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幕 21(贊助篇1)
數運人將一根手指掃過觸碰螢幕。這裡有二十六億元,那裡有十萬元。
金錢是文明社會的血液,其鼓動穿透所有人事物。在金錢不足之處,萬物便會萎縮。人們會飢渴難耐、重病或死亡,建造的工程會被消磨,就連理想也會消失。在資金充足處,同樣的事物則會綻放出新生命。
而最終說來,金錢不過是集體的想像罷了。一張紙或一個硬幣不會擁有超出其製作材料的價值。只有在人們集體同意紙片跟硬幣會值點東西時,它才擁有生命。
只有在那種時候,人們才會為其——為了幻想,為了一個被硬性定義、具體數字的信仰——流血、奉獻生命。
而又說回來,社會大多是建立在共通的妄想之上。衣著,不過是幾片特定衣料有特定形狀,但是大家還是緊緊抓著時尚——風格——的這個概念。時尚好壞則是另一種信仰系統,也是文化裡的所有成員都會被教導的信仰。打破特定常規不只會挑戰其他人的美學感性,還會挑戰他們的自我感——在潛意識中讓他們想起自己所緊緊依賴的假裝。
只有那些有力量的人才能抵抗住社會的浪潮,誇示集體的「安全」美學。人們獲得夠多力量時——在其他人無法抵抗他們時——便會安安穩穩,以某些策劃好的東西來減低自己的不和諧,提醒那侵犯人的一方要遵守不成文的規定。
有人具備夠多力量,足以用手指一點、用一個想法來奪走一人的生命,他們就獲取了權利,可以穿上緊身衣、稱自己為英雄,或是傳奇。他們可以戴上面具、將自己命名成「鳳頭鸚鵡」之類的愚蠢名字,還能認真看待自己。
他以普通來武裝自己。他只穿叩領襯衫,戴細框眼鏡,他的金髮剪成了容易保養的男士短髮。對街上的任何人來說,他看起來都不像個中年男性上班族以外的人物。
他並非一直如此溫和。
數運人走一步、離開那個螢幕。他的辦公室很平凡無期,地板白瓷磚搭配白色牆壁。辦公室後方則有扇落地窗,能看到外面那離地球十分遙遠的陌生地貌——那依舊是一顆地球,但不是他所誕生的那顆行星,那裡甚至也不是他此刻所在之處。開門人在數運人辦公室後方,維持著通往這片異地的傳送門,也會聽要求而改動傳送地點。今天是猩紅荒野葉叢與灰色樹幹相互連綿的山頂,那片天空永久晴朗。
在平行宇宙裡的其中一顆,人類從不存在的地球。
數運人花了些心力裝飾這個地方。他一直都很不喜歡這個設施的無限純白,所以他就在牆上掛其他圖像。他右邊是一大張印製版黃金比例、在黑紙背景上的π的小數的碎形圖像,周圍還有著數學符號註記。
在左邊,則是達利的《受難,四度立方的聖體》。那張畫像被放大一倍半。耶穌被釘在一個四次元的十字架上。
沒有椅子。他計算過坐著的危險性與便利性,決定這個陷阱不值得他踩上去。他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面時,他會走動、原地踏步、輕扣著腳然後深深思考,他也能靜止站著、凝視著這一週的窗外地貌。
他走過房間,碰觸一個螢幕。螢幕亮了起來,填滿了貝特地球的電腦從傳送門上傳的資料。社會的脈動,就在他的指尖底下。
反派團體精兵【原文Elite】隱密擴張,已經掌控了美國西海岸,也有對離群者施壓,將表演者、訊思能力者、設計師跟發明家收入旗下。他可以看到數字,從這些資訊推斷出他們的成長速度。他們的發展太遲緩、無法派上用場,也沒快到能超過那預定會發生的世界末日。他們會在一年左右抵達布拉克頓灣。同時,還有時間決定需不需要針對他們的對策。
世會這個民族主義組織距離精兵半顆行星之遠,正在聚集大量資金、預期會有一場小型戰爭。金錢在多次商業活動中被洗乾淨,幾乎無法被追蹤,除非有人可以領會大局、看到意圖——洗錢的起頭與終點。他們在投資交通設施,資金降低的幅度似乎正巧與南歐某些著名軍火商變有錢的份量相同,他們的出入帳也於同一時間發生。數運人掃過一連串明細著轉帳金額的視窗。瀏覽過那些專長於核子原料的軍火商。這會指向恐攻,而且規模也不小。這很令人困擾,但系統會處理掉他們。德國的主要英雄團隊匠人眾【原文Meisters】,會去照料那個問題。在許多事情的基礎都在動搖時,這也成不了一個要消耗大鼎所有資源的理由。
然而,在這個關鍵時刻,不能讓它釀成災難。捍衛者還需要再撐過一小陣子。如果他們要活下來的話,就不能有任何事情實質造成資源的散亂。
世會沒有選擇尋求數運人、運用他的服務——就如全世界其他許多反派所做的。他對於自己最終肯定會干涉他們的事業,完全沒有罪疚感。他會取用好幾個他有些時間沒碰過的銀行帳號,規劃好一連串轉帳轉入世會的個人帳號。一次只轉一、兩萬歐元。
在資金不太會被控管處,他就排定更多次轉帳、處理好索資程序。那些轉帳金額會大到令人起疑心,也會讓人注意到那些帳號。銀行會監看有沒有可疑活動發生,而轉帳總金額五十萬歐元的六個查核無誤的帳號,他們通常收支平衡都位於一千歐元底下,便夠可疑到會使人認真查看了。
那只會拖慢他們的速度。他們會想調查、仔細找出錢是從哪來。之後,若情況有被解決了,他們不知怎地成功停住金流,他們也會想知道錢消失到哪裡去,而他也會以極重的利率收回那些錢。他們會懷疑這是插手干預,也會納悶著這個外部的人竟可以發現到他們在世會之內的平民身分。
而他也已經知道他們的身分了。
安排轉帳不會耗他超過三十秒鐘的時間,卻會拖慢他們一、兩天。
凍結較大的商業帳號,會稍微更久一點——一、兩分鐘之久。能把跟軍火商的會議排入隨性的時間。軍火商總是會採取不同的作法,但他們交通足夠頻繁,使他們需要在路上買汽油——那也總是一大筆流動的資金。
他設置好陷阱,計算好油錢在這個時段被消費時就會觸發陷阱。世會用來管理資金的主要帳戶會在那場會議進行時被凍結。他們很可能發現自己在開會,產品要送到終點,卻沒有錢可以付給對方。
他將手指掃過視窗,關閉這個任務。還有誰呢?還有誰有優先次序?
中聯帝買了個超亞人類。這沒什麼不尋常的。他們最近購買的頻率比較高,但說回來,中聯帝也在接下來數週內,有面臨終結召喚者的細微風險。他們會想壯大軍勢,將超亞人類補充到他們那個獨特的隊伍上。
媘蜜主動將自己與數運人分離,為暗地黨跟她的組織開辦了新帳戶。這並不使人驚訝。昹奪羅揭發他的身分,在一大群人面前宣稱數運人是跟大鼎有關聯的假面。
這很令人煩躁。至少事後餘波能被控管。他跟英雄社群沒有大量摩擦。媘蜜是一場損失,而他不論如何,都得放手不管暗地黨呢。
金士曼有負債。他可以輕易做出匿名捐獻,讓他們繼續運轉兩個月左右。
所有事情,不過是兒戲。這些錢、金錢背後的想像價值,都是他所呼吸之物。要設計出可以操縱金錢的工具,會多耗費一點點時間,但也就這樣而已。數運人是這個宇宙的基底,從某些方式看來,他跟金錢是一樣的虛構事物,卻也在其他方面更加真實。
他能理解數字、看透數字,他理解所有事情。
一道輕柔嗶嗶聲響,顯明了有某人來到他門邊。他轉身。「進來。」
邏輯上來說,只可能會有一人過來。博士母親只會將她的護衛跟二把手派來他這裡,其他人都無法進到這棟建築。
然而那不是人。門被打開,但門框對面沒有一人。
「妳不能自己處理嗎?」他問。
當然,沒有回答。
他邁開快步,趕緊穿過門口。「我想,女爵是在忙嗎?」
又一次,沒有回答。
他來到交叉口,感到頭髮極其細微地飄擺著,幾乎讓人以為那是三十呎外空調通風口吹出的微風。他將那當作她的暗示,轉換方向。
他現在知道自己要往哪去了。他對那未惡化至最糟的情況——彷彿有人知道到底什麼是最糟糕的情況——鬆了口氣。一位自稱斷層線的傭兵所帶領的隊伍,正在以奢侈的價碼打開傳送門,穿梭於不同世界。在有人聯繫她、請她打開通往這裡的傳送門,就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不然,她自己對大鼎的好奇心,也會碰巧讓她走上這條路吧。
就在那種事情發生時,那位女青年跟她的隊伍⋯⋯或許組織會更適合他們現在的增長程度;他們被女爵拜訪了。他們會被移除出考量範圍,傳送門會被關閉,而大鼎也會再次獲得安全性。
同時,他們會讓事情繼續發展。斷層線會有她自己的聯絡人,她會發現志同道合的人,然後大鼎便能透過她來找出敵方,一網打盡。
至少現在此時此刻,這個威脅不是入侵者。考量到這個設施的設計,還有各個側棟的建築物都分散在不同的大陸,只透過開門人來連接走道,那就是侵入者不太可能來到這裡的原因。現在,近乎不可能有人找出能來到這裡的路線,但也不是說那會很重要呢。
不,這次是內部的威脅。
雙扇門被解鎖、打開。數運人在進入這棟樓的地下室區域時,皺起鼻子。
在希魔翮攻擊麥迪森時,她複製混狂教授的科技打開一道門,接通了類似這裡的某棟大樓。某一棟研究設施。那個傳送門將好幾棟大樓、土壤、植披跟所有住戶丟到貝特地球,讓大鼎遭受鉅額損失。甚至也損失了儲備的配方。
也許最令人挫折的是那則消息——他們近乎確信,他們曾是那樣鄰近一個突破點。她不知怎麼感知、知曉了這件事,然後就輕鬆扯爛了他們艱辛打造的紙城堡。
他們重建了這裡,讓設施稍微有些不同。強化過建築,讓設施更深入連接地貌。
以為她會做出相同的事情,是很蠢吧,但他們在上一次襲擊時的損失下,感覺這麼做是有必要的。
這裡的建築不是白色,他對此稍微鬆了口氣。深灰色磁磚,被螢光燈泡跟走廊末處窗口的微光點亮。走廊上相同間隔處,有著牢房。只有幾間牢房裡有著窗口,防止房內的住戶跑出來。其他牢房只有三面牆壁,還有標示著牢房走廊區隔的白色線條。
每間牢房都有一位住戶。牢房外有一大片金屬板子雕刻上了數字,能讓人追蹤他們的身分,跟每位實驗體「手臂」上所刺的隱藏數字相符——白色的序列點看起來不過是刺青的留白。
右手邊的牢房都是新的實驗體,他們很迷失、憤怒。他在走過他們面前時毫不猶豫。他們以陌生語言吐出的憤怒言語,對他而言,什麼都不是。他們的瞪視與憎惡就更比不上言語了。
他們的超能力只能算是一小部分因素。不會想移出牢房邊界的超亞人類,很是少見。沒有力場會阻擋他們。他們無可避免就是會忽略警告跟隔壁獄友的手勢,然後就會一腳踏出來,不然他們就會使用超能力、傳送逃脫出去,或是猛攻其中一位員工——博士、數運人、女爵。
他們在第一次之後就會學到功課了。
好幾個員工都住在數運人左側的牢房裡。那些房間不會直接接通走廊。有一小條路會通往房間後方。這樣能遮蔽噪音,給他們一點隱私。那些牢房也比較大。
零二三,底下有著一個小牌子。「開門人」。
二六五。沒有名字。不論如何,但數運人知道夠多事情了。他在喝下配方時,以實驗體來說過於年輕,腦部可塑性太強,沒有必要的差異性,他太慢構成天然的免疫力跟防禦力。這種情況,對尋常的觸發事件來說不成問題。那男孩的雙眼在他試圖處理他自己能接收的巨量資訊時,他眼眶裡的眼珠就被燒爛。連現在他快成年時,男孩的心智從未發展到八歲以上,他的雙眼仍舊是一雙煙灰缸。
他是開門人的夥伴,能賦予人千里眼,同時也能看到所有平行世界。在使用後,大部分實驗體都會無法行動一整週,這個能力也會覆寫掉任何超能力感知。
這對數運人而言很沒有用,但在大鼎要檢驗宇宙、找到特定人士時是至關重要——他也能找到大部分人。比如,像是那個販頭還有七七七號等逃出去的某些人。
二九三。無法交談,無法移動。毫無四肢,全身肥腫。另一位關鍵員工。
沒有干預的跡象。刺殺的威脅機率正在降低。
他加快腳步,走到了走廊末端的樓梯間。
地下室二樓。他走出樓梯間,走到主要的走廊上。他兩側都有成排的牢房。兩千零四十八位超亞人類,每人都有編號,兩邊牆壁上的牢房也搭配了他們的刺青。
「妳需要縮減可能性。」數運人說。「幫我找出麻煩。」
他的嗓音引發一陣吶喊,距離他最近的牢房裡的人們察覺到他的存在,便以二十九種語言吼著、咒罵著、羞辱著他。
他忽視那些吼叫,轉而伸出右手。「是這一樓嗎?是⋯⋯」
他伸出左手:「與不是?」
極其輕柔的空氣掃過他的左手,輕柔到他可能在行走時就無法察覺。
他回身到樓梯裡,繼續走下去。
地下三樓。這裡有著特殊的研究案例。七七七號就是其中一位。他們都有名字,也有更多空間,有更多清淨。
他頓了下。又一次,微風撫過他的左手。
「該死的。」他認真,說道。
那是在四樓啊。
他一次踏過兩階,很不像他性格地迅速移動。他也在說話,較像自言自語而非對同伴講話。「應該有其他人來處理這些事情啊。這也顯示出逃脫者很聰明,強到足以對付他們,或是說⋯⋯第四層的住戶通常都是這樣,這很有趣呢。」
若是聰明,他仍可以應付。強壯,除開特定意外案例,他也可以應付。有趣的逃脫者,哎。那就有一點令人不悅了。
他繼續趕下樓梯,走到底部。樓梯井有兩扇門,從地板到頂部都是沈重的不鏽鋼,能承受小型炸彈的衝擊波。只有博士會走右側的門。數運人將注意力轉向左側的門,然後輸入自己的通行碼,將手按上右側隱蔽的鐵板。
就安全措施來說,這並非無法破解——考量到超亞人類能力的多樣性,這就根本會是兒戲吧——但假使任何人闖入這種深處,決定要穿過這一扇門,他們就應該得到他們會得到的東西。
那些叛離能力者,那些沒能加入配方的能力的施用者,通常都符合特定類型。有些人只有輕微的肉體跟精神轉變——他們跟最脫軌的普通觸發事件案例,幾乎沒有區別。發生這種誤差機率僅有百分之八。他們不是他在想的案例。
配方並不精確。不過,他們每天都有所學;超能力仍有許多未知之事。不論是個人在觸發前或觸發之中所連接的媒介到底是什麼,它都不會在使用配方時顯露出強烈跡象。在實驗體有壓力時,他們的身體會被壓力吸引,弱化了那道連結。
在普通的案例之中,那個媒介似乎會在轉瞬間擴展到全世界、許多世界,尋求參考的物質,也會掌握實驗體對於「鳥」或「行動」的概念,補充那個媒介的經驗範圍裡並不存在的領悟。
在產生叛離者的情況裡,媒介會注意到身體的壓力,並搜索過實驗體對於某些事物的參考點框架——它認為自己應該強化一個受損宿主的任何東西。
對許多人來說——對受媒介影響、百分之九十三的可憐受試人——那個媒介會使用動植物生命體,從實驗體附近區域的實體物、材料跟設計來取得參考點。
但那百分之七的脫軌案例,則沒有找到任何實體的事物,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控制媒介的搜尋範圍。
通常來說,這種案例不會被放到野外。那種做法會產生不良效果。他們會被迅速研究,然後被解決掉。數運人的辦公室在這棟大樓,是因為甚至在這一部門,他也是一道可以對抗逃脫者跟威脅的防線。
他駐足,集中注意力。
一道細微、詳細的數字註記,彷彿草擬在空中般,讓他能看到幾何跟數字擴展在他面前的世界、填滿了空中。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支筆,用一根手指轉著筆。數字註記就翻騰在比周圍、穿過筆身,他也能看到那支筆的動作、測定的軌跡、筆身旋轉的速度跟方向。那些數字浮現的速度似乎使他其他部分的意識、所有感知,都降緩為慢動作。
各個地方都有著不協調,勾勒出全然不同的景象。他的夥伴也在這,在他近處。扭曲著最基礎的法則。保理。
在其他情況裡,她會被束縛在這一層,只要我們找到方法解剖她,她就會被處置掉了。
「我知道妳想幫忙。」他評論道。也不全然確定她有聽到他。「妳將這視為妳的責任。但妳留在後方才是最好的作法。」
一說完,他就推開門。
假使地下第三層的牢房比第二層還要大兩倍,這裡的牢房更加巨大。每一間都是獨立、分隔的寬闊黑暗地下室。每個空間這麼大,就允許他們維護反制措施。
這裡,三零一六號實驗體跑出了他的牢房。數運人知道這一隻。他一聽到細節、聽說了那個超能力,就特別關注著他。
那個男人只有半穿著衣服,上半身光裸,鬍子亂糟糟地蔓生,頭髮長而油膩。若患者能使用浴廁,他們就會提供淋浴間,但獨自禁閉會消磨患者,只有少數幾人會定期洗澡。
那男人不尋常的部分,卻已經不在他身上了。
他制服的其中一條褲管甩,拖著一台能讓二九九零號被控制的風力發動機。在他的盆骨底下並沒有右腿,但他的右腳依然穩穩踩在地上。他站立時卻像將體重轉移到右腳上。
在他有觸發事件時,他身上其他部位都被挖走了。他一片肚子,一隻眼睛周圍,還有整隻左手臂。在他身體被割挖走的部位,只剩下一片灰色的平面,毫無特徵,也毫無明暗或清晰輪廓可言。
但數運人可以看到那東西。他能看到,那些褲管移動的物理動作僅稍微搭不上那衣料拍動的舞動。那裡有某些,亂流。
實驗體摧毀了渦輪機,正在面對著那個住戶,而那住戶正隱藏在陰影之中。
「我們逃跑吧。」三零一六號說,他的嗓音刺耳、口音濃厚。「我們一起逃。我阻止幽靈,你去⋯⋯」
他停了下來,轉身面對數運人。兩人相隔一百呎,那開敞空間裡天花板也十分高聳,只有在僅存於個別牢房周圍的光線下,才能讓他們看到彼此。
沒有對話,也沒有懇求。三零一六號在他能攻擊以前出擊,往後一靠然後揮動著,他那不存在的左手臂。
數運人卻已經開始移動,數學記號填滿他的視野,唱在他的耳邊,劃過他的肌膚。他能品嘗到數字,感到自己徜泳於他所處的清澈、精準、組織分明的世界之中。
他找到重心時,重心開始轉移。他踢出腳讓自己移向左側。
三零一六號所生成的打擊,像是讓手臂指數性漲大,那道將近無限的變化版攻擊重複穿越他前方的空間,彷彿他正在操縱每一個可能身於此、身在這個地下室裡的自己,使他們全體一起合力進攻。
水泥跟鋼鐵被那一擊給摧毀,地板跟天花板都被鑿出挖痕,在水泥地面牆壁後方的層層不鏽鋼金屬也都被分解。
數運人飛到空中。他在第一次的打擊挖過天花板時,就測量過它的軌道,讓它在距離他一點七五呎的滑過他身邊。他轉向、讓身體轉動、吸收風跟粉塵的衝勁,用爆風將自己稍微飛到更遠、更高之處。他的鞋子在抓到摩擦力的時吱吱尖叫。
他趁機往後瞥一眼。這場攻擊讓牆壁被打出一個洞口,跟他所感知到的那隻手形狀相同——手指抓過水泥,然而那比普通人的手還更大了五十二點七六倍。
更多標註,更多數字要處理。他可以推斷、估量好對手的武器。他需要一個參考點⋯⋯
他在平衡自己時猶豫了,稍稍瞥向最近的牢房,並將那個實驗體保留在他視野邊緣內。
另一波攻擊,被誘引到特定方向,不讓他對大鼎的運作造成任何關鍵損失。若這個實驗體想不斷朝下方或上方攻擊,就會造成一大團麻煩。樓上有很多實驗體,而樓下⋯⋯哎⋯⋯最好讓下面所有東西都留給博士管。
他正如最初時避開打擊,但攻擊逼得更近了。他不必回顧也知道自己有取得正確的數字。那隻左手臂的攻擊每次都有相同的範圍。那一擊卻以一寸之差,沒擊中數運人。
機率,時間,他想著。他現在,躲避攻擊時消耗更少能量。他轉而集中在可能的攻勢還有動作範圍。那在他面前湧現的數字標註,讓他想起維特魯威人,擴張、環繞了所有每一道可能發生的攻擊。
不是看到未來,而是未來可能發展的結果。
數運人現在能自由在攻擊發生以前就躲避。就像一位網球選手能在對手將球拍往後拉、預備揮拍時就能走位保護場地,他則是衝向安全地區,攻擊不太可能落在那片區域裡,而他的對手就得花時間調整攻擊方向,才能有效打擊。
而那也會是他的對手的致命錯誤。
不。實驗體三零一六號沒有打出左手臂。他踢出自己身上的唯一一條腿。
數運人低身躲過那道攻擊,將自己往前一推、翻滾,並在翻滾的動作中使動起雙腳。那道踢擊摧毀了地面的所有摩擦力,也扯開了樓梯井的底部。
現在他與對手之間的距離,只剩五十七呎八寸。
又襲來兩道攻擊,拳頭的掃擊同時刮掉地板跟天花板,而數運人每一次都毫髮無傷地溜開,同時也拉近距離。
他可以看到那男人臉上的恐懼。
戴魔斯,數運人想著。那是個很陳舊的想法,就像人們對母親下廚時所想到的那種熟悉感,而在他察覺這個想法時,並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
另一道攻擊,過於危險地靠近二九九零號的牢房,之後從反方向緊追連擊。
福波斯,數運人想著。第一次是恐怖,接著是無腦的恐慌。
攻勢現在變得更加狂亂,但這也在預期之內。數運人有保留力氣,有體力可以更迅速移動。
他的對手兩次要用虛招,並在攻擊半途中轉換方向。他便迅速奪取優勢,拉近距離到三十呎七寸,然後縮減到二十呎兩寸。
三零一六號有兩個選項。一是聰明行事,挖開他倆之間的地板,創造出分隔的鴻溝。
另一個是攻擊。
數運人強迫他做出那個決定。他計算出自己的動作,讓一條腿滑過滿是塵埃的地板,靠滑動的動量趴滾。
他能聽到那東西刮過一部分天花板時的刺耳聲響,那道攻擊襲來時,他也看到了可能的衝擊區域展開在他眼前。他翻滾、雙腿擺架到身子底下,一躍而起。
那道攻擊正如他所允許地,差之毫釐地沒擊中他。
他直起身,研究著對手臉上的困惑與恐懼。他自身的所有行動都是為求效果的慎重表演。他甩掉衣服上的灰塵,以計算好的、毫不匆忙的步調前進。
他的對手把手往後一抬,他卻完全沒有畏縮。他仍能閃避。能夠勉強閃避。
「停手吧。」他說。「這很沒有意義。」
那個實驗體轉而退開幾步;緊繃著,預備要踢出那條不存在的腿。
「你不會打中我。」數運人說。「然後我會拉近距離,用筆跟手攻擊你。我可以清楚無比地看到你身體的壓力點。我可以讓你的顱骨像玻璃一樣粉碎,而那也會是無比痛苦的死亡方式呢。」
他看到,實驗體緩緩放棄戰鬥。
「為什麼?」
「回到你的牢房裡面,然後我們就能談話。」
「我做不到。我會發瘋的。」那個實驗體聽起來幾乎陰沈而挫敗。
「三零一六號,我們只有另一個替代方案。」
「我的名字叫瑞納!」
「你在過來這裡的時候就已經喪失那個名字了。」
「為什麼啊!?」
「瑞納死了。也許是戰爭,也許是瘟疫。但我們派人在你死前帶走你。有些收集員就像我,其他人比較像你,我們將他們製作成,會以我們的需要的方式進行思考。」
那個實驗體雙眼瞪大。「你瘋了。」
「瑞納已經死了。這裡⋯⋯這裡是煉獄。」
「我不知道那個詞彙。」
這不在他的詞彙裡面?
「煉獄?鄰薄獄。轉介之處。」數運人說。他走向前,那位實驗體便退後。
「介於哪裡?」
「地獄跟天堂。在死亡的掌握跟昇華的世界之間。這裡是個中立地點。」
「中立?你有理解你對我們做什麼事情嗎?我⋯⋯我成了小孩子的玩物,好幾個零件都不見了。」
數運人仔細觀察著三零一六。他無法想像任何玩具長成這樣。是另一個將這個人從其他宇宙招呼過來時所造成的文化分歧?
「我對我們所做的事情理解得十分詳細。我可以解釋那些實驗、你身上的實驗效果,講述我們是如何理解這些事情,告知你⋯⋯」
「道德啊。」
「啊。」數運人回答。「道德上的理解嗎。」
又是一個被社會所延續的幻想。那個幻想是很有用,很有價值,就像商業貿易,但仍是幻想。只有在道德有建設性,而且人們不虔誠追隨那些信仰時,它才會發揮功用但人們經常忽略這項事實,讓道德變成其他某種東西。
他忽然對這場對談,喪失了許多興致。
「我有家庭。也有妻兒。」
「我告訴過你。你在來這裡的時候就已經死了。你離開他們,也有段時間了。」
「我⋯⋯不要。」
「是的。但你在這裡所做的事、對我們的幫助,那會創造出改變。那就會幫忙拯救你的妻子跟孩子。在你死後,我們會解剖你。我們會用所學的知識來找出更強大的超能力。那些超能力也會擴張我們的影響力,協助我們對抗真正的威脅。」
「威脅?對我的家人的威脅?」
, 「是的。那些會影響所有人的威脅。」
「你會拯救他們?」
「我們會盡力的。」
三零一六號變得萎靡:「我不能回去牢房啊。」
「如果你希望的話,我也能殺死你。」
「如果我要死的話,我會想在死前掙扎。」
「你只會讓你的死亡變得更暴力、更痛苦。過程也會很漫長。」
他可以看到那男人的神情轉變,恍然大悟到他已經沒有出路了。
「我有⋯⋯獲勝的機率嗎?」
「有的。你需要一點運氣。還要更聰明一點點。如果你的狀態更好一些,或許更有機會獲勝。」我的超能力在遠距離比較能運作。我最好退開來,從其他角度、以更隱密的方式戰鬥。
「那我可以逃出去嗎?我有回家的機會嗎?」
「沒有。你從來都沒有機會逃脫。」
■
門板滑開。他去坐到椅子上,他一手臂底下端著筆電。
博士也在場。她看起來很疲倦,但她的髮型毫無瑕疵,綁成了圓髻。她盯著窗戶外異世界的地貌,那跟他自己的世界是如此不同。
「這是兩週以來第二次有人逃脫。在那以前,我們四年來只有三起逃脫事件,也只有一人成功。」他說。
「我知道。」
「我們需要改變作法。」
她回過身。「怎麼改?」
「我們需要女爵部署得更靠近基地。」
「我們需要她控制損傷。有太多參與愛剋妲娜事件的假面,以為他們四處散播大鼎的消息就能摧毀我們。」
「或許我們可以停止控制損傷。讓事情落定到它們會落定之處。」
「那樣我們就趕不上既定日程了。」
「無疑是會如此。但就現在,我們內部自毀就只是時間的問題。我們的行動太巨大、太脆弱,無法依照既往那樣經營。」
博士皺眉。「那樣會更缺少自願性的實驗體。」
「我們很可能必須那麽做。」
博士皺眉。「我們就算忽略那一點,進度也已經落後了。我期望能用上碎歌鳥或欷帛力虎。」
「那個策略不太可能有結果。」
「但若能成功呢?」
數運人對此沒有回應。他將筆電放到桌子上,開啟電源。如果他們可以操縱他們其中一人去擊敗終結召喚者,或是找出他們比起普通超亞人類,為何這麼強大的原因⋯⋯
「我們剛剛似乎損失了布拉克頓灣。」
數運人抬起雙眉,不過他的表情依舊沈著,視線盯在電腦上。
「掠翅自首了。」
他對此,確實抬高視線,與她對視。他看到她的陳述的真實性,就閉上雙眼。哀悼他們喪失的許多可能性。
他們損失了蛇蜷,也損失了志雄,然後三巨頭也解散了。他們正要喪失捍衛者,所有他們建立的事物都在逐漸崩塌。
「事情塵埃落定了?」他問。
「還沒。」博士說。「但她自首了,而就我所知,她的自首沒有惡意。」
「那事情就還沒結束。」
「我們不能插手啊。」
「我已經知道我們不能插手。」
「假使我們要從最近幾次的失敗中回復,」博士說。「我們就得承擔更多風險。」
「哪些風險?」
「如果我們解讀了配方,找出最強的效果,我們也不能加入那些『平衡』用的混合液來減弱效力。」
「那樣會創造更多叛離者。」
「會有更多叛離者。」博士說。「但我們也在稀釋劑量以前找到最強的超能力了。」
「我們會損失百分之三十二的潛在客群。」
「我們可以降低價格。價格在這階段幾乎不足為道。我們起初定價的唯一原因是要阻絕任何沒想全心投入的人。我們幾乎以超亞人類的能力取代了其他運作功能。」
「那只會讓我們回到,我們該如何控管我們的既定事項這一問題。我們不能讓叛離者到處亂跑,不然我們就會自招災難了。」
「我在想,我們可以用上你的領域,數運人。」
數運人靠上椅背。「用上我嗎。」
「你會出演。你過去是曾有出演過的。」
「我猜我是可以現身。」他沈思著。他摸摸下巴。他需要刮鬍子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知道你需要遠離那種事情,可是⋯⋯」
他搖頭。「沒問題。這件事比我重要。如果我參與這個的話,我可以直接下海。我想,我們是要找屠宰場九號嗎?」
「不。英雄們已經在找他們了,我很確定我們在那件事上能有貢獻。但也還要考量其他事情,我們讓你實地行動——而不是在其他地方工作——就能在幕後做非常多損傷控制。」
「我想那就是我們要承擔的其他風險?」
「是的。增加配方的活躍性,將你派遣出去,然後為了處理更嚴重的事態而保留女爵,也要讓大眾發現大鼎在哪些事情裡有插一手⋯⋯」
「希望別有太多事情被挖出來。」她說。
博士搖了搖頭。「不會有太多事情的。你什麼時候能預備好接替她?」
「一、兩天。先讓我準備。」他起身。「我把資料留在筆電上了。有資金,跟關鍵群體的動向。」
「謝謝你。」
他離開房間。他的超能力讓他警覺到保理,在他踏入走廊時,她也在那裡。那上百萬個無限細小的細節的總體。
這讓他察覺到,走廊的接合處展示出開門人那將近無法被察覺的傳送門。他從博士的總部,走向那條接合到他自己的辦公室的走廊。
開門人換了他窗戶外的地貌——那裡顯然有著,一片黑色熔岩與中午的燦爛夕陽。
他拿下達利的畫,將其擺到一旁,然後走出門口。
除開像今天這樣的事件,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以任何認真的方式運用自己的超能力了。
那件假面服,整齊地擺放在廚櫃末端,在他攤開時似乎也非常小件。
就連那個氣味,也激起了回憶。
■
1987年
他們兩人正沈重喘息。
他們交換視線。兩張臉,都佈滿血點。
雅各小心踏過那逐漸擴散的血灘。他蹲在屍體旁,然後微笑。
另一張臉完全沒在微笑。面色凝重,完全與前者相反,正如他們的髮色。
我們相反之處也不只有髮色。
「他會死呢。」雅各若有所思。
「是啊。」
「也沒那麼無敵呢。」雅各沈思。他看起來幾乎感到失望。
「也許正是如此。」
「混帳!」雅各踹了那具屍體。「王八蛋!」
就算他的腸子掛在外面、他一半的血液都流到地上,我還是擔心他會忽然起來。
雅各伸懶腰,濕黏的血液在他將手舉過頭時流下他的手。他仍端著謀殺武器。其中一個武器。那場謀殺是他們共犯彼此協力呢。
「這不會了結追殺的。他們會繼續追趕我們。」
「我們可以說謊。」雅各說。「告訴他們說,他有控制我們。」
「他們不會相信我們的。」
「那麼我們就跑吧。在這件事情以後,所有人會對我們的身分有點概念,我們能為自己打出一個名號。」
「我們已經有名字了。」
「是名號。別跟我說你不感覺這會變成更大、更好的東西。你可以自稱先驅人——你會帶領那即將來到的事物。」
「那是他幫我想的名稱,不是我的名字。」先驅人說。
「但那個想法⋯⋯有某些比這個還要巨大的事物,就在這條道路的終點。」雅各說。
「我看不出這麼做的意義。」
「但你有感覺到了,不是嗎?感到那股狂勁?」
「是啊。」先驅人說。
「先忘了那些愚蠢的名字跟緊身衣吧。告訴我你的心沒有狂跳,說你從來都沒感覺自己這麼充滿了生命力。」
先驅人搖了搖頭。
「我們可以這樣,一起生活啊。在我們醒著的每一秒鐘⋯⋯」
「雅各。」
「傑克。」雅各說。他又踹了王的屍體一角。「去他的。他總是在叫我傑克,幾乎像在淫叫似的——他的小小殺人機器訓練生傑克。好像我可以配上他的灰影男孩似的。我想超越那個境界。走出他的影子。」
「好的⋯⋯傑克。」
「如果這是場鬧劇、一場笑話的話,那就繼續開玩笑吧。我們要用簡單、愚蠢的名字,也要讓人們在聽到我們的名字時震驚顫抖。傑克⋯⋯快斬傑克。」
「我⋯⋯不。我不會那麼做。」
傑克回身轉向他,手裡拿著刀子。
「你想戰鬥嗎?」傑克問。那張微笑已經從他臉上消失了。
那在他雙眼中的神情⋯⋯飢渴。
「不。就這樣了。我不想繼續做這種事情。」
「你自己說過。你有感到那股狂勁,就像你正要觸及某些更宏偉的東西。」
「我確實有那個感覺,但我認為我能走上別的道路、去到那裡。」先驅人說。
他可以看到傑克臉上的失望。看到傑克指關節發白、緊握著那把刀子。他的超能力在那男孩周圍綻放,展現出了可能的攻擊向量。有太多可能性。先驅人不確定自己會存活下來。
先驅人可能直接撞上攻擊路線,並在這位好友施展更嚴重的攻擊以前殺死他。
或者是⋯⋯
「不過,我也會玩的。」他說。
「玩?」
「我會讓自己出名。」
傑克微笑。
■
現在
數運人放下假面服。他拿起那把刀。他用來捅王的背的刀子,好讓傑克有時間掏開那男人的肚子。
他不會穿假面服。他不會做任何特別花俏的事。他甚至也會繼續用這個名字。附帶對老朋友致上敬意。他也成了某個,會挑戰傳統的人物。
傑克與他相反,做起另一場老調重彈。數運人是努力要拯救人命,而他的謀殺也是出於慈悲。傑克認為謀殺是就事論事,他放過的任何一條人命都只是要滿足他那扭曲的目的。
就算那段友誼是短暫即逝的意象,數運人仍將那男人視為朋友。人們將自己獻身於這種幻想,靠著幻想來讓世界合理。
或者,傑克是家人。他們畢竟,都是始自同一條道路。
傑克知道這又是他們另一個平行之處嗎?大鼎的數字跟研究,有顯示出了截然不同的意義?
數運人有著感知超能力的才能。他可以看到世界的支幹。他也以迂迴的方式,將自己的超能力用於謀殺、毀滅。傑克被給予的超能力只擅長於謀殺,但數運人心裡懷著傑克的潛能其實不止於此的猜想。
大鼎內部的研究包含了巧匠,對巧匠的工作形式引導出了許多結論。有些人非常熟練於技巧上的細節,大量以他們自己的這些理解來製作作品。其他人則幾乎不懂自己所創造的技術,而仰賴著本能跟創意,靠著他們的能力媒介來理解作品會如何運作。其他假面很有可能會做出相同的事。
傑克不可能單靠運氣跟本能就撐了這麼久。他每天每刻都要跟那些怪物互動,就不可能撐過這麼久呢。這個點子開始成為理論,但也有了它自己的生命:傑克可能再仰賴著那個賦予他超能力的媒介嗎?是有意還是無意呢?
他有第二雙眼睛為他警戒著周遭嗎?還是讓他的本能變敏銳?讓他感知出迫切的危險性,或是脆弱的目標?
然後更重要的是:為什麼?
或許是,傑克特別跟他的能力媒介同步?
而他有同步的話,這表示那些媒介的動機到底是什麼呢?
#女爵 #保理 #博士母親 #快斬傑克 #王 #數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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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本文所說的,資金會決定一個社會的旺盛發展,還是會萎縮消亡——更準確來說,是「資本」,而不只有經濟資本。這就布赫迪厄的場域論的延伸。】
【西方的文化資本比東方多,就如西方多虧了重商主義歷史,他們的經濟資本就比東方多。或是說,以普通人能接觸的文化資本而言,西方會比東方多;大學的圖書館藏書量,絕對不是普通老百姓能隨時取得的資源。】
【然而我認為,就算資本有如此差距,西方跟東方的普通小說家創作的速度與質量(北美作家每本作品的平均只會賣三百至兩百五十本,台灣曾有所謂的七百大關——賣不到七百本,就不會有出版社願意出,因為七百本是出版成本底線),都不會有明顯區別——真正的區別只在於「作家的數量」。】
【(我似乎一直在重複講這件事,講到大家都明白為何華語小說這麼吃錢。)】
【作家的數量,會直接反映出游離在市場外的文化資本。圖書館越多,或網路盜版數量越多,自然而然就會有越多人能夠取得「書本」。】
【而如果沒有人願意做圖書館,我就來做合法的法外圖書館吧。】
【我想,我現在的翻譯方式或許比較接近詩歌的翻譯。】
【我不在意英文的排列組合能否呈現於中文——因為在意這種事情也沒用。我會為了平仄押韻或協韻,而改動字詞。我會為了文法的圓滿而刪掉、增補意義。】
【我想表現出我在閱讀英文時,所擁有的感受。這就表示,我不盡然會完全照樣翻譯他的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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