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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克頓灣.png

蹂躪 19.7

  

  英雄們一找好位置,就朝愛剋妲娜開火。這麼做,跟之前的戰鬥有著顯著差異。其中的差異很小,但仍很顯著。結果在動搖之下,假面們就沒相互溝通、合作了。像那個紅光女孩跟編年史者這種假面,就掙扎著要找到人使用自己的超能力。

  我不想讓到處奔跑飛動的任何人,一頭栽上那些絲線,就將最無害、無用的蟲子濃密聚集到每段絲線上,直到各條絲線都有著半尺長的黑色條狀物。

  吊擋鐘出現在我身旁。他正處於戰鬥狀態,不過他沒處理自己的假面服損傷。

  「有什麼我能做的事嗎?」他問。「有任何要設置的東西嗎?」

  我搖了搖頭。「假使絲線有碰到她的血肉,就會被分解,現在狀態太錯亂。會有人受傷的。」

  「瞭了。」他說。

  他沒有移開自己站著的位置。愛剋妲娜被轟炸的一分鐘過去了。她也沒恢復到全力,她少了許多她能複製的假面,顯然也對衝刺感到猶豫——她可能是認為任何迅速動作都可能會撞上更多絲線。

  「妳幹嘛不跟我說?」吊擋鐘問。

  「說我有想好一些策略?」我問。「我猜我有點以為,假使你搞懂我要做的事情,你就不會凍結那把槍了。」

  「那可不公平啊。我不認為我有給妳任何理由認為我會那樣心懷惡意啊。」

  「確實。」我承認。「也許我不想讓你洩漏出線索,或是做出某些昹奪羅可能會注意到的事情。我不完全,確定那個決定背後的原因。」

  「所以妳沒在做那些其他人沒要做的事情。而在必要時,妳還會懷疑我,就像我們會懷疑你們一樣。」

  「也許吧。」我承認道。「有⋯⋯很多事要消化。你這次之後要怎麼做呢?」

  「我不知道。」吊擋鐘說。

  一連串霓虹同心圓,從上方的天空向外爆裂、向外波漣,並消失在各方地平線上。剩一人。

  愛剋妲娜噴出一團複製人,我就將蟲子加入英雄們施展出的火力。

  有些蟲溜過英雄建立起來的鬆散陣地,也被即刻打下來。

  「我猜媘蜜有跟妳說我的超能力的細節?」他問。

  「你是指什麼?」

  「能力範圍?我很驚訝妳竟然知道我的能力會穿過相互連接的零件。老天,幾乎不知道我能逼自己推到那麼遠。我猜今天是我超能力已尖峰效率運作的罕見日子吧?但妳不知怎的,知道這件事?」

  我瞥向我身後的媘蜜。她正走下貨車,身後帶著斷層線、拉比琳忒斯、坐在輪椅上的創使,還有一個外貿不怎麼像奧利地維的金髮男孩。媘蜜正與攝政交談。是要取得新消息?

  「妳沒回答我。」吊擋鐘注意到。

  「我不確定你想要我說什麼。」

  「是啊,吊擋鐘。」他在自己嗓音裡頭加入一抹假音,還在他將手舉到嘴巴邊時,將手腕彎了九十度:「我們當然比你自己還要更熟知你超能力的運作方式。不然我們是怎能以如此頻繁地踹爆你呢。

  他裝出上流社會的女性笑聲——而那被發出的笑聲,也跟說話一樣有意涵。附近一位假面——那是紐約隊裡的其中一位,被我認成占星術家的人——朝我們狠狠瞪了一眼之後,她就回去、從空中召喚出投下的物體。

  「我笑起來不是那樣。」我評論道,努力不讓聲音聽似我所感到的那樣煩躁。

  「我想,這種笑聲很適合布拉克頓灣的有錢犯罪首腦呢。」他說。

  看到吊擋鐘這一面,或是說他向我展示出他更多的自己,使我有些措手不及。這種幽默是處理機制嗎?還是嘗試把幽默當成處理機制時,讓自己更能精確打擊?我是可以相信那種解釋,相信這個把吊擋鐘當作假面名的傢伙的幽默。但這也讓我看到與頑固和平守護者的不同面向。這是他展現出信任,放下戒心?

  或許那只是處理機制,而他也有一大堆事情必須處理。不到一小時以前,他八成仍感到自己的整個未來規劃已經打點好——在監護者裡的生涯,會轉換成捍衛者的生涯,會擁有資金、名聲跟所有附加利益,還有一張紙能讓他掩瞞真實身分。現在,沒人能想出那些未來會如何發展了。

  另一道圓圈在空中爆炸。雅麗珊卓複製人二號倒下。傳奇跟昹奪羅,朝愛剋妲娜的方向降落,也保持著一段較健康的距離。

  不論昹奪羅是用什麼東西攻擊複製人,只要想到那東西覆蓋著的區域,還有那東西顯然讓雅麗珊卓無法行動,這就顯示出,那是無法在靠近地面時使用的某種攻擊,因為它很可能會夷平這塊城市。

  媘蜜趕到我身邊。而她扈從裡的其他人留在後方。

  「你們倆怎麼啦?」她問。她指向愛剋妲娜,也就是那個怪物身體右半邊跟左半邊不怎麼整齊的地方。

  「是啊。」我說。

  「妳有理解到,假如妳搞出那場戲劇化的自我犧牲橋段,戰慄就無法承受吧?他目前可是靠妳扶持他。妳可不能半路就把他甩開來喔。」

  「他比妳說的還要堅強啦。」我低語著。我看了眼吊擋鐘,十分有意識到他正在聽我們說話。媘蜜也有意識到這一點,這就表示她是在傳達其他事情。「我們不能在其他地方談這個話題嗎?」

  「我為何不讓妳們倆獨處呢?」吊擋鐘提議道。「我想讓自己隨時都能出動,以免妳想重覆那一招,但妳也說了,那招沒那麼可行了。」

  「真的不怎麼可行了。」我承認道。「但還是謝謝你。」

  「需要我的話就打個信號。」他回應。

  雅麗珊卓手裡拿著一個從附近倒塌的建築拿出來的、被烈火烤焦的鋼骨。她沒在飛行,而是往前行走,靠著鋼骨的大小與純粹的存在感,在群聚假面中清開一條道路。

  她在部下盯著她時,背脊挺直,下巴高抬。她假面服很漆黑,而這對她來說也很是幸運——黑色可以藏起諾埃爾嘔吐物理最惡劣的髒污、玷污。

  她朝愛剋妲娜揮動鋼骨,就像其他人揮舞棒球棍那樣,愛剋妲娜便被敲倒、飛入一棟建築牆面。鋼骨不像路燈那樣彎曲——那確實是要支撐建築物的金屬呢。

  愛剋妲娜張開一張嘴,無疑是要嘔吐,雅麗珊卓便翻轉那條大金屬,將一端砸入、打穿愛剋妲娜,另一端則刺出那頭怪物的肚子。

  在愛剋妲娜可以反應、反擊前,雅麗珊卓就筆直飛入空中,飛到傳奇跟昹奪羅身邊。

  就攻擊來說,這不會轉變大局。而其他方面?作為標誌?為我們做出的姿態?

  愛剋妲娜怒號、撲襲出去,卻只撞上一片力場。力場被粉碎而她也被阻止,那條鋼骨猛壓到她體內的更深處。

  要說我們有使出全力,就會是在說謊吧。太多人受傷。不過,我們仍有將她釘住。我可以看到諾埃爾正在愛剋妲娜背部頂端,歪著頭看向我。透過某些信號或知識共享,愛剋妲娜正在追隨著諾埃爾的推薦,避免陡然的動作,確保自身冒險承受每道襲來的攻擊,避免一頭栽入被凍結的絲線。

  平心而論,她是仍有著某些優勢。我們的攻擊都無法,真正讓她放慢速度。她治癒的速度比我們造成的傷害還要更快,而我們這邊的人正逐漸疲倦,也有在燒掉資源。我們承擔不住這種傷亡,但我們也沒在這場戰鬥中獲勝。

  我們現今如此雜亂無章,在她弄出另一個能扭轉情勢的複製人以前,就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我們需要了結她。」我說。

  「烈陽舞者八成是能動手,但她需要人遊說。拉比琳忒斯會在我們等著擦除者的時候,把東西設置好。」媘蜜回答。

  「他在哪?」

  「讓他搭車會有點危險。我們有讓他搭另一台車子,他卻炸爛了引擎。我們就裝上長橇,他等下應該就會到了,要看看他們需要停下來替換鐵鍊幾次。」她說。

  「他會打開門嗎?」

  「打開應該不是正確的用詞呢。」

  「那正確用詞是?」

  「我會說,那比較像是破城槌,而不是門把。」

  「那樣打開次元界線嗎。」我說。

  「是打穿次元界線。要把門給敲掉,而不是把房子給敲掉。」

  「我看不出兩者的差異呢。」我說。「有什麼東西能讓我們說,這是在敲門而不是在敲房子?」

  「那個。」媘蜜說:「就是拉比琳忒斯的工作。」

  我可以看到拉比琳忒斯。斷層線就在她正右邊,顯然正在跟她談著工作程序。拱門跟高牆有如浪峰般升起,在彼此相連時固定在原位。如此加總成一片看起來像教堂的東西,不過這建築只有四步寬。

  「妳認為擦除者比較容易打穿界線。」

  「正確。」媘蜜說。

  「那妳要怎樣打穿到正確的地方?」

  「那一點。」媘蜜說:「就是我們得信任運氣跟有根據的推測了。」

  「這沒法讓人放心啊。」我說。「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很擔心妳。妳兩次差點讓自己被槍殺?還去刺激三巨頭?妳在對蛇蜷做出那個士兵賭博之後,到底花了多少錢把斷層線帶來城裡?現在又弄這個?次元洞?」

  「這就是我的工作方式啊。」

  「是啊,妳之前有魯莽行事,被傑克砍傷,刺激榮耀女孩。但這次太超過了。」

  「我們那兩次,最後都有贏過來喔。」

  「那種行動很沒必要。在那兩次的情況裡都有其他方法可行的。」

  「我們沒妳認為的那麼有餘裕喔。」媘蜜說。

  愛剋妲娜再次起身,她每張嘴都些微發出不同的噪音,那股合音就成了一股使在場將近所有人都皺起眉頭的刺耳聲響。鐵焊在她身側,扯出一條逃脫的血路,手裡抓著兩位假面。

  裡面還有五個俘虜,我注意到。我看著鐵焊爬脫出來、落到地面。他沒再回去找更多人了。

  媘蜜挽住我的手臂、領我後退,離開戰場,來到個讓我們能有更多談話隱私的地方。我用蟲子引導後衛的假面,去攻擊某些飛入小巷的複製人。在參與一場高速追逐戰時保持靜止,很是怪異,但那些假面不論如何都有拉近與他們對手的距離。

  「我只是想找個答案。」我告訴她。「次元洞口,刺激英雄,明顯花費大量我很肯定妳沒有的資金。我⋯⋯我是有點能理解妳感到有些沒有目標,有些無法專注。也許那就會表現得像在魯莽行事。我也有那種感覺。我們擊敗了蛇蜷,而在過去一陣子裡我們做了這麼多事,最終目標就只有這樣。所以假如妳不知道在這裡之後要往哪裡去,我也能理解的。」

  「然而妳有跟英雄們談過了,妳有這一點可以幫妳自己聚焦、搞清楚妳的位置在哪裡。」媘蜜說。「而我沒有那些東西。」

  「是這樣嗎?妳需要跟其他人談話?」

  「不。那不是我在說的話。」她說。她也嘆息。「是啊。算是吧。那只能算是一部分。他媽的有誰可以跟我一樣的理解層級上,跟我討論啊?妳真心期望我去找個諮商師、坐下來,還要在他解讀我以前,不把他拆成碎片嗎?」

  「妳可以跟談啊。」我說。

  「妳也是問題的一部分,是我需要繞過的一部分東西時,就不能談了。」

  「那可就不公平了。」我對她說。

  「對,就是很不公平。」她承認。

  愛剋妲娜朝防衛線吐出一排排複製人。而防衛線反應速度只比理想值慢了一點點。戰隊依舊沒依照戰隊編排行動。傳奇跟昹奪羅都有從上空提供支援火力,但他們與其他人之間的距離,不同於我跟媘蜜對其他人所拉開的距離。

  「不是妳。」媘蜜說。「比較是關於我跟妳的關係。」

  「這不是妳要跟我表白妳至死不渝的愛情,對吧?」

  她噴了聲鼻息。「不是。」

  「那麼是什麼呢?或者,這是另一個妳想保住的秘密?」

  「所有好秘密都會有方法自我洩露——攝政都這麼說呢。先聲明,我猜那些秘密是會暴露出來。我這樣托盤而出,就是要將我們進入個良好狀態——以免秘辛確實被暴露出來。」

  「我不確定我會接受這種解釋。」我說。

  「妳也不必接受。這只是問題的一部分。我也理解自己早該詳細解釋,但我需要稍微揣摩,揣摩到我能在不說錯話的前提下分享出來。」

  「是妳的觸發事件嗎?」我問。

  「那也是其中一部分。但我們可以先放掉那件事,等到我們在世界間扯出一的洞口、阻止那隻偽終結召喚者之後,再來談嗎?」

  「先告訴我,這不是有根據的推測。」

  「這不是推測。除開我們能找出正確的宇宙的那一點。」

  「妳說這不是推測,是因為妳很確定,還是因為這是毫無根據的推測?」

  「我大多算是肯定了。」

  我嘆了口氣,嘆氣聲大到她也能聽見。

  她抓起我的手,將我拉向她開來的那輛貨車。拉比琳忒斯的教堂已顯著漲大,而擦除者正十分刻意地保持距離,待在格雷戈蝸牛男、蠑人、三葉跟嗆辣火身邊。他們看起來精疲力竭,身上有著燒傷、刮傷跟繃帶。媘蜜是將他們從工作中挖過來嗎?

  「嗨,斷。」媘蜜微笑著,說。

  斷層線沒回以微笑。「妳有意識到,假使我們沒收到錢,我就會追蹤妳、把妳揍成爛泥,然後把妳綁起來交給當局吧?」

  「等我可以拿到一台碎歌鳥沒烤焦的電腦,妳就會收到錢了。」媘蜜說。「別緊張啦。」

  「我有很沈重的疑心。」斷層線說。她瞥向愛剋妲娜:「但我也能注意到這個情形,我理解時間並不趕。妳是要怎麼做。」

  「真的很簡單。」媘蜜說。「不過,我們應該讓拉比琳忒斯離開。之後我就會讓你們看看啦。」

  斷層線看她一眼,之後趕到拉比琳忒斯身邊,躲開了一面從地面爆出一片牆壁接合入更宏大建築設計。環繞那棟廟宇似的塔樓的地面,已被添加了看似像是人造花朵的華美鑲嵌物。那些花朵旁長了金葉,莖幹則是黑灰色的金屬。我也忍不住察覺到,那些有如針頭、刺出地面的脊刺,都是真貨——會使地面難以行走。

  斷層線領著拉比琳忒斯到安全處,我將手放到媘蜜肩膀上、引來她的注意力。「妳確定?」

  「我有個理論。加上那個不久之前獲得的行者的線索,就能構成了關於超能力的理論,還有事情都如何運作的點子,我就能感知出更宏大的圖像。我認為,我是可以花十年時間整理這東西,但基礎上來說?很多超能力都有著那些能力持有者沒意識到的靈活性,因為持有者,從來都沒有機會使用那些靈活功能。」

  在我們上方,傳奇接續了一位假面的攻勢,在諾埃爾身側打開一道傷口。優雅在雷射停止時跳了進去,抓住那位在傳奇攻勢下暴露在外的假面,之後將自己踢飛,也將假面帶走。

  另一位假面朝諾埃爾呼出一團酸性水霧,明顯慢下了那道傷口的恢復速度。那不會造成多少差別的。

  「那個基礎是什麼?」我問媘蜜。

  「這全都是整體的一部分。」她心不在焉地回答。她的焦點正放在其他人身上。「擦除者!靠近塔樓!其他所有人,往後退!拉比琳忒斯,別再使用超能力了!收手!」

  人們轉過頭。無疑是注意到那座塔樓,但也注意到,現在有些事情正要發生。

  擦除者走近,他其中一道雷射爆波扯過空氣。另一波爆炸緊追而至,橫切過那被轉變的道路的其中一部分。

  就如同空氣被點燃,那整個東西在一次心跳間立起。一瞬,那裡就成了一片白色的虛空,有如戰慄的黑暗那樣無法被限定,人們只能觀察到邊緣,但毫無景深或容積尺寸。他讓整個建築脫軌,所有在那片地面上的東西已被轉變,卻也沒有任何事物恢復原狀。

  那扇門被踹出門框了。

  看著這東西,我幾乎以為對面的虛空會吸走所有空氣,就如太空的真空般刮起一陣大風。而那裡,只有氣流流入的微風感。

  雅麗珊卓降落在我們旁邊,她墜落的力道幾乎使我站不住腳。現在,每雙沒在看著愛剋妲娜的眼睛,都在看著我們了。

  「妳們做了什麼?」

  「打出一個洞啊。」媘蜜說。

  「顯然如此。妳沒詢問許可?妳沒考量這麼做的影響?現在就關閉這東西。」

  「誰說我們可以關閉的?」媘蜜問。

  「妳這蠢貨。」雅麗珊卓說。她將一隻手放到媘蜜的脖子上。她手一捏就可以殺死媘蜜,但她沒動手。她是在威脅

  「是我的話就會小心點。」一位假面,從那個場面邊緣咆哮著。我沒認出那個人。他穿著一套有著紅色鋼爪的橘色假面服。雅麗珊卓轉身看著他,他補充說:「妳的夥伴不久前,還叫我們所有人白癡呢。」

  愛剋妲娜在不遠處尖叫著。她想在人群中打出一條血路,但現在戰線仍在撐著。我們這邊這次,沒被她成功偷襲,而在她攻擊範圍內的假面都是她無法吸收的假面。其他人都遠遠待在後方。

  最終說來,她都不是個終結召喚者。要這樣困住終結召喚者、如此取得優勢,是不可能的——終結召喚者們有其他道具跟手段,能以完全獨立於自身能力的方法來施加壓力。伯希魔斯會製造出風暴跟背景輻射,利魔維坦有浪潮,希魔翮則會尖叫。

  「那不是說的。」雅麗珊卓說。「那不是昹奪羅在說話。」

  「夠算是昹奪羅了。」那位假面說。「放她走。妳不能顯擺妳沒有的權力。」

  「在這時候,我依然是PRT首長,我也是督管合眾國第二大都會的捍衛者團隊領袖。這一點並沒有改變。我最後,終究會面對我必須面對的任何報應,但我在現在,依然負責下令。」

  「假使他們不接受的話,妳的權威就沒有任何意義喔。」媘蜜瞪著雅麗珊卓的眼睛說。「放我下來。」

  「我不能讓這件事繼續發展。」

  「以免妳沒注意到。」媘蜜說:「這不會繼續發展。這事差不多已經走完了。剩下的就是要看看我們剛才搞出的是個很有用的東西,還是個真的很有用的東西。」

  「有用?」雅麗珊卓問。

  「在最糟糕的情況裡,這就有個我們可以丟棄愛剋妲娜的地方——一個讓她無法傷害任何人的地方。」

  「或是?」

  「或是拉比琳忒斯搞懂她能怎樣使用這個東西。」

  那個洞口變得一陣模糊,色彩聚合成型。我可以看到斷層線站在拉比琳忒斯身邊,雙臂交疊。

  「拉比琳忒斯⋯⋯場控型十二級。」雅麗珊卓說。

  「就是那一位呢。」媘蜜說。「不介意放開我喉嚨嗎?」

  雅麗珊卓放開手,但將雙手放到媘蜜兩邊肩膀上。其中的隱密威脅依舊存在,只不過,沒那樣緊迫逼人。

  「好深啊。」拉比琳忒斯說。她的嗓音輕細,彷彿自遠方而來。「那裡有好多。好多我沒有做出來的世界。」

  「是一個整體的所有部分。」媘蜜若有所思。「好啦,拉比琳忒斯。我們要找的世界完全不深。實際上,它非常、非常靠近表面。在妳推進那個世界時,會感覺比較輕鬆。就像走出一條某人已經走過——不只走過一次——的道路。」

  「那裡有兩個世界。」

  假使不是我的蟲子,我就會錯過雅麗珊卓的反應——僵化,她背部些微打直。

  愛剋妲娜在我們身後,狂吼、將她身體撞上環繞她的巨冰障蔽與力場。

  我轉向雅麗珊卓。「什麼?」

  「我什麼都沒有說。」她回答。雙手依舊放在媘蜜的肩膀上。

  妳不必說出口,我想著。但我不確定該如何運用這項情報,而我也不想讓任何人在手頭上的工作分心。

  「瞧。」拉比琳忒斯說。「一個世界是長這樣⋯⋯

  那幅影像變動。我不是唯一一個繞過去、想透過窗口取得更好的視野的人。對側的那片地景變得不同——那是有人居住在布拉克頓灣以前的青青草丘,與遠處的沙灘。那裡有著房屋,但房屋低矮散聚,只有半濃密的聚落。

  又一次,雅麗珊卓又有了極其細微的反應。

  「⋯⋯然後這個是另一個是屆。」

  另一片地景。那是一座,很像布拉克頓灣的城市,建築很不一樣。毫無損傷或毀壞處。那是一條看起來沒有人用的小路,沒多少交通可言。那座布拉克頓灣的街道顯然是處於不同位置呢。

  「阿勒夫地球。」媘蜜說。

  這就是行旅人的世界?

  「妳瘋了?」雅麗珊卓問。「我們有條款、條約,跟和平協議。假使妳打開這道通往阿勒夫地球的洞口,這會引發宇宙間彼此開戰。」

  「假設戰爭有可能發生。」媘蜜說:「我們就已經開戰了。一整個世界的資源太多,不可能放棄這個可能性的。當然,我們這邊有更多的直接火力,遠勝過他們一百倍,但他們核彈數量跟我們超亞人類一樣多。這是場零和博弈。」

  「妳根本不理解妳摻和的事情。」

  「我的理解是,事情總是有意外,在場聽見的每個人,都會將特定這個跨宇宙傳送門視為一場意外,因為這會讓事情保持平靜。我理解,這會讓布拉克頓灣留在地圖上。在任何情況下,人們都會一直想剷平這座城市,也會接受重建代價過高、犯罪要素有太多權力的事實。他們會將一張張帳單扔出去,等正確的人掌權——等正確的人能揩到油——布拉克頓灣就會被清掉、夷為平地。」

  「那還是很有可能發生啊。」一位假面說。

  「喔,理論上來說,當然有可能。」媘蜜說。「但這裡只有兩種認真的選項。不是我們散播謠言,整塊亞產業在這一小扇門周圍爆炸,在世界間接收、交換情報或研究,或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忍過一個又一個災難的整城居民就會開始工作、重建家園,他們最終也會獲得第二次機會。」

  「或者我們會保密。」我幫她說完話:「然後我們不會有那些東西。」

  「或者我們會保密。」媘蜜同意道:「我們達成雅麗珊卓想要的結果,所有事情都秘而不宣,就像那個龐大的壞蛋組織想要的那樣。」

  我可以看到周圍的假面正在關注我們了。有十、十五位假面,從美國跟加拿大各個地方而來。

  「妳毫不理解妳正在做的事情。」雅麗珊卓說。

  「就是在搞妳啊?」

  「妳會將所有事情——我們所有人,跟這個世界——都推入旦夕之危。就算我們無視第一場跨次元戰爭的可能性⋯⋯

  「叛徒!」旁邊某個人喊著,打斷她。

  雅麗珊卓轉頭,想認出那位肇事者。我看出了她並不習慣人們汙辱她。這裡周圍有許多位假面。民軍小姐留在後方,卻緊緊盯著愛剋妲娜被困在地點。那個通道就在在空地遠側,格雷戈蝸牛男護送著被綁縛的烈陽舞者跟軌彈天人,來到這片區域附近。

  「我不得不同意雅麗珊卓的想法。」斷層線說。「這很魯莽。」

  「魯莽程度也不只一點點呢。」媘蜜同意。「但我不確定妳有聽見完整的消息。我只從二手來源聽見,而且還是在你們直升機降落時才聽見的。我們上次撞見蠑人的時候,你們正在找大鼎。你們還有在找他們嗎?」

  斷層線瞇起雙眼。「為什麼要這麼問?」

  「不到十分鐘前,昹奪羅的邪惡分身承認了所有罪責。三巨頭,很多捍衛者的上層人員都有罪責。他們從其他宇宙綁架人,在他們身上做實驗來搞懂某些,可以引出超能力的配方,然後把他們丟到這裡。也許這能協助妳理解,為什麼大家正在惡眼瞪著雅麗珊卓。」

  斷層線瞥向雅麗珊卓。「這樣就找到的話,也有點太輕鬆了吧。」

  「這不是所有細節。」媘蜜說:「連一半都算不上。但妳這樣就能決定要不要同意她了吧。」

  斷層線皺眉。「那不是⋯⋯不對。她也許是幕後首腦。好吧。但那沒有改變這件事——她很可能是對的。最好讓拉比琳忒斯找出另一個可以連接的宇宙。也許我們若沒辦法關閉的話,就要找一座山來擋住門口。」

  「妳幹嘛這麼合理呢?」媘蜜問。「那樣結果就會變得最糟糕了啊。」

  「那也不是戰爭啊。」斷層線回嘴。

  「停止爭吵。」俠騎兵說。人們開始為他分開一條路,讓他能走到空地。「還有其他要掛心的事。我聽說,說好的是行旅人會貢獻他們的力量來消滅愛剋妲娜。無能做到這一點,我們就要找出方法讓她進入那道裂縫,然後將她放到一個她無法造成傷害的地方。那就是我們的最優先事項。」

  人們低語同意著。

  「想回家嗎,烈陽舞者?軌大爺?」媘蜜問。「創始?奧利維?」

  軌彈天人、創使跟奧利維都盯著那片空地。烈陽舞者搖了搖頭。

  「什麼?」

  烈陽舞者說:「我⋯⋯那不再是家了,對吧?我也不是了。不能回到以前的那樣子了。我已經殺過人。是意外動手,但我還是殺過人。我有了超能力。假使我去到那裡的話,我就不會是瑪麗莎,或許會有些媒體報導在不同世界間流通,那樣他們就會知道了⋯⋯

  「他們不會知道的。」媘蜜說。

  「我不⋯⋯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得到啊。」

  我開口道:「妳是在說回家的事,還是在說殺掉諾埃爾的事?」

  「她⋯⋯她是我的摯友啊。」

  「她已經不是諾埃爾了。」我說。

  烈陽舞者搖了頭。

  「去吧。」媘蜜說。「她這樣是不會開心的。妳就完成這件事,然後就回家吧。去給妳媽一個擁抱,編造出藉口來解釋妳消失的原因,之後就照常那樣回歸生活。假使妳不想要,就再也別用超能力了。看看妳最終可不可以說服妳自己說這些事情從未發生過。」

  「這沒那麼簡單啊。」

  「不。但這遠比留下來還要好太多了,不是嗎?」媘蜜問。

  「她是我的朋友啊。」

  「曾經是。」我說。「這之間是有區別的。」

  烈陽舞者看向那片冰塊、石塊跟力場的墩牆。愛剋妲娜將自己的爪子刺穿障蔽,只發現障蔽被強化了。

  「那個⋯⋯她體內還有其他人嗎?」

  「那是⋯⋯」媘蜜開口。我讓一隻蟲子飛入她嘴巴、鑽下她喉嚨,她就嗆咳了。

  「沒有。」我撒謊道。「我能用蟲子追蹤人數。鐵漢跟其他人救出所有俘虜了。」

  已經救出他們能救的所有人了。假使鐵焊已經撤出,沒有其他人能救出那些仍困在她裡頭的少數幾人,也就只能這樣做了。

  沒有人糾正我。他們都知情,卻也沒糾正我。

  鐵焊垂下頭。她開始走向愛剋妲娜,雙手手掌在身前做成碗狀。

  「讓開!」俠騎吼著。「清出一條路!」

  假面開始撤退。最後的修補工作被貼上那堆石墩、力場跟冰塊,之後各個假面才轉身逃跑。

  烈陽舞者花了幾秒鐘才形成迷你太陽。太陽形成時,她將其高舉到頭上,在每一秒鐘裡,都使其滋長。

  在熱風吹到我這裡時我就必須退開。我能注意到,就算冰塊位於一百尺開外,也被融化了。

  愛剋妲娜怒吼,撞上那座暫時性監獄。石頭與融冰墜落。她開始耙開一條出路,直到她上半身可以探過障蔽。假面們打出遠距離火力,扯入她的前肢、限制她的行動。雅麗珊卓放掉媘蜜、脫下披風,之後就起飛去幫忙釘住愛剋妲娜。

  「瑪麗莎!」愛剋妲娜尖叫,自五張不同嘴巴發出的嗓子裡帶有喉音。「瑪絲!太早了!我想殺掉他們!我想殺掉他們所有人!殺掉這個世界!摧毀對我做出這種事情的這個宇宙!瑪絲,還不要動手啊!」

  那顆太陽向前飛動,融化飛行軌跡下方的地板,然後它包裹住愛剋妲娜、雅麗珊卓以及那片冰石監獄。

  太陽懸在空中將近一分鐘,其嘶嘶細碎爆裂的聲響震耳欲聾。

  那顆太陽閃動而消失。愛剋妲娜便不在那了。只有好她幾塊腳足依然接觸地面,骨頭與爪子都被燒成焦黑,就像任何與核心分離的部位無能連接上她的超能力能量源一樣,粉碎、腐爛。

  雅麗珊卓就在那之中,喘息著要呼吸。她的假面服被燒掉了,只有金屬部份殘留下來,也包含了頭盔、腰帶跟金屬內衣,所有東西都如此熾熱到,都在她的皮膚上融化、滑下。

  但烈陽舞者已經在轉身,不想親眼看見這景象。她解下面具,將其丟到一旁。金黃色的長髮縋下她雙肩、半遮掩住她萎靡不振的臉龐。

  她一部分又一部分地解開假面服,絲毫不在意看著她的人群。每片被解開的衣物,都沉入她周圍被融化的地面,或是在接觸衣物時冒煙。她脫完衣服時,只穿著吊帶背心跟毛巾布短褲。她走過來時,地面依舊閃閃發光,因著純粹的熱量而冒著煙,並於她身後變得冰涼、穩固。

  她走入傳送門,一言不發,看向周圍、感到困惑。她又走了幾步,然後走到傳送門的一側,就好像走過轉角,從我們視野中消失。

  接下來其他幾位行旅人也走過去。奧利維跟創使看起來只像普通人,各自都沒穿假面服,或是有怪物的外表。他們直接走了過去。

  軌彈天人猶豫了漫長的好幾秒鐘。「魔閃師呢?」

  「我們羈押了他。他會被送去鳥籠。」俠騎說。

  「很好。因為我們不要他跟過來。」軌彈天人說。

  他走過傳送門,依然穿著假面服。

  「妳可以關起來嗎?」當軌彈天人從我們的視野中消失時,斷層線說。

  「不。不能真的關起來。」拉比琳忒斯說。「我可以挑個不同的世界。讓戰爭不會開打。或者照妳說的那樣,找個有山的地方蓋住這個洞。」

  「請隨意。」媘蜜微笑,說。「事實上,那可能會更有用處。假使我們有一整個毫無人類居住的世界,讓我們可以獲取資源,而布拉克端灣就作為妳必須穿過的總站——妳可以想像,布拉克頓灣可能會變得有多重要嗎?」

  斷層線皺眉。「妳利用了我們。」

  「我雇用了你們。假使妳沒要求夠多錢,就不是我的錯喔。」

  斷層線一手環抱住拉比琳忒斯的雙肩。「妳可以找出一個沒有人的世界嗎?」

  「我⋯⋯可以。有個世界有很多樹。我正在到處看,也完全找不到任何人。連在海洋對面也沒有人。只有動物。」

  「那就行了。」斷層線說。她看向媘蜜:「這不是為了妳才做的。這唯一的原因是,我無法讓她承擔起責任——讓終結召喚者找到一個無法反抗的世界的責任。」

  「不論原因是什麼,都十分感謝。」媘蜜回答。她閃出一道微笑。

  斷層線只皺起眉頭,轉身領著拉比琳忒斯離開了。

  「等等。」有人喊道。

  鐵焊,他身邊跟著那位紅皮膚男孩跟谷麗。他們趕上了斷層線的隊員。

  不論他們說了什麼話,我都沒機會聽見。那些「怪物們」不可能再為捍衛者服務了。斷層線是大家都已經認識的人——就大家所知,她總會善待那些,我現在能認定為大鼎製造出身的人。

  我無法開始想像他們自此之後要前往何處,但他們無疑,是有些話題要談。

  我跟媘蜜提過我在放手讓黛娜離開後,感到自己漫無目的。我相,我是用「不被約束」這樣的詞彙吧。在場的所有人,現在在某些程度上都有這種感覺吧。未來從未如此變動不定。

  我看到雅麗珊卓站在旁邊。昹奪羅從她扔掉披風的地方,為她拿來了那件沈重披風,並幫忙將其批過她的雙肩。我並不是唯一一位看著她的人,但她不以為意、毫不在意。她站立著,仍帶有著壓倒全世界的自信。

  她幾乎衣不覆體,一手將披風收攏在身前,方冷卻的金屬繫裹於她的頭髮、她健康的那隻單眼眉毛跟睫毛上。如此強調出了她眼角上的線條,更細緻的金屬也滲入皺紋。她另一隻眼睛,只有殘壞傷處被以冷卻的金屬液流覆蓋上那深沈凹處。那張臉上有好幾處融化金屬的瘤節,那裡無疑有裝設一顆高等級義眼。假使她要藏起傷口、扮演起PRT的首長,那顆義眼就是由巧匠製造的吧。

  沒有愛剋妲娜分裂我們的人馬,我們的人就能自由在雅麗珊卓跟昹奪羅身邊組成約略的半圓形。

  「沒有人可以知道今天發生什麼事。」雅麗珊卓無比冷靜地,說。

  有些人嘲諷道。「妳要我們幫妳保密?」

  「不是那個秘密。」她說,對那句嘲諷毫不膽怯。「愛剋妲娜。在她被燒掉以前,有四個人還在她體內。有更多數量的人,在戰鬥過程中——或在碎歌鳥的攻擊之下——受傷或被殺。我們不能遮掩那一點。也不該遮掩。他們都是好假面。但我不能把所有事情公諸於世。」

  「妳沒權力這樣決定。」那位製冰假面說。「妳沒有立場可以做這個決定。」

  「我無法爭論這一點。」雅麗珊卓說。「我們所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正確的理由而做。我理解,這些事情在不知道來龍去脈時,很是醜惡。」

  人群前方的某人朝她臉上吐了口口水。雅麗珊卓一眨都不眨眼。她讓那團口水流下她眼睛曾位處的那塊毀壞凹處,就像她對待身上的融化金屬那樣。

  「若是關於複製人的消息傳出去,其影響會造成太多傷害。我們已經花費幾十年時間塑造出一場幻覺——我們成了英雄的幻覺。花費幾十年時間消弭我們作為殺人機器的概念。這場戰鬥的本質,會威脅著要暴露出我們超亞人類之中較普通的成員事實上可以對普通人所做出的事。也不只有複製人與複製人所做的事,以及我們反過來是如何處理那些複製人。我們不能粉碎捍衛者這樣煞費苦心經營的形象,不然全世界就會拿我們開刀。」

  「那捍衛者呢?」民軍小姐問,嗓音沉硬。

  「怎麼了?」

  「大鼎的干涉。那無法持續下去,也不能持續下去。」

  「它必須持續下去。」雅麗珊卓回答。「有太多人仰賴捍衛者,甚至還有國際性需求。假使捍衛者消失了,那麼整個世界就會因此受苦。世界上的其他隊伍就得在缺乏我們提供的資源時行動。假如要能保持捍衛者完整無缺,我就會下台。一等我可以回到辦公桌,我就會作為PRT首長職務提出辭呈。假若你們不願意我繼續以假面服身分來為捍衛者服務,我會同意將自己擺到監管之下,直到我可以作為雅麗珊卓下台。我很確定,昹奪羅也會這麼做的。梅爾丁之死,就足以作為我們退休的原因了。」

  「傳奇呢?」民軍小姐問。

  雅麗珊卓抬起頭,向上注視著傳奇懸浮在空中、毫無動作。

  「他只有察覺到最基本的要素——大鼎會販賣超能力——但他不知道我們如何測試能力。他並不知道我們跟屠宰場的關係。」

  「他為妳找了藉口。」民軍小姐說。「說了謊。我們相信不了他,就如我們無法信任妳。

  「我有意識到這件事。但他接下來的行動,最終還是要看他自己。我只告訴你們我知道的事情,而我也知道他知道的事情並不如昹奪羅跟我。」

  「這樣還是不夠好。」一位假面說。「你們犯下了反人類罪。你們這些混帳應該要被審判。」

  「這樣做的話,全世界都會付出代價。每位假面都會處於嚴苛監督之下——不論是從其他超亞人類,還是從大眾而來的監督都一樣。許多隊伍會被解散,人們的信心會動搖,我也誠心懷疑我們在那種狀態下,能否撐過下兩次終結召喚者襲擊。」

  在我身邊,所有假面都彼此交換了眼神。我可以聽到憤怒的低語聲,我的蟲群可以感知到人們在憤怒中,握緊了拳頭。

  「而那些俘虜呢?那些大鼎從其他世界綁架來的人呢?」民軍小姐問。

  「任何有權限的人都會知道,有身體突變的人口數量正急遽減少。我們已經停止實驗了。」

  「或是妳嘴上這麼說呢。」媘蜜插話。

  「我就是在這麼說。媘蜜,告訴我我有在說謊啊。」雅麗珊卓說。

  媘蜜搖了搖頭。

  「你們需要我們。」雅麗珊卓說。「假如沒有我們在面臨S級威脅時所能提供的協助,那麼還有形象,還有理想。我相信你們每一人都足夠理智——足夠合理——到能夠理解這一點。你們能來攻擊我們,但我向你們保證,這麼做,會很不值得。」

  「那大鼎呢?」某人說。

  「如我所說,我們幾乎沒參與大鼎事業。假如你們想去攻擊他們、為那些被綁架的人取得正義,請自便。要知道我們在那方面無法協助你們。我們無法給你門路或情報,因為你們無法取用這些東西,而在所有這些事情後,我們也無法取用那些東西了。」

  我感到麻木。她是我所憎惡的所有事物的總和。權威,機構制度,掌權者自私自利,還無法被碰觸。我周圍各處,都能聽到憤怒的聲音,每個人都試圖淹過其他人的嗓子。俠騎也在其中,民軍小姐卻很安靜。

  夠怪的是,媘蜜也很安靜。

  「我⋯⋯」我開口說話,但人聲將我淹沒下來。

  我的蟲群嗡嗡叫出噪音。人們在蟲子有動作——從我或多或少隱藏的在各式各樣的位置、在人們手肘處或裝甲片上——或移動時,就被嚇了一跳。

  我走出人群、走向雅麗珊卓,然後背對著她,面向假面們。有這麼多人注視我。

  「她是正確的。」我說,蟲群幫忙增強我的嗓音。

  人們再次於怒火中拉高嗓子,我得讓蟲群移動、劇烈嗡嗡叫,直到他們住了口。

  「我不擅長公眾演說,所以我就簡短說。我跟捍衛者有很長一段歷史,也有太多對他們很生氣的經驗。假使不是他們,我就不會站在我現在的位置——而這也不完全算是件好呢。但雅麗珊卓是正確的。她講對的事,不是大鼎或人體實驗。我不知道任何那些事情。但她說對了,我們不應作出任何倉促的決定。在你們下決策之前,跟你們隊友談談吧。也許各個隊伍跟隊長都該聚集,做出全體一致的抉擇。我不知道。但⋯⋯別讓你們的怒氣逼你做出,會影響所有人的事情。拜託了。」

  一秒過去。

  「妳不是PRT的人,是吧?」一位假面問。

  「不是。」我說。

  「所以妳不必在明天早上起來、去工作時,還得假裝所有事情都很正常吧?」

  「是不必呢。」

  「妳會納悶著其他人,他們是否有對自己的觸發事件撒謊時,卻仍得工作?這是假如他們是從藥水瓶得到超能力——他們是因為某些精神變態才能做出的東西,而有了超能力。」他朝雅麗珊卓噴出這些話語:「那些精神變態決定在無辜民眾身上做實驗,還有販賣實驗成果喔?」

  「不。我真的不必深思那種事。」

  「那麼,妳哪來他媽的立場,來跟我們說要對他們做出什麼決定啊?」

  「冷靜點,長槍手。」民軍小姐說。

  「沒關係的。」我說。「你是正確的。這不是我該發言的地方。」我說。我看向民軍小姐跟俠騎。吊擋鐘正好在他們後方一小段距離外。「謝謝你們聽我的想法。祝好運了。」

  阿特力士飛來我的位置。我將蟲子拉引導我身邊,然後升空,爬升到空中夠高處,並在大團蟲子裡隱藏起我自己,然後才頓停、換成坐姿。

  我看到傳奇懸在空中。他雙拳緊握,俯視著下方。他看起來很十分煩惱。

  假如我有任何該說什麼話的概念,我就可能會飛到他身邊。但我沒有。

  在一道命令下,我就讓阿特力士離開那場可以改變歷史軌跡——也許,甚至能決定世界的命運——的討論。

  我坐在我房子的陽台欄杆上,阿特力士的身體被藏在蓋了毛巾的欄杆後方,在我給他喂了他十分需要的餐點時,他也擔任我的踏腳墊。我雙手,都端著攤開的碎紙片。

  我再也無法待在那了。不管價值有多麽微小,我都說了我能說的話,但我過於疲倦,風險太過嚴峻,而長槍手也是對的。談話的後果很可能會橫跨整個世界,但最終還是要看捍衛者決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而我也不喜歡那種無助感。

  在我腳下,我地盤裡的某些孩子正搬來我兩天前訂的點心箱子。他們有多拿點心,但他們也有把點心分送給地盤裡的其他人;人們也很可能,有一小陣子沒吃到巧克力棒或是Q彈糖果呢。

  當我以之字移動方式前往城北時,我的能力範圍都沒有任何一位複製人,也沒有蟲群活動的跡象。我順道拜訪了家裡,用我的蟲子確認事情都很好——我爸也在那,或多或少都算還好呢。

  我一小陣子之後就會回家。不過,家裡不會是個平靜之處。這裡才是平靜——我的地盤,跟我要照顧的人、我爭鬥著要保護的人在一起。我的心,在這裡,會比在我爸周圍時還要更放鬆。

  我有意識到有個人在走過來,我回過身便看到莉莎。

  「我可以上來嗎?」

  我指了門,也在她走過夏洛特身邊、上樓時追蹤著她的動作。她走到陽台,穿過窗口,然後跳上與我對側的欄杆。

  「我擁有那個通往另一個宇宙的洞口所在的那片地。」媘蜜說。「或是說,蛇蜷的假名擁有那片地,而我可以騙到我可以控制那裡的地步。」

  我點頭。「那場會議呢?他們下決定了?」

  「傳奇最先離開。之後雅麗珊卓跟昹奪羅都走了。我離開時英雄們還在談。」

  「好的。」我說。這沒有任何意義——不完全算是有意義——但這是比其他選項還要好。他們談得越久,越多人的脾氣就會冷靜下來。

  我幾乎邪惡地,希望大鼎有影響力可以壓下一些憤怒的聲音。我只能希望生氣的人夠少,他們彼此間的距離也不夠策劃出陰謀,讓這件事不會傳到公眾耳中。

  「瑞克斯。」媘蜜說。

  「嗯?」

  「他名字是瑞吉,但他在高中時有加入球隊。他們就開始叫他瑞克斯,直到所有人都開始叫那個名字。我無意污辱妳,但妳跟他在很多方面都是正相反。他是很受歡迎的傢伙,也很迷人。」

  「妳男朋友?」

  她短促地笑了,「是我哥。」

  「喔。」

  「我家境很富裕,我想我之前有談過這點了。」

  「是啊。」

  「在妳那麽有錢時,妳有下屬為妳工作、做雜事跟處理妳普通會跟家人一起做的事情時,有些時候,一家人就很難繼續當一家人,妳懂吧?」

  沒真的懂,我想著,但我還是點頭。

  她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但她沒戳破我的假裝。「我們家到了那種程度,妳知道的,妳帥氣的哥哥純粹是因為他作為兄弟姊妹的責任,才會花時間跟妳待在一起。然後在妳察覺時,這會有點妳很傷心。這很羞辱人。我想我是在開始上高中時才理解這一點。我不再接受這些表面上的兄妹情。我們是兄妹,我們住在同一間房子,也去上同一所高中。我們的道路有交集,但我們沒有互動。我們就是陌生人。他忙著當受歡迎的四年級生,而我為此,有點憎恨他。」

  「恨他當不好哥哥?」

  莉莎聳肩。「不知道。比較像裝作一個哥哥,而不是真的成為哥哥吧。當那個受歡迎的小鬼,被寵害的小孩,也是家族生意的繼承人。」

  「發生什麼事了?」

  「我有開始注意到,他情況很差。微笑看起來很假,他也很容易生氣。像是再把某些東西壓抑在心裡。」

  「是壓抑什麼呢?」

  莉莎聳肩。「我都思索這麼久了,久到我想像出太多可能性到我的思緒失去連貫性。就算有我的能力,還是猜不出來啊。」

  「然後有某件事情發生了?」

  「他慢慢變得很疏遠。他會裝出更多微笑,變得更憤怒一點點,更魯莽一點點。然後有一天,他就了結掉自己。」

  正巧在街道轉角,一些孩子正在玩耍時尖叫、吼叫著。一個男孩正在用巧克力球扔人。而那位受害的孩子則在痛楚中尖叫。

  我的蟲子掃過那位拿著巧克力的男孩,然後那兩人就凍結了。他們看向周圍,嘗試後卻無能看到我之後,就跑到最近處的小巷,忘了那場爭執。

  「我感到很抱歉。」我說。

  「我也是。」莉莎嘆息。「我花這麼長的時間想搞清楚,卻搞不懂啊。妳會以為這位明星運動員可能是同志,但事實不是這樣。是其他事。我對我的家人透露過我有注意到的某些事情,之後他們就開始怪罪我。他們是在哀悼,但那也不成藉口,對吧?」

  我搖了搖頭。

  「他們說我很蠢,叫我白痴。」莉莎看向別處。「那變得太過頭,就像我成了一個壓力鍋;我所到的每一處,都是跟他有關,而我也總是有這股感覺,就像所有人都會察覺到我知道某些事情,又不肯說出來,不肯出手幫忙。我認為我的觸發事件是發生在我睡覺的時候,我翻來覆去、夢著這整件事。然後,碰,我就醒來、開始搞清楚很多事情,副作用是超強的偏頭痛。也許我更快理解那是超能力的話,我的行動可能更隱密一些,但我爸發現了我有超能力。他態度徹底反轉。假裝出愛情,隱藏起真正的感情,全是要我為了家族的好處來使用超能力。」

  莉莎聳肩。「就算在有超能力以前,我也已經看過太多醜事。看到更多的話?看到人們這麼假,其他所有事情因為瑞克斯的自殺而依舊這麼古怪?那就太過頭了。我從我父母那裡,拿了我不應該拿的錢,我就逃跑了。」

  「蛇蜷最終就找到妳。」

  她點頭。「然後我最終找到了。我一看到妳,我就理解了正在發生的事。我沒花多久就注意到,妳周圍有著瑞克斯之前的那股氛圍。也許我可以做到我能做的事來拯救妳,因為我先前救不了他。」

  「之前,妳說妳沒辦法跟我談那個問題,因為我就是那個問題。」

  「我在妳扣下扳機、做掉蛇蜷時,我就看出來了。妳救了黛娜,妳描述說妳是怎麼在這些事情之後,感到漫無目標。但妳也找到一個新的焦點。妳可以跟愛剋妲娜戰鬥。拯救這座城市。而我呢?在妳開槍打死蛇蜷時,我察覺,我已經做到了。我已經幫妳走出瑞克斯曾經陷入的那個絕望陷阱。不知道我幫妳走的這條路是好是壞,但我已經做到了。」

  「但為什麼那麼魯莽呢?幹嘛冒那些險呢?」

  「因為我要做我必須做的事情,我幫了妳,我卻仍感覺像那個愚蠢、自戀的、讓自己的哥哥去死的小孩子。這不是故意的,但也許我感覺自己需要拉高風險。做出某些戲劇化的事。在雅麗珊卓跟斷層線這樣聰明到瘋狂的人周圍,這樣做,我就依然是房間裡最聰明的那個人。」

  「然後妳也需要成為房間最聰明的那個人?」我問。

  她凝望著那片城市風景。「也許⋯⋯也許是要等到跨宇宙交易起飛的時候吧。妳能想像嗎?我跟妳當頂端頭頭?全世界都會關注我們喔。」

  我跳下欄杆,在我走到莉莎身邊時繞過了阿特力士。我將雙手環抱住她,她也回以擁抱。

  我在自己的雙拳裡,捏皺了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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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蠕蟲再怎樣「黑暗」,它依舊不屬於冷黑(grimdark)。】
【原因我想是非常簡單:它在相信某種虛假的和平時,亦有挑戰著和平背後的極權體系,然後以這所有要素來塑造角色。冷黑的類型則是,所有做好事的角色都不會有好報,做壞事的角色當然也會有惡報。所有人事物都是未知世界的一部分,能死的人,終有一天都會死。】
【會屬於冷黑的蠕蟲可能是:雅麗珊卓在事態冷靜下來後,就被公開處刑,全世也界會如她所說地「陷入絕境」。】
【或是,會有人在當下懲罰她,讓她被公開處刑。比如,我會將所有情報發出去,但用密碼時限來暫緩情報解放,然後用以十五分鐘的時限來逼她自我截肢。】
【她每找一句藉口,就加碼處刑。先是左腿,再加上右腿,再加上雙眼,再加上兩根手指⋯⋯因為雅麗珊卓物防很高,她就必須用空手截肢。然後逼她發誓,她不會用次元切換等作弊技能恢復身體。這種情況下,她的平民身分會直接等同假面身分——這種重度傷殘,白癡才看不出那兩人是同一個人。】
【蠕蟲的角色們想不出這種威脅逼迫——恐怕,連屠宰場九號都不會做到這麼絕的社會性死亡——正是因為,世界的殘酷與否並非故事的重點。有些時候,我感覺《奧術》的強烈衝突就會比這種小說還要更鮮美,但其實兩者的衝突不盡然會有「規模」上的差異,其實只是,冷黑類型故事的衝突會以這樣劇烈而濃密的形式,使人們無法呼吸、忘記呼吸。】
 
【最近,我總算看了赫赫有名的共產主義者China Miéville的小說。之前我之所以棄坑,是因為他的小說有聲書非常、非常無趣。】
【我從奇幻社團裡得知譚光磊很推China的譯者,我就跑去看了《帕迪多街車站》⋯⋯嗯,這個文筆,這個排版,完全是標準的後現代小說呢。】
【難怪我無法接受他的有聲書。(這樣縝密的描述,加上洋洋灑灑、一瀉千里的大篇幅資訊,往往都不適合轉換成朗讀口述的形式。讓那種寫法能轉換成口述形式的唯一條件,是「連載」,比如英國的狄克森的小說,或《尤利西斯》這種作品——連載需要文本不斷以某些篇幅的頻率,娛樂、討好讀者,要轉換成有聲書形式就會比較簡單一些。)】
【帕迪多街的世界觀創作很有趣。】
【這不是說,那種拼貼怪異的人獸混雜很有趣,而是每個在這世界裡的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無能」——他們之所以能影響這個世界,不是因為他們很有能力,而是因為他們可以掌握資本,以及掠奪他人的價值。】
【這種思想基調,在本質上是完全與西方資本主義主導的文化——崇尚個人能力的文化——相反,但China在本書裡,也不是為了反對而反對,因為這些「無能」都讓我感覺非常⋯⋯平凡,非常有人味。】
【要注意,人味不是「人情味」,因為這個城市的人際互動正是標準的《1984》,不過你也可以說,這是比1984更寫實、更著重於物流等現實難處的設計。】
【我個人會推薦帕迪多街。它世界觀裡的種族就算很奇怪,也能讓你感到它十分「寫實」。我也會說,這是個十分有趣的「不太可能合作冒險者為了救自己的性命而組成團隊」、「壓抑專政」、「能造成全然毀滅的怪物」、「法外之徒與革命分子」等等要素的非傳統呈現方式。】
【這些角色的無能,可能會讓你感覺很挫折,但想想在那些極端情況裡的人物吧!他們各有專長,他們的生活非常平凡,而就算是以戰鬥維生的人,也絕對沒跟自走LSD發射器的魔蛾戰鬥過,當然會驚慌失措、嚴重恐慌到計畫全付諸東流——這都是人之常情吧?】
【而就算有這麼多科幻、魔幻、蒸氣龐克、異人肉體的橋段,或是這些戰鬥劇情、政治劇情、解謎劇情,我仍會將帕迪多街歸類為「日常」。】
【他的開頭就是日常,結束也是日常⋯⋯因為,政治本來就是很日常的事情,生存亦是如此。生活中的痛苦、掙扎,還有朝目標前進時的苦楚,這些都是非常日常的事情。】
【區別只在於,你生活在China的城市裡,你的身體跟環境都絕對不是我們所知的日常呢。】
 
【這樣看來,我目前還沒看到,比China跟野豬桑還更適合我的口味的作家呢!】
【我想寫的,就會是這樣的作品。】
【而這樣一想,我就不禁納悶著:】
【假若China是在台灣寫網路小說,完全不搞行銷,他的作品有可能像現在一樣受到大家推崇嗎?】
【我覺得,那是不可能吧。至少台灣現狀不可能允許他穩健建立起自己身為作家的資本。如果是在2020年代寫網路小說,給個十來年的寫作時間後,或許會有機會轉正職,但台灣不會允許他這種創作吧——他只能走標準的文學獎那一條路。】
【這是,十分令人傷感。】
【但至少,我們還有文學獎體系,對吧?⋯⋯哎這句話問起來,真的是很可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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