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 18.1
那空蕩的庫房在我們面前大開,發出房內的黑暗惡臭。
「這有那麼糟糕嗎?」我問。「我們需要聯絡PRT跟捍衛者嗎?拉英雄進來?」
「不行。」黛娜安靜地,說。「不要立刻叫他們。」
其他人看向黛娜。我沒辦法看到她,但我滿清楚她的外貌——仍是兒童的女孩身形,有著筆直的棕髮。我用蟲群粗略檢視過她綁成辮子的頭髮,但也發現有縷縷髮絲鬆脫了辮子。除非自我上次看到她時之後有太多事情轉變,黛娜的皮膚就應該會很蒼白。我想像中的她,是位幾乎有如幽魂的女孩。她只用短短幾個字,就能掌握住我們的注意力——這件事,很有些象徵意義。
「她在天亮前造成任何嚴重損傷的機率是百分之一點七。我們還有時間。」
「謝謝妳。」我說。
「知道這件事是很有幫助呢。」媘蜜說:「但是這已經糟糕到,我們可能得跑去英雄那裡忍辱求他們的協助了,而且是越快越好。」
攝政跟著戰慄、黛娜還有我一同走下樓梯。他窺入黑暗處,接著說:「我不認為我們對那些好人們有多少說服力。想想啊,我們攻佔這座城市,踹了他們的屁股那麼多次,也給那位世界知名的巧匠蓋上一張非常昂貴的布袋,還綁架了他們的主任,而假使我沒聽錯,妳剛才也幹掉了那位來接任的主任喔。」
他往後踏一步,推開面具、吹了聲口哨。我得往後走,才看到瑞秋正要走入入口處,她的狗兒跟在她身後。
我忍不住對那庫房散發出的腐臭氣息咳嗽,如此只讓我繼續咳嗽。
「醫院。」戰慄第N次說道。
「很快就去。」我說。
「英雄很快就會知道我們幹掉了卡爾維特。」媘蜜說。
「他們還不知啦。」攝政補充。
「我的問題依然成立。我們需要聯絡他們嗎?」我說。
「也許吧。我不知道。」媘蜜稍微搖了搖頭。
「妳知道什麼事?」我問。「因為就我們所知,有個青少年女孩可以像撕開紙張一樣,扯爛兩座庫門,她可以亂跑,而且她對我們也很不爽。考量到她聽到多少內容,就很可能是對我不爽。」
「蛇蜷有派我來幫忙行旅人。她有些肉體上的轉變。」媘蜜說。她戴著手套的手指划過那已坍塌的庫門上的一道摺痕。「他們想更了解正在發生的事,好讓他們可以把她變回去。」
「我之前問起她的事情時,妳就跟我說那不重要。」
「我不喜歡承認自己不知道某些事情啊。」她說。「而且,我也不知道事情的全貌。他們的假設是,她正在轉變成一隻終結召喚者。」
這讓我們所有人都停頓了下來。瑞秋剛走下樓梯,即時聽見了最後的部分。她抓著雜種的鐵鍊,不讓他衝入庫房,但她的注意力放在媘蜜身上。
「認真的?」攝政問。
「沒認真啦。哎,那是他們的想法啦。又不是我在這樣想。」
「詳細說明。」戰慄說。
「我看到利魔維坦的時候,我的明確印象是,終結召喚者從來不是人類。諾埃爾?她是個人類。所以我有兩個理論。理論一號是,她正在轉變成終結召喚者,她的身體被變成某種生成物的宿主,那個生成物最終會甩掉諾埃爾的碎片,變成成體的怪物。」
「理論二號是?」戰慄說。
「有人在盡其所能地,做出他們自己的終結召喚者。」
「是誰呢?」我問。
媘蜜聳肩:「沒概念啊。可能是任何一方主要勢力。要搞清楚是哪一方,我就需要時間處理我們從PRT下載的假面資料庫。就連到那時候,我也不確定資料庫裡會不會包含我們需要的高層級情報。」
「就以妳腦中的東西來說?」我問。
「那可能是誰呢?捍衛者可能有個點子,想用它來跟其他終結召喚者戰鬥,藉此來製作終結召喚者,只不過事態急轉直下。也有一群人在制造像格雷戈蝸牛男跟蠑人那種人。」媘蜜看向我:「妳記得我們在侵入商團的派對時,找到的文件吧?」
「大鼎。」
「是啊。那也許是外面好幾位誇大狂巧匠可能試過的東西。骨鋸、補鼠人【原文Rattenfänger】、詹姆斯鎮民【原文Jamestowner】、爆芽家、馬賽鑲工【原文Mosaic】、怪兆【原文Monstrum】,還有些不是巧匠的人,像蛹人【原文Chrysalis 】跟林布哥,還有其他人都有試過了。」
「那也太多人了。」戰慄說。
「可是他們的能力都不吻合這個情況,所以那會是他們之中有兩人聯手,或是有一人需要取得另一人的工具或藍圖,做了逆向工程,或是有個第二次觸發事件,讓他們的超能力再被擴張。」
「有太多『或是』了。」戰慄說。
「太多可能性。」媘蜜說。「我們也可能完全想錯了,或是我想過頭,或是我忽略了最明顯的可能性——她就是那麼不幸運呢。」
「要是我們問問那小鬼頭咧?」攝政問。他將注意力轉向黛娜。
「只有在她願意時才能問。」我說。
「頭好痛,我還在修東西,把所有世界放到正確的地方。」黛娜說。她抓著我的手腕,就好像我是個救生圈,而她假使放手的話,她就會被淹死,但她在說話時也在盯著地面。「但我現在會幫忙的。我怕,我之後就不會那麼有用了。」
我怕?誰會這樣說話啊?
「為什麼幫不了?」攝政問。
「沒有糖果,我很快就會生病。」
「戒斷症狀。」戰慄說。
黛娜點頭。
「媽的。」我說。「我們需要把她送去醫院,讓他們可以幫她做檢查。」
「我是可以看到那種情況。」她說,嗓音變得細小。她說話時,音調沒有任何曲折;她唯一能展示出任何情感的,是音量,她比較有自信時,說話就比較大聲,較沒自信時就變成對自己低語。「我看到自己犯病想吐。那個景象好清晰,也有許多,就像在現在噁心想吐的景象。」
「會有人有方法幫助妳的。」我說。「我查過了。那家醫院可以讓妳睡過去,讓妳不會在最糟糕的時候保持清醒。」
她將我的手腕捏得更緊了。「沒關係的。我可以看到機率,我知道我會好起來。只有一次的話,就沒關係。問我問題吧。」
媘蜜瞥向我。
「問吧。」我告訴她。
「她變成終結召喚者的機率有多少?」媘蜜問。
「我給不出那種機率。」黛娜說:「得要是我能想像的東西。像場景。」
「我想也是。那表示,我沒辦法明確找出諾埃爾的情況是誰造成的吧。」
黛娜搖了搖頭。
「在接下來二十四小時裡有麻煩的情況?」我問。「像暴力事件,她攻擊我們,她攻擊其他人⋯⋯」
「百分之九十九點三四六三零一。」黛娜說。
「在那不到一趴的機率裡發生什麼事了啊?」攝政問。
「我不能去看。我得要用問的,然後從答案裡搞清楚,假使我問太多東西的話頭就會太痛;或是讓其他人問,那樣就比較不會痛,因為我可以集中在數字上,也只集中在數字上。」
「好吧。」媘蜜說:「她逃跑的機率?」
「百分之二十三點三一一。」
「那加起來超過了啊。」攝政說。「除非我的算數比我以為的還要差。」
「她造成一些損傷之後就逃了。」戰慄提案道。媘蜜點頭證實。
「有人阻止她的機率?」媘蜜問。「擊敗她,殺掉她?」
黛娜搖了搖頭。
「妳不知道?」
「我看不到。」
「好吧。」媘蜜說。「這表是我們吧成沒法靠純粹的火力來阻止她。」
「我看不到啊。」
「好的。順帶一提,謝謝妳。」媘蜜說。「我很感激的。」
「妳真的不用客氣。」黛娜說道,眼神落到地上。
真的不用客氣。黛娜一直以以奇怪的方式措辭。有種老派或合禮的風格。那不怎麼像蛇蜷說話的方式,卻仍有些相似性。那是在蛇蜷周圍待太久時的副作用?
我不喜歡這個想法——不是蛇蜷模塑了她,就是她花太久的時間處於十分柔滑的精神狀態,使她適應了他的說話模式。
「這個情況很糟糕。」媘蜜說。「我們不能跟她打,但我們不知道夠多關於她的情報,就無法做計畫來對付她。我要重新部署所有人,讓我們的地盤可以跨到整座城市——我也得設想到行旅人要離開了。現在我懷疑他們會留下來,那樣,會讓事情變很複雜,而我也不想把戰力擴展得太稀薄。」
「我們可以聯絡軌彈天人。」戰慄說。「聽聽他對那些事情的說法。」
「他回去自己的地盤了。我會打電話,看看我們能不能帶他一起來。」媘蜜說。「我有兩小隊的士兵一直在待命。我目前在這裡整理東西、將這裡當作我的新總部的時候,他們就會是我的左右手。如果你們想去醫院的話,也許之後也看看要如何照顧掠翅跟黛娜,我會處理我這邊的事情。我們至少在天亮前一小時再聚,在我們有新情報時,做好計劃。」
「今晚不睡了?」攝政問。
「不睡了。」攝政確認道。
我轉向媘蜜:「我們現在沒法獲得蛇蜷所有的資源了——也可以,說是卡爾維特的資源。妳能幫我們找個我們可以信任的醫生嗎?」
「妳能信任的人?不呢。但我可以找到完全不值得信任的人喔。」
■
我們才剛調整好誰要去哪裡時,媘蜜便打給我們,告訴我們一個名字跟住址。
我們這夥人包含了我、戰慄、瑞秋跟黛娜。我有些吸入煙氣時造成的呼吸問題,還有我胸膛裡的痛楚,也要照料我的雙眼。戰慄跟瑞秋都有被子彈打中。至於黛娜,我們需要確保她沒有任何嚴重的徵狀之後,才會送她回家。攝政回去了他的地方,他有淘氣鬼支援。
黛娜、瑞秋跟我都待在蛇蜷一輛卡車的後座,跟雜種、班特利在一起。戰慄負責開車。
我集中在戰慄開車時,用蟲群仔細檢查過周圍區域。黛娜向我們保證了今晚剩下的時間後會很安全,但我沒辦法無視那個十分危險、非常有理由會想傷害我的偽終結召喚者的存在。
「妳很安靜。」瑞秋說。
我將注意力轉向瑞秋,才發現她是在跟黛娜說話。
「我有考慮要說些東西,但妳會很不高興。」黛娜說。她又一次,音量很小。
「呵。」瑞秋說。「為什麼?」
黛娜頓了長長數秒。我疑惑著她是否在用超能力想出些東西。「我想問我可不可以摸妳的狗狗,可是⋯⋯我沒有要求的立場。他不屬於我。」
「他不是狗。他是狼。他不會有跟狗一樣的反應。我想在他大到不會聽話之前訓練好他,而我也不需要有人來搞亂。」
「好的。」黛娜說。全無爭鬥、反抗,全然順從。
瑞秋將一隻靴子歇在她對面的長凳上,距離黛娜右側一呎。就我所知,瑞秋仍未將眼神脫離那個女孩。
「瑞秋。」我說。「我很好奇,妳希望最終是有人收養妳的狗,對吧?」
「要讓給好主人養。所以呢?」
「我就只是說說,但狗主人需要適應狗、理解狗,反過來說也一樣吧。」
我沒能讀出瑞秋的神情。
「狗得適應主人?」她問。
「是啊。這是說,狗兒也需要習慣人的機會。狗跟人類有著夥伴關係,對吧?所以他們就需要彼此讓步——有相互的理解。」
「好吧。」
對話的停頓久到,我不確定她有沒有理解我的意思。
「妳想摸班特利嗎?」瑞秋提議。
「非常想。」黛娜回答。
「班特利,去吧。起來。」
班特利跳到黛娜跟我之間的長凳上。
「放鬆。」
那隻鬥牛犬轉了一圈,之後便噗通一聲趴到長凳上,好讓他的頭可以歇在我大腿上。
「在你碰他以前,給他聞一下妳的手。」瑞秋說。「班特利是個好男孩,但這在妳要學習狗的時候,就是個好習慣。妳不會想嚇到他,然後被他咬的。」
我保持靜止的同時,黛娜接受了瑞秋的建議,伸出一隻手。他沒有起身,而是扭起身子,直到他過大的頭部停在黛娜大腿上。
她好幾個月沒看到狗了,更不用說碰觸一隻狗。這在長期下來,會如何影響她呢?我希望她不會在餘生裡,一直都需要心理治療。我將自己的注意力轉向掃過這片區域,而班特利則沈迷在關注與關愛中。
五分鐘後,戰慄就停下這輛貨車,讓我們有機會下車。
「有騷動的機率?」我問。
「百分之十五點三三。」黛娜回答。
「妳可以告訴我騷動的原因嗎?」
「我只知道我們會在那裡,所以我得輪流看我們每一個人,之後我才會看到數字。」
「好吧。」
「在有騷動的時候。」她說。「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妳。」
「是我?」我問。
她點了頭。
「好吧。」我說。「我會試著當乖孩子。」
Q醫生——蛇蜷總是將我們交託的那個男人——是獨自行動。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他曾是蛇蜷的人,而我們在事情經過一段時間安靜下來以前,都無法信任他。
這位醫生的辦公室有著員工,而他們在我們走進去時也毫無反應。
「你們需要什麼?」一個女人問道。她的悅耳嗓音聽起來幾乎甜蜜到令人煩躁。很居高臨下,就像幼兒園老師,或是一個針對非常年幼的小孩的電視人物。沒到我覺得自己會造成任何騷動的程度,但是⋯⋯是啊。
「我們三人都有槍傷,但沒有穿透傷。假面服有擋住子彈,但我想確保我們都沒有持久性傷害。」戰慄說。「那小女孩需要全身檢查,也許還要住院一陣子,她有被施打某些混雜的毒品或雞尾酒。我們一人有吸入煙氣,加上嚴重的胸痛。」
「瞭解了。你們要先支付帳單。我的母親跟我會照料你們。」那位年輕女性尖聲吟唱道。「請來這裡。」
我們跟上去。那地方看起來就像個老舊的醫生辦公室,但我注意到那裡有人像跟無數張照片相框,地板也鋪了磁磚。從我的蟲群感知的印象來看,這地方很高檔。也很空蕩。
「妳看起來並不在意有超能反派進來。」
「我們之前處理過超能反派。」她說,她說話的方式顯示出她沒想解釋。「你們會需要拿掉假面服跟面具。你們每個人都會有個別房間可以脫衣,而我們也會輪流看診。請放心,你們的隱私與安危是我們的最優先考量。」
我可以感覺到黛娜死死抓著我的手臂。
我彎下腰低語:「妳想要分開換衣間嗎?」她搖了搖頭。
我站直、告訴那位女性:「我們會共用一間。」
「你們不會害羞?」
「我瞎了。」我說:「所以不用,我猜我是不會害羞。」
「瞎了?」戰慄說,他迅速轉過身、看向我。瑞秋也看向我。
「媘蜜沒提起嗎?」
「沒。而且妳也沒提起啊。」
「我還可以活動。在我沒辦法用超能力的時候就沒能活動,但這樣也行。」
「所有事情都還好嗎?」那位年輕女性問。
「沒關係的。」戰慄說道,走入其中一個房間。他頓在門邊,轉向我:「我們之後再談。」
我大大點頭,接著領黛娜到一間空房。就我能分辨的所有東西來看,這裡有著醫生辦公室裡的所有東西,還有罐壓舌板、一碗棒棒棒糖。
「妳的頭怎麼樣了?」我問。「頭痛嗎。」
「愈來愈痛。但我是會在今晚才會感覺噁心,頭痛會先變得十分糟糕,之後頭痛就不會真的很重要了。」
「喔。」
「妳還有更多問題嗎?」
「是有一些,但我不想給妳增加負擔,或是讓妳感覺我在利用妳。」
「問吧。」
「世界末日。蛇蜷有問過嗎?他是怎麼取得當時發生的事情細節?」
「他會問數字怎麼改變,有幾天早上,他會問通常的問題,之後爬者就來了,我有段時間都用不了超能力。他想搞清楚當時發生的事,但唯一那麼做的方法,就得做出推測,然後用我的超能力看過數字。他每一天,一直都問同一種問題——某個東西安不安全,或是另一件事物安不安全,還有這個那個計畫的成功機率是什麼。他問完這些事情之後,當天就不會剩下多少問題,所以進度很緩慢。」
我努力脫下裝甲,解開裝甲的帶子、拉下拉鍊。我的胸口這麼痛,脫衣服並不輕鬆;在痛楚襲來時,我也得壓抑住咳嗽的衝動,繼續聽黛娜說話。「我猜他以為自己有夠長的時間可以搞清楚吧。」
黛娜沒有回答。
「黛娜,世界終結的機率有多少?快斬傑克引發好幾十億人死亡的那個事件?數字有改變嗎?」
「數字有變。是百分之九十七點七九零七三。」
九十七點八。機率變高了。
「妳跟蛇蜷搞清楚了什麼事?以二十問答的形式搞清楚的事?」
「大家會很分散。我知道妳有在那裡。妳在那裡,但妳變得不一樣了。」
「其他人呢?」
「有些時候會在那裡。」
「妳可以給我更多細節嗎?我是怎麼不同的?有哪些其他人在那裡?」
「我不知道。有太多假面了,太多有可以讓畫面變模糊的假面,因為有些超能力會讓預知變困難,還有一堆超能力加總起來,讓預知變得不可能。我不知道所有事情的起點,我也不知道中間發生的事情,但之後就有好幾十億人死掉。」
該死的。「好吧。妳說我們很分散?」
「是的。有五大群人,很多、很多從世界各地來的假面,還有軍隊。蛇蜷問了很多那些東西。他想知道自己存活率,或是假使他專注在一塊區域而不是另一塊區域時,總共有人傷亡。」
「他沒興趣阻止末日?」
「他最初問了很多那種事情。但任何東西都沒有改動數字。他說最好接受這件事就是會發生,然後盡他所能地把損傷最小化。」
「五大群人。」我說。「妳知道原因嗎?」
她搖了搖頭。
「妳知道那是像,自然天災造成許多人死亡,還是因為暴力而死,還是⋯⋯」
我語音漸落。黛娜已經在搖頭了。
「好吧。」我說。我將假面服脫下,對胸膛裡的痛楚咕噥著,然後我穿著單車短褲跟背心,坐到床上。黛娜坐到我身旁。
她抬頭看向我,在她的音調中有一抹驚訝。「妳燙傷了。」
「是啊。就只有一點燙傷。很糟糕嗎?」
「不會很糟糕。但那看起來很痛。」
「我胸口比較痛。」我說。之後就像是我激起了痛楚的存在,便沙啞咳嗽起來。
我們坐著。我可以感知到醫生正在跟瑞秋談話,也用我放在她身上的蟲子「聽到」了她拉高的聲音。我並不羨慕那位必須處理她這位患者的醫生。
「就理論上來說吧。」我說:「就只是想解決問題,或搞清楚之後要發生的事——假使我開車穿過美國、殺掉超能力範圍內的所有人,機率會改變嗎?」
「沒怎麼改變。」黛娜說。
「該死的。」我回答。假使她說是的話,我可能會把末日的原因限縮到美國東部或西部,之後還譨剪掉南北部,或專注在特定的州上。然後集中到中心處的一個人或一群人,以其他方式處理掉他們。
然而這樣也行不通。
「妳會那樣做嗎?」
「什麼?」
「假如妳必須的話,就殺掉所有那些人?」
「不。」我向她擔保。「我不是那種反派。」
「妳殺掉蛇蜷了,不是嗎?有百分之三十二的機率是妳動手。百分之五的機率是妳無法下手,請求其他人來動手。百分之六十的機率是妳會死掉。」
「我殺了他。」我承認道。「但那是特殊案例。」
「好的。」她說。
我若可以讀懂她的神情,我都願意可以付出代價。
「這件事會讓妳困擾嗎?」我問。
她搖搖頭,但她也說:「一開始我看到可能性的時候,是會在意。但我有很多時間在等待,最後,被拯救的想法,就比他的性命還要重要了。」
「那是⋯⋯滿可怕呢。」我說。我沒機會說更多話。而那位女性醫師正要離開瑞秋的房間,而瑞秋也暴怒離開了。
黛娜跟我都在那個醫師碰到門把之前,都轉頭面向門口。
那進房裡的女性,在她看到我們盯著她時,猶豫了一瞬間。她的嗓音跟她女兒一樣興高采烈。「哈囉!我是布理和醫師。」
「哈囉。」我說。「跟我的隊友有些困難嗎?」
「她不怎麼配合。我猜我們得退回她的照護款項。我希望那樣就能了事。所有跡象都顯示出,她在健康方面都很好。」
「只要她沒事就可以了。」
她稍微在我這樣說之後,稍微振作起來:「那就好!誰先來?」
「她先。」黛娜在我有機會說話前,說道。
整體檢查跟我的預期差不多。我被診斷出了有一根肋骨骨折;吸入煙塵,顯然是必須要在早期治療的損傷,但我身上沒有任何持久性精神或人格轉變,我也沒頭暈目眩,所以她就放我走,指示我要深呼吸。我有了燙傷的乳膏,還有三罐治眼睛用的眼藥水。
「每兩小時點一次。」她說。「至於妳,小小姐,妳看起來營養不良呢。」
「我有一陣子都沒有食慾。」
「感染嗎?」
「是強制監禁。」我說。
「啊。好吧。」那女人的嗓音在興高采烈等級上,跳高了一級:「不干我的事呢。」
「不是我做的。」我說。「我們沒有囚禁她。」
「當了。假使妳有的話,我也不會做出任何不同的行動。」
「真的嗎?」我問。
黛娜抓了我的手。我強迫自己閉上嘴。
「哎呀。甜心,妳是用什麼藥呢?」
「我不知道。」
「妳可以描述妳吃藥時的感覺嗎?」
「感覺很棒。很冷靜。很放鬆。非常想睡覺,思考時感覺很凝滯。」
那女人潦草地寫了些東西。她晃了下筆,趕走我停在筆末端上的蒼蠅。
「現在呢?妳有點臉紅。」
黛娜有展現出我看不到的症狀嗎?
「感覺很熱,我腿也很痛。我在流著汗,但那可能是因為我感覺很熱。現在就只有這樣。之後,我會嘔吐、大哭。我會變得非常疲倦,但我也無法睡著。」
「妳之前有變成那樣嗎?」
「沒有。沒有過現在這個樣子。這會是第一次。希望也是最後一次。」
「我⋯⋯懂了。妳上次用藥的時間是?」
「我不知道。我之前沒看到時鐘。但情況會在一個半小時裡開始惡化。」黛娜說。「會在一天之內惡化到最糟糕的情況。」
「你們可以讓她昏迷嗎?」我問。「我有讀過那種療法。」
「不行。不知道她身體系統裡的藥物的話,我就沒信心可以那麼做。」
「那就先做血液篩檢。」我說。「假使是錢的問題的話⋯⋯」
「不行。」是由黛娜拒絕。「得要直接面對。」
「為什麼?」我問。
「因為我若不直接面對的話,我會有百分之七十點一五九的機率故態復萌。那股渴望太過強烈,我也在未來中看到太多次渴望,而且些渴望都感覺太過強了,我最終就會又想用藥。」她嗓音裡有一抹歇斯底里。
我嘆氣。「好吧。不用人工昏迷了。」
「會有一週很糟糕。」黛娜說。「會有六天。」
「那就好吧。」那位醫師說。她依然對這個情形爽朗活潑,聽起來奇異地興高采烈。「我會預備一個房間讓你們有地方休息。我也會,拿些東西來幫忙填妳們的肚子。」
一刻之後,她就離開了。
「我可以跟妳待在一起。」我說。「至少今晚可以。」
「妳需要去幫忙其他人對付諾埃爾。」
「我會去幫忙的。但首先,我今晚會照顧妳,好嗎?」
她點了頭。
我們在一小陣子裡,沈默地坐著。那位醫師順道對戰慄說了一些話,而她語調裡有某些東西,音調更高了⋯⋯
「嘿,黛娜,因為我看不到,妳能幫我個忙,告訴我妳有沒有在周圍看到『藥廊』的字樣嗎?」
「藥廊?沒有。我不認為有那東西。為什麼要問呢?」
「這些傢伙在超能反派周圍也太感到舒適了,而且這地方也太高檔。藥廊是凱薩的公司,而且他在利魔維坦來襲以前,在管著城裡最大的反派幫派。我在想這個地方,是不是白人種族至上主義者在需要醫療照護時會來的地方。」
「喔。我不知道。」
「假使是的話,我就得跟媘蜜談談了。而且我猜我能看出,妳為何會看到我引起騷動。假使他們對戰慄說了些什麼東西的話,那就八成會是原因了。」
黛娜點了頭。
我嘆氣道。「一週才恢復?」
「六天。有百分之八的機率是我需要休息額外一天。」她的嗓音似乎有一抹緊繃,也許有點焦慮。我不確定自己可以怪罪她。
「我不會把妳留給他們照顧的,好嗎?我們會在這裡花點時間,讓我知道要做什麼、要怎樣照護,然後我們就會找到另一個地方來休息。」
「好的。」她說話時,嗓音比之前我們救援她的時候還更安靜了。
那股沈靜,使我猝不及防。我將那音量的變化假定為她的信心量,但她音量的那種墜落,顯示出她某些事情很焦慮——那也是她顯然不願意跟我分享的事情。
「妳願意我跟妳問更多問題嗎?」
「我該要保留力氣,所以,只再問兩個?」她在回答時,依舊很沉靜。
我不確定黛娜有沒有察覺,但我擺在她雙肩上的蟲子有察覺那個動作——她收緊了肩膀。
她是在害怕嗎?是在怕那緊迫逼近的戒斷症狀?
「好的。」我說。「我們安全脫生的機率?」
「百分之六十五點二。」
「還有整座城撐過來的機率?」
「沒那麼高。要看我怎麼問那個問題,但假使我⋯⋯」
「不。我懂的。假使妳可以粗略估計的話?」
「百分之十八點二二五八。」
「好吧。那麼,就會有些災難性的損傷了?」
「非常有可能。」
我嘆口氣。我仍得搞清楚我們要對諾埃爾做什麼才好。我們在必須處理這件事情以前,約略還有八小時。在我們真的需要以此情報來行動、喊來幫手、僱傭協助或通知英雄之前,則有五、六個小時。那個威脅只比終結召喚者還要低一級。希望軌彈天人會幫我們簡報她的超能力,媘蜜就能讓我們瞄準她的位置或弱點而行動。
媘蜜可能是,廣義來說的布拉克頓灣的統治者,但我依然是暗地黨的領袖。我瞎了眼,我們也得處理掉一隻偽終結召喚者,而且城裡每個人的性命都可能都會仰賴這個抉擇。
我只得考量自己的選項。
「五十八點五。」黛娜說,她嗓音裡有一點點情感了。
「什麼?那個數字是什麼?」
「那是我回家的機率。」
「為什麼會這麼低?」
她聳了肩。
那是指她不知道,還是她不願意用超能力來搞清楚?
之後,我感知出她些微傾身、離開我身旁,而我也略知原因了。
是我。
當我想到我爸、我地盤裡的人、我隊友跟朋友們都可能遭遇風險時,就會考慮到我能汲取黛娜的協助——那個想法就變得如此誘人。有黛娜的幫助,我們就能避免最糟糕的情形。也許我的意識正以某些不怎麼清楚的方式,正在思考,自己該如何用各種方式來留住她這個幫手。
說到底,假使她感到噁心的話,我就能在處理這個情況之後再來照顧她。只有一週,把黛娜留在我身邊,利用她的超能力來協助所有人,也能確保她的安全。這樣想的話,她緊抓著我、尋求安全感的時候,我就在假設她會在一小段時間裡,會留在我身邊。
她知道了這件事。她有看到數字的變化。
就這樣,信任就被打破了。我這位拯救者跟她的期望不太相符?甚至,是救星才更危險?這就會解釋她為何如此焦慮了。
「黛娜,聽著。」我說。「我可以猜到妳在想的事情。我不想當那個人。我不想騙自己相信說,把妳留下來才是正確或比較好的選擇,或是對大局更好之類的。因為那種決策很不穩妥——很快,那就會變成蛇蜷做過的事了。」
她轉過頭看向我。
「我們會盡可能把妳送回家,好嗎?讓妳在二十四小時內回家。而假設有更多危險性的話,假使對我,或對妳,或對每個人都有更多危險的話?我就會承擔那個風險,好嗎?我會確保我們能全身而退。妳也能回家的。這是妳應得的。」
整整一分鐘過去後,她才低語回答:「謝謝妳。」
#雜種 #班特利 #母狗 #黛娜 #戰慄 #攝政 #媘蜜 #泰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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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所以想談《懲姦綁票令》,是因小說寫作裡有種東西叫「自由間接引語(Free Indirect Speech/discourse)」——這種技巧,在文學史上,可以推至歌德跟珍奧斯丁的年代,可見其古舊而好用——在《懲姦綁票令》裡的五個人物,可以說是男人的五種狀態,也算是以鮮明的角色描繪出「英國文化中的男性」。一一一公分,有如八卦中的乾卦☰。此外,你也能說這五個人都是主角的一部分。】
【配角是對肉票講話,還是在暗罵主角?這種毫無自覺的反差,能強調出非常強烈的喜劇感。然而,正因為他們是以普通的言詞,還加上演員所詮釋的男人敏感性,彼此搭配才形成喜感,同時也強化著主角的衝突——當主角在他朋友與他們的肉票面前分崩離析、精神崩潰時,你不會再看到配角身上的嘲笑,而是純粹的恐怖。】
【「男人竟然可以被如此崩解」的恐怖⋯⋯悲劇之中必然有喜劇,喜劇中也有悲劇。而這種效果的重點,是在於「以語言呈現故事時,語言本身並不包含說話者與說話對象」。】
【這個道理有點像,大家都以為口述傳統的神話故事一直都一模一樣,就連說故事的人也是如此,但現實並非如此:每個故事每次被講述時,都會有其各自的重點。語言可以自己存在,它並不只指向說話的雙方,但一定會指向說話的雙方,拉出了非常幽微靈活的空間。】
【假若我們混淆了「說故事的人」以及「故事的人」,我們就能拉出現實世界中,那種意有所指的情況,或是像簡奧斯丁《諾桑覺寺》或《艾瑪》那樣穿透第一人稱與第三人稱之間的高牆。】
【現在,這種不可靠的敘事者的手法已經很常見了。自由間接言談的作法,就只是將第一人稱的用詞融入第三人稱的全知,如此捏塑出「角色的世界」,但同時也不打破「第三人稱」的限制。】
【這種手法並沒有特別困難,只不過,我不認為中文小說有如西方小說那樣如此執著於角色塑造——現代文學當然會探索這種技法,但要說中國古典小說有英文古典小說的自由間接言談的技藝堅持?肯定,是沒有吧。】
【你想學的話,教學影片在此。案例的中文段落,傾搜尋「過三點了!」,但過三點這句話應有下引號。中文翻譯也有些不精準,建議讀英文。】
【我覺得,大家在學習如何讀小說時,最先要學的是,「如何辨認出作品『真正』想說什麼故事」,因若無法做到這一點,我們就沒能跟作品對話。】
【「作品想跟所有人對話」的這種假設是十分一廂情願的,但讀者受眾若不這麽做,溝通的第一步就無法成立。而我所知的大部分讀者受眾,都無法做到這一點。】
【至少就我所知,許多台灣人都如此。】
【當我閱讀奇幻時,我是想讀作者所寫、作品所描述的奇幻,而不是「我想看到」的奇幻。我會有自己想寫的故事,但為了寫出故事,我也得讓自己的某些原則被推移,好使我能協助故事找到它自己的形狀⋯⋯閱讀不也是這樣嗎?】
【不,就某些我看到的書評、評論文章來看,這並非所有人的閱讀方式。】
【我知道的學術論文,總會將論者自身的位置、採用的問題意識先講清楚,之後才開始論述,然而,就連審閱學者也不一定願意接受論文想採納的位置,導致「溝通」從起初便可能,永遠不會成立⋯⋯】
【這樣,期待讀者大眾都能自我訓練出五大性格的高開放性,就不合理了呢——我認為這種說法完全是藉口,但就算台灣人都願意接受「怪奇/怪異」的作品,也不代表我從中能賺夠多錢、獨立生活呢。如此,此種期待就完全沒有任何實質價值了。】
【請允許我以最大的敬意與愛意如此說:你看不出這些作品想說什麼故事,是干我屁事呢?這樣抱怨說沒人寫出你自己想看的故事,你為何不動筆、為自己寫作?】
【最近發現《裡世界郊遊/裏世界遠足》是跟野豬桑Pactverse的探尋Finding很相近的設定。這種設定並非罕見,但我倒是第一次看到《百萬疊迷宮》以外的日本作品會這麼做異界設定。】
【我個人,不推薦裡世界的小說版或漫畫版,而至於動畫版⋯⋯我依舊難以推薦。】
【如果你對日本常見的劇情稍有了解,你就絕對能預測出這部作品的走向。】
【你若意識到,日本人會抱持著人類主義——認為人類在世界之中有著無比的重要性——它的設定就不怎麼有趣了。】
【我會說,它對於「異常」的描繪非常有趣:深藍世界以「瘋狂」的方法,向地球人類接觸,這是非常有趣的世界觀,但漫畫的描繪算頗為貧乏,而其視覺的貧乏,百分之百是源自於原作小說的文字描述之貧乏。】
【動畫版的色彩鮮艷度比漫畫強,可是我也覺得它的漫畫對「瘋狂」的描繪比動畫PV強。就見仁見智了吧。】
【網友說,「劇情不夠,百合來湊」,應該沒比這更好的描述了⋯⋯如果你能用這部作品的百合來滿足你的癖好,或許它的價值可以更高一點。】
【我會建議讀漫畫版,而且是等完結之後速讀漫畫——半秒瀏覽過一頁,這樣節奏才差不多,因為漫畫版也沒有將人互動改得更⋯⋯深刻一點。它的人物幾乎就是非常標準的漫畫式人物。所以,我會先等漫畫完結再繼續追吧,但我個人是不會期待它有什麼特殊表現。】
【最近看到一個非常好笑的邏輯:一位輕小說家說,很多人都在問新人創作者該怎麼走出第一階段,然後說她想挪用的演講內容是付費的,所以她不會在那個平台上分享演講內容,也把自己想說的題外話鎖在付費閱讀裡⋯⋯】
【這三小邏輯?而且這還是「九分鐘」前貼出的文章,就連追蹤更新時的免費期都不存在。】
【就是這種時候,這種我看到現當代文學場域中堅分子的發言的日子裡,使我真心想罵:「你們都去死吧」——這種人,根本沒想用好作品或論述或經營措施來改善台灣寫作環境。他們的這種「分享」不過是營利手段,才不是真正的「分享」!】
【這些恐怕會鄙視消費主義、資本主義的人,都沒想嘗試其他任何創作形式的實踐方法。說什麼知識分子都是邊緣人物⋯⋯媽的,一個個都是玩右正之道啊!】
【我不願與這種人為伍——如果他們是台灣人的話,我就不想當台灣人。如果他們是小說家的話,我寧可當網路寫手⋯⋯這些「大咖」、擁有文化資本與象徵資本的人,卻都不願意做公眾領域的建設,所有人都不願意分享免費資源——而依我個人見解,他們的小說也完全不有趣,「作品」的資本也不會比網民寫手多——請問,為什麼新人會想留在台灣?】
【為什麼大家不跑去大陸?或為什麼不會放棄中文小說,直接去寫英文?】
【答案當然是沒有理由啊。我看不出這群人能提供任何合理動機,促使新人以中文寫小說。至少,外部動機與友善環境都不存在。若有人想寫小說,拜託,請用英文寫作,不然你就得等我這種熱臉貼冷屁股的公眾領域企劃在多年後,才能獲得某些成果呢。】
【〈小說感〉那篇文章也是這樣:我對文學場域裡的大咖的措辭跟方法感到不滿,試圖用我所知的方式跟圈外人解釋文學的概念,但最終會卡在「推廣與否」的經營理念差異。】
【我覺得⋯⋯就算了吧。】
【如果當台灣文人就得那樣搞,我就不當台灣文人了。通俗跟嚴肅都一個樣⋯⋯都讓給他們去玩吧。】
【我想起之前放棄直譯,改用不同的翻譯方法來處理《蠕蟲》,從那之後,我感覺這網誌的翻譯品質真的有提升——我放棄呈現原文,改以呈現原文所呈現的故事與世界。說不定,我放棄試著融入那群人的圈子時,對我的作品、工作模式都會有所改善吧。】
【我會盡量努力寫故事,也會盡我所能地幫忙想寫故事的人,但若要求我對台灣這種貧脊土壤坐視不管,繼續跟其他人一樣,在鹽鹼化的土讓上瘋狂灌溉、增加鹽鹼化的鹽分密度⋯⋯不,這絕對不行。】
【哪有人會在得知貓咪無法消化乳糖時,繼續把牛奶餵給流浪貓,然後說自己喜歡貓咪?這種人只是在貫徹不必要的惡意吧。】
【這些說詞背後的情緒,似乎有些過於飽滿,但我決定保留這些文字,因我認為,這是非常重要的劇情轉折。】
【轉折是,我或許,不該說自己寫的是文學——我寫的是故事,是小說,是悲劇與喜劇,是詩,是衝突⋯⋯更重要的是,我寫內容(content)。內容就是用來被使用、被消費、被享受的娛樂。】
【內容不是文學;內容僅僅是娛樂,但其被降解到最基本的形式。《艾爾登法環》有很多內容,《宇宙迴紋針》也有很多內容,不過前者是魂系列,後者是網頁版面的遊戲。影音散文是內容,電影和連戲劇也是內容,迷因影片更是內容。】
【如果我不寫文學的話,文學圈子——不論嚴肅或通俗,大眾或小眾——都不關我的事了。我寫故事,也寫以小說、詩詞為主的內容;我會參考小說的形式與技巧,但我不會說那是小說——因為那不是「文學」,那是內容、是故事。】
【我有我的堅持,這份堅持的內涵可能跟文學人很相近,但絕對不同:內容是給人享用的,是誰想用的都不重要,然而文學自古以來,一直都是有錢人的玩意兒。你看看那些「內容」吧,他們能有多少高價成分呢?如果文學沒能提供足夠的內容,沒關係,你來這裡、來網際網路上,我會讓你看內容看到飽、看到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