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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克頓灣.png

嗡吟 23.1

  

  「織手。」那道些微震動出數位音的嗓子,讓我一瞬以為是爆彈在說話,就算那兩個嗓音彼此截然不同,也使我驚了一下。

  我放下書。目空大師站在我的牢房門口,身旁站著兩位監獄警衛。

  我將雙腳晃下到地板上,同時也站起身。「如果你幾週以前問我,我就不確定我會相信自己見到你時真的護很高興呢。」

  「妳要再次出場了。」他警告我。「這次是暫時性出獄。」

  「我知道。」我說。我標註了書頁——將書籤插上頁角——書本放到其他十二本書旁。

  「是的,我並不驚訝妳感覺很差。我們當時沒有處得很好,就連現在⋯⋯

  他沒說完那句話。就連現在,我們也算不上朋友?

  「妳的書真多。」他注意到那疊監獄圖書館的書。「妳全讀了?」

  「是啊。」

  「七天裡全部讀完?」

  「我有很多時間。沒要上課,但我有功課跟自習要做,那會縮減我的閱讀時間,不然我就可以讀更多書的。如果你無視⋯⋯差不多其他所有事情的話,這其實還挺好的。我在好幾個月以來,總算有時間思考了。」

  「我懂你的意思。」目空大師說。「我還記得我每天都在擔心,無辜的人是否會被捲入蛇蜷跟凱薩間的械鬥,或是,八十八帝國的成員那一天會不會被納入內部圈子——他們會被要求去襲擊『令他們滿意的目標』。」

  我對此皺眉。他伸出一隻手,示意我可以自由離開牢房。

  他在我們走著,兩旁跟著警衛時繼續說。「⋯⋯而且還有隊伍,要處理內部的政治,擊襲騷擾電擊,監護者跟他們各自的問題。無數場合都會要求我們出席,要拍照、採訪、跟媒體表態,搞清楚哪些請求必須接受,哪些可以拒絕,還要知道,連續拒絕太多次就會招來負面報導。當然還有外部威脅,要處理超能力犯罪。每個隊伍成員都是我們的資源,而那些資源也必須被慎重分派出去。」

  「在這所有事情之中,你仍要撥出時間給自己。」我說。

  「自由時間最容易犧牲。」目空大師說。「放棄自由時間會消損妳,但妳幾乎不會有罪惡感。妳的時間最好用來做預備。發展新科技,做好策略,調整設備⋯⋯

  「縫假面服,預先準備絲線。」我說。

  目空大師點頭。

  「我可能不小心把民軍小姐推進火坑了。」我說。

  目空大師搖頭。「她天生就是領袖。而我不是。」

  「那是可能讓事情變輕鬆一點。」我說:「但她還是坐上了一個,她每天都必須擔憂的位子,得安排優先次序、作出犧牲,而我也不知道她想不想要這個位子。」

  「她會撐過去的。」目空大師說道,好像事情就是如此。我無法分辨這種信任是源自於他們的隊友情誼,還是他在此事上不怎麼有同理心。民軍小姐確實是那位取代他成為隊長的人。而他們之間依然有齟齬嗎?

  我們停頓在走廊末端,守衛們停下來跟控管門的開關的控制台通話。在要帶囚犯出去時要遵守程序,而程序也會消耗一點時間。

  我可以看到門口附近的牢房。囚犯們在瞪著我。對於任何怨恨超能反派的人來說,我就是個反派,對那些怨恨「條子」的人來說,我是個英雄。叛徒。殺人犯。殺死全世界最強的英雄的那個人。殺死了過去數十年來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世界的人,為所有人召來厄運的人。

  我很確定,其他囚犯已經想估算我的斤兩。我們排隊拿食物時,或在我去圖書館時,都沒有人跟我說話或來找我。我的制服上印著的字樣,八成對沒有超能力的人來說很可怕吧。

  法官認為我該被送去緊密維安等級的監牢——矯正設施的中等安全性區。考量到所有事情而言,那個裁判,是稍微有點退步了。我是作為成年人被判刑,所以青少年感化就不在考量之內。我手上有太多罪行。我也明顯過於危險,不適合最低安全性的設施,但PRT要求從寬用刑,讓他們做出妥協。

  就我能搞清楚的部分來說,這裡很符合我對中等安全性監獄能抱持的所有期待了:有崗位能控制牢房的開關跟開關時間,不斷監視著牢房,也會護送我們去任何地方。唯一不同處是他們很強調課程。我們來這裡是要更生,要找到工作、獲得教育跟心理治療——那些都是義務性課程。

  我已經開始讀書了。現在,目空大師也在這裡,我就被允許開始做其他計畫。我希望自己能做其他。

  典獄長在「中心區」——我們被送回牢房前能坐在長椅上的等待空間——等著我們。她不像是我想像中,會統管監獄的人。她比較令我想到嚴厲的教師。她年紀很大,若沒超過六十歲也幾乎將近六十吧,她腰桿筆挺,身材苗條。她就像牛仔電影裡的老練演員,以一種木瘤、堅毅崎嶇般的方式不屈不撓,但也有著女性氣質。

  「泰勒.赫本。」她說。

  「是的女士。」

  「我監獄裡的所有規則,在外面也適用於妳身上。妳知道這件事的。」

  「是的,女士。」

  「我知道你們假面總是會引來麻煩。如果妳在巡邏路線上有戰鬥爆發,妳得在戰鬥跟被捅之間做選擇,妳就會乖乖被捅,然後優雅感謝那個襲擊妳的人,理解了?」

  「是的女士。」

  「這麼說來,妳最好別受傷。只要妳別逃獄,逃跑對妳來說是更好的選項。逃獄對妳而言會是最糟糕的事情,而且,妳也不會成功的。」

  「妳要求我別捲入麻煩。我能理解的,女士。」

  「妳在這裡獲得的待遇很爽快,但我一句話,情況就會有所不同了。」

  「我懂的,女士。我真的理解。我理解自己有做些見不得光的事。我理解這是種補償,我也八成沒被懲罰到我應得的程度——我對此十分感謝。我想,現在若有自由離開跟坐完我的刑期的兩個選項,我會選擇後者。」

  她花了漫長的數秒鐘仔細觀察我。

  「赫本小姐,我們這裡施行零容忍政策。」

  「是的女士。」

  「據我們醫師所說,長久以來的體虱案件似乎忽然消失了。廚房裡的蟑螂陷阱也沒抓到任何蟑螂。」

  「是的女士。」

  「我有點希望認為,妳是在為我們服務,清理環境。而那仍然違反零容忍政策,但考量到妳的意圖,就稍微有點能被諒解。我也有點擔心妳那些東西累積起來,就像其他受刑人藏起臨時武器。」

  「不是的,女士。」

  「不是什麼?」

  「我有點希望,在第一次見到心理醫師的時候先討論好,搞清楚該怎麼跟妳提起這件事才比較好。」

  她打出了「繼續說」的手勢,雙手依舊叉在胸口,嚴厲瞪視。

  「我的超能力一直都會啟動。必須刻意擋掉蟲子,才會讓它們普通行動。我有點是,會感覺到它們所感覺到的東西。體虱⋯⋯不怎麼有趣。妳知道嗎?它們會爬上其他人的陰毛。知道這件事,感知到其他十八、十九、二十四二十七人的體毛?」

  「赫本小姐,我擔心的事情是妳對那些蟲子所做的事。」

  「什麼都沒做。」我說。「我⋯⋯把它們移開囚犯身上。我大多把它們留在原處,讓它們餓死。在有老鼠的地方,我就沒辦法讓它們留在原地,不然就只會增加老鼠的數量,然後妳會有更大的麻煩。我可以殺掉老鼠,但那樣妳牆壁裡頭就會有死老鼠,然後⋯⋯

  「這種情況令人無法接受。妳理解為何我無法接受嗎?」

  「妳得保護其他囚犯。」我說。

  就算這表示妳會讓他們長蝨子嗎?我並沒有說出那一部分。

  「如果蟲子就是妳的武器,我就不能讓妳控制蟲子。」

  「那要不用個水桶?」我問。

  「嗯?」

  「在一間後面的房間裡,用水桶盛酸性足以殺蟲的東西。我可以把能力範圍內的所有蟲子淹死,然後妳也能自己去看看,到底有多少蟲子在這裡。」

  「我們先延後討論實際措施。」目空大師插話。「去換衣服。」

  我點頭,很高興有條退路。我走去沖澡/換衣區域,停下腳步,從監視中央區域的防彈玻璃隔間守衛那裡拿來我的平民服裝。

  我希望以更隱私的地方沖澡,但我不認為外面的人有計劃要等更久。我脫掉監獄制服——制服很輕,有灰色的同尺碼棉質丘尼卡,還有感覺比較像睡衣的長褲。我的衣服不像其他囚犯那樣歷經磨損。再說,我是個「S」。體型比較小。不是要選穿M號的丘尼卡,然後我看起來就會像個帳篷,就是要選擇穿小號,然後讓下襬幾乎不低於腰線。我就選了後者。

  我沒穿著一件已經被其他囚犯穿過上百次的制服的另一個原因,是我穿著特製監獄服,有「超-犯」的字樣在肩膀跟袖口上,告知所有看到我的人說我有超能力。

  在折起衣服之後,我就穿上我的「織手」假面服。我很想更新這件衣服——它很不實際,不適合戰鬥。衣服底下的假面服,是他們一直在用的一般性裝甲,無疑是很近似於吊擋鐘假面服的材料。他假面服同樣有精巧設置的裝甲板,而我的裝甲則是理龍在前往PRT總部之前3D列印出來的產品。

  這穿起來感覺很不對勁,特別是吊帶的位置,但我也不知道這東西有多脆弱。

  我沒戴上面具,或穿上裝甲板,而只端著那捆起來的裝甲跟面具。我反而將衣服套上緊身衣,捲起袖子到上臂一半處。那件是我們會見法官時我所穿的鈕釦襯衫短袖,我也穿上了牛仔褲。

  我走出來時,目空大師跟典獄長正在說話。她的氣場強到就連目空大師,她身高六呎、身著裝甲,看起來卻很想逃開來,

  她手指敲上他胸膛中央,強調著:「⋯⋯是在封鎖以前。在你收到後,我就要盡快拿到所有文書。」

  「妳會拿到文書的。」他回答。

  「手伸出來。」那女人轉向我,說。

  我伸出一隻手。

  她將一個儀器套讓我的手腕,那儀器就像紙張一樣,但連上了一條粗糙的黑色皮袋。「這樣我們就知道妳在哪裡了。」

  「好的。」

  典獄長看向防彈玻璃隔間裡的警衛。她向他打了個手勢,他就打開監獄前門。

  我們走過一條有著鐵絲網的雙重柵欄走道。走進停車場,那裡有一小群人聚在目空大師的船艇周圍,盯著我們。

  他們站開來,讓我們搭上船艇,然後在噴射引擎轟隆發動時退開。

  「我們在某些方面上還滿相似的。」目空大師在控制台的座椅上說。我坐到他的後方座位,扣上安全帶。

  我的回應在船艇開始移動時被截斷,慣性重重壓到我身體上。一波風壓擠上我的正面全身。我只成功說出一個「哈?」

  「我們都當過領隊。我們都犯過錯,我們面對了某個形式的拘留。妳是進監獄,我則是退休。」

  喔,他想回去那個話題?我們是有被打斷呢。

  「我猜是這樣吧。」我想辦法擠出聲音。「理龍?」

  「她不是領袖。」目空大師回答我。「除非妳想涵括那些操縱其他裝甲的人工智慧。但她的監獄?那是比妳我所面對的情況還更糟糕。」

  「她還被困著?」我問。

  「是的。」他說,但沒詳細說明。

  她被困住的情況怎麼能比監牢還更糟糕?她不太可能仍然受困,除非⋯⋯她有殘疾?腦性麻痺,半身或全身癱瘓,之類的?

  我不確定這是否造成她現在無法溝通。如果她仰賴一台電腦為她說話,或許她的程式是壞掉了?

  這台飛艇轉換方向。目空大師按下按鈕,然後放開了控制器。自動駕駛?

  「不論發生什麼,」他說:「妳都是監護者的一員。那件事情已經談成了,但妳成員身分仍被許多人質疑,妳懂了嗎?」

  「我不確定我有理解。」

  「之前,我提過捍衛者團隊的管理任務。」

  「要分派人。」

  「是的。今天妳會跟幾個人見面,他們在決定妳如何被分發的事情上,有非常關鍵的角色。最好的情況,是我們會在最危險的時刻裡把妳擺到一個隊伍裡。那不像妳在牢房裡享受過的安靜,但妳會幫上忙。這對所有人都有好處。」

  「而最糟的情況?」

  「最糟的情況是他們說,這個決定是一場錯誤,未來妳都會待在監牢裡。我不認為那種事情會發生。第二糟糕的情況比較有可能發生:在所有接受妳的風險之下,沒有領隊會願意接收妳。」

  「你剛才有說我是監護者一員。」

  「我是有這麼說。民軍小姐會支援妳,但妳不可能加入她底下的布拉克頓灣監護者。那會有利益衝突,針對妳的敵意⋯⋯

  「我想也是。」

  「俠騎的目標是要重啟PRT跟捍衛者計畫。我們致力要在世界規模的危機事件中幫助人,也就是要參與下一個終結召喚者對抗計畫。他會尊重民軍小姐的意見,而妳在媒體上現身,我們就會致力將妳留下來。他們是半刻意這麼做的。」

  「刻意?」

  「因為這會讓任何可能想維持現狀的人的計畫中,半路殺出陳咬金。但就算俠騎站在妳這一邊,若他指揮結構底下直屬的假面認為有必要,他就能直接把妳派去一個妳做不出任何傷害的地方,讓妳待在媒體報導跟S級威脅行動之外。」

  「我做不了任何傷害的地方?像是?」

  「或許像在麥迪森市隔離區域擔任警衛,或去一個完全沒有假面的小鎮,妳的出現,就只能成為孩子們閒聊的話題罷了。」

  「我⋯⋯我不想聽起來很傲慢,但我的表現肯定更好的。」

  「哼嗯。」他說。「我們可以希望他們也如此認為呢。」

  他按下按鈕,然後抓住控制桿。「紐約。美國每一個捍衛者隊伍的總部中心。」

  目空大師走在我身旁,我的平民衣服已經被脫掉,穿上假面服,如此走入當地捍衛者隊伍的交誼廳。

  這裡內部裝潢跟布拉克頓灣的監護者總部,沒那麼不同——在我們偷出他們伺服器的資料時,我有拜訪過那個地方。兩處格局相近,而似乎是以能變動或連接的零件,才顯示出裝潢上的差異:不同的是零件的品質。金色或假金邊裝飾了柱子跟矮牆。沒有任何不鏽鋼或瓷器材質。那裡全是使用大理石。他們會在這裡做採訪,秀給那些投資假面商品的人看。

  這以某種方式,很令人振奮。也很嚇人。

  同等程度地嚇人的是那一群在等著我的人——或許他們是比這場面更嚇人呢。十一人排排站在房間裡,大部分都是假面。

  「在比較前面,我們有稜女,紐約隊的二把手。」目空大師告訴我。

  稜女看見我時,嘴唇抿成一直線。我們在市長家,見過面。她是傳奇其中一個部下。我猜,俠騎會要某個認識這座城市跟日常所需的人來擔任二把手。

  「蒙霜【Rime】,洛杉磯的隊長。」目空大師說。

  接過雅麗珊卓的位置嗎,我想著。她是一位穿著帶有絨毛的藍色緊身假面服、有黑頭髮的人。我認出她有出席愛剋妲娜事件——那位製造出冰晶的假面。我記得她有遵從俠騎的指令。他的個人副手?他讓自己認識的人晉升到全美第二大的隊伍,是很合理吧。

  「宴燈袖【Revel】,芝加哥的隊長。」

  宴燈袖是個我沒看過的女性,甚至在各種S級戰鬥的背景裡也沒看過她。我滿確定自己會認出她。她顯然是日裔,顏料畫出的面具覆蓋她下半張臉,還有個巨大的燈籠吊在那根靠在她一邊肩膀的桿子上。她穿著一件白色緊身衣,雙肩處露出吊帶,衣服袒露出半條大腿,讓她有著那件美麗猩紅和服所缺少的矜持。那件和服在她周圍鬆垮垂下,大多是靠腰帶綁束、固定衣料,衣料底下也肯定有著纜線,及肘的袖子幾乎使她失卻矜持。她的雙肩光裸窄瘦,她的表情⋯⋯她在仔細觀察我時,抬起一邊眉毛。

  「快遣【Dispatch】,休士頓的副手。」

  稜女至少有個明顯原因會討厭我,但快遣的表情,表現出他已經下定結論。他的假面服是白色,尖鋼鐵突出他的雙肩與他額頭兩側。那張覆蓋他上半張臉的面具,被雕塑成永久的皺眉。我可能不會對此多想,但他的嘴巴⋯⋯那個皺眉的表情使我豪不懷疑,他從一開始,就不喜歡我。

  「妳可能有認出監護者的幾位隊長。紐約的長槍手,洛杉磯的越位男孩【Vantage】,芝加哥的構工,還有奧斯丁的野拳女。妳已經認識吊擋鐘了。」

  我點頭。構工穿著看起來像是嶄新一組粗獷、鏽紅動力裝甲,朝我敬禮。長槍手選用中世紀主題,單手拿著矛,越位男孩則是身著森林綠跟銀色服裝的黑人⋯⋯他的假面服在單純一看之下,有點浮誇。野拳女看起來比較像亡命之徒而非英雄,假面服結合了挖出眼洞的方頭巾,遮住她上半張臉,長卷金髮縋在她腦後,一件夾克跟牛仔褲看起來都像是塗黑的鎖鏈甲。

  吊擋鐘靠在一張桌子上,態度無法被分析。

  「山田太太,如果紀錄沒出錯,妳已經見過了。」

  我對那位穿著隨性西裝、站在宴燈袖旁邊的日裔女性點頭。

  「我是格蘭.錢伯斯。PRT的形象總監。」一個男人說。他走向我,伸出手要跟我握手。手掌強而有力。格蘭看起來不像是特別注重形象的人。他很肥胖,衣服也不怎麼好看,頭髮剪成不太算是莫霍克的髮型,而是用髮膠梳成莫霍克。他戴著三角形鏡框眼鏡,修長睫毛也讓他看起來十分像在一直瞇眼。

  「我想,我就是織手了。」我說。十一雙眼都專注在我身上,評判著我。我雙手拇指插在口袋裡。

  「我很驚訝俠騎竟然沒有出現。」目空大師評論。他瞥向稜女。

  回答的卻不是稜女。那位德州假面,快遣,替代她說話。「我問了同樣的問題。他把我們所有人帶來這裡,他自己卻沒出現?」

  「他在處理一個小危機。」稜女說。

  「我們所有人都在處理危機。」快遣說。「這裡一半的人都沒有當隊長的經驗,我們還要處理那些仍在哀悼的假面,還有政府的假面來審查我們隊伍上有沒有大鼎假面⋯⋯

  「快遣,別管了。」蒙霜打斷他。「我們要講重點。愈快解決這件事,我們就愈快能回去。」

  山田太太清了清喉嚨。「織手,妳是怎麼想的?」

  忽然把我推到聚光燈下。「老實說?」

  「老實很好。」她說。

  「我受寵若驚。」我說。

  「妳通常都怎麼處理這種情況呢?」

  讓自己變得更嚇人,我想著。直接說出這句話、解釋我是如何走上可怕而殘忍無情的道路,那是行不通吧,我長久以來都這麼做,就不確定要如何行動了。

  「我不確定了。」我說。這是實話,也沒那麼控告自己。

  山田太太點頭。

  目空大師說:「我們先確保大家都理解正在進展的事情。我們讓有犯罪背景的假面加入捍衛黨跟監護者隊伍,不過這大多仍屬隱密進行;織手的平民身分則已是眾所皆知。我們也讓有經驗的假面加入我們,強迫我們運用他們的經驗,在必要時就會進行重新訓練她。織手現在正在花匠那服刑。在刑期其中,她就會獨自繼續高中學業,也會在配合我們時程的情況下,盡快開始心理治療,然後她會被飛去各個隊伍,進行測試跟評估。」

  「這對一個小女孩來說工作也太多了吧。」長槍手說。

  小女孩?我閉著嘴,但這得耗費我一些意志力。

  吊擋鐘則正在輕輕笑著。

  「幹嘛?」長槍手問。

  「她打敗了雅麗珊卓。」野拳女說:「他在笑,是因為你認為的小女孩殺了雅麗珊卓。」

  「那可不是個賣點。」野拳女的老大,快遣,插了話。

  「跟她打,完全是場惡夢喔。」吊擋鐘說。「我站在承受攻擊的那一邊夠多次,理解那是什麼感覺。所以在民軍小姐跟我說她被羈押的時候,我就開始疑問,試著感覺出要發生的事情跟時間點。我根本不必待在這,而且我回去之後這週還得輪更多班次來補足時數,但我想來這裡,說這件事:我沒真的很喜歡她。但若作為一個,只花一半時間處理她在布拉克頓灣裡搞出來的鳥事的人,我的發言若有任何效力?我會說我們要把她留在我們這邊。以某種形式,不管怎樣都要留下她。因為替代方案超級糟糕。」

  「謝謝你。」我說,嗓音如此細微到我都不確定每個人有沒有聽見了。他算是,在我不確定是否該講出我自己的事情時,為我挺身而出。

  我能看到長槍手面具後方的眼睛,正打量著我。

  「她殺了雅麗珊卓。」野拳女說。「而且還有什麼,她有參加利魔維坦納一次,她也去跟屠宰場九號戰鬥,愛剋妲娜⋯⋯

  「她正面跟那些傢伙對決。」吊擋鐘。他看向我。「對吧?比較像是說妳不只是參與。妳有加入火線,直接跟他們互毆?」

  我點頭。

  「今天是要做計算。」稜女說。「超能力評估,面試。」

  「不行,不行。」快遣說,搖了搖頭。「這太可笑了。你們不能邀我們過來,逼我們走那種沒意義的程序。」

  「我們需要評估她的能力。」目空大師說。

  「你自己花時間做啊。而且跳過面試吧。」快遣說。「目空大師,你自己註記裡也說,她是個操縱者跟騙子。」

  「我已經收回那些說明了。」目空大師說。

  「而誰能說那不是她在操縱?你跟俠騎都要追求一個更安靜、更閃亮的捍衛者,不對嗎?我們別從錯誤的原點出發。我們要徹底調查她,然後我們若沒取得共識說她會成為隊伍的重要資產,那事情就那麼辦了。」

  「那麼你在測試跟面試上,有什麼提案?」

  「就跟我們對大鼎假面所做的一樣,讓我們的訊思能力者掃瞄她。」快遣說。「我們現在就能在她身上取得更實際的評估,還要有一場實踐演習,而不是要談話。如果我沒記錯,有人發出一項公告,不是嗎?紐約有群反派想偷走監護者跟捍衛者的成員?」

  「能手。」宴燈袖說。

  「一石二鳥。」快遣說。他看向聚集在此處的監護者隊長。「我們想知道她在隊伍環境中如何運作,我們就讓她進入火線。如果有麻煩的話,或是任務情況看起來不是很好,我們其他人就能介入。」

  眾人看向我。

  「你還正經嗎。」我說。

  「正經八百呢。」快遣對我說。

  「我沒有我的任何裝備,理龍給我的假面服也不是我通常的裝備。再說,你是要我遵守不同規則吧。」

  「妳讀過手冊了,不是嗎?」

  我點頭。但我還沒完全想到該如何繞過那些限制。我選擇織手這個名字,就是立基於我想用更多絲線的那個點子,但我在這時候,沒有任何已經預備好的東西,材料尚未備齊。

  「我很肯定稜女會讓妳取用紐約隊伍的物資。他們是全美最大的假面隊伍,所有東西都有一點。」

  我皺起眉。如果我拒絕了,就會在紀錄上造成污點,而有些人顯然沒想給我任何喘息機會,除非是讓我在斷頭台上喘息。

  「好吧。」我說。

  「能手都不會殺人。」他說。「如果有問題的話,問題就是出自於妳。」

  應該有規則限制他們說出那種話吧,我想著。我不在意他是否想逼我,或將還沒發生的事情怪到我頭上。他在強調這場任務很輕鬆,幾乎保證這絕對不會輕鬆呢。

  「能手。」長槍手說。「我假定所有人都知道最新情報了?」

  構工走到我們隊伍前方,他的坦克裝甲給我們夠強烈的存在感,讓人群在我們前方分開。「別耍蠢了。你知道掠⋯⋯織手還沒讀過檔案。他們來了你的城市,就由你給我們報告。」

  「我知道基礎的情報。」我說。我有在媘蜜的辦公室裡讀過檔案。「他們是巫師,或說自稱巫師,像梅爾丁那樣。由一個時間旅人所帶領。」

  「他們是由時代人【原文Epoch】帶隊。」長槍手沒看向我,說。「他們隊伍組織性很高。妳要知道的事情是,紐約的所有東西都比較大。這些傢伙也一樣,人數很多。他們有不同層級,彼此競爭著不同層級的位置,挑戰高層,輸掉挑戰時就得接受懲罰。第一層有一人,第二層有兩人,第三層有三人⋯⋯一直下到第五層。」

  「總共十五人嗎。」我說。

  他狠狠地看我一眼,沈默下來。

  我不被允許說話了?

  「很難進入這座城市欸。」野拳女說。「人群壅擠,交通堵塞⋯⋯你們到底是怎麼去到任何地方啊?」

  「我們不同角色有不同的小組。」長槍手說。「槍手組是迅速反應部隊,包含了我們能飛行,或是能越過屋頂的人。另一個小組則是重擊手,他們年紀已經能騎機車,考駕照走鐵路。」

  「鐵路?」野拳女問。

  「地鐵。你可以用電腦來查你什麼時候能待在哪些鐵路上,不然你就會被列車撞上。」

  「而那些年紀不夠大的人,或自然機動力就是不足的人呢?」構工問。

  「走路巡邏,或是跟捍衛者成員做助手班。」長槍手說。

  「還真是有趣呢。」野拳女說。

  「我是唯一一個喜歡跟他們搭配的人嗎?」越位男孩問道。

  「是的。」野拳女說。「你絕對是。」

  長槍手搖了搖頭。「這是工作內容。當然會有人抱怨,但最多再過幾年,他們就能騎車了。」

  「我猜你也是其中一位『槍手』吧。」我說。

  長槍手怒瞪我一眼:「怎麼了嗎?」

  「什麼都沒有。」我說。「那是很合理。」

  「剪彈也是槍手。」他說。「她在我升到捍衛者時,會成為組長,雪爾特【Shelter】則會接任監護者隊長。」

  「我會相信那種說法。」我說。

  「我也有想起來,她叛逃、加入了妳之前的隊伍。」

  「老實說,我不知道那件事的細節。」我說。「只知道她對我們其中一位暗地黨有著浪漫情愫,然後⋯⋯

  「那個玩偶女孩。」長槍手說。

  越位男孩揍了他的肩膀。

  「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出櫃』,所以我就不想說出性別。」我感覺很無趣地說。

  「那是對的。」越位男孩說。「那就是妳應該遵守的原則。」

  他們提供給我的耳機,嗡嗡響起一位女性的嗓音。稜女嗎?「他們佔據了前方建築。別再閒聊了,專心工作。

  然後是男性嗓音。「織手,跟我們說妳在做什麼。

  「專注在蟲子上。」我說。

  「按耳機兩次,才會開始收音。」構工說。

  我按了兩次,耳機輕微嗶嗶叫。「專心在蟲子上。從我們離開總部到這個地點時我都在收集蟲子,所以已經有不少昆蟲了。」

  「致命跟劇毒的蟲子都不被允許使用,妳知道的。

  限制我的手段。那也沒有關係。「我不論都沒計畫要用那些蟲。我挑選出最小跟最隱密的蟲,將它們派出去。最多只會耗上一分鐘,但我能追蹤他們的動作。」

  「能手的行動?

  「所有人。我是說,這片區域人口很密集,但等到我可以追蹤能手,也會知道平民在哪裡。這表示我們能避免讓他們捲入危險,而我們也會知道任何跑入火線之中的人。」

  回話音是一片沈默。他們在談我的事情?討論細節?老天,我已經因為侵犯人的隱私而打破規則了嗎?

  我開口,希望自己能打斷他們正在進行的那種討論。「我在能力範圍周邊有其他蟲子,正在拉出絲線。」

  「讓我們看看。我們可以用構工裝甲的攝影機來看。

  好吧。這愈來愈惱人了。他們在每一步上,都會批評我嗎。

  我的蟲群移動到構工前方,飛行、打懸。

  「形象啊,織手。」現在是不同人在說話了。是那個胖子⋯⋯我記不起他的名字。「我們這邊,需要為形象做點事。

  「形象?」

  「那個黑色,無形的蟲群。它會傳達出錯誤的觀念。會讓任何觀看者心神不寧,而如果妳在使用超能力時的照片,或任何更大規模的東西被流出去了,就可能淪為醜聞報導的犧牲品。多虧妳作為前超能反派的名譽,就已經會逆流而上了。

  「你認真的。」我說。我按了下耳朵,關掉頻道,看向其他人:「他認真的?」

  「格蘭一直都是認真的。」吊擋鐘說。「我最初挑選假面名——吊擋鐘——然後在轉撥的攝影機前說出口、讓他們沒辦法撤回之後,他們就懲罰我去上格蘭的濃縮課程。」

  「每次妳搞亂PRT的門面,像是在攝影機面前罵髒話,他們就會這樣罰妳。」野拳女說。「在課程裡,他會跟妳談起他的頭髮,談到他怎麼樣重新設計你的假面服⋯⋯

  「該如何在說話時引起人們的注意。」越位男孩過度清晰發音地,說。

  「還有妳該如何擺出姿勢。」長槍手說道,打直背脊,挺起雙肩,抬高下巴。

  「你們知道,我們可以聽得見喔。」一個女人透過耳機說。是蒙霜?

  「或許我們需要上禮儀課程呢。」格蘭的嗓子在我們耳中嗡吟。

  野拳女露出痛苦的神情。她瞥向構工,然後低下頭,在繞到構工後方時避開了攝影機。她推著他的肩膀,催促他轉頭。他翻了白眼,在順從指令時嘆氣,野拳女將他戳向前方,直到他站到牆壁之下。

  「我真的不知道你們有什麼期待。」我說。「這就是我的超能力。」

  「從所有報告來看,妳是位聰明女孩。」格蘭說。「妳肯定能找出個方法,用不具有威脅性的方式來展現出妳的能力。

  我張開嘴,但我能想到的抗議完全混成一團。我看向監護者們,想看看我是否成了笑柄。

  「妳還真幸運呢。」吊擋鐘對我低語,用手覆蓋著耳朵:「妳從一開始就獲得他的關注,我敢賭他不會放妳走了。這幾乎讓我感覺,妳之前把蟲子塞進我的嘴巴耳朵也沒關係了。」

  越位男孩對此做出了鬼臉。

  「光是看到這個景象,」吊擋鐘對長槍手評論道。「就完全值得我這週多出來的巡邏班次呢。」

  「格蘭,我不確定你想要什麼。」我在按下耳機後說:「我可以一次只派出一隻蟲子。那樣就沒有威脅感了,對吧?」

  「織手,我們不會接受妳的諷刺。」目空大師告知我。

  「我願意配合。」我說。「我只是想先搞清楚你他⋯⋯你到底想要什麼。比如說,你想要瓢蟲?那樣是會有點顏色,湊成一團紅色。而且在我的能力範圍裡只有,呃,兩百一十二隻瓢蟲。但我是能用它們。或是⋯⋯蝴蝶?蝴蝶數量比瓢蟲多。」

  我取出蟲群之中的蝴蝶,將它們拉到我身邊。

  「小工。」野拳女說:「轉過身。他們會愛這貨的。」

  「是構工。」他含糊地強調那個詞彙。「我真的很討厭『阿工』、『工宅』之類的暱稱。就像我討厭當攝影師,或是PRT想提早下班時負責修貨車的傢伙⋯⋯

  我讓蝴蝶排好隊形,一波又一波的蝴蝶飛了出來。

  「我只想讓你知道,這就是你在要求我做的⋯⋯

  「好。」格蘭打斷我說。「太好了!他們確實說妳很聰明呢。

  「你是認真的。」我說。

  吊擋鐘沈默笑著,雙肩笑到顫抖。

  「正經八百。」野拳女模仿著她的老大。「格蘭在意的只有形象、公眾關係。妳得搞清楚在處理街上帶槍的混混時,該如何表現得像個『女士』。」

  「野拳女,妳也該要知道,」格蘭說。「希望妳在跟我的更多會談中,妳吸收的知識可以比過去一年裡的其他人還要多。

  「請專注在正事上。再說,妳是從哪裡使來那些蝴蝶的?」我想那應該是蒙霜,透過指揮台通話。

  「屋頂花園。」我說。「我們走來這邊時有一整個街區的老建築,每個屋頂都有花園。也有很多陽台上有擺花盆。」

  「我們需要給妳穩定的材料源。」格蘭說。「我在思考到底要怎麼安排才好。

  「他們真的要把我塑造成蝴蝶女孩?」我問。

  吊擋鐘只笑得更用力。我滿肯定他現在是在裝假。他不可能認為這件事真的有那麼好笑吧。

  「若有問題的話,」目空大師說話,耳朵裡的數位音只加重他嗓子裡的微弱合成音調。「我們可以取消這場任務,花幾天時間討論妳需要有效執行任務的工具。

  「不。」我說。「你們要我用蝴蝶,我們就用蝴蝶。」

  「真的嗎?」野拳女問。

  我點頭。「我們要跟能手打?」

  「這只是一個支部。」稜女透過指揮台說:「他們有三個主要房地產。他們沒有地盤,所以當地幫派就不會管他們。重點是要勸阻她們。只有在有自信妳能贏的時候才可以戰鬥。妳要傳達出當下發生的事情,若有需要,我們就會插手。幸運的話,這會讓他們進度倒退,也能阻止他們在我們這邊獵人頭。

  「好吧。」我說。「由誰指揮?」

  「我。」長槍手說。

  在帶領暗地黨之後,不當領頭的感覺會很怪吧。「你願意讓我偵查嗎?」

  「我想妳若設限於蝴蝶,也必須偵查了。」他說。

  「我不會限制自己只能偵查。」我說。

  「妳要用蝴蝶把他們咬成碎片嗎?」越位男孩說。「蝴蝶可以咬人嗎?」

  「它們沒有能咬合的嘴部器官。」我跟他說。「它們有管狀嘴器。」

  「所以妳是,超聰明之類的?」野拳女問。

  「沒有。」我回答她。

  「別被新人搞亂注意力了。」長槍手說。

  我注意到蟲子在告訴我的資訊。「他們室內有三人。兩男,一女。我想,那兩個男人是在群交。在臥室裡面。可能還有其他人,但他們沒穿假面服。」

  「他們脘部上應該還有數字。羅馬數字。」

  「我沒辦法真的用蟲子的眼睛視物。」我說。「等下⋯⋯

  我找到了那個坐在沙發上的女人,她前方茶几上有個筆電。蟲子爬過她的手腕。

  「沒有花紋,我沒辦法感知到任何突起的東西,蟲子的眼睛也不能辨認字母。抱歉了。」

  「確認周圍。」長槍手說。「有工具嗎?那夥人的習慣使用工具、儀式、祭典、聖歌所有那種垃圾,想用這種方法更好控制他們的能力。」

  「是滿合理呢。」我說。「超能力在你接近你認為你在觸發事件時的精神狀態,就會變強,所以⋯⋯

  「等下,那是什麼東西?」吊擋鐘打斷我。

  「是啊。」我說。「我是被困在個人櫃裡時觸發。我就在想,我感覺被困住,或絕望時,或感到被背叛時,就會變得更強一點點。能力範圍會延長。」

  「那不重要。」長槍手說。「他們三個人。沒有工具?」

  「有點算是工具。有根,桿子之類的東西,沒到一呎長,桿頭很鈍,沒有洞口之類的。我想,是有雕刻。」

  「不確定呢。」長槍手說。「感覺沒有任何印象。」

  「呃。但如果你看過去,」我指著。「就會看到鳥。牠們通常會啄掉一些太靠近牠們的蟲子,但牠們都沒在移動。」

  「室內還有更多隻鳥?」長槍手問。

  「公寓裡面有三⋯⋯五隻鳥待在鳥籠裡面。」我說。

  「菲力克斯.飛禽,他們隊伍的第三階成員。」長槍手說。「馭制/射擊混合型。可以控制鳥,但不像妳這麼能控制。他的做法是給鳥群火焰免疫跟操火能力,預先給牠們行動程式。妳說他在分心管其他事情?」

  我注意到飛禽待在臥室裡,試著別太關注那裡面正在發生的事情。「他肯定正在忙著。」

  「我們行動吧。」長槍手說。他開始大步走過街道。他拉高音量:「從那棟大樓周圍退開!」

  臥室裡的男人跟沙發上的女人都沒有反應。他們沒辦法聽見我們。

  我給蟲群指引方向。蟲子流過人群,蟲群被我用蝴蝶覆蓋起來,將「令人心神不寧」的黑色蟲群藏到中心。

  這或許是作弊,但我會做我必須做的事。惱人的事情是,我必須看著蟲群才能確認所有東西都有被遮好。這遲早會變成自然的技能,但我真的不需要更多掣肘了。

  「從大樓退開。你們可以觀看戰鬥現場,但請從街道對面觀看。」我透過蟲群說。

  在合法的矯飾下如此行動,真是怪異

  「織手,妳在做什麼。」其中一位假面,透過耳機問我。

  「警告群眾。我可以用蟲群發出的噪音來模仿我的聲音,不過我主要使用蝴蝶。」

  有點難纏,但這會符合構工的攝影機所看到的東西。

  「在任務進行中要讓我們知道妳的行動跟策略。

  長槍手領我們走入大樓。

  「我在用之前拉出的絲線妨礙陽台上的鳥的行動。」我說。「樓上有個鴿子鳥巢,但我遮住了門口,所以希望飛禽不能使用這裡所有的鳥隻。我讓其他蟲子隱密聚到飛禽跟其他男士脫掉的衣服上。我假定,若公眾沒看見的話,我就能使用比較可怕的蟲子?」

  「那樣會違反我所說的話的精神。」格蘭對我說。

  「是啊。」野拳女從我身後說:「妳應該想要使用蝴蝶,也只用蝴蝶。」

  構工將門推開,將鎖頭拆成碎片、用動力裝甲的純粹力量扯掉鐵鍊。

  「構工殿後。」稜女說。「我們想要看見戰鬥場面。

  「我是最耐打的人啊。」構工抗議。

  「別自吹自擂了。」野拳女說,走過他身邊時拍拍他的胸膛。

  「那裡樓上有兩個人,還有兩個可能是要加入他們的人,也可能是平民。」我說,稍微拉高音量。我指出那兩個男人的方向。我將一隻手指向另一個地點。「那裡有個女人。所有人都在三樓。」

  我待在後方,讓英雄們走上樓梯,然後看著構工將手放到門框上。

  「讓我知道行動時機。」他說。「然後預備承受衝擊。」

  我們在離開之前,談過這個小組的人的超能力細節。我當然已經知道構工跟吊擋鐘能辦到的事。就只需要認識越位男孩、長槍手跟野拳女。我可以在他們闖入這棟公寓時追蹤著他們。

  長槍手的射擊/近擊混合型超能力會要用上他的長槍,讓一股力量貫穿通常的管道,只不過力量形式可能會有所變化。他的槍貫穿那台電腦,然後將鈍側擊中沙發。那女人滾動避開,能量擴散出長槍,凍結、撕扯沙發墊。

  他可以選擇能量效果,使長槍十分靈活。其中效果有震盪性力量波、火焰、冰凍、閃電、吸力還有分解等等。重點是,他必須擊中目標才能造成那個效果。

  相對來說,他的優勢是另一個能力。長槍手靠著短暫的超能加速,拉近他與那女人之間的距離,猛然停頓、正好可以踢中她的肚子。

  吊擋鐘跟了上去,向前碰觸那個女人,凍結了她。

  「這個女性是牧蛙【原文Paddock】。」長槍手透過耳機說。

  「抓到她了。」吊擋鐘說。

  野拳女跟越位男孩已經闖入另一個房間,打斷那正在進行活動的男男女女。

  越位男孩有超能力量,但他的力量跟反應速度,在對手數量增加時才會增加,且增加份量也逐漸減少。他不會特別耐打,不過他還有短距離瞬動——瞬動距離非常短,最多只有兩、三呎。他的傳送縮減了他跟飛禽之間的距離,然後將一顆拳頭砸入那男人的鎖骨。一旁的女人就逃跑、去找掩護。

  「還有人想扯開如願骨嗎?」他妙語嘲諷。

  另一個男人朝野拳女抬起手,她便被靜止住。他幾乎悠然起身,牽起他身旁女孩的手,伸手往下拿起他的睡袍,卻在驚恐發現蟲子給睡袍打上花綵結時,收起手。不論那根桿子到底有什麼用,他都沒取得桿子。

  「注意了,野拳女被魔法之類的東西困住了。」我透過耳機說。

  「沒吶。」我聽見她的聲音穿過耳機。她從那個假面後方抓住他,將他拉扯過走道,到吊擋鐘那裡。後者踩上那人的裸身背部,他就被凍結了。

  「假面二號捕獲。」吊擋鐘說。

  野拳女是其中一位有大雜燴超能力的假面。她揍的東西會爆炸,打中她的東西也會承受報復性爆炸。除了她身體比較強壯、比較難打之外,她在距離對手更遠時,對傷害跟超能力會有逐漸增加的特殊耐性。

  他們各自都能以破壞性的方式施展超能力。他們會成為隊長,是很合理呢。

  等等,這樣也行嗎?我幾乎沒做任何事。我很習慣待在後方支援隊友,然後在必要之處做出決定性打擊,但我不是該要證明某些東西嗎。我能夠說我有做出任何確切的事情?

  這種結果是他們刻意造成的嗎?

  我加緊走上樓。我走到門框邊,長槍手看了我一眼。

  這肯定是刻意的呢。他讓自己的隊伍壓制那些假面,沒有任何東西留給我。我有提供偵查,但那樣就夠了嗎?

  「我去確保旁觀者的安全。」吊擋鐘從房間對面說。他走向其中一位女性,她在他伸出手時,警戒地短促尖叫、向後一跳。「噓,沒事了。這不會痛的。如果妳沒有犯法的話什麼都不用擔心。妳幾分鐘後就會醒來,去找警察,然後回家。」

  她看向長槍手,好像要尋求確認,吊擋鐘就碰觸她、凍結了她。

  另一個女性正要穿上褲子——那是如果妳真的幸運地有臀型的話,就得一寸一寸往上拉的貼身牛仔褲。她仍穿著一件黑色胸罩,畫了非常濃厚的眼影妝。

  「最後的人。」吊擋鐘說。「妳可以打電話叫來PRT貨車了。」

  她拉起牛仔褲拉鍊,然後拇指畫過她腰帶上掛著、連接到她口袋的鐵鍊。

  「等等。」我說。那個鐵鍊上⋯⋯有著符。「那些符咒。」

  「是我的飾品。」她說。

  「媽的!」長槍手說。「鐘!」

  吊擋鐘衝撲向她,但她向後一躍。吊擋鐘四肢著地,伸出手,護手指頭朝她發射,射出了拖曳絲線。兩條絲線在接觸下立刻繞住她的四肢。我注意到那些線條很粗。並非能在時間凍結時切入人體的釣魚線。

  他凍結繩索,然後將手脫離手套。她無法動彈了。

  這樣依然不夠。

  「是滯女【Standstill】。」長槍手說。他拔腿奔跑,穩端著長槍朝她衝刺。

  「現在,是叫厄時女【原文Thirteen Hour】。」她回嘴。雙眼閃亮出光芒,讓我感到身體搖晃。

  「構工!」我用蟲子說。

  我的心跳被降慢到龜速,呼吸凝滯。伸出手的手也開始緩緩下飄,撐起手的力量緩緩流出身體。

  厄時女倒下,癱軟在吊擋鐘懸空的繩索中。長槍手邁開的步伐也一樣無力。

  我的思緒慢了下來,失去抗拒的意志力。其他人全都一樣。我的時間感⋯⋯我回想起曾經做過的夢,夢見我輩蛇蜷控制——灌滿東莨菪鹼

  吊擋鐘的能力解放一個個能手。他們鎮定下來,穿好衣服。

  飛禽在手機上撥出號碼,走向沈睡的厄時女,手機仍貼在耳邊。他抬起她的下巴、吻了她,然後在繩索解除凍結時繼續待在她身邊。

  「有麻煩了。」他些微帶著口音,說。那是澳洲腔?英國腔?「若能送來頂級的人,我也不會介意的。他們會派增援。」

  我的眼皮緩緩合起。卻失了睜眼的意志力。

  但我可以在蟲子擾動、聚集、移動時追蹤著它們,它們就好像有著自己的意志。

  是在遵從我無意識的指令嗎?

  蟲子開始進攻,螫咬人。

  不行。這一個想法完全沒有連貫性。我會惹上麻煩的。

  「不行。」蟲子低語,嗡嗡聲構成了粗糙的言語。

  飛禽跟其他人被嚇了一跳。我可以用積聚在這的蟲子來感知他們的動作。他做了個手勢,低語出一個詞彙,鳥兒便從公寓周圍的籠子起飛。下一瞬間,牠們便燒了起來,飛過最多蟲群聚集之處。

  其他人很快就會抵達了。我得做點什麼

  那股急促感,似乎比其他東西還更能對我的蟲群下達指令。它們開始移動,承載絲線。

  絲線的話,我就不會有問題。

  要綁起他們,就會用上我某種根深柢固的創作腦——在我上課上到疲倦時,就會隨性在筆記本邊緣上塗鴉的那部分腦袋。然而,這並非毫無目的的塗鴉,而是要從桌腳綁上人腳、從手腕到耳環、從一條條鞋帶之間的絲線,所有綁縛都要以我仍在使用的蝴蝶陣列來進行。

  飛禽湊合成的鳳凰無法靠近他們,太近的話就會燒傷人。

  其他能手抵達這裡。我的時間感,依然很模糊。捍衛者假面是在哪呢?

  我們被這樣擊昏之後,已經過了多久?

  飛禽單手壓著鎖骨,移動另一隻手來讓火焰鴿歇在他一隻手上,然後在他差點扯下耳環時,因劇痛而皺眉。「邪虫消亡!」

  他真的用很像「下咒」的語調如此說。

  我真的不想輸給這種傢伙呢。

  蟲子還在移動,漫無目標,而就算沒有我主動下令,它們還在使用絲線。

  蝴蝶,我想著。

  我預備好的蝴蝶,飛入我指示的陣型、加入那群正在那四個能手周圍——也包含了正在睡著的厄時女——不斷織出絲線的蟲群。我也能感知到厄時女的平穩呼吸。

  要怎麼打破這個入睡效力呢?

  構工。

  他也被強迫入睡。我從他放到門框上的手臂下垂,就看出了這一點。

  如果這純粹是某種催眠的話⋯⋯

  我將蟲子呼喚到我身邊,將它們引導到我的臉上。

  這仍不夠⋯⋯蟲子無法穿透面具。

  一隻蟑螂,毋需我的命令,直接開始咬穿布料。這些布料不像蜘蛛絲那樣強。

  那個長槍手跟吊擋鐘在進入公寓時攻擊過的女性能手,走向廚房,在蜘蛛絲繞過她的膝蓋、絲線不夠捆住她時踉踉蹌蹌。

  「這很煩人欸。」她說。

  「這幾乎是很令人讚賞。」飛禽評論著。「這是我們希望要鍛鍊的東西,而她已經很熟練了,不是嗎?」

  「隨便啦。」那女人說。她從流理台上一個木盒子裡抽出菜刀,開始切斷比較明顯的絲線。

  數秒,數分鐘,數小時流逝。我都無法算準時間。外面有人在戰鬥。假面對付假面。我沒辦法對戰鬥集中注意力。

  我面具上的洞已經夠大,蟑螂爬了進來。

  在我察覺到自己在做什麼時,我就想到,這會有兩種結果。我的行者在幹什麼呢?這不是成功,就會招致災難性的失敗,而至少,他們分心了。

  蟑螂觸及我的喉嚨深處。我一嗆、咳嗽。

  這個刺激就足以打破厄時女的影響力。我的思緒開始彼此接合,變得更連貫。

  我依舊在咳嗽,努力壓下要嘔吐盡面具的衝動,我將蟲子引導到構工的面具眼洞,爬下他的喉嚨,做了相同的事。

  「不好。」那個拿著桿子的假面說。

  又是另一個影響心智的超能力。我可以看到蜘蛛越爬越大,公寓房間越來越小,我感到眩暈⋯⋯

  構工伸手到門框上,以足夠使所有人絆倒的力道震動大樓。

  所有人都醒來了,包括厄時女。幻象停止。

  「再來一次!」飛禽吼著。

  厄時女雙眼發光,超能力展開⋯⋯

  但我已經準備好了。我在效力開始作用以前就有所警戒,一隻蟑螂開始第二次觸發我的作嘔反射。

  真噁心。

  越位男孩跟長槍手,他們的面具都有覆蓋著嘴部。我花了點時間才進入構工嘴裡,我不想要他又一次不小心弄醒厄時女⋯⋯

  我這次去叫醒野拳女。

  我猜,我不會在這裡交上朋友、建立盟友了。

  野拳女大步向前,咳嗽、抹乾淨自己的嘴巴。一隻火鳥衝向她的臉,接觸到她時就炸成火球,沒有燃燒的羽毛四散。她被炸飛向後。

  另一隻鳥瞄準我。我不像野拳女那樣耐打。我就用雙手擋住臉面。

  裝甲會保護我,衣料就沒辦法擋住火了。我可以感覺到有些東西刮上我的血肉,感到次穿的熱氣,保證未來燒傷的痛楚。

  「停止吧。」那個幻覺能力的假面說。他雙手做出一個手勢,桿子伸向我。

  我又一次,感到五感扭曲。

  不過,我從厄時女的能力中解脫,我的蟲子仍在他的手臂跟臉龐周圍繞起絲線。他毫無功用地抓著絲線,還有在更多蝴蝶降落到他臉上時,他的能力似乎就更無法起作用。

  野拳女回歸,她承受更多火鳥轟擊。比較大隻的鳥在引爆時不會消失,而是會繞過她、再次出擊。我彎下腰避開其中一隻、我因為蟲子被燒死才能感知到的火鳥,我向後退開。

  那位拿刀的人。我將一些絲線綁住刀柄,連接上飛禽雙腿跟桌子的那條絲線。

  她想揮下刀子、切斷某些東西,絲線卻緊繃,刀子被扯出她的手。她想彎下腰撿起刀,她喉嚨跟燈具之間的絲線繃緊。

  她的超能力到底是什麼?

  我沒興趣找出答案。我用蟲子追蹤絲線的位置,繞了過去。理龍做的裝甲板在我背部上沒有內側的間鞘,但我腰帶上有掛一把電擊棒。在她能想出打破絲線的方法、使用超能力以前,我就用電擊棒戳了她。

  她倒下,頓時被絲線懸空。我讓靠近燈具的蟲子,慢慢在她被勒死前剪斷絲線。

  就剩飛禽,還有因為先前沒有清除絲線而明顯受苦的幻覺先生。他打掉了蝴蝶。

  我走到長槍手那邊,搖醒他。他沒有醒來時,我就晃得更大力。

  沒有反應。刺激還不夠。

  我踢倒他的腿,他就趴倒在地。

  「去妳的。」他開始爬起來時,咕噥著。

  「去弄醒吊擋鐘跟越位男孩。」我說。

  「別給我下命令。」他說。他走向飛禽。飛禽又用一隻鳥砸向野拳女,回身面對長槍手,然後被長槍最粗壯處砸中胸膛。那位第三階能手飛撞上牆壁,癱倒。

  長槍手想清理現場?好吧。我把幻覺男電暈,然後趕到吊擋鐘身旁。我搖不醒他時,就把他的頭抬離地板,用足以驚醒他的力道往下一砸。

  「妳混帳啊。」他低語著。

  長槍手戳醒了越位男孩。

  「我們的援軍在跟他們的援軍戰鬥。」我說。

  「很好。我們去找構工,然後支援他們。」

  「妳用蝴蝶狠狠踹翻他們了欸。」吊擋鐘在我們走去階梯時,說。

  「我作弊了。蝴蝶是表面的裝飾。」

  「不行、不行、不行。」他說。「有任何人問的話,妳要說妳用蝴蝶狠狠踹翻他們。」

  目空大師跟我走過雙層鐵鍊柵欄的走道。在大門開啟以前必須站好一陣子。

  「妳或許是有改變那些懷疑妳的人的想法,可是蒙霜在抱怨妳的態度,而我懷疑,她原本是支持妳的。」

  「我的態度?」

  「我不確定。若有時間的話,可以問問她。」

  我嘆了口氣。

  「妳的手臂?」

  「在痛。」我說。我伸出雙手,戳了戳前臂上的繃帶。「沒什麼嚴重的。脫皮時八成會他媽的超痛。」

  「別罵髒話。」他在我們走入中心區的時候說。

  典獄長在那裡,等著我們。

  「妳受傷了?」

  「在執勤時受傷。」目空大師說。「受許可的勤務。」

  「我叫妳別讓她捲入麻煩。」

  「那由不得我。」目空大師說。「妳想要的話,我可以給妳我上司的電話。」

  「我希望跟你上級溝通。泰勒.赫本?在我設施裡的昆蟲數量的問題上,考量到妳曾以辣椒素所做出的事情的檔案紀錄,我感覺讓你有機會以蟲子使用腐蝕性物質,並不是非常好的點子。我買了一個電蟲器,妳應該能叫妳每一隻小小士兵去使用那東西。我預期電蟲器會被妥善使用,理解了嗎?」

  我點頭。

  「去換衣服。我會請警衛在這裡等著送妳回牢房。」

  「好的。」我說。

  我換回洗乾淨的監獄丘尼卡跟長褲,將鞋子擺在身後。將所有東西留下來讓我感到沈痛,但我還是照做了。女性警衛在我出來後拍了我全身,把那捆衣服交給在中心區執勤的警衛,領我回去牢房。

  我有注意到犯人夥伴,在看著我。我絲毫不懷疑那些犯人將我的受傷視為軟弱的象徵,她們就有理由,像狼群圍剿獵物那般撲殺我了。

  跟監護者他們一起出動,在某個層級上相當震撼我。我仍需要想好該如何像個監護者一樣戰鬥。理想上,要變得比我過往交手過的監護者還要更有戰力。我需要調整策略,還有我思考的方法。還要建立起並非由恐懼跟恫嚇而生的自信氣質。

  我拿著書,躺到上下舖的床上。

  我焦躁地換著姿勢。我體內依然有些許腎上腺素。戰鬥的衝勁。就算我灌下了成藥的止痛藥,雙手發疼,我雙手還是發疼。二度燙傷,也可能還有其他手腳上的傷口,不過傷口的位置都非常有戰略地,位處於最惱人、削弱我的位置。

  今晚會超難睡吧,我想著。我這樣是該怎麼讓自己舒服呢?

  我的蟲子找到電蟲器,我就開始系統性殺掉建築裡的每隻蟑螂、蝨子、蒼蠅跟螞蟻。

  而蜘蛛,我會留下來,將它們引導到那些燒焦的屍體上。不久,它們就可以繁殖,然後我就可以將它們擺到別處,不會碰到任何人了。

  這或許會違反規則,但也能讓我分心。讓我感覺更安全一點,更像我自己一點。

  

#吊擋鐘 #目空大師 #快遣 #野拳女 #長槍手 #山田太太 #稜女 #宴燈袖 #蒙霜 #泰勒 #構工 #越位男孩 #典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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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在這一篇之後,所有的篇章原文長度都會超過二十頁a4。】
【我知道我的寫作技巧是有些許進步,翻譯速度跟質量都有所改善,但這個篇幅,果然還是很靠北。】
 
【很多事情都必須考量到不同的視角。比如泰勒在這一篇章裡,明顯無法理解周遭的人的觀點。】
【泰勒.赫本在這個時間點,只能說她是戰鬥狂。我想不到更好描述她的方法。】
【青少年當戰鬥狂,應該是不算太差的描寫吧?就連我在看中學國文課文時,重讀了《琵琶行》,完全搞不懂國高中學生能不能理解白居易所寫的角色的心情。這樣只專注於她所熟悉的戰鬥形式,感覺就很像青少年。】
【另一種觀點是,魔法與神秘主義是絕對無法被翻譯的——真正被實行的魔法/神秘主義,重點是「實踐」本身,而這種強烈集中於特定文化位置、視點的語言資訊,幾乎無法被轉換成其他語言的脈絡。不論我再怎樣翻譯,都無法傳達原文所描述的「青少年感」。】
【一件事,至少會有兩種層面:你自己的層面,還有他人觀看的層面。泰勒,以及泰勒周圍的人。英文的魔法,以及中文的翻譯。】
【這就像缺電不缺蛋的事實:台灣缺蛋嗎?是啊,有人就是買不到蛋。台灣不缺蛋嗎?是啊,有錢人當然能買到蛋,就像特斯拉永遠不會缺貨,不代表你買不到便宜的車子就是全世界都缺便宜車子。】
【第三個面向是,台灣南北城鄉地區差距極大,一個地方能買到蛋,很可能是比較有開發,很可能是人口基數比較小。而我想,台灣的差距只會愈來愈大,溝通的難處只會愈來愈多,因為不會有人強迫台灣所有人都被關在一起、實施管教。】
【這樣看來,將南北台灣視為完全不同的東西,應該會比較合理吧?就像中文的蠕蟲,永遠不會是英文的Worm。】
 
【台灣已經沒救了。我也看不出,台文到底有什麼值得我期待的——反正我畢業之後就讀不了他們的小說。】
【若我得借圖書館的書,為什麼我不去看網路上免費的翻譯文學,而是要看台文?若要看華文,為何只選台灣呢?如果要看小說的話,為什麼要看或只看文學小說?】
【反正要看戲劇性故事的話,中文文學確實比不上西文。】
【有多少小說是以故事跟角色著稱?如果要討論文學理論跟哲學的話,你確實能期待台灣文學呢⋯⋯但我不是哲學專業。我只想寫故事,追求戲劇性衝突。】
【在中文小說的推薦文章裡,你會看見多少人寫出角色的名字?】
【如果角色對這些推薦人來說,都是沒有名字、形象的空洞輪廓,我幹嘛花時間去認識這些角色,或這些角色所處的文字、書本,或寫出這些角色的作者?】
【或許我該慶幸,台灣人不會像西方人那樣騷擾人,不然我就不能這樣在我自己的小空間抱怨了。(或者我該說,文創業界的影響力沒有政治界大,所以我絕對不會被那種下三濫的台灣人給直接影響呢。)】
【我應該說自己是民國人,而不是台灣人。或是我得將所有「台灣」這個詞彙調換成「民國」,這樣才能比較精準地進行對話。】
 
【新版EVA,恐怕是製作人他心目中真正的EVA,然而我認為它完美表現出,為何增加解析度不會增加動畫的藝術美感。】
【我真的無法適應它那種,跟日式動作RPG一樣的美感。而若要認真討論,新版跟舊版是完全不同的東西了。】
【就算新版的「動畫」確實比較強,可是舊版(TV加舊劇場版結局)的節奏比較好——我比較喜歡TV動畫深入探索真嗣內心的那種做法,我也比較喜歡舊劇場版的那種不解釋,以及劇情急轉直下的慌亂,而且舊版的解釋完全不像新版這樣中二。】
【如果有人舊版看不懂,確實看新版會比較好吧。就這一點來說,新版確實有其優勢。】
【舊版對於背景角色的處理,感覺也比較貼近我對軍事/官僚組織虛構故事的喜好風格。新版感覺太多人物,人物也不一定有足夠的深度——比如刪掉麥琪被入侵的橋段,重改律子的故事線,就感覺她的處理方式頓時「輕」了許多,也在相比之下不夠深刻了。】
【而這樣看來,我認為EVA其實不需要動畫、動作戲的更新。當然,它畢竟是個MECHA動畫,自然而然就要有機器人大戰⋯⋯可是它的戲劇性,絕對比MECHA這個殭屍類型的動畫還更重要。】
【如果新版無法取代舊版,或是做出新的詮釋,我就不認為EVA需要一個新版⋯⋯就算我對新版的種種選擇十分不滿,但如果你對劇本寫作有興趣,就得仔細比較新舊版的更動處,然後你就會發現它在許多地方讓故事變得更順暢,還有為何他們認為某些人物需要被更動,還有,為何劇本寫作強烈勸阻人用台詞來做資訊填鴨。】
 
【我覺得,我用來思考EVA的問題同樣適用於這個翻譯。】
【中文版蠕蟲真有必要存在嗎?我的中文是否有自己存在的價值跟意義?】
【我作為翻譯,認為是有的。我文筆有逐漸改善,我對中文的理解也因此更加深刻,但從外在來看呢?】
【我會說,這個翻譯沒必要存在。野豬桑的寫作愈來愈偏近他的本土——他的關注只會屬於加拿大,他的語言只會屬於英文。翻譯不只是語言跟文化的問題,也是文化所處的位置脈絡與歷史「是否能被遷移」的問題,而如果他想鑽研本土,翻譯工作就會更加困難⋯⋯或是說,與他者溝通的可能性會愈來愈小。】
【最後,等到他無意與他者溝通時,翻譯就會變成不可能。】
【就像莎士比亞的劇本純粹是為了他的時代的演出才寫成,野豬桑無意與加大或北美以外的世界溝通,這種翻譯就只能變成我練筆的藉口。】
【再說,我也不確定我到底能否算入野豬桑的讀者的那種「讀者」。我雖然有認真讀他的作品,但我被他ban也是事實。我這種邊緣人的翻譯,真的能算上翻譯通常的那種細讀嗎?客觀來說能算吧,可是,如果你是希望野豬桑的「忠實讀者」的那種閱讀方式,很抱歉,這個翻譯絕非野豬桑會認可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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