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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克頓灣.png

成蟲 21.5

  

  在我們完事時,雨勢已減緩到綿綿細雨。

  我的夏裙被鋪上地板——裙子被我丟到地上,抹開我們躺下的地方的大部分砂礫、泥灰跟鋸木屑之後,稍微有點受損。我甩了甩裙子,喚來蟲群,讓蟲子爬上我的身體、把皮膚清理乾淨。昆蟲爬到我的脖子側邊與後頸,爬上我的頭髮,然後讓它們的身體跟顎部組織大片接連起來。其他蟲子繼續爬到雙臂、爬到裙子上,對著布料做出同樣的事。

  我才剛做完時,發現布萊恩正在盯著我。

  我抬起一邊眉毛,他就稍稍微笑,搖了搖頭,將注意力轉到他的假面服上。

  我將夏裙套過頭部,這時候,我才有機會偷看布萊恩一眼。他只穿上了他的假面服內搭褲,正將手臂套入一邊的袖子,拉鍊沒拉起的上半身V字衣料底下,裸露出他的胸膛。肌肉在他的皮膚下鼓動,而他身體的線條⋯⋯我感到一股並非心痛的痛楚。更深處的,喪失的苦楚。

  該死的,我真想要他。我想讓自己每個感官都充滿他——能看著他,嚐著我親吻他肌膚時的他的汗水、他的氣味,聽著他嗓音的低沈還有他發出的瑣碎噪音。我想感覺到他,感覺他的溫暖與所有堅挺部位以外的結實之處。

  但不行,那樣不會有結果的。我們沒有長久的未來可言,而若想緊抓著彼此,就會糟蹋一切了。

  我們好幾分鐘,都沒有說任何話。我不想用某些只能算是尷尬或徒勞無益的東西來污染這段沈默;我想不出任何有意義的話語,但我更不想讓他感覺,我這樣離開時正感到羞恥或不快樂。

  他正在穿上上半身的假面服時,我就走向他,墊起腳尖,親了他的臉頰。

  布萊恩在我拿起袋子、整理好檸水晶給我們的文書跟檔案夾時,沒有回應我,我就這樣走下樓梯到街上,以快速行走到慢跑之間的速度快步移動。

  我往北方走回鬧市區邊緣時,那裡的人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對我吹口哨了。很多工地工人在雨勢很大時,跑去室內躲雨,留在外面的人仍全神專注在工作上,毫不理會工地外的潮濕、吵鬧、殘破的世界。

  這陣綿綿細雨讓人心煩。空氣算不上十分潮濕,卻也逼迫我將注意力轉到天氣上。光是現在有下雨這一件事,就足以讓我感到不舒服了,但如果我打傘的話,形象就會很無趣了啊。

  從大局來看,這不會有差別。我在走路時也在伸展著,一手繞到頭頂上,另一手抓著那隻手、拉著筋。這感覺真好。

  我現在已經有一陣子,難以指認出自己的情感。我現在的感覺,卻無比清晰。失喪。失望。鬆了口氣。

  若考量過所有事情,我就對自己搭上公車回到地盤裡,感到奇異地心情愉快呢。我得摘下帽子,避免撞到人,感到自己十分引人注目——我沒有帽子遮掩的頭髮濕潤,而我的神情、遊客般的外表稍微有點精疲力竭。

  我前往車廂後段的空位,忍不住注意到我走過去時,有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在觀察著我的臉龐。他跟兩、三位朋友一起,所有人都曬得黝亮、穿得像那些我看到的建築工人。一副勞工樣。我與他擦身而過時,將一小群蚊子引到他身上。每人手肘、膝蓋都擺了一隻蚊子,讓我能感知出他的位置跟行動。

  多虧蟲子,我就能察覺到他大致上的動作:他走到自己一位朋友身旁,拉了他們的手臂,然後近身說了某些我聽不到的東西。

  該死的。這不成問題。有人在我走出地盤時發現了我,就可能讓英雄闖入我們跟檸水晶的會議,但不論如何,現在才被發現的話也會很麻煩呢。

  我坐在後方角落,將袋子放到身邊。袋子裡裝著對人有害的昆蟲,我身旁就是公車的緊急出口,而假使事情發展真的很糟糕,我也有擺在身邊的武器。

  那四個男人走向我,我一直都在看著窗外,假裝自己毫不在意。

  他們這些健壯、高大的男人們,坐到我身邊,形成了我與巴士乘客之間的障壁。我與那個注意到我的人眼神相會,他朝我簡單點頭之後,就刻意無視我。

  我不確定自己對此該有什麼感覺。假使他們是為了我這麼做,我就會讚賞這舉動背後的概念——是因為我是個需要保護的女孩子嗎?或者,我比較在意自己八成需要沖澡,他們卻坐得離我太近?

  我想,考個駕照很可能會有用呢。還要買輛車。

  我對自己可能買一輛金龜車,稍稍微笑了起來。這點子很蠢,很不實際,而且那也太顯眼了。貨車在各方面上都比較好。

  不是說我無法買好幾台車。一隻蟲子,一輛貨車,一艘船⋯⋯而假使阿特力士撐不下去的話,甚至也能買直升機。

  不。我這就太不現實了。不過,這個想法還是很有趣呢。

  所有人都在終點站下車,來到了這片渡輪曾會駛入的區域。我的自薦護衛隊最後離開,他們只朝我瞥一眼,然後我才下車、進入我的地盤。

  我走到地盤更深處,我的帽子裡依然塞在袋子裡,柔軟的雨水濕潤了我的頭髮、一滴滴水流下皮膚。我的護衛隊走到工地,但其他人現在有認出我,知道我正在我的地盤裡頭,而他們在致意時,也讓其他人注意到我。數群人在恐懼或尊敬或兩者相混時退開、讓路給我。

  我沒要趕路。而是繞了遠路,用蟲子觀望四處,確保所有事物都待在恰當的地方。老鼠依然有造成問題,在利魔維坦席來之後就能狼吞虎嚥、不斷繁衍,而我也刻意要找出、消滅任何我有找到的髒亂處。

  蚊子在早春時繁殖,而到處都是的水灘就能讓它們產卵、倍增。它們是其中一個我不想讓人們接觸的物種,而我也努力將它們移開所有居住區域。它們能幫我的蟲群充數量,也是唯一一個我可以消滅或完全消耗殆盡,而又不會搞砸當地生態系的物種。

  我想讓布拉克頓灣穩定下來,所有事物都有著秩序。不限於人類方面的事情。

  我進入那片區域,曾受過最嚴重的損傷,而那裡很多施工處最近都完工了。這裡的工程都有達到標準。多虧大型船隻跟卡車的交通,也有工業用設計,依舊寬闊的道路便被保留了下來。就連明顯標上嶄新單行道號誌的尋常小巷,也寬闊到卡車或汽車能併排通過。但曾經是荒廢倉庫跟工廠的地方,建築比較古雅、整齊、井然有序,粉刷上了白色與亮眼色彩。我聽說,有人將這種色彩描述為「海邊色調」——較溫暖、迷人,很符合發展中的百行大道;海灘跟港灣也都被徹底清理乾淨。現在海水是灰色,反射著上空的烏雲,但水色可以成為明亮的天空藍。

  人們已開始正式搬入這區,這裡也曾經是布拉克頓灣會將人往外推出去的地方。夫妻、勞動者、攜家帶眷的人都過來了。

  我在一棟較昂貴、比較新的建築——一棟狹長、蒼藍透天厝——側牆上發現,有人粗糙畫出我的「標誌」,感到一抹厭惡。我要求大家將塗鴉保持到幽微的程度,我也叫為我工作的大家跟其他人說,不要把那個記號散播到別處,以免讓人混淆。那個被畫上牆壁與路標的標誌,是一隻甲蟲將翅膀張開,主要被畫在尚未被人注到意的建築上。然而,偶爾會有人見到粗糙的複製版。我得確保有人在檢查這種情況發生,也要讓大家知道我的指示。

  大家仍在看著我,觀察著我走過這區域。我讓那些被拉引過來的蚊子附著到我身上,讓大家清楚理解我是誰。我也沒理由要隱藏呢。我不久後,就會做出其他防蚊措施了。

  我繞遠路,就來到了被當作臨時紀念碑的地方。花朵跟類似的東西,在那豎立起柵欄的地方圍成一個圓圈。在圓圈中央的地面,鑲嵌了一個橢圓球體。我們就是在這區域裡跟利魔維坦戰鬥。有顆會扭曲時間的榴彈爆炸,三位英雄便被困在爆炸範圍內。布拉克頓灣的無畏也在其中。

  時間泡泡中央,就跟吊擋鐘的超能力一樣無法被貫穿,效力範圍邊緣也比他的能力模糊。粉塵跟濕氣都會被那球體抓住,遮掩內容物,所有事物都以龜速移動分毫。有某人在試圖碰觸那東西時,移動了塵埃與濕氣後,留下手印,也在碰觸過程中喪失了某些皮膚組織。在其他位置上,比較沒禮貌的人則朝那顆球體扔了東西——硬幣、樹枝。在有人打掃這片區域後,那種情況就消失了,人們也開始在周圍留下花朵。

  有人說,要把那整個球體用花瓣裹著,讓它不只是一顆有平滑花紋的灰棕色蛋球,但其他人說要讓它保持原狀,還要用個泡泡或建築遮蔽它,讓雨水塵埃能散去,來訪的人們也能看到那三位英雄被困在球體裡、懸在空中時的樣貌——那一瞬間,他們基本上就為了這座城市與這個世界,獻出自己的性命。

  這整片區域都被周遭的建築物包圍。與利魔維坦交火後,周圍有多處被破壞,讓人無法站立,我特別要求設計師在重建時,要做出這個場所——建築物的編排,讓時間泡泡周圍有片空地。市政府可以決定要對泡泡採取什麼措施;我也已經做好,我能在周圍做的事情了。

  我伸手到購物袋裡,拿出一小束花。我將花放在柵欄外,加入了無數其他人的致意:有人留下信件、花朵、玩偶,還有一張無畏海報上寫了無法被認出的字跡。

  這座城市正在康復當中,但也有留下傷疤。有些傷痕很小,就像這個時間泡泡。其他,像鬧市區裡被命名為「傷痕之處」的地方,或是利魔維坦所造出的那座湖,都非小事——它們將長期潛伏於住在這城裡的人的意識底下。「傷痕之處」被一個矮胖、毫無窗戶、之字彎曲的建築物圍住。那座湖很可能會保持原狀,直到市府找到方法利用湖水。不論是以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或未來會變成什麼景象,這兩樣事物思考起來都不怎麼使人愉快。

  我只能希望我們在其他方面足夠幸運,幸運到只有傷疤與不愉快殘留。

  我在回去基地的半路上,感知到了入侵者。一瞬間,我的精神就被激至極限,周圍的蟲子被激起、盡我所能地隱密調查。

  我想到的,是利魔維坦襲擊這片區域,或是偶人,或烙疤女的「來訪」。

  不過,是英雄們來到現場。

  我讓自己稍稍放鬆,等著自己盡可能冷靜下來。然後才走向他們。

  瓷偶正坐在屋簷下的長椅上,民軍小姐靠在瓷偶右方幾步外的牆壁,拿著一個水瓶,剪彈則稍微拉開了一點距離,盯著一棟正在施工的建築物。我的人退在遠處,憂慮、猶豫地凝望著那群英雄。他們不確定是否有衝突發生,或他們是否該繼續工作,所以他們沒有離開,也無法真正繼續工作。

  其他人望向我,注意到我。民軍小姐似乎在我進入她的視野以前就察覺了群眾的反應。她站直身子,步槍出現在她的手中。

  剪彈眼角看到那位女英雄的行動,就轉向我,手裡拿著她的弩弓。

  她們都沒將武器直接指向我。這是個好跡象呢。

  「妳們在我的地盤裡了。」我在我說話能被她們聽見時,就說。

  「顯然是如此呢。」剪彈嗓音平穩,說:「在這座城市裡,我們去任何地方都沒辦法不闖入某些人的地盤啊。」

  民軍小姐警告地瞪那女孩一眼。「瓷偶有邀請我們。」

  我瞥向瓷偶,她仍坐在座位上,腿上擺了個布偶。「我會希望她先詢問我,但這沒有關係。」

  「我們想談談。」民軍小姊說。

  「是啊。」我說。「因為過去幾天以來,談話非常有效果,不是嗎?或者你們沒收到消息?PRT揭發了我的身分。」

  「我知道那件事。」民軍小姐說。「我在他們下決定時,也有在場。我就算知道那麼做的所有好處,還是提出反對。」

  「我想特此強調⋯⋯」我說,讓蟲子爬出我的裙子底下,佈滿我雙手雙腿、爬上脖子跟臉龐周圍。我沒穿上假面服,但我可以用威懾效果來武裝自己。「妳在這裡的逗留是非常短暫。我隨時都能請妳離開。由妳來決定是要和平地待在這,或是讓我驅逐出妳。」

  我可以看到剪彈身體緊繃。

  「我們沒要戰鬥。」民軍小姐說。

  「很好。」我說,瞥向周圍。雨水依然啪嗒啪嗒地落下,街道很潮濕——沒有到淹水的程度,但這樣,我就不太能在那裡卸下包包。我大步走到屋簷下,將袋子放到乾燥的地點。我疊起雙手。「把妳們的武器給我。」

  「把我的武器給妳也不會有用的。」民軍小姐說。「我可以召喚回武器,將它轉變成其他東西,也能在妳反應過來前開槍。」

  「沒關係。」我告訴她。「這是要做出象徵意義。請把妳們的武器交給我。」

  她盯著我,打量著我。然後她俯視那把槍。手槍閃動、化為一把布伊刀。她將刀子擲入空中,抓住刀刃,然後走向我,將刀柄遞給我。

  我接下那把刀,而我也能發誓,它對我有了反應、不斷震動著。

  「它是活的。」

  「是的。」民軍小姐說。「它是我的一部分。」

  她的一部分,是作為⋯⋯她的一部分意志?或說,這就是她的行者?

  我感覺自己應該要對此有所回應,但我決定要專注在手上的事情。大家正在圍觀著這裡。

  「剪彈。妳的鋼弩。」我說。

  她看起來遠遠不如民軍小姐那樣配合。她瞥向自己的長官,後者回以一陣點頭。

  剪彈將那張勁弩放到我們中間的地板上,並將其踢開。

  我敢賭她還有其他武器,但這不值得我多花力氣去逼她放棄呢。

  「妳欠我一次。」剪彈對瓷偶說。瓷偶沒有回應,而是盯著地面。

  「她欠了妳?」我問。

  「我可是已經回家了啊。我是因為她請求才會回來的,還八成是在用我的休假時間出勤。而且我們過來的時候,妳也根本不在這裡。我們等二十分鐘了。」

  「如果有人有通知我,我就會待在這了。」我說。

  「我不想要在假日時放任某些糟糕的事情發生。」剪彈說。「我想說的就只有這些。我對現狀並不滿意。」

  「妳去血拼了?」民軍小姐問,就像她想轉換話題,不讓我專注在剪彈身上。我看向她時,她的眉毛顯示出了些微的驚訝。

  「我再也沒辦法血拼了。」我說。「我不想聽起來有惡意,但提醒我這件事,不會有任何幫助。」

  「妳很不爽。」民軍小姐說。在我能想出一句話回嘴以前,她就補充:「妳不爽也是很合理吧。」

  我短暫閉起雙眼。在我問出疑問時,我聽起來幾乎惱怒:「妳們為什麼在這裡呢?」

  「傳送門裡的第一份報告送回來了,調查結果很有希望。」

  我點頭。

  「有淡水、柴木。地理報告顯示出那裡有礦產,非常靠近傳送門。植披、動物跟昆蟲生命體似乎都差不多跟我們的世界並行進化。全世界,只有少數先前人類文明的跡象,沒有我們能偵測的人類生命。平行世界的分裂點似乎是在將近五千年以前。好幾隊人馬正在分析人類曾居住的地點,尋找人類滅絕的原因。我們很快就會收到報告,而我們也將要在幾天以內向全世界發出聲明。」

  「謝謝妳讓我知情。」我說。我沒提起媘蜜有讓她的隊伍參加。而如果她沒在療養那個嚴重偏頭痛,我猜她就已經把詳情告知我了。

  「就算有疫情爆發,那個世界裡有寄生生物或不友善的組織,純粹靠著些資源的價值,就會讓傳送門變得非常貴重。我想我這樣推測也很安全吧:在這則消息一流出去,布拉克頓灣肯定會成為一座富裕的城市。」

  我緩緩點頭。

  「妳看起來並不驚訝。」

  「我已經預期到那種情況了。」我說。「我猜這表示,妳會想跟,現在正掌控這座一夜致富的城市的地下世界反派們談話呢。」

  「理龍跟目空大師來布拉克頓灣,是想開始一個計畫——在你們跟我們的隊伍之間建立和平。我猜理龍隊另一邊的世界,還有隨之而來的所有東西,都抱有疑慮吧。」

  「然而事情卻在半路上被搞砸了。」我說。

  「是啊。另一方面說來,特定事件被擺到日光之下,在許多方面也證實妳所說的事。」

  我瞥向剪彈。我有叫她去找那個臂帶。此外,還有捍衛者領頭英雄與大鼎共謀的災難事件——我不確定剪彈有收到那件事的新聞呢。

  「妳去找了那個臂帶?」我問剪彈。

  卻是民軍小姐回答:「我有被告知,可能有巧匠用具——很可能是違禁品的用處——在外流通,我便去調查。剪彈也有調查那個設備。我們一起聯絡了目空大師,以更直接的方式取得我們想找的答案。」

  「他是妳的朋友。」

  「同事兼友人,是的。我們十分擅長不同的事。他告訴我,他對自己無法出席這場會議感到很抱歉。他⋯⋯現在正在忙。剪彈、目空大師跟我長談數次之後仍沒有定論。這些調查只有指出情況不斷惡化,毫無簡單的解方。直到瓷偶聯絡了剪彈,提議要會面。」

  「跟我會面。」我說。

  「跟妳會面。」

  我回頭瞥向瓷偶。她沒有移動,仍坐在那張長椅上,也沒看向我們這邊。

  「好啊。」我說。「我們是能談談。」

  「很好。可以從道歉開始。我很抱歉事情那樣發展。我不同意那起事件的策略。」

  那起事件。學校的事嗎。

  「我們有回頭追蹤妳在學校的歷史,還有霸凌的申述⋯⋯

  「住口。」我說。

  她住了口。

  「如果妳想提起那話題的任何一部分,就別故作文章。你們知道暗影潛行者在那張面具底下是誰。你們八成也能概略理解她所做的事。別用申述那種漂亮詞彙來遮遮掩掩。」

  剪彈盯著我。

  「那就不談申述。我們瞭解了那些霸凌,以及妳所承受的虐待。我不想讓這種事情發生。我也不喜歡我們有牽連其中。而這些事件是有填滿好幾處空白,讓我能搞懂妳在揭發暗影潛行者的秘密身分後的事件。目空大師現在也知情。我察覺到,那可能讓妳在新發現超能力之後,將妳推到不同的方向。」

  「我是因為她才有超能力的。」我說。

  民軍小姐沈默了。

  「一月初,之後我有去住院。妳可以去查一查。」

  「我感到很抱歉。」她說。「我猜測是妳母親去世讓妳觸發。」

  「瞧。」我對她說。「你們英雄這一點真的很讓人煩躁啊。你們一直在說抱歉。喔,你們很抱歉你們自己的領頭成員到處綁架人,把他們變成怪胎。你們很抱歉你們自己的人有去買超能力。你們很抱歉你們自己的老闆跨過界線,在我們隊伍做苦力、跟屠宰場九號對戰後,還在我們頭上扔下炸彈。你們很抱歉你們這樣耗盡全力改造你們隊上的反社會成員,改造到她能對路人施暴,還被輕從發落。但你們都不改變。你們對此,不會做出任何行動呢。」

  我語調中的苦毒濃重到,剪彈開始看向她那在雨水中的勁弩。她一隻手抬在落雨中,就好像她預備要朝身側的口袋伸手。她也在看著我們周圍的群眾;我無法分辨那是因為她在擔心她出手攻擊我時,他們會如何反應,還是她在重新確認他們沒能聽見我們說話。

  「那就是我們在這裡的原因了。」民軍小姐冷靜地,說。

  「那就是我們在這裡的原因。」我附和著她。「是啊。說得非常好。我剛提到的所有事件,都是待在這裡的部分原因。我會說你們得跟打交道,就只能怪罪你們自己了,但我也願意承認,我得為我所做的決定承擔罪責。你們⋯⋯我猜,你們只是在讓輪子繼續轉動罷了。」

  「我們希望改變這種互動型態。目空大師,理龍,還有我自己⋯⋯

  「妳想要改變,但妳還繼續幫他們工作。幫捍衛者工作。」我說。

  「我們必須這麼做。」

  我皺眉,強逼自己放鬆。「理龍說了同樣的東西。媘蜜有解釋給我聽那些理由。你們認為我們需要捍衛者。」

  「我們是很需要捍衛者。假如每個良心夠強的人,對這些事情感到後悔而退出,我就不認為任何人會敞開心懷接受那些留下來的人了。」

  「還有其他作法啊。」我說。「接受他們已經爛掉的事實,接受他們就是需要改變,也要行動。也要承認拓閣太糟糕了,然後有所行動啊。」

  「那麽做會太過危險。事態還很敏感。假使我們接下來是跟伯希魔斯戰鬥,就只有十八趴成功機率。如果是希魔翮的話,機率就是二十九趴,還加上⋯⋯非常多戰後污染。沒有捍衛者,機率就會降低十一點,損失也會變得更慘重。」

  黛娜。他們唯一取得這些數字的方法,就是黛娜。

  「你們怕在船要沈陷時還讓船身晃動。」我說。

  「大概就是那樣。」

  我嘆了聲氣。

  「但是⋯⋯」民軍小姐遲疑著。「在過往一個月的真相之下,考量到最近的事件,或許也是因為我們更深入理解了是誰,泰勒.赫本,我認為我們應該更願意對談。」

  「誰是這個我們?」

  「捍衛者,監護者。」

  「PRT呢?」

  民軍小姐搖了頭。

  如果PRT不願意加入,就不夠了。我有想講的論點、有些我想說的話,但我無法清晰說出來,也沒辦法在自己的腦袋裡構成清楚的想法。

  「妳對這件事的想法呢?」我問剪彈,給自己爭取思考時間,或許也在期望著我可以補完那個半成形的想法。

  「這不會直接影響我。」她瞥開眼神,說。「我還在決定自己應不應該相信妳。」

  「這件事不會直接影響妳,那這件事為什麼會重要呢?」

  「因為我回家見我的家人,他們都說我變得不一樣,變得更憤怒。他們是對的。因為我聽到所有正在發生的事情,所有秘密都被揭發出來,我甚至沒辦法看著我的隊友而不想到,他們是不是有做過某些惡毒的事情。因為瓷偶是我在這座城市裡發現的好人,妳卻要召募她。」剪彈說。

  瓷偶抬起頭。

  「那件假面服,就像甩人一巴掌。像是在說,妳腐化她之後,還嫌不夠明顯嗎。妳一定要讓她不再那樣歡樂?一定要奪走那個喜樂的色彩嗎?」

  「喂。」瓷偶起身,說。「那是我的決定啊。」

  「她是在遵守我給她的建議。」我說。「她想挺身抵抗那些試圖攻擊她地盤的人,她也不想要我們出手幫忙。讓她表現得更有震攝力,就不會有壞處呢。」

  「妳⋯⋯

  「剪彈。」民軍小姐打斷她。

  就這樣,剪彈氣勢一疲,戰意從她身上消失。

  「我已經不知道了啊。」剪彈說。「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才好。監護者的生涯,到捍衛者的生涯,所有事情都搖搖欲墜。然而我根本不確定未來存不存在⋯⋯我不確定,假使我有未來的話,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想妳跟我在那方面,有非常相近的想法呢。」我嗓音安靜地,說。

  她看向我,雙唇在怒氣中緊抿,然後看向別處,就算她很可能想反駁我,也無法跟我爭論。

  「我猜⋯⋯我猜最終是要看妳自己吧,」我說:「妳必須決定自己想要什麼。妳願意為哪些事物奮鬥,做出哪些犧牲。」

  剪彈的雙眼閃過瓷偶,然後垂下視線。

  啊。

  「我很⋯⋯寂寞。」她說。「我從來都沒有一個人待著,一直都很不擅長獨處。我在這裡的最後幾天,只想要回家。然後我總算回家的時候⋯⋯我也從來沒有感到周遭的人距離我那樣遙遠。那不是我想要,或需要的東西。我無法信任自己的隊伍,沒辦法跟我家人談,更沒辦法跟我的朋友吐露心聲。我這麼說的時候,聽起來很蠢——聽起來就會很軟弱吧。」

  「我完全有意識到,妳對我沒多少信任可言,所以或許,我說的話對妳來說沒多少價值,但我不會因此看低妳的。妳自己要面對的前景,是很可怕。人生這樣就已經夠困難了,這種景況會讓妳過得更艱難吧。」

  民軍小姐看著我。我對上她的視線。

  「更理解那張面具底下的女孩子之後。」她說。「跟妳談話很有意思。泰勒,妳想要的東西是什麼呢?」

  「我不是泰勒。」我說。「不論有沒有穿假面服,我都是掠翅,直到我決定個新的名字。」

  「那就,用掠翅吧。」

  「妥協。」我說。「給我一個妥協。」

  「我可以試著給妳一份妥協。」

  「妳是可以,監護者也能這麼做,但PRT卻無法妥協。妳也已經這麼說了。」

  「他們有其他重擔。」

  「而在他們跟我們合作前,他們就會像在瓷器行裡鬥牛。」我說。「昂首闊步亂走,對棘手的情況造成災難性的損傷。拓閣說過這是一場戰爭⋯⋯

  我可以看到民軍小姐臉上閃過一陣神情。

  「⋯⋯妳就沒可能跟那種人講理了。」我說。「不能跟渴求著衝突、願意死鬥到對手無法反擊的那種人講理。」

  「是不可能呢。」民軍小姐說。她的語調有所轉變。「妳不能跟那種人講理。我之前聽他說過這樣的東西。那也是一小部分,我之所以來到這裡的原因。」

  「那妳是同意了——如果我們要取得任何共識,就不能放他帶領PRT。」

  「我可以跟某些人談談,但我不認為我能改變任何事情。PRT的結構是建立在非超能力者才可以下決策的這個概念,而假面就是必須遵守命令。」

  「我倆都知道,事情沒有那樣簡單明瞭。」我說。我看向剪彈,她知道雅麗珊卓的事情嗎?

  「我很抱歉。」民軍小姐說。「那並非我力所及。」

  「那是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呢。」我說。「我想——我希望——事實是如此。」

  我可以看到她皺起雙眉。「妳想要做什麼?引發更多暴力?妳無法強逼拓閣去做妳要他做的事情啊。」

  「我還不完全確定。」我說。「我想我是可以逼他。如果妳願意妥協的話,事情會變得更簡單。我需要妳來幫忙執行。」

  「是要幫哪一種忙?」

  「輔助與被動抵抗,雙管齊下。沒什麼可以危害PRT整體的。也沒什麼會阻礙終結召喚者對抗戰的事情。」

  「好的。」她說。「細節是?」

  「首先,我們會將所有情況都視為妳在四月時,對ABB的作法。我們會處理威脅,輪流戰鬥。不過我們這次會更頻繁溝通。爪牙是個問題,但在傳送門的消息流出去之後,其他人也會出現。」

  「可以。PRT也許不會配合,但我們可以用其他管道來進行交流。」

  「你們的火力不能繼續追打我們暗地黨跟使節團。如果你們來追趕我們,我們就無法做到任何建設性的工作了。」

  「PRT會繼續命令我們跟你們交火的。」

  「好吧。」我說。「之後你們就要進行被動抵抗。妳會回去找老闆,說你們對抗暗地黨的任務並不成功。母狗跑走了,戰慄用了他的黑暗,媘蜜肯定是洩露了情報。我們會盡力避免讓你們有理由來攻擊我們,妳在老闆下令時,便不用攻擊了。」

  她皺眉。「這實際上,就是特赦妳過往的罪行啊。」

  「是的。但那也會確保我們所有人能在下一場終結召喚者對抗戰時,保持戰鬥狀態。」

  「和議人會是個問題人物。」

  「我們會讓他忙著做幕後工作。媘蜜有找出他的動機。我們可以讓他有事做,不讓他直接插手干預。」

  「我們的被動性,會取決於他的活躍性。」

  「成交。」我說。

  「妳也不能像妳之前那樣衝撞界線。妳展現出的好戰性——那樣攻擊PRT總辦公室跟華利弗,就是在測試我們的耐性。」

  「那麼,他們注意到了?華利弗的眼球。」

  「那種事件,就會激起PRT做出反應。」

  我點頭。「那就是要激起一點點反應。那是給拓閣的訊息,也是要處理掉華利弗。」

  「那種事情不會讓他放棄職位,或減輕施壓的。」

  「我認為那是會有效果。」我說。「但那也只是更大的計畫的其中一部分。」

  我可以看到她皺起眉毛。我不能看到她臉龐下半部,卻能看出她眼神變化呢。

  「等一、兩天。」我說。「然後我就會停手。我會在我獲得資訊時盡快告知妳。」

  她皺眉。

  「剪彈。」我說。

  「幹嘛?」

  「這樣妳滿意嗎?如果我們停火的話,在地的英雄們就能自由協助瓷偶。我推測她在比較不願意接受我們的協助時,更願意接受他們的協助。」

  「我會那麼做。」瓷偶說。

  「這樣,妳們兩人之間事情也會比較輕鬆吧?」

  「我不是在地人啊。」剪彈的話音變成低語。

  「妳可以留下來。」我告訴她。「或是可以隨時來訪。我不太能經常這麼做,但我也能幫忙妳找回妳的友誼。」

  「我們可以利用所有我們能入手的資源。」民軍小姐說。「如果妳想永久加入監護者隊伍,我也可以安排一些東西。」

  「讓、讓我想一想。」剪彈說。「這會讓我離開我家人。或是考量到不同情況的話,會讓他們搬家。」

  「那麼我們能決定的事,就是這些了。」我說。

  「我依然擔憂妳會持續大肆破壞。」民軍小姐對我說。「如果妳針對拓閣復仇變得更慘烈,這些作為就不會有意義了。」

  我期待我跟剪彈的談話,可以阻止她回去談那個話題呢。

  「拜託了。」我說。「姑且相信我這一次吧。」

  我可以看到她眼睛周圍的線條,在她皺眉時變深。

  「僅此一次。這就是我一開始對你們的所有請求。相信我,我這麼做是有個好理由。我只需要妳在情況正確的時候,在一些地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會在可行的時候讓妳知情,我也會放手一搏相信妳知道自己該如何行動的。」

  「好的。」民軍小姐讓步道。

  一秒過去後,沒有人說話。

  「我會想跟妳握手。」我告訴她:「但我們八成不會想讓任何那種露骨的事情被其他人的手機錄下來吧。至少,現在這份休戰協定並非正式。」

  她稍稍向我點頭。我遞出她的刀子,刀子便化解為一團綠黑色能量。能量閃回到民軍小姐手中,化為一把手槍。她便將槍放入槍套中。

  她與剪彈一同離開,走出我的地盤。上百雙眼睛看著他們離去。或許我會傳話,讓大家對這件事保持安靜吧。

  「謝謝妳。」瓷偶低語。

  我瞥向她。

  「謝謝妳對剪彈說那些話。也謝謝妳這樣說。」

  「我對妳的敬重,八成比妳相信的還要多。」我告訴她。「我希望這會成功。」

  「我認為這樣,就會成功了。」

  我看著英雄們離去的身影。

  「我要去沖個澡。」我說,瞥看著這棟房子屋簷外的細雨。我聳肩,前往我的基地。「這或許是過度反應,但我想,沖澡應該是一位全國認可的有錢反派最基本的奢侈吧。我之後會跟妳聊聊。如果妳有聽到剪彈的新消息,就讓我知道吧。」

  「我很抱歉。」她對著我的背影說。

  我往回頭看,給了她一臉疑問。

  「我可以安排得更好的。」她說。「我冷不防地把妳推進這個場面。」

  「不。」我搖了頭。「是有必要這麼做。別擔心了。」

  不過,我沒直接說出自己真正的想法。我們需要跟英雄對話。瓷偶跟剪彈都在場就更幸運了。缺點是,另一方面說來,現在我必須行動,不然有權的人就會察覺到我們的停火協議、提早終止和平,或者民軍小姐就會重新考慮了。我也得在我自己開始三思以前行動。

  做起來會比字面上還要困難呢,因為我根本還沒想到我怎樣才在不疏遠重要的人的情況下,做到這件事。

  瓷偶不經意地讓我的計畫加速。而就這件事,我稍微有點恨她——那股感情,就算小,也足夠清晰了。

  

#剪彈 #戰慄 #民軍小姐 #瓷偶 #泰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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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以為,這一段——差不多兩、三個篇章的《蠕蟲》——是最後一戰以前,最好的段落。】
【我現在就認為,這八成是《蠕蟲》bug最嚴重的段落。但是,它的結局還是非常有力⋯⋯八成,很有力?老實說,我實際上已經想不起來他的文字表現如何呢。】
【野豬桑的《蒼白》,如果認真一字一句地讀,所有東西都可以順利運作。就算他的第一章節跟2021年的章節,完全是截然不同的風格——他最蒼白早期的文風比較接近外傳,但今年,他的本傳資訊量愈來愈少,外傳也隨之受到影響。】
【《蒼白》真的很有趣。或許,那種有趣並不需要我來進行翻譯,就像《蠕蟲》的有趣實際上也不需要我的翻譯呢——即使我翻譯了,也不會有人懂的;或許真要翻譯,野豬桑就不該請我來做,因為我無法在中文世界裡複製他的成功呢。】
 
【其中一個bug,就是理龍實際上是單飛,卻沒想到她也能組隊:她完全能挖角捍衛者,而我認為,若她想創建一個真正有程序正義的捍衛者,她絕對能有個捍衛者2.0。】
【問題是,這個時候的野豬桑想不出這種普通的邏輯延伸呢。】
 
【野豬桑的讀者真的超爛。亦或者是,我碰到的二、三十人都不願意相信他們所喜歡的作品。】
【這就讓他們的《蒼白》,顯得特別蒼白。】
【會期待他們能活出他們自己所相信的故事,我想,是期待過高了。】
【我會祈禱他們有朝一日,願意發現他們這種不願意與人溝通、不願意詳細讀字讀詞的惡質閱讀法。而在我看到有任何改善之前,我不認為他們值得我再花費任何一丁點時間了。】
【這感覺就像放人去死一樣。但這種作法,或許也是必要之惡呢。】
 
【我近來,總算看了《第五元素》。】
【我真心對這部片子只有兩個小時,感到十分驚訝。盧貝松通常不會把片子拍得這樣落落長,亞瑟的那個系列感覺比較像《哈利波特》的做法,而且不是像《第五元素》——切掉了所有男女主角認識彼此的橋段。】
【這部電影感覺像是感情戲全部切掉,讓給了動作冒險戲。這就讓我,十分困惑⋯⋯】
【《第五元素》往往是許多人們批評男性凝視或淺薄女性角色刻畫的範例,然而我會說,這部電影所有角色都很淺薄。就連稍微比較有深度的主角,都不如《計程車司機》那樣深刻,而第五元素的主角剛好是不得志、人生沒有意義的低潮計程車司機呢。】
【會特意找它的女性人物刻畫的碴,就是在一鍋老鼠屎裡抱怨鳥糞啊。如果鳥糞有問題的話,你為何不先說說你會有一鍋老鼠屎?】
【而且,這部電影就是這樣whimsical,為什麼會有人希望他的人物刻畫會很深刻?】
【他的反派都可以裁員掉一百萬人了,你真以為這部電影會很有深度?或者說,會很有「寫實」面向的深度?】
【這部電影很酷,動作戲跟冒險戲很讚,音樂超強,台詞跟人設都非常有趣。它的世界觀的設計很有趣,但並不深。如果有人想拿它來談政治,就得連接其他電影一起討論吧⋯⋯而那種「連接」本身,也是很有問題呢。】
【我覺得這種,「學術」或哲學思考邏輯很強勢的討論,經常會淪陷於簡單的字詞解釋,然後逐漸把語言扭曲成,只有象牙塔裡的人才能互相理解的暗號。而《第五元素》這種,明明是以計程車司機這種都市底層人、大眾人也可以理解的方式,呈現這個冒險科幻未來的故事,卻會被那些應該要找出深度的人,簡化成無聊的性別。】
 
【現在想起來,女性的「她」是似乎為了翻譯而存在,可是在翻譯過程中,不小心將女性從人群中特別分隔出來了。或是說,那是五四跟白話文之後,特意在現代化的過程中,將女性拿出來當話題,如此產生了「她」。】
【有些人說,「他」是並非特指男性,所以應該拒用「她」。有些人說,「他」的人是專為男性而用⋯⋯但古文/文言文裡根本沒有多少第三人稱指稱詞可用,所以這種說法根本不符合中文的脈絡。】
【有些人想用伊人的伊,來指稱女性⋯⋯伊就是that啊!如果說後來增加性別標籤也可以被大家接受的話,她不是更直接?而且伊在台語裡也沒有性別指稱,就不符合我在台灣的需求了。】
【一大堆女性、女權的指稱詞話題,都是在講外語。我會將他們,全當成屁話。媽蛋,東亞女性那麼多議題可以談,你竟給我講這麼多外語,這不是屁話是什麼?】
【我之後,在一些故事裡也會使用女性的她,但我也會說:如果我想用其他性別的話,絕對不會只是單純的雄雌之別。而如果這種作法會讓覺青不爽,我會說,那是奇幻,你在氣哺哺什麼?如果你覺得我太左膠,我也會說,那是奇幻,你幹嘛氣哺哺呢?】
【如果這些人有力氣在網路上發表言論,我真懷疑,他們為何不去跟執政黨派、立法院或行政院的人談話呢。】
 
【最近,我才知道政府招標或委託,對創作者來說非常肥美。】
【我原本就知道客家文化基金會非常願意砸錢,但以老師的話來說,那就是他們在台灣的生存之道,所以並不意外。基金會似乎不是屬於政府的一部分?而就我所知,政府對創作者的支持,絕對不少。】
【較讓我意外的是,似乎這些創作者都不認為這樣拿政府的錢,非常有問題?一個人一家公司,一個企劃直接一百萬限制的九十九萬九千,請問你到底是拍什麼片子,需要這麼多錢?然後還有很多人說,這個世代的台灣書寫並非由政府栽培,喔不對呢,政府絕對有栽培政見宣傳、政治意識宣傳的台灣書寫,單單一人喜歡台灣材料,也不會有用。】
【最讓我不爽的是,政府是在用人民的錢,讓作品得以誕生⋯⋯請問,所有台灣人民都會想看你的小說嗎?如果沒有,那麼可不可以不要用稅金來強迫支援你的創作?】
【評審、招標的評選委員,他們或許非常有良心,完全依照業界的倫理來做決策,但那可是稅金喔?是「全台灣納稅人」的辛苦錢,用以支持那些,大眾不見得會認識、但在業界圈子可能獲得認可的新人(或是無法取得最低限度經濟支持的中堅創作者)⋯⋯然後在他們推出他們的文化商品之後,我們還得花錢買他們的作品?】
【如果是放在YT上的影片,我還能理解——那種東西基本上就是廣告嘛。但小說呢?其他文化商品呢?】
【這就是,為何我真的不想繼續待在「台灣文學」啊。當大家都不看你的東西時,付費牆絕對不會有所幫助。】
 
【更糟糕的部分?這些接受台灣書寫,想要寫「台灣的現實世界」的人,沒察覺到的東西?】
【他們,說不定都能算是「綠粉」吧?綠粉真的能寫出「現實世界」嗎?關懷在地議題,但黑金問題有被澄清嗎?抹黑手段真有被表述出來嗎?執政黨說的東西就是對的嗎?如果是對的,我相信,KMT威權時代的信徒也一定會跟他們說出一樣的話吧。】
【台灣現在當然比幾十年前好太多了,但政治操作就是政治操作。是就說是,不是就說不是,若再多說,就是出於那惡者。】
【我想,「法治」的社會應該才是最好——由白紙黑字的法條來主導「正確」與「錯誤」的官方標籤,如此一來,我們才能知道自己到底在面對什麼樣的東西。但問題是,我不認為這種創作者可以看到其他許多人所看見的「現實」。】
【或者說,他們在政府的加持之下,恐怕就不會承認其他人所書寫的現實再現了。而說好的多元文化台灣文學,就不會真正多元了⋯⋯遲早會辱華的話,那不如今天就辱華吧;你遲早都會變成中共同路人,還不如一開始就是中共同路人⋯⋯反正華文創作根本賺不了多少個錢,不如從最起初,就只為了自己而寫作吧。】
【因為,這些人絕對不會把作品讓給你,當成任何形式的資源呢。】
 
【他們會說,太陽花學運就是要打倒藍綠高牆。】
【然後,他們超愛在小說裡打倒國民威權。過了多少年了,藍的顏色依然是威權的顏色,綠的顏色都不在他們的攻擊範圍之中。】
【然後他們還會說,小說自己寫就好了,不必有政府標案贊助之類的⋯⋯是啊,小說不需要人民稅金的贊助支持,但好狗不會咬主人,這一點大家都明白吧?】
【寫小說就說寫小說的事情,想搞特別黨派派系的政治,就去搞政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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