊弱點,但它們仍迅速前進,咬嚙他們暴露在外的皮膚,在我與攻擊者們中間構築障蔽。

  卡爾維特退開,彎起手肘塞住他的鼻子和嘴巴,雙眼緊閉。他朝我大略的位置打空彈匣,但沒有一槍擊中我。他在我們蟲雲和他臉上的蟲底下,沒法看到我。

  我讓飛行蟲用絲線抓到他的槍,將槍扯開,他就繼續後退。我更進一步也綁起其他槍枝,希望避開子彈的壓制性屠殺。假如我能找到支點,像在移動的人事物,就能在槍口指向我之前干擾瞄準的動作。

  他說話時,儘管有消音效果,他仍拉高了嗓音:「到房間外。直接朝裡面打⋯⋯不對。撤回命令。」

  在我有想出策略之前,就已經擺出反制手段了啊

  「⋯⋯把她燒掉。她的假面服可以防彈,而我想了結這件事。我需要去照料其他事了。」

  我無法呼吸。我能吐氣,呼出細碎的痛楚,但我感覺胸膛像是向內凹陷。我的脈搏也沒在跳動,血管裡的血液似乎流動得過度緩慢,我也無法吸氣、舒張我那被壓碎的胸口。

  我透過蟲子,能感知到有兩個男人向前進。兩人都戴著防毒面具,雙手拿了個罐子。他們身後留下一道刺鼻味,對蟲子的嗅覺味覺感知過於強烈、沈重。

  我將一隻手放到胸膛上,就好像這將就能估量我受的傷,然後在我碰觸到某個滾燙之物時就反射性拉開手。一團裂亂金屬,卡在我設計成胸甲的裝甲上,那東西燙到,一碰觸就使我被燙疼。子彈,我想著。我從沒想過子彈會這麼燙

  這個想法疊加上了我手掌底部的滾燙,讓我更能清理思緒。那顆子彈沒有打穿我。我感到的那個東西,是子彈擊中後的衝擊?或者是我自己被子彈擊中時的預期感,讓我想像出那股疼痛?

  這也沒有區別,因爲湯瑪斯.卡爾維特的士兵正用打火機點火,我這才察覺到他們拿著的罐子是臨時製成的燃燒彈。

  就算我的身體很僵硬、反應速度過於遲鈍,我還是伸手到身後。我靠著幾隻常駐於我的多功能間鞘的爬蟲,瞬間找到我要找的東西,將其從特別分別的位置抽出來,放入我手中。

  我將防狼噴霧劑瞄準了打火機,按下噴霧鈕。噴霧劑噴過十呎的距離,而他們也在房間對面,我們之間還有一整團強抑泡沫。

  防狼噴霧劑被點燃,燒起那人的袖子和他上半身的襯衣。打火機在他揮手滅火時掉在地上,那人就算袖子著火、戴著防毒面具,卻仍想把衣服脫下來。

  在那個人想要燒我的時候還放火燒他們,這並不怎麼聰明,但我也沒得挑了。我想讓自己爬起來,但胸口爆發出劇痛,使我癱倒在地,幾乎讓我的位置更加惡化。那股痛楚刺穿我的肋骨,彷彿我的肋骨已經不成形,在身體軀幹上一施加任何壓力,我全身就可能垮掉。

  我的蟲子已經移向另一位拿著汽油瓶的男人。他猶豫地看向自己著火的夥伴,現在絲線也已繞過瓶子的瓶口、他的手指和手腕,打好了結。

  「真煩人。」我察覺到湯瑪斯.卡爾維特在隔壁房間的嗓音。他撤退、關起身後的門,但那門被撞開,手裡綁著汽油瓶的男急忙人躲開那位仍在拍打自己身上火焰的男人。卡爾維特多咆哮一聲:「該死的。」

  「假使我們用手榴彈⋯⋯」其中一位士兵開口說。

  「不准用榴彈。我可以向你保證榴彈不會像你以為的那樣爆炸。給我那東西。」

  我能感知到卡爾維特將瓶子從那男人手中扯下來。我開始預備好蟲子,用絲線造出鬆散的網子。這阻止不了前進的動量,但我還剩下幾條絲線。我就開始將其繞過天花板上的燈具。假使我可以拿到那個瓶子⋯⋯

  他沒有如我以為地那樣行動,他首先,沒有點燃瓶口的破布,也沒有將瓶子扔向我。卡爾維特高拋汽油瓶,將其扔到門邊的地板。瓶子碎裂而其內容物——聞起來確實是汽油——流過房間半片地板。

  那位跟我一起留在房間裡、依然被火燒的士兵,尖叫、呼喊道:「不要啊!」

  他衝向門口,卡爾維特就向他開槍。子彈不足以阻止士兵前進的動量,但另外一位士兵重重踹了他的肚子。那人癱倒、摔入那灘汽油與碎玻璃上時,卡爾維特用腳關起門。

  那人正被燃燒的衣服點燃了觸媒。一夏子,房間前方的地板就燒了起來,整個房間便充滿了那位胡亂撲打、全身著火的士兵的刺耳尖叫。

  我頓時感到本能性的恐慌。那是在基礎層級上、深深刻入腦子的愚蠢恐懼,使我們能像野狼、馴鹿或猩猩地認知到火焰很糟糕。煙霧很糟糕。我得避開火焰,卻無處可逃。

  我搖了搖頭。得要思考才行。

  這房間只有一個出口。要到出口,就得跳過強抑泡沫,而我胸口痛成這樣,又沒有助跑空間,我就不確定自己跳不跳得過去了。就算我能跳過障礙——沒跳過去就表示我會被卡在、困在這裡——我還得跑過一灘正在燃燒的汽油,避免被那個在掙扎、燃燒的男人給絆倒,然後到門邊、拉開門。

  然而卡爾維特正在冷靜、高效率地命令手下拿來桌子和椅子,擋住門口,彷彿隔壁房間的火災不怎麼重要。一張椅子頂住了門把,沈重的餐桌擋住了門板。三位士兵合力搬動一張破爛的沙發,抬起兩端、將其擺到餐桌上。

  我的蟲子。我在這棟建築裡沒有夠多蟲,數量不足以認真對卡爾維特發起攻勢。房間著火時,我帶在自己身上的蟲子大都被燒死了。有些蟲子抓在卡爾維特和他的人身上,但那些蟲子太少,達到的效果也比較接近讓人煩躁,而非痛楚。在我毫無思緒的恐懼中,我將蟲子召喚到自己身上。或許是我的行者這麼做了。也許是我們兩個,在淺意識中如此合作。

  不論如何,我都只有幾隻能派上用場的蟲子,一大群都是附近街坊的飛蛾、家蠅、蟑螂和螞蟻等無用的昆蟲,卡爾維特,蛇蜷他則正要走出這棟房子了。

  我看著更大的場面。我處於在利魔維坦攻擊後,被人們拋棄的其中一片區域。這棟房子從一開始就沒很好,淹水則讓屋況變得更糟糕。卡爾維特在傳送我之前,已經在這個區域做好准備。這棟屋子座落於街區角落,隔壁兩棟房子都被清除。我能看到的範圍內都沒有人影。他把這裡清空,不留目擊證人。周圍設置了可攜式鐵鍊柵欄,鐵鍊也綑在房子周圍。他現在要穿過空地,他的人緊緊聚集在身後,穿過鐵鍊。從其中一位士兵手裡的鎖頭來看,他們顯然是計畫要封鎖這棟建築。

  在柵欄之外,有十幾輛卡車、車子環繞在建築周圍,每輛車都面朝著這棟房子,頭燈大開。幾夥士兵站在卡車前方或兩側,舉槍、蓄勢待發。大部分人都有機槍或手槍,戴著榴彈彈帶、身著全身式的防彈裝衣。有三人拿了強抑泡沫噴射器。

  我不可能離開這棟屋子了,但這也沒有區別,因為我無法離開這個房間。那裡有兩扇窗戶,我只能碰觸其中一個窗口,而那兩扇窗戶都被釘上了木板。木板不止是釘在窗口,他們也將讓長條木板釘入了牆壁。我伸出手,碰觸一片木板,感知出釘子與螺絲的凸起表面。

  螺絲。六角形螺帽的螺絲。因為卡爾維特不願意承擔我手上有螺絲起子的風險,便選了這種不尋常的螺帽。

  我笑了。呼氣發笑的動作使我胸口痛楚揪緊,這笑聲八成也會聽起來有點瘋狂,但我還是笑了。這也做太過頭了吧。

  這就是第二次觸發事件的完美時機了。莉莎不是有說,我超能力的心智連結在我感到被困住時會被強化嗎?我懷疑自己是否曾感到,我比現在還要更被逼入困境呢。我沒看到火勢蔓延到多遠,因為我看不見,而火焰的熱度也在殺死我需要用來感知的蟲子。在這房間變成烤箱、殺死剩下的蟲子,讓我瞎了眼、被活活烤死以前,我只有一、兩分鐘的時間。

  我在一波煙霧掃上身體時咳嗽,我低低彎下頭,繼續呼吸。

  不,我八成不會被燒死。我會在火焰燒掉氧氣時窒息而死,在自己開始被燒傷以前就安靜去世。我也許那時,在所有事情那樣糟糕透頂時,才會被觸發吧。那八成對我不會有所幫助。我想不出個方法,以超能力,讓我逃出這場混戰。

  我發動攻勢,將蟲子派去追擊卡爾維特和他的人。太多攻擊都沒有用處,太多蟲子根本不能咬人。然而,我發現在附近有三隻黑寡婦。在考量一陣子之後,我將它們筆直派向卡爾維特。它們找到了他的脖子,咬入了血肉。

  他拍打著那些黑寡婦,手指捏起了其中一隻,將其舉到他眼前。之後他說了些我沒能聽懂的東西。

  他將那隻死蜘蛛彈到地上的動作十分慢條斯理,他朝人們喊出了一道命令。

  我恐怕,是能聽見、聽懂那道命令。我知道夠多背景資訊,能填起了空缺、猜出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把整棟樓燒了

  「幹你娘。」我低語著,將雙手壓上木板。我吸入一縷煙霧時咳嗽著,之後在胸口劇痛以及試圖呼吸時,又吸入了煙霧,兩者疊加,使我咳得更重,造成惡性循環。卡爾維特的人點燃更多瓶汽油燃燒彈,扔過他們設立的柵欄。其中一個瓶子擊中建築側牆。另一瓶擊中了前廊。三、四瓶則落到草坪和周圍地面上。

  卡爾維特回過頭,自信大步地,走到一輛車子旁,坐上後座。他沒讓駕駛開車、帶他離開這裡。不,他對觀望的興致比較強烈,想確認所有事情都有依計畫進行。他將自己擺到車子裡,就表示他會在我的蟲子無法觸及之處。

  但他對黑寡婦的毒液似乎也不怎麼關心呢。

  他很可能已經打了必要的解毒劑。該死的,黑寡婦的解毒劑也能適用於其他多種蜘蛛的毒液。他八成會承受副作用,但副作用也不會即時生效。

  我得讓自己集中注意力。注意著我在這裡所處的即刻危難。

  我考量過要等火勢燒壞地板,之後再跳過泡沫、直接摔到下一層樓,之後我就放棄這個點子了。首先,我撐不到那麼久,而且那麼做的受傷機率會太高。

  唯一一條能離開這房間的路線,就是窗戶。現在,我得忽視部署在室外的人們。我有考慮要用刀子,從牆壁和窗口拆下木板。我也很懷疑自己胸口痛成這樣,還會有那種力氣,而且我也無法及時拆下這麼多塊木板的。他在每個固定點,都釘上了三根螺絲。該死的,我猜卡爾維特在命令要釘起窗口時,是有考量到我的刀子。

  我拔出槍。我不確定卡爾維特有多少情報,但他在這裡時,似乎並不在意我朝他開槍的可能性。可能是這樣,也可能是他認為自己的超能力可以逃脫那個他被開槍的現實。

  我邊咳嗽、依然感到胸口的槍擊時,不只移動、瞄準都很困難,而是瞄準需要瞄準的目標,才是最困難的部分。我只有這麼多發子彈,每發子彈要移除的木板也太多片了。不,最好要將槍口擺成我能同時擊中多片木板,同時打中被釘在建築外側與房間內側的木板。

  槍擊的反作用力激烈到我胸口的劇痛猛烈燃起。手槍掉下我的手,我也得壓抑住咳嗽反應。連在面具鏡片後方的眼睛,也開始被煙霧逼出淚水了。考量到我無法視物,就不是說視覺很重要呢,但那也增加了一件很干擾我的要素。彎腰的動作加重了我的痛楚,使我近乎倒下,咳嗽到我眼冒金星。

  地板溫暖到,較敏感的蟲子會因其接觸到地面便死去。我是靠著猜想、摸索還有耐熱的蟲子的種種感知,才巧合地找到手槍掉落的地方。

  我撿起槍,又開了兩槍。我反抗著胸膛裡的劇痛,便伸起手、扯下木板。我成功把體重當作扯下木板的必要力量,木板在槍火下裂成三塊,兩片在左方而一片在右方。

  再三發子彈,我就能從室內移除更多木板。我把已被拆下的木板,插入外側的木板中間,將其中一片扯下來。

  槍火引來了人們注意力。有人喊出一道命令,幾十把機槍指向那扇窗戶。我待在低處,沒有隱藏在窗戶底部,而是靠近房間角落,雙腳朝向窗戶地躺著,我雙手高舉過頭,全然十分意識到牆上的火焰,距離我僅一臂之遙。

  子彈打穿了外牆和內牆。其中一顆子彈擦穿地板,擊中我背後的裝甲。衝擊的力道使我又感到另一段咳嗽痙攣比之前還要糟糕了。

  我需要盡快逃出去。

  他們知道我需要出去,也沒有想給我逃脫的機會。士兵們正在退出彈匣、頓時停止射擊。那是叫彈夾還是彈匣?不管那東西叫什麼,槍枝一直都不是我的愛好。他們換了彈夾,再次傾瀉齊射火力。

  我不能躺在這,等著某人幸運到能打中我,或讓煙霧影響我呼吸,或讓我面臨其他我可能的致命結局。

  蟲子聚集到建築外側,被超能力喚來,緊靠著屋頂與靠近這房間的外牆上。我注意到了蟑螂,將它們引導到卡車和建築周圍。

  蟑螂擁有著幾乎能啃食任何東西的能力。我想等蟑螂數量更多,但我也得用上目前僅有的資源。它們開始咬穿電線。

  現在,我的處境正在惡化。地板迅速變熱。強抑泡沫阻擋火勢蔓延過整片地板,但那不會阻止地面木板下的火焰。假如我身體底下的地板塌陷,我就會死透。

  一道指令下達,士兵們開始輪流朝我開火,每次只有幾個人開槍,其他人在一旁待命。齊射殘忍無情,毫不間斷。第二輪正要開始射擊時,車頭燈便昏暗。蟑螂總算咬到正確的線路了。

  卡車頭燈開始閃爍時,我就命令蟲子聚集到窗戶底部。不下五發子彈扯穿聚起的蟲群。士兵只能靠槍火視物,他們也開始注意到窗戶的反常之處了。

  蟲塊落到地面,更多發子彈打穿那墜落至建築底部的蟲堆。當蟲子立起時,它們形成約略的人形——約略的身形。

  我急切渴望自己立刻逃出這房間。我的咳嗽比呼吸還要頻繁,我也很擔心嚴重的咳嗽痙攣會使我在吸入夠多氧氣之前,讓我昏過去。

  但我必須等待。我聚起更多蟲群,讓它們從窗邊墜落。半徑三個街區範圍內的每一隻蟲都被召來、構成誘餌。

  每個誘餌,必須輪流表現得像正在承受槍火。它們移動得很慢,在子彈擊中它們時停頓,有些也癱下、模仿倒地的反應。這讓它們十分緩慢,前往周圍的柵欄。

  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我知道自己應該先做出一、兩個分身誘餌,但是這房間的狀態,從讓人無法忍受與危險,變成十萬火急。我在下一團蟲子聚攏時靠近窗檯,將自己埋入蟲群之中,我雙手放上窗框。我想偷看,但我那被炸爛的朦朧視線只能讓我瞥見一台我左方的卡車車頭燈仍在運作,而我只能看見一整團光污。我面對著一小群軍隊;我正要跳下兩層樓、跳入曾經是某人的花園的空地——那空地現在成了一團泥濘雜亂的土堆與碎石,還有⋯⋯

  一顆子彈擊中我前臂,離布魯圖斯幾個月以前咬我的位置並不遠。我倒在窗台上,抱著手臂。傷口沒什麼好挽救的,這麼做,純粹是出自我一時不顧一切,強迫自己穿過破碎的木板,讓我掉到一樓地面。

  落地沒過於沈重。我扭動掙扎,乾渴喘息,大量注意力都保持不讓我自己痛苦尖叫,也讓蟲子繼續環繞我。

  我用殘餘的意志力轉過身,將背後多功能間鞘的裝甲與假面服上多加的布料,承受卡爾維特私人軍隊的連綿火力。我雙手蓋著後腦勺,努力壓抑咳嗽的衝動。我懷疑會不會有任何人,在持續的槍響與建築室內坍塌的聲音下,聽見我咳嗽的聲音,但我也無法冒險讓咳嗽痙攣,使我無法察覺周遭事物或使我昏過去。

  現在我剩下的任務就是要穿過邊界線。我其中一個蟲群分身抵達了柵欄,而它顯然足夠展現出我逃脫的可能性,讓他們感覺自己需要用機槍噴發的火力重新確認那個分身不是我。我命令分身開始匍匐爬行。

  我現在有六個分身誘餌,還有另一團聚集在窗口。我計畫要爬行抵達柵欄,然後找路出去,但我的手腕受傷成這樣⋯⋯

  卡爾維特的一個人扔出汽油瓶,扔到那爬到柵欄底部的分身身上。分身迅速被摧毀,卡爾維特的人被迫要避開那團熊熊篝火。

  假使湯瑪斯.卡爾維特在用他的超能力引導著他的人,下達了能幫忙限縮分身的指令,讓他們有更多優勢,我就肯定會面對那個分身的下場。

  但他沒下指令。他留在卡車裡,監看著戰場。目前還沒有無線電發出指令。他得要守住邊界,才能防止我獲得自由⋯⋯但他處於被動位置,他無法主動下令進攻、在攻勢出錯時糾正現實。不對,我會平安撐過了最初的攻擊。

  我不確定自己是如何承受的,但我在那個被取消的現實中,有承受住攻勢。

  我用單手雙腳爬行,同時,我的分身在我上方與四周形成了站姿的人形,接著我加入其他分身,朝柵欄前進。

  另一罐汽油瓶飛向草坪另一端,燒掉太靠近柵欄的誘餌。我又一次,注意到了士兵有退開。

  這不全然是件壞事。他們越後退,防衛線就越單薄。

  但我仍需要先抵達柵欄,然後在不被開槍或著火的情況下,躍過柵欄

  我還有更多隻蟲在我超能力範圍延伸後,抵達了這裡。而這樣被困住,我仍沒被第二次觸發。我沒那麼幸運呢。但這個情況仍然延長了我的距離。我清點過自己能用的資源,考量自己可以創造出多少個分身⋯⋯

  然後我重新考慮了。不,我需要干擾,緩慢移動的分身可不到那種效果。

  我將保留著的蟲子掃入士兵們的行列,而我平匐、蓋起頭。

  「在你後面喔。」一群蟲子對其中一位士兵低語,我的蟲群巧語發出了必要的言詞。他回過身,看到那裡什麼都沒有。

  「我會把你活活吃乾淨。」另一團蟲群,在附近周圍說著。

  「我會爬到你的身體裡產卵。」

  卡爾維特的嗓音響起這區域裡的十幾個無線電對講機:「她想玩心理計。她仍待在房子周圍,她先前從沒有殺人或對人施以酷刑。維持住邊界,不要使用手榴彈。」

  又來了,拒絕使用手榴彈。甚至是又一次提醒他們這道指令。那就是他分出時間線的決策,在一個現實裡用手榴彈炸爛那棟房子,另一個現實則只用槍彈?

  或者他已經確認了我可以用手榴彈反擊?他之前能用手榴彈,然後事情惡化到大慘敗。那就是他不讓他們用手榴彈,反而是用汽油瓶的原因。手榴彈會更快爆炸,也會有更迅速、絕對的成果。

  那麼這就可能跟他的不在場證明有關吧,他不想讓暗地黨,或甚至是行旅人知道他會對付他們其中一人,而使用數顆手榴彈,也會被輕易追蹤回「蛇蜷」。他只用大量縱火,也許是要以此掩蓋住警方的調查報告內容、壓制住媒體報導細節。如果我待在行旅人的地盤裡,也許他們就會在接受一大筆錢,不對暗地黨洩漏情報。

  答案也可能是,以上數種原因皆正確。

  之後我想起自己在終結召喚者攻擊之後,是如何逃脫出醫院病床。

  蟲子在持續低語時,開始攻勢,但它們並非用咬嚙昆蟲的持續進攻。在我平趴在地上、雙手護住頭部時,我採取不同的策略。我襲擊了他們。

  蟲子掃入所有口袋、小袋子,搜索內容物。急救物資,不行。槍枝彈匣,八成會太重。

  我注意到卡爾維特所暗示的手榴彈彈帶。

  我的分身強迫敵人分散出火力。在蟲子們試圖剝奪士兵們的所有物時,也將彈匣緩緩推出口袋。蜘蛛拉出絲線,我就選定了目標——一位在柵欄周圍的士兵,他站在我與蛇蜷之間。

  在子彈擊中距離我僅一小段距離時的幾秒之中,我等著,祈禱下一罐汽油瓶不會落在我周圍。

  飛行昆蟲在我的指示下,拉出絲線,將他的彈帶連接到柵欄上。另一端則連上他身旁士兵的手榴彈的插銷。

  「放開手榴彈。」我的蟲群,就在他旁邊嗡嗡響。「我要拉插銷了。」

  他身旁的人聽見了,踏步站開,絲線拉緊。插銷滑脫。

  他一秒內就拔下手榴彈,但他直接握起手榴彈的側條引銷。

  該死的。

  「快點動動腦。我要再拉兩顆了。」我的蟲群說道。用蟲群說話的好處,就是人們很難從語調中聽出我是否在說謊。

  他察覺到自己只有雙手能按住引銷,便將手裡其中一顆手榴彈扔向那棟房子。連著柵欄和手榴彈的絲線,止住了其飛行軌道,手榴彈便筆直墜入柵欄外邊、滿是水灘的草坪。

  手榴彈爆炸時,衝擊蔓延過一部分柵欄,使士兵們散開、找掩護。

  耐心點,我想著。我那時就可以跑了,但那樣我的預備工作就不會有效果了。

  「她在拔插銷!」那位很靠近我的目標的士兵喊道。

  他們開始撤退,防衛線變更薄了。有些士兵,現在站到隔壁街區的遠處。

  「需要敵影!」某人喊道。

  照明彈從草叢上方劃入,我五十呎右方的高空。那道光讓他們可以看穿我的分身誘餌了。假使他們將一枚照明彈放到我周圍,他們就會看出我身形的輪廓。

  有更多個分身朝我這裡前進,我也想在照明彈墜落到太接近我之前,移開分身。

  我繼續施壓,做出卡爾維特不盡然能反制的無差別攻擊。我概略地持續這個過程,我讓其中一位士兵扔出手榴彈,瞄準要弄倒房屋對側的柵欄。然而,我用來綁上柵欄的絲線太細,手榴彈會落得,太靠近房屋底部。柵欄依舊豎立,但那個士兵在面對房子內部湧出的塵埃、煙霧以及熱空氣時,退了開來。

  「我接下來要拔你的插銷喔。」

  「我會爬到你屁眼裡,給你留幾條絛蟲。」

  「我就在你後面。」

  「我可以讓無功爬到你眼皮底下。從你眼窩底部咬爛眼珠子。」

  「你有沒有想過蚊子可不可以傳播HIV?

  我所施加的心理壓力,也很重要。

  「絕對不要丟手榴彈。」卡爾維特的聲音響徹無線電。

  心理施壓的缺點是,現在有太多位士兵開始無差別地射向那棟房子,我也沒有半點東西能當作掩護。我開始用健康的手臂和雙膝,匍匐爬過草皮。

  我感到自己臉上傳來一陣衝擊。在我發出極短促的尖叫聲時,我才想起要閉嘴噤聲,想辦法說服自己說,只是一發流彈打起了雜草土塊。

  卻有人聽見我的聲音。一位女兵在柵欄另一側,距離我前方不到五呎,她在我不小心發出聲音時,甩頭朝我這裡看過來。

  我身上幾乎沒剩下任何已經預備好的絲線。我將自己周遭的蟲群分成兩半,將一個分身派到我左側。那位女兵一手舉起機槍,朝奔逃的蟲群開火,另一隻手則拿出照明彈發射槍。我同時站起身,撲向她。

  幾隻蜻蜓將絲線繞過柵欄上的鐵線。我沒鉤住她彈帶上的手榴彈,而是將絲線連接上她腰邊的罐子。蟲子繞過拉環,我也握著絲線的另一端,一拉。

  我第一個猜想是,那是顆閃光彈,那會讓我的蟲子被震暈、讓我被暴露出來。我第二個猜想是,那是顆燃燒彈,而那樣的話,我就殺死她。

  那東西引爆時,我只感到放鬆。煙霧環繞她時,她呼喚著其他人,告訴他們我就在附近。我感知到她後退,將自己腰帶上的罐子丟到一旁,而我的蟲子也扛起那顆煙霧彈,將其運送到她那邊。我則爬向她沒走去的方向,用超能力辨認出士兵移動的方位,也將煙霧當成掩護。

  我回收起先前攻勢的絲線,我的蟲子也拉出更多顆煙霧彈拉環。

  結果這就成了一場混沌。這是我能希望獲得的最佳結果。柵欄周圍的空曠區域起了煙,我便能爬過煙霧遮掩的地方,他們無法確定我在何處,無法朝友軍開槍,也會被迫要撤退到更後方。

  我感知到卡爾維特的卡車,倒車離去。

  卡爾維特有用他的能力抹消他沒成功的可能性,但只有在他注意到我的存在、意識到我的行動與我所發起的攻勢時,他的超能力才有用。

  他的撤退讓我納悶,他認為這場局面無法被挽救了。還是他認為自己輸了?

  他還有想到其他行動嗎?轟炸我,用超亞人類部下來追殺我?

  或者他想尋求其他手段?

  我爸還有其他人

  我忽然感到逃跑的衝動,我必須迅速離開此處。

  我的蟲子搬運著它們成功從士兵口袋、小袋子裡搜刮的物品,將其搬到我身邊。在士兵們跑去補足邊界線的弱點時,我掙扎著要爬起身、走過煙霧到兩片臨時柵欄相連處。我一一試過蟲子找到的鑰匙,試圖找出能解開鐵鍊鎖頭的正確鑰匙。

  不過在我特別將選項縮減到最靠近這道鎖的那三位士兵,就只有這麼多把鑰匙能開這道鎖。我試的第二把鑰匙就打開了鎖頭,就盡可能安靜地解開鐵鍊,之後再將柵欄搬開、讓我可以滑過去,我這麼做時一直都咬著嘴唇,不因痛楚而尖叫。

  蟲子將冒煙的罐子載到我前方一小段距離,未我補充掩護,讓我能穿過敵人陣線最單薄之處。

  他們的無線電細碎發出隊長們的指令,士兵們便開始將在煙霧彈能被我利用前,扔向那棟房子。這樣也沒差了。我已經撐過最糟的處境。我走近其中一輛,最遠離槍火的卡車。我的蟲子停在一位士兵的頭盔上,讓我知道他面對哪個方向,使我能待在他正後方,假面服的軟襪底幾乎能使我無聲移動。

  「就在你後面。」我的蟲子低語。那個士兵無視蟲語,他也無視了這片區域裡毫無止息的嘲諷與威脅。

  我滑到他身後,將他的頭盔扯下來。他呼吼出一聲警告,卻只被流入他鼻孔嘴巴的飛蟲噎住。我已經放掉頭盔,將甩棒從我受傷的左手,換到右手裡,然後將他的手槍打掉。我得敲他的腦袋五次,他才倒下,目不視物,被蟲子噎到窒息。

  也許他是在假死,也許他真的失去意識。這都沒有區別。我的蟲子掃過他,確認過每個口袋和戰術口袋。我找出了鑰匙,接著趕緊走到最近的卡車。

  我找到正確的鑰匙,發動了卡車。

  不久前,我不知不覺就十六歲了。現在我自學開車,也滿跟我的年齡相稱吧。

  我緩緩開著車,好讓我不會引來太多注意力,而且我也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開車,就這樣離開了這個場面。

  我停下車子,拉起手煞車——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停車——確認了我的衛星電話。沒有訊號。蛇蜷切斷了我的通訊,是很合理呢。我將其扔出車窗。沒必要讓他能輕鬆追蹤我。

  我們移向蛇蜷基地所在的海灘。合理思考的話,其他暗地黨成員會回到北方,回到各自的基地吧。

  我忽然察覺到這兩件事之間的,那個糟糕的關聯性。卡爾維特說過,他有其他事情要照料,而假使卡爾維特的傳送裝置模仿了魔閃師的能力,他們就會將某個東西或某個人替換進去。假使他用替身與我交替,他就能跟她保持聯絡,幫忙確保她與其他暗地黨的事情順利進行。

  另一方面,假使卡爾維特想找出方法控制我,我爸也是其中一個他會意識到的脆弱目標。

  我就得決定,自己會回去確認我爸的情況,還是要處理更大局面、與假面相關的事宜。我在最近數週裡,已經做過太多次這種抉擇了。

  我會選暗地黨跟黛娜。我討厭承認,但我爸弱勢被攻擊的話,我有暗地黨在身邊,他們也能幫上忙。假使情況相反過來,我爸則會束縛我的行動。

  我解開手煞車,緩緩讓卡車移動,抵抗著咳嗽的衝動,因為我知道現在咳嗽的話,會讓咳嗽痙攣強迫我停在街道正中央。

  我看到卡爾維特在辯論會上的策略。他有很宏大的計畫,而那計畫也不盡然跟他之前與我們說過的計畫一模一樣。我現在,就成了他系統裡的缺陷,威脅著要破壞他拼起的所有東西。

  他沒理由手下留情,他也比其他曾跟我戰鬥的人,還要更熟悉許多我的情報。他會想直接攻擊我,我也會幾乎無法逃跑。我幾乎不懷疑他有想出其他計畫、保險、陷阱以及預防措施,而我也沒有其他選擇,我只能直接闖入火線。

  

#蛇蜷 #泰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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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實戰與教戰,對於「射擊模式」的概念有相當大的衝突:國軍教新兵一槍一槍慢慢打,但在實戰裡,如果你沒有把握自己能擊中目標,而你的子彈確實能造成傷害、打穿防彈衣,你就應該用全自動。】
【我對現代槍戰的想法,被塔科夫嚴重影響呢。就連塔科夫12版加上慣性後,我還是覺得,全自動絕對比單發模式還要更適合實戰。】
【也可能是我們這些新兵太弱雞了,加上法規限制,讓我們完全無法進階到會考慮全自動射擊的階段呢。】
 
【《時光之輪》的電視改編相當⋯⋯有問題,不是改編劇本寫得不好——我覺得劇本恐怕是它唯一的優勢——而是他們改動方式,不僅有劇情轉折與世界觀上的問題,在有趣程度上,若不看《時》本來的世界觀創作,這部劇就不有趣了。】
【相對來看,《獵魔士》第二季的改編一樣有非常大的變動,但他們劇本所呈現的衝突,能將世界觀與角色緊緊綁在一起,不會像《時》那樣讓我感到非常做作⋯⋯《時》的衝突在小說裡,已經很慢了,電視劇版本卻沒能表現旅行的刺激疲乏,我就感覺自己根本不願意跟著這個劇本了。】
【我相信很多人不認為這個版本的《時》很令人失望,但要說改編的品質,《獵》絕對是高它一級。】
【我看《時》到第三集就有點膩了,第六集棄坑,但《獵》我直接飆到第四集,依然想繼續看下去——這之間的差異到底是什麼,老實說我自己也不明白。】
【應該這樣想吧:我會想繼續讀《時》的小說,但《獵》的小說則有點太平鋪直述、太容易預測,也不打算將重點從世界觀的後台拉到前台,所以我就棄坑了,但電視劇改編的結果則是正相反⋯⋯】
【《獵》的改編是小說的改良,《時》的改編是小說的重述,或許這兩種稍有差異的心態,才會造成他們的品質如此懸殊吧?但也可能是,兩者的成本差異太大,請不起更強的劇作家呢。】
 
【這算是左異之道的常識,但我覺得很多人都不知道這種事呢。】
【不論是惡魔或天使,如果你召喚的東西想跟你做交易,想給你禮物、建言,想跟你索求東西,請一律說不⋯⋯除非你從一開始就已經計畫要做以上這些事情了。】
【很多人任為惡魔很壞,但那種看法不盡然正確。惡魔、魔鬼和邪靈是壞在牠們不會在意你的感受,或扭曲解讀你的感受,而天使在人類眼中也不盡然比較好——天使只會在意自己的任務,有些時候任務內容包含了屠殺之類的事情。】
【會玩左異之道的人經常會希望掌握自己的命運,所以,他們通常不會喜歡召喚物如此干預自己的人生。】
【《獵魔士》裡的不死之母,明顯在故事裡有文獻記載,只要花幾個錢,就能查到相關歷史了⋯⋯普通來說,沒有正常人會在不認識交易對象的情況下,直接跟任何妖魔鬼怪打交道吧?不論那些對象是否超自然吧?認識交易對象,不是常識嗎??】
 
【追凱吉電影時,我發現了八四年的《棉花俱樂部》。這真是部好電影。】
【扎實的劇本,扎實的演員,簡單而常見的場景佈置,扎實的音樂。】
【如果你對黑道/街頭愛情故事感興趣的話,一定要看看這一部。】
【但要說那是否為「偉大的電影」⋯⋯不,這就只是一部底子很扎實的作品。】
 
【我不是很喜歡將《奧術》的成功歸於視覺敘事——動畫與配樂等等——效果,因為,我知道要花多少心血才能把所有人物都寫好。】
【特別是在文字創作者品評《奧》時,卻不講這個劇本可能耗費的心力⋯⋯這有點算是,忽略本業了吧?】
【只要想想「不論現在的劇本實際上是什麼樣子,我們能想像出這個角色可能會有什麼不同行動或塑造」,想想《奧術》得經過多少版本開發才能有如此精巧吻合的劇情與人物,這樣才比較有意義吧?】
【神作很神,大家都知道——這種事情沒什麼好討論。「我們能如何複製這種成功」,這才是創作者會想知道的事情吧?】
 
【我在寫完篇恐怖意麵的文章之後,才能明確說出我好幾年以來對痞客邦排行的想法。】
【也就是,痞客邦其實並不是「部落格」,而比較像是工具文以及廣告的綜合體。】
【或許全世界的部落格平台皆是如此,因為有多少人能在網路上寫出莎翁那種經典文學?而有多少人能寫出景點地圖、美食評鑑評分或是某個軟體的使用方式?】
【如果真有人願意做的話,應該會使用wordpress.com或blogger之類的免費版本吧?而這就是我認為那篇文章不盡完善的原因:我只考量台灣內經常為人所用的論壇平台,而沒有找部落格裡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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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泠然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