蹂躪 19.4
「我可是完全樂意啊。」替身羊說:「還可以告訴自己說,欸新聞都很誇大啊。布拉克頓灣不可能跟他們講的一樣恐怖。理龍派進來裝甲,然後立刻被迫撤出,但真說起來,市長可是有跟華盛頓說這裡夠安全了。媒體搞錯了,不然他們就是把小事說大。而看到那一堆堆屍體,還有那個女孩⋯⋯」
「愛剋妲娜。」媘蜜補充道。
「還有愛剋妲娜嘔出複製人。好吧。我是可以接受那一點。那是強大超亞人類的不尋常的超能力。可以是誇張了。我也看到這些廢墟、被打爛的建築物,還有那些還沒完全排掉水的街道。我多少有預期到這些東西了。帶著變種狗的女孩?蟲子女孩?這些都還是可以接受。但她張開了嘴。」替身羊指著媘蜜:「我那自我欺騙的泡泡就被戳破了。」
「妳想扯出一個能穿越現實的洞口?」構工問著媘蜜。
「是啊。我想用擦除者的超能力,連接上另一個會劇烈拉引其他世界的超能力。這就是為何我聯絡了斷層線的團員。他們是我們的王牌。梅爾丁也可能派上用場,但他不怎麼會跟我們合作。替身羊也行,但我認為那會花太久時間,也可能會需要使用人類祭品,讓擦除者去打一個有沈重被替身羊超能力影響的人。」
攝政戳了我一下。「戰慄不在了,定好規矩應該是妳的工作吧。不准用人類祭品。」
他刻意壓低嗓子,模仿戰慄的語調。
不准用人類祭品?我真的會想否決任何可能性,讓我們能用來逼退終結召喚者跟愛剋妲娜嗎?
「妳沒同意說不準喔。」攝政評論。
「媘蜜。」我說:「這麼做的意義是?為什麼要這樣開一個洞?」
「首先,這樣我們就有個地方可以擺放諾埃爾了。」
「我們可以用其他方法阻止她。」我說。「她並非無敵。」
「還沒變成無敵。」媘蜜說。
「是還沒。我們可以放倒她。光是靠傳奇、昹奪羅跟雅麗珊卓,我們就能造成夠多損傷,可以讓她無法恢復了。」
「也許吧。之前那樣就夠了。我們現在還有些大人物,但那仍會很艱辛。假使我們讓行旅人跟我們同盟的話就會輕鬆很多,而假使我們要招攬行旅人,就得把他們想要的東西交給他們——一個回家的方法。」
「回家的方法?」構工問。
「大鼎是那群到處把人們從其他現實中抓來、洗掉他們的記憶,然後讓他們被轉變、被刺上刺青的人。」媘蜜說。她瞥向谷麗。
我也看向她。谷麗雙眼在那縷縷辮子後方瞪大。
「行旅人——就我可以搞清楚的程度來說——也是一樣的。不過他們還留著記憶,外表也沒有轉變。就像是,諾埃爾承擔他們整群人的轉變呢。」媘蜜說。
谷麗將她的鏟子砸入地板,但她在數秒後,依然沒有說出任何話語。
「妳想撕開一個穿越現實的洞口,送他們回家?」構工問。
「仍少了對諾埃爾的治癒,但這就是我們最好的籌碼了。」
「我們知道到底他們是從哪個世界來的?」
「我們不知道,但也可以問。」媘蜜說。「重點是,這是我們最強的武器、我們最強的交易籌碼,也是我們最強的工具。假使我沒搞錯——假使我很接近正確答案的話——也還有個,能關閉超能力來源的方法。」
「這是假設妳有找到一個方法,可以殺掉或打斷妳描述的這些東西的連結。」構工說。
「我是在假設,我們可以取得某種大規模破壞性武器。」媘蜜說。
「那太可能釀成災難。」構工說。「聽著,我懂的。我曾經處於妳的位置。很多巧匠跟某些訊思能力者都經歷過妳現在的處境——他們想出了個絕佳的點子,不論是正向或負向,都有能力可以改變世界。我們大部分人都會停止那條思路。我們必須停止那種思路啊。」
「這不是要改變世界。」媘蜜說。「這是要處理我們面對的每個該死的問題的核心,然後要精確移除掉最危險的部位。我們可以接觸到超能力的來源之處,然後關閉超能力。這是個解答啊。」
「是假使妳可以做到風險管理呢。」構工說。「我也不認為精確就是妳會想用的詞。要撕裂現實的話,這會等同使用一個妳根本還沒猜出來的領域的炸裂物啊。」
「我很擅長推測喔。」媘蜜說。
「而這就是我插話的時候了。」我說。「我們很缺時間,而我還有東西要處理。為什麼你們不先把這件事談妥,我同時就去跟替身羊一起拿物資。」
「去吧。」媘蜜說。
「我也會過去。」瑞秋告訴我。「這些人他媽的太多話了。」
「我們沒辦法讓替身羊跟兩位眾所皆知的危險反派一起離開。」構工說。
「那就派其他人跟我們來吧。」我說。
「那就,谷麗跟雲手。」構工說。「谷麗,這樣可以嗎?我們會看著妳的囚犯。」
「我要先問問看。」她說。
「謝謝妳。」我說。
「阿特力士距離妳的地盤沒那麼遠。」媘蜜說。「稍微往北邊走,妳就能在能力範圍內找到他。」
我點頭。
谷麗對我豎起拇指,手機仍放在她耳朵旁,我們就走向了貨車。雲手是唯一一位適合坐上駕駛座、有著駕照的人。
谷麗跟母狗都坐到後車廂,我猜跟她們一起搭車才是最好的作法。瑞秋在最近的日子裡過得比較好了,但她跟英雄吵起來,就可能會造成一波災難。
狗兒們花了兩分鐘才全爬上後車廂。我用這段時間將蟲子收入附近的建築物,在回程時就能接走它們。
瑞秋感覺沒很想說話,谷麗看起來也陷入了沈思,雲手跟替身羊都坐到前座。就剩我繼續談話,而我太累到根本不想交談了。我閉起雙眼,將蟲子排成一個在貨車儀表板上的箭頭。它們重新整隊成右轉標誌,指向羅德街,而在那時之後路程就相對順利。
某人有下達疏散命令,人們就開始前往了避難所。我們只有兩個事態會惡化的跡象:媘蜜的直覺——那不算非常有肯定性呢——還有黛娜——黛娜有暗示出這座城市很大一部分都可能被愛剋妲娜損壞。
不然就是,並非為她親自損壞。我們運氣這麼差,想都不用想就能假定是媘蜜的計畫剷平半座城,然後我們就會發現愛剋妲娜被永久困在城市廢墟殘塊底下。
我兩次打起瞌睡,我的頭開始向前輕點後,我蟲子猛然的動作就使我全然清醒。貨車裡很溫暖、溫案,而行車的顫動怪異地很是使人安心。
我第三次打瞌睡時,我的蟲子沒注意到我的動作。我的頭撞上貨車裡的牆面,我滑入了近乎睡著的朦朧狀態。
阿特力士的出現,讓我重新有了知覺。我打信號要雲手停下貨車。
他被放到車庫裡,靜止得我以為他可能已經死了。他缺乏天生本能,只有最細微基本的處理能力。至少,那足以讓他呼吸了。
他在十二小時裡都還沒吃過東西。我確保自己將這片區域裡較不重要的蟲子餵給他,將它們直接送入他張大的嘴巴裡。我可以將超能力深入我的基地,引出每隻我儲藏在那的蟲子,將它們喚來我身邊。
我注意到,他很虛弱但至少沒有受傷。蛇蜷八成下令叫人不要動阿特力士,這背後的理由跟他把這隻大甲蟲搬來這片區域的理由相同:不這麼做,就可能讓其他暗地黨的人知道真正在發生的事情。
雲手打開貨車後門,我走到室外。谷麗也下了車,除了其他原因之外,也可能是感到好奇吧。
阿特力士在我的命令下,找到路口、穿過那扇緊閉而沒上鎖的門,來到室外、飛向我這裡。
在那隻巨大甲蟲降落自天空、著陸於貨車旁邊時,雲手稍稍轉入了他另一個形體,谷麗保護性地將鏟子舉到身前。
我的蟲子流出了阿特力士甲殼,我也用雙手,確認它們都沒受到損傷。他腹底有著刮傷跟鑿口。得叫他們把他抬入卡車嗎?我戴著手套的指尖撫過他鐮刀似的前腿。也許我需要花更多時間來照顧他,磨利那個天然武器,照料他的甲殼⋯⋯
我眨了幾次眼睛。我累了,這麼缺乏注意力,可是很危險的。時間也很緊迫。
「妳的狗夠好到可以跑了嗎?」我問瑞秋。
她仍待在卡車裡,坐在一張裝設到車側的板凳上。她跳下到街道,狗兒們就環繞她、紛湧而出。「大概吧。」
「那我們走吧。」我說。我踏到阿特力士背上,但我沒有坐下。我讓他升空,並將這片區域裡的所有蟲子都拉引到我身上。在蟲子遮隱我以前,我都沒有坐下。
我沒辦法距離替身羊太遠。我有被一條隱形、無法被碰觸的絲線拴到他身上,距離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呎——差不多有一個半街區長。
不過,考量到我就在他正上方,這就會讓我距離地面差不多有八、九層樓高。我並非無法被人碰觸,但這樣還是比較安全。
「⋯⋯聽得見我嗎。」雲手說。
我的蟲子拼出字詞:「是的」。
「真詭異。」他說。「我需要⋯⋯向。」
他語句最後的那個詞彙有兩種可能性。我猜那是「方向」,並將他指回羅德街。我盡可能拉來大量的好用的蟲子,但我被阿特力士所能運載的程度所限,而我也懷疑其他人是否會願意讓他擠上後車廂。
我轉而拉出幾條絲線,將行動較緩慢的蟲子移到背上,並鬆散地綑住蟲子們。它們拖在絲線上,幼稚園小朋友用絲線串起玉米花一樣。其他的蟲在衣服皺褶、間鞘跟我假面服的折縫裡找到了避難處。
我一直在跟著車子飛行時,盡可能飛近地面。我得待在替身羊近處,就不怎麼相信阿特力士體內有夠多能量可以載著我飛,我得先看看他有多少體力。
在我們飛行時,我的頭髮跟殘破的假面服拍打在我身後,我被泡在諾埃爾體內時讓頭髮跟衣服上多了幾處結塊。我讓蟲子爬上凝塊,吞沒凝結最嚴重處。絲線上的蟲子拖曳在我身後,較快的飛行昆蟲也活了下來——這點非常重要。
這些小任務就算不能讓我全然專注,也讓我能保持清醒。我在貨車錯過一個轉角時來不及反應。假使腎上腺素激衝都沒讓我清醒,我就可能在緊接而至的下一場戰鬥裡,處於弱勢了。
我很快就得到了一股我想要的腎上腺素刺激。我們抵達了那片其他人所在的空地,卻發現那裡空無一人。剛在那裡的行旅人、媘蜜、攝政、擦除者跟英雄們都不見了。
我著陸了,貨車車門也被打開。母狗走到我身旁,班特利已漲到最大體型,其他狗的肩膀也許都有三呎高。
「谷麗,妳有臂帶吧。英雄們有傳達任何資訊嗎?」我問。
「沒。」
「妳能幫我個忙,問看看媘蜜跟其他人在哪裡嗎。我們現在應該要回陣地了。」
「妳是在下達命令?」雲手問。
「將這視作提議吧。」我說。谷麗對這次的半升職——被指派為領隊——感到高興。我就可以讓給她下決定,或許這樣能讓她開心的話,我就能支持她的決定。「那是谷麗的選擇。」
她瞥了我一眼。「聽起來不錯。我會在雲手開車時用臂帶。」
我們抵達那片建築被炸毀後的周圍陣地,她才聽到答覆,我們就在幾位重要英雄之間找到媘蜜。傳奇、雅麗珊卓跟昹奪羅都不在場,但那不怎麼令人驚訝呢。他們顯然都有秘密想守住。
在我飛近時,不只一位假面將注意力放到我身上。不過,他們沒有開槍。我對此鬆了口氣。被那樣幹掉的話——被太想開槍的英雄們打下地面——可就不好了。
我得停頓,讓貨車停下來時才穿過那一個英雄分遣隊。瑞秋則是,不請求許可就直接大步走了進去。
這樣無視禮貌,就無法讓我們在好人眼中贏得任何好印象吧,但是媘蜜跟攝政都已經從我們約好的地點消失,而他們現在也站在二十七位英雄之中。他們沒被槍口指著——沒被實際的槍口所指,但隱密的威脅已經夠明顯了。
我等著替身羊下貨車、蹣跚走向那群人後,才讓阿特力士著陸。我換成站姿,好讓我不必在蟲群分開、露出身影時坐在他背上。
「發生什麼事了?」我問。我的蟲子穿過人群,沒想擋著任何人,在我可以控制時也不讓蟲碰觸人臉或裸露的皮膚,但這能讓我有方法追蹤附近的所有人。
是構工回答我。「媘蜜不願意放棄她的點子。我建議把提案拿給跟上司看,而她也同意了。」
「那太危險了。」梅爾丁說。他身旁站了民軍小姐跟俠騎。
「那是我們的最佳選項啊。」媘蜜說。
「那是個可能使所有參與者面臨巨大危難的計畫,而且也會耗掉許多我們沒有的時間。」
「我們是有一點點時間。」媘蜜回嘴。「我沒看到有任何動靜喔,你們呢?」
「我們也根本無法保證那會成功。」梅爾丁回答。
「你是說,因為你認為自己是在場的次元操縱大師,還是因為你害怕這會揭露出太多大鼎的事情?」
我可以想像到這一點,但我也能發誓,我的蟲子有感知道好幾人深吸了一口氣。不是在場的所有人,也根本不到五分之一的人⋯⋯但大家對此事有反應呢。
這個影響有多深遠呢?
「妳是在說什麼?」梅爾丁問。
「沒嗎?我從你身上看不到任何東西。我猜你是清白的呢。」媘蜜回答。
「媘蜜。」民軍小姐插話道:「這可不是給妳玩遊戲、希望在指控人時挖出情報的時間。」
「我也同意。」我說。「先談眼前的話題吧。」
「這不是遊戲啊。」媘蜜說。她看向我,沒在微笑了。「而我也看不出,我們怎能在無視這麼顯而易見的事情時作出討論呢。」
「試著想出個辦法。」我對她說。
「這是怎麼一回事?」俠騎問。在這片區域裡的所有人之中,他是最有存在感的人。他身著閃亮的金銀裝甲,卻是那把巨大砲刃讓他如此令人印象深刻——那把刀有十二呎長、三呎寬,也能再漲大——刀刃歇在他的肩膀上,就好似輕如鴻毛。
「放心吧,俠騎,那個話題要改天再談。」民均小姐說。「我肯定會希望繼續那個話題,但也不能允許這件事讓我們分心。」
「假使妳確定的話就行了。」梅爾丁說。
「拜託了。請相信我。」民均小姐回答。
「大鼎的領導或後援是三⋯⋯」
民軍小姐打中媘蜜,在她能說完話前就打斷她。只有在民軍小姐跪下來、將一隻膝蓋抵住媘蜜的喉嚨上時,我這才看到她一隻手正拿著槍。她抓住媘蜜雙頰,捏開她的嘴巴,把手槍滑入她嘴中。
我可以感知到瑞秋大步向前,也看到攝政正朝民軍小姐舉起一隻手。我的手臂伸向兩側:擋住瑞秋向前的行動,另一隻手則抓住攝政的手腕。
「別蠢了,媘蜜。」民軍小姐說。「妳為什麼要這樣冒險犧牲所有東西呢?」
媘蜜瞥向我,之後就想繞過槍管、咕噥某些無法被理解的聲音。她的顴骨被打中的地方正在流血。
民軍小姐看向我。有一把槍在她另一隻手中實體化,就跟她塞入媘蜜嘴裡的那把槍一模一樣,但她沒指向我。「掠翅,我們有問題嗎?」
「只要妳不扣下扳機就沒有問題。」我說。「我們不會在有這麼多人的地方開戰。那樣也太自我毀滅了吧。」
我在說到句尾時,與媘蜜對視。
「她是複製人嗎?」梅爾丁問。
「我真希望她是個複製人。」我回答。「不。真正的她就是這樣。」
「妳可以告訴我,她為何要這麼做嗎?」民軍小姐問。
「我不確定。」我說。「我是知道,但沒完全理解呢。」我們很累,但這不是主因——不是所有主因。不是這樣吧——這無法解釋她在過去半小時以來近乎自我毀滅的行動。還有其他事情正在發生。
「媘蜜。」民軍小姐說:「我要拿移走手槍。請非常謹慎思考妳要說的話。若妳刻意破壞行動秩序,那就會被視為破壞休戰協定,而假若事情發展至那種地步,我就會推動擊殺令。」
媘蜜點頭。她在手槍被移除時,皺起眉頭。「妳不能將擊殺令放到其他暗地黨頭上。他們不會為我所說的任何事情負責的。老天,我們之中有兩個人根本不在這裡啊。妳就會殺掉無辜的人喔。」
「我不認為在場的任何人,會認為你們任何成員是無辜的。」民軍小姐說。
「他們是相對無辜吧?」媘蜜試著說。
「安靜。」民軍小姐嗓音緊繃,說。
「在妳告訴我說妳不會因為我而懲罰其他人,我就會閉嘴了。」
「給我閉嘴。」民軍小姐說。
「小軍。」俠騎說,嗓音低沈:「我不會否決妳任何決定,而這裡也是妳的城市,除非三巨頭其中一人取代妳的位階,妳都會有指揮權⋯⋯但妳只是在一個女孩說話時攻擊她,然後這裡有很多人在看著、聽著。」
「你是說,這個情況並不好看。」民軍小姐說。她的雙眼定睛在媘蜜身上。
「對妳的生涯來說,也不好看。」
「我他媽的才不想管什麼生涯啊。」她回應。「我是在意我們所有人能不能全身而退。」
「妳認為假使她張開嘴,就會讓我們所有人深陷危難?」俠騎問。
「是啊。我認為假如媘蜜張開嘴,她就可以造成慘烈的損傷。」民軍小姐說。「你有讀過她的檔案。」
「我是有讀過。」梅爾丁說。
「她想分享的情報跟這場危機有關嗎?」俠騎問。
「不會立刻有關。」民軍小姐說。媘蜜清了清喉嚨,顯然想請求說話的許可,但民軍小姐只對她回以緊繃搖頭。「就我所知是不會有關。我跟掠翅談了不少這話題。」
「還請讓我發言。」我開口說。無數雙眼睛轉向我這裡。我放掉攝政的手,也讓垂下我那依然擋在瑞秋前方的手。
「妳要說什麼?」梅爾丁問。
「我可以試著解釋。你們能將把其他假面派走,我就能對你們三人解釋,你們再決定要不要散播,或是要跟你們的部下談多少情報。我會努力比媘蜜小心,我會避開比較敏感的部分。我不同意媘蜜的計畫,但在要下決定時不知道關鍵情報就會過度危險,而假如我們有任何機會能讓行旅人或諾埃爾合作,這某些東西算是須知了。」
梅爾丁看向民軍小姐,她也點了頭。
梅爾丁拉高嗓子。「我希望各位沒有緊急需要談話的人,去找其他地方待著。」
有些人拖著步伐開始離去。除開那些直接走向崩塌點的人——直升機仍在繼續噴灑強抑泡沫——或是直接走入雲手停的強抑貨車那邊,這裡就只有兩個出口方向可以走,其中一群人卻還沒走開。
谷麗。雙胞胎其中一人正拉著他的手臂,但她一動也沒動。」
「谷麗。」一個我不認得的假面說:「快走吧。」
「我想要解答。」她說。「而暗地黨有解答。」
「俠騎聯絡我時,會告訴我他認為我們需要知道的事,然後我會把情報傳達給妳跟妳的戰隊。」假面說。
「哪可不夠啊。」她說。「我不要濃縮版。我想聽見為何我會變成這個樣子。」
一陣低語聲傳遍人群之中,而我注意到之前有所反應的某些假面,變得更顯眼了。有個人呼吸更重了,另一人之前很冷靜,但現在她正坐立不安。
「那種不服令命,就會在妳檔案上留記錄、讓妳升不了職。」那位假面說。
「我被拒絕升職這麼多次,都已經理解箇中意思了。怪物不能當隊長。羅諾,你的論點沒有任何重量。」
鐵焊走到她身邊。他們雙眼交會,鐵焊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好讓自己正在她又方。他一言不發。
民軍小姐盯著他,他一動也不動。
「這是緊急戰況。」梅爾丁說。「我們可能要與另一場S級威脅展開衝突。假使暗地黨有能派上用場的情報——也可能是十分敏感的情報——我們就需要你們撤場。」
「我好幾年都是這樣了。」谷麗說。「這也,不只有我。還有其他人。鐵焊⋯⋯」
「駝預者。」鐵焊補充道。「柔善巨男【原文Gentle Giant】,血紅人【原文Sanguine】。」
「鐵焊跟駝預者,柔善巨男跟血紅人。」谷麗說。「也還有其他人完全不夠幸運到,在他們捲入麻煩前能找到監護者或是捍衛者。這不只是為了我。我們為了他們,就需要知情啊。」
「時間地點都不夠好。」
「恕我直言,梅爾丁,還請在我的位置待上一整天。一天就好,之後就再跟我說一次那句話,讓我再多等一天、一個小時,或甚至是再多一分鐘,才能得到解釋。」
地面顫抖,我最初以為那是她在做的,但她看起來也很驚訝。
是諾埃爾。愛剋妲娜。她正在活動,要掙脫出來了。
「夠了。我們時間沒了。」梅爾丁說。「谷麗、鐵焊,去找你們的隊伍。」
谷麗將她的鏟子鏟入地面,將一隻腳放到鏟刃頂端,將雙手疊上手把。
「我們是可以跟他們分享。」民軍小姐說。「我知道鐵焊是個典範式英雄,我們可以相信他對重大情報保密。」
「假若沒有谷麗所展現的戲劇性天份。」俠騎說:「我就可能會同意。我不信任她會在這話題上保密。」
另一波震動。英雄們跑過去組成戰線,形成了環繞建築物殘壞的工地的圓圈。無敵能力者、超能力免疫者,有著難打的寵物的馭制能力者還有力場製造者,都會將自己部署到圓圈的平均間隔上。
「我們沒有時間了。梅爾丁。」我說。「你跟我都可以發行。假使我們到附近的屋頂⋯⋯」
「去我的。」媘蜜說。「超浪費時間啊。」
她抓住民軍小姐的槍。在民軍小姐沒有放手時,媘蜜走近一步,將槍口抵上她的額頭。「動手啊。殺了我。妳這一生裡看到很多人死去——很多對妳來說很重要的人,都因為理念而死。所以殺掉我吧,因為我相信這一個理念應該被那些在意的人聽見。妳來接續這個循環吧。」
為什麼呢?我想著。
「三巨頭。」媘蜜說。
民軍小姐盯著她,但沒有扣下扳機。
「三⋯⋯巨頭?」谷麗問。
「我都已經說出我所說過的話。」媘蜜說。「不管怎樣都已經深陷麻煩呢。我們所有人都一樣。悲慘的是,假使所有事情都開誠布公,我更有機會活下來。三巨頭就是大鼎。昹奪羅、傳奇、雅麗珊卓。他們開創了大鼎,或是他們關係近到毫無倫理道德可言。」
「我要死了。」攝政低語。
我毫無呼吸。等著民軍小姐扣扳機。
「他們把我變成這樣?」谷麗問。「為什麼?」
「不確定。也許是當作警告,讓人們繳帳單。不然就是他們認為他們正在給妳洗腦,給妳體內植入一個弱點,讓某位付錢的大爺可以利用那個弱點。」
「就這樣?這就是妳的解答?」
「我深感抱歉。」我說。我不確定自己想道歉,是否源自於這個解答很不充分,還是因為我放任媘蜜把事態推到這種程度。
大地震動,比先前還要劇烈。空氣充滿了直升機飛過我們頭上的噠噠聲響。
而與亂震相反,他的飛行十分沈默到我幾乎沒注意到他的著陸。我在這片區域裡沒放蟲子,而我的雙眼也筆直看向谷麗跟蛇蜷坍塌的基地。
傳奇,降落至我們之間。
「你聽到了呢。」媘蜜說。她聽起來沒很驚訝。
「是讀唇。」他低語。「我可以看到十分遙遠的事物。民軍小姐,把槍放下吧。話都已經說了。」
「你是在承認嗎。」俠騎說。
那裡又傳來另一陣隆隆震響,如此沈重地搖晃著地面,使我們大部分人都失去平衡。傳奇完美筆直站立,無疑是以飛行能力讓他自己以一髮之毫飛在地面上。他轉身確認戰鬥還沒開打。
「這是真的?」谷麗問。
「我們很早期就建立起大鼎。」他說。「他們有個能給人超能力的方法,而我們每個人各有原因,都急切渴望超能力。我們可以有觸發事件的,但我們沒幸運到有觸發的潛能。沒有人會對其中的風免自我欺瞞的。我們都知道自己很可能會死去或變成一個怪物。」
「但是你們還是這麼做。你們作出了怪物。」谷麗說。
「所有參與的人,都會頭腦清楚地喝下一份藥劑。」他說。「他們有完善這個過程,我們也將風險降到百分比的個位數——假使有風險的話,也只有兩、三趴。而在數字降低的同一時間,我們察覺到我們亟需大鼎能提供的英雄——他們沒有將假面逼成反派的創傷。大鼎將這個過程變成一門生意,生產英雄,也從有錢人手中取得資金、引導終結召喚者復甦資金,促進超能力的研究。我們知道這麼做並不理想,有些人會變為反派,但有屠宰場九號出現,還有終結召喚者造成的損傷,我們仍得做點事情啊。」
「行旅人是怎麼跟大鼎有關係?」民軍小姐問。
「他們取得了要給另一群人的藥劑。他們沒經過篩選,沒有遵守必要的步驟,也沒有心理或生理檢查⋯⋯就算是這樣,我們也毫無概念是哪個配方可以製造出像愛剋妲娜的這種東西。」
「但行旅人是從另一個世界過來的。」我說。「不是嗎?」
「希魔翮。」他直接,說。「威斯康辛州,麥迪森市,是在一年半以前。她有打開一個次元洞口。你也在那裡,梅爾丁。你有遇到魔閃師跟愛剋妲娜。」
梅爾丁雙眼瞪大。「在醫院病房裡。」
大地再次震動。在街道末端的一棟燒焦房屋廢墟,在一陣撞擊之下倒塌。
「可是⋯⋯假使大鼎沒從其他世界抓來人。」谷麗說。「那是什麼東西⋯⋯」
「那不是大鼎做的。」傳奇說。他的嗓音也平坦,毫無起伏。他看著她的眼睛。「曼頓有在幫大鼎工作,之後他女兒的一起事件導致他精神崩潰,他就跟組織決裂了。離開時有帶著樣本,也將樣本交給其他人。其中一人在大鼎能找到他之前,為了自己的利益賣出樣本。其他人則得要為案例五三的人負責。我們認為那是曼頓所做的,所以事情就並非那個樣子了。」
她瞥向媘蜜,而她則稍稍將頭歪向一邊。
「為什麼?」谷麗問。「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把我們做成這個樣子?」
「假使我可以的話,我也想給妳答案。有些人是為了力量感才傷害他人。」傳奇告訴她。他的嗓音聽起來很是空洞。「而要徹底、無法恢復地改變他人的身體跟精神?這可能也是基於相同的衝動。五十三號案例的數量已經被阻止,或說是劇烈減緩。那算是個小確幸,但我們認為對你們作出這種事情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完全用完配方了。」
「這根本不是什麼確幸啊。」谷麗湖打。地面震顫。
「這件事是值得關注。」傳奇說:「我們追蹤到了曼頓。他跟欷帛力虎的主人是同一人。理龍跟目空大師瞄準上屠宰場。他們預期會盡快跟他們開打。」
但我只能想到,傳奇跟我從天空俯視屠宰場的那個時候。他當時就認出了欷帛力虎,而他也沒告訴我。
他現在也有以相同的方式,省略事實嗎?他有像當初說謊那樣?
「欷帛力虎是曼頓?」梅爾丁問。
傳奇點頭。「而且曼頓最終得對案例五三的人負責任。我知道這不是你們所期望的解釋,但這就是事實。懂了嗎?」
所有人都點了頭。我不確定有沒有任何其他人看出來,或他們是否足夠認識媘蜜到可以認出這一點,但她正在微笑,那也不是她在友善放鬆時的微笑——那是她之前在搶銀行時,在要全力搞萬癒前的笑容。那也是她在揭發出她要蛇蜷以前的微笑。
我將一隻蒼蠅引過她的臉龐,輕擦過她的肌膚。她縮了下,看向我。
我只瞪著她,用意志催促她保持安靜。在這裡說出任何東西都可能釀成災難。我不確定他是否在講述實話,但傳奇一踏入這地方,就平定了局勢。
媘蜜聳了一邊肩膀——只有我的蟲群能察覺到那個細微動作。那道微笑從她臉上消失。
「當然了。」她稍微有點太遲地,說。
那股震動,現正穩定持續下去。
「這就是妳想要告訴我們的重點?」梅爾丁問我。「關於蛇蜷對大鼎所說的事情?」
「我唯一會補充的事情是,行旅人是從另一顆地球過來。除了魔閃師,他們或多或少都跟我們站在同一邊。告訴軌彈天人、烈陽舞者跟創始說我們可以送他們回家,他們就會來幫忙。他們有我們所需的火力。」
「我們會⋯⋯」
我的蟲子感知到愛剋妲娜正要挖到地表。
「臂帶!」我打斷俠騎。
「什麼?」
「要警告他們。她來了!」
時機太遲了。那陪著愛剋妲娜的戰慄,從她挖出的洞口現身。他舉起雙手,我就能看到一波黑暗滾過一個停車庫的門口、掃過數位英雄。
她並不在坍塌的基地底下。靠著她能變形、傳送的戰慄的協助下,愛剋妲娜找到一條前往副隧道的路線,她爪子鑽到附近的車庫——一個她可以策劃攻勢的地點。
愛剋妲娜從戰慄所造的黑暗中實體化。她幾乎比之前還要大兩倍,使那頂部的人類身體似乎變得十分細小的污點——那個人影,就如在一棟寬闊的三層樓高建築頂部。
現在,她那許多條腿都變得更結實。沒有任何像我的蟲子之前瞥見或碰觸的軟弱肢體。她的下半身有著骨頭硬殼護板,又多出兩顆頭自她身前突出,還有一張臉開始有了嘴型——那兩顆頭有著大眼睛,以及會變成口鼻的凸肉。她有發育呢。
在她現身時,她爪子攻擊範圍內有著不下十位假面。在戰鬥開始的那一瞬間,十位假面就被抓入她的血肉之中。
我將蟲子放到傳奇身上、追蹤他的動作,它們就在他起飛、與雅麗珊卓跟昹奪羅組成隊形時跟了上去。那些蟲子會讓我感知到,他在朝自己的長久戰友極小點頭時,他頭部最細微的動作。
假如我之前是推測他在說謊,這個動作就讓我將其視為板上釘釘了。
我若在他的情況裡,就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做出同一個動作呢。
#雜種 #班特利 #母狗 #俠騎 #谷麗 #傳奇 #民軍小姐 #梅爾丁 #攝政 #替身羊 #媘蜜 #泰勒 #構工 #雲手 #鐵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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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篇,我提到網友談及自己不熟悉的專業時所做出的智障言論,就連我談到的血源評論者,他也將「文獻」直接比擬成「作品意義」的論點,也很是智障⋯⋯我覺得這種人之所以沒察覺到他們知識版圖的空缺,恐怕,是因為大多非文學研究者的人,都不會注意到這個非常簡單的事實:】
【「歷史」必須被寫下來,而「被寫下來」的東西必然會成為「文學」。】
【當然,歷史所紀錄的故事,絕非文學藝術的常見的虛構故事,但這兩個東西作為材料與呈現意義的方法——或說「敘事」——的功能性差異,並沒有很大。】
【換言之,你若想仔細觀察歷史的細緻內容,或是文學的內容,就必須搞清楚你的「觀察對象」是以歷史材料為優先,還是以文學作品為優先?而我也能保證,如果你搞不清楚是誰在說話,或說話的內容到底是文學還是歷史居多,你就沒辦法做出任何絕對、肯定的結論。】
【而且,就算你能肯定觀察對象的材料與做法,以及做後的成果,我也敢說歷史與文學分界的「模糊感」仍會持續存在。】
【雖然你可以將任何文本都視為歷史或文學,但若只看歷史或文學其一,你就很可能無法接受你眼前的作品。】
【就像野豬桑的讀者無法理解文化故事的重點與真摯,或像那個YouTuber沒能認知到虛構作品的捏造過程,或像在托爾金之前的《貝武夫》研究者都不願意接受其藝術價值。「是就說是,不是就說不是。若再多說,就是出於那惡者。」】
【最近我總算看了《鏈鋸人》的新作短篇《再見繪梨》。】
【這種片子,啊不,是漫畫或其他媒體的故事,一直都很與「真相」無關。這種會須要討論到「媒體」的故事,都與真相無關——歷史跟文學的互動,就是如此。】
【但我完全可以理解主角的想法:不論如何,總結一定要爆炸。】
【不論到底是什麼樣的故事,或什麼樣的人生,電影就是要爆炸。】
【藤本樹。這個名字會在漫畫歷史上留下新時代的重量級痕跡。】
【《預言的由那多》也很讚喔。】
【我對想像朋友沒什麼好印象,但也沒多少壞印象可拿出來說嘴。在耕莘青年後,較靠近寫作實踐的團體就是想像朋友了,大多就只有這種程度的印象。】
【我會說,你拿自己的作品,到捷運站或廣場餐廳或露天咖啡店店面旁邊或公園,朗讀你的作品這樣會比去花錢請人還要更有效——當你發現有人停下來,或在聽見你說的東西而笑出來,或露出驚駭、驚訝、鄙夷等神情,那種直接而罕見的反應所造成的多巴胺爽感,會讓你上癮。】
【你不需要說服毒癮犯去吸毒。你若要認真開始鑽研寫作的興趣,卻需要花錢請人陪你一起寫的話,不如先培養起你自己的癮頭。若不想交朋友,這就會是比較好的作法。】
【效果更差的作法,是自己埋頭寫小說,然後自己搞電子書出版或部落格,或平台寫作。】
【如果你沒時間學習,然後也有點薪水,更好的作法則是去上想像朋友的課、去文學營交朋友,然後組成自己的寫作工坊。】
【我個人覺得,「自己埋頭寫」這個做法效果最差,因為真正的創作者只佔人口之中的十分少數,所以你很可能沒有能力或膽子作 outsider artist 那種,不論如何都會寫作的創作者。你不會知道文學經典到底有多難讀,有多難以創作、重現——你也不會知道NYRB的文筆,比「經典文學」那種集子還更親民。】
【而這所有方法,都會比自己悶著頭、不管如何都拒絕發表作品——就連給朋友看都不行——還要好。因拒絕發表就會像是,你說自己喜歡寫遊戲,但你只會在文字編輯器裡寫程式語言,卻不跑任何debug,或實際跑程式呢。】
【我不確定台灣人為什麼寫作把寫作當興趣的人不多,或者說,為何台灣人不願意免費刊出自己的作品,但想像朋友今年的活動應該會稍微有一點點成效吧?】
【如果要走小說平台,我會稍微抱怨一下⋯⋯】
【你可以去POPO,或盜文論壇,或komica.org這種老舊留言板形式的平台,這些東西就算完全沒有演算法或合理、能順利運作的盈利機制,也會比角川的「角角者」還更正常。】
【在去年,他們某位總監等級的高官就滿嘴把IP之類的經營鳥事說好說滿了,但角角者到現在(二二年的七月)依然沒有留言板?沒有評論,也沒有評分系統?】
【我不是說,一個成功的作品一定會需要這些東西,但他想要賺讀者的錢,想要開發IP賺觀眾的錢,卻不給作品一個「成長」、讓人討論或續作或發想的空間?】
【我看到那些採訪時,我真心飆出「You fucking fuck! You fucking dumb-assed fucking idiot! You have fucked up so fucking bad!」】
【就現在來說?任何平台都會比角川還要好。真的,就是如此。我會建議你去投Penana,而就算是來路不明的komica.org,也不會這樣白爛。】
【我不確定該怎麼起頭談這個話題才比較好,但所有事物,都是建立在廢墟之上。】
【然後,假使廢墟沒被埋入地底、沈入海底,你就會發現許多「技藝」都是以漸升曲線,不斷上漲、膨脹。】
【「技巧」這種話題,就只會變成「你學習新東西的速度、找出你所需的資源的速度,到底有多快」的問題——「技巧通膨(skill inflation)」是真正存在的現象呢。】
【比如第一人稱射擊遊戲,CS就是如此。超小眾遊戲,比如Phantom Dust的排行榜也是如此(強者會刻意在自己登上排行榜時,刻意換掉出裝,擺出惡作劇或搞笑牌組,讓其他玩家無法用AI練習應付他們的戰鬥方法;但這比較接近技巧通膨,加上利用系統進行惡性競爭呢)。】
【漫畫是如此。小說是如此。動畫、電影跟電視,也是如此。音樂是如此。戲劇是如此。廣義的遊戲也是如此。】
【能超越技巧通膨的要素,我能想到的,只有「獨立製作(indie)」這種標籤吧:不會有人期待獨立電影有多少特效,不會有人期待獨立遊戲提供幾十個小時的遊玩時間,獨立製作的電視或動畫也都是如此。但在小說或漫畫裡,「獨立」這種製作團體規模的標籤沒有意義,而是會變成特殊文類的傳統標準。】
【比如,不會有人要求網路小說,能不能像文學獎得獎作那樣,飽含大量意義、詩意、比喻,或密緻精巧的世界觀。】
【當然,網路小說可以在連載的長時間中不斷摸索,終究靠文字的堆疊去找到那些嚴肅文學經常要求的面向,但不會有網文讀者要求這些作品,在最初之時就呈現出這些東西。】
【我希望自己能讓這些廢墟妥善成為資源。或說,縮短其成為資源的難度。】
【在台灣文學裡,我很難找到這種技巧通膨的案例——我認為台灣大部分嚴肅文學作品,都很無聊。那些東西都是寫給自己人看的,自爽作品吧?問題是,若台灣的文化氛圍真能容許這種自爽創作的同人文化,現在的文壇就不必一直抱怨閱讀市場的萎縮⋯⋯那也是另一種話題呢。】
【小說的技巧通膨,最明顯的場域性案例,你可以去看英文文學⋯⋯】
【最近我隨機讀了兩本英文「暢銷書」,然後發現這些東西不會比恐怖意麵好。】
【是啊,他們的文字絕對比網路上的作品還更優秀,但這不代表他們的結構、節奏會比較好,或是角色衝突會更清晰,或是更能在劇情與主題中做出良好的平衡。】
【很多時候,速讀可以讓我解決這些困境⋯⋯但有聲書最快就只能加快到兩倍速啊。】
【第一本書,是《Razorblade Tears》,文化政治話題實在太尷尬,我聽到三分之二才棄。第二本是《The Club》,我認出類似《北方大道》的敘事手法,但他的角色實在太慢、太沒個性,角色跟劇情的衝突都很不明顯——不像北方那樣十分明確,北方也有多重主線同時進行,角色進度就算慢,也能剪接到比較有趣的橋段——所以我在五趴左右時就棄了。】
【北方大道,貌似從未有過「暢銷書籍」的標籤。但我絕對會為了重看北方而棄掉這兩本書。】
【那兩本書在概念上很有趣,實踐卻差強人意。或許可以說,北美書市已經膨脹到他們不必追求寫作技巧的地步了呢——類型小說跟大眾小說有著截然不同的市場。在台灣,就不能這麼幹了。】
【在台灣,寫作之外的事情才是作家賺錢的主業。文學的實踐位置,就不會被擺在作品上⋯⋯我身為讀者,是希望文學的中心是我能讀到的成品,但我也知道,我們恐怕必須慢慢朝這個目標前進——增加寫作資源,以創作讓其他人看到創作的樂趣——才能說「作品至上」是華文創作領域的現實呢。】
【我想,「讀起來很『好』」跟「讀起來讓你感覺自己必須讀完整個故事」,應該是兩種不同的感覺。】
【我認為,這兩種感覺會指向截然不同寫作技巧。前者,很常見於嚴肅文學,後者較常見於通俗文學,不過是由網路文學將後者精化到前所未見的地步。】
【我非常喜歡讀《風之名》系列,要我重讀也可以。讀那個故事的感覺,就像自己跟著說書人冒險一樣。但讀《蠕蟲》?讀蠕蟲——或野豬桑其他的早期故事——會令我感覺非常不舒服。】
【這種不舒服,不是因為我感覺自己被文本挑戰,而是因為我知道自己必須要趕快讀完。】
【那是一種,失去控制的公車狂飆一樣的衝刺狂奔。你會摧毀與自己有所牽連的人的生命,你也會因為狂奔而摧毀他人的生命,然後那路上的狂奔,就會有如壯麗、壯碩的野獸⋯⋯這本小說,會一直叫你讀完下一章。】
【然後再讀下一章。之後繼續讀下一章。如此,沒完沒了。】
【要我只點出一個野豬桑能成功的要素,我想,能成就這種效果的文字就是最重要的主因。《左轉右轉遊戲》也有這種風格。其他我讀過的、非常「成功」的作品都是如此。】
【這種作品算是「好」嗎?我不知道,因比如,《北方大道》讀起來就不會這樣緊迫逼人——他是很compelling,但不是野豬桑的那種compelling。】
【另一方面看來,或許這種寫法好不好並不是重點:重點是野豬桑靠著這種技巧,讓他能湊齊金錢、贊助,讓他可以持續鑽研寫作的技藝。活下去,繼續寫作、大量寫作,這才是重點吧。】
【這在漫畫裡,似乎叫「翻頁感」來著⋯⋯嗯⋯⋯我似乎從開始翻譯這部小說以來,一直都沒想超過他的這種compellingness,而是一直想把衝突寫精準、寫到好呢。嗯,說不定我從一開始的學習方向,就是錯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