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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克頓灣.png

翁吟 23.2

  

  拉斯維加斯隊伍在我們抵達時的每個反應,都明顯表現出不滿。他們疊起雙手,沒人跟我們雙眼相會,站位也剛好足以擋住我們,顯然不同意這件事,但也沒靠近到可以站在我們身旁

  而這次,就不是問題的核心了。

  剎批里可【原文Satyrical】,簡稱剎批爾,他戴著雕塑成山羊頭型的頭盔,嘴巴永久微笑。我會想像他雙眼在比較好的日子裡,會閃出淘氣,他在頭盔眼洞後方的修型眉毛會陡然抬起。今天並不是那種好日子。他雙眼底下有著黑眼圈,怒目而視。頭盔上的微笑讓他看起來⋯⋯我不想說狂亂,但那就是我能想到的詞彙。

  他裸露的胸膛很壯碩,抹過蠟、除完毛,腰帶跟緊身褲位置都低到我能看見他的小腹,看到⋯⋯是啊。這是很讓人分心。也是刻意讓人分心呢。

  倪克絲【Nix】、爆腦人【Blowout】、獅子座【Leonid】、花晶【Floret】,怒氣沖沖地加入剎批爾的行列。她們穿得比普通英雄花俏鮮豔的服裝,而他們心情對比下則更加黑暗。立刺【Spur】跟溝壑【Ravin】似乎比較迷失,而不是憤怒,但也在我們經過時退到隊伍中,讓我知道他們會跟隊伍站在同一邊,不會支援我們。

  若有話可說——說出鼓勵或道歉的話語——跟我待在一起的人,就沒準備要開口,或要想出,該說什麼才好。

  我們搭了電梯、下了樓,當地英雄卻沒人跟過來。

  「有什麼想法嗎?」越位男孩問我。

  「以像拉斯維加斯這樣的城市來說,我很驚訝那棟大樓⋯⋯」我語音漸落。

  「無聊?像個巨大的墓碑?」

  「沒有窗戶。」我說。「只有前門,還有牆壁,牆上除了PRT標誌以外什麼裝飾都沒有,除了探照燈以外,也沒有燈光。」

  「這很顯眼。」越位男孩說。「很有反差。」

  「這也是必須的。拉斯維加斯在反派數量最多的城市之中,也是最糟糕的案例。」蒙霜說。她整個氣場都十分死板,或許是很符合她的冰凍能力。「市府雇用了沒有贊助者的訊思能力者跟巧匠,監視大街小巷,就像PRT對市場所做的監管措施,確保所有事情都能浮到水面上,所有交易有公平進行,數字也是正確的。拉斯維加斯因此改變,發展出不同的假面互動方式。在拉斯維加斯或在紐約,可以炸掉整棟大樓的人才是真正的『重擊手』。在這裡,他們會試圖操縱系統,英雄們則是要操縱反派。在拉斯維加斯,訊思能力者、巧匠跟隱陌能力者才能統治地下世界。」

  「不同類型的警察抓小偷呢。」我說。

  「警察抓小偷?」越位男孩問。

  「那是我隊友曾經跟我解釋的東西。英雄跟反派的健康互動方式——沒有更好的說法——是要將這整件事當做某種遊戲。交換攻擊機會,算計謀取,但最終都不會造成任何永久損傷。」

  「算計謀取?」鉤槍【原文Leister】問。他是唯一一位越位男孩帶來的夥伴。蒙霜則正相反,她從自己的隊伍帶來領吏【原文Usher】跟仲裁人【原文Arbiter】。聖地亞哥的前製【原文Prefab】也有出席。

  我解釋道:「那個詞彙是北美的戰爭風格。在戰鬥中,其中一方可以冒險犯難,成功向對手展向自己的英雄姿態。他們就能獲得名譽,另一方會損失一些名譽。不過,所有事情都是一場遊戲、比賽。是要訓練你,確保你在面對真正的威脅時不會損失任何東西。」

  「然而,」蒙霜說:「事態會逐步升級。其中一邊連續敗仗太多次,他們就會推向極限。而且也總是有附帶性損傷。我注意到平民並不被算在那種解釋之內。」

  「我沒說我百分之百同意這種說法。」我說。「連在最一開始時,我也不同意。但這聽起來像是妳在描述的東西。」

  蒙霜搖了頭。「不對。這種表象正在崩潰。反派每次成功犯案,都會造成災難性的損傷,好幾條大街必須被封鎖。還有更多反派聽到上一夥人成功後就搬過來,或是因為有空間能讓反派生活,他們就會住入更荒蕪的區域。問題會不斷自行滋長、惡化。這座大樓就是座堡壘跟監獄,因為,在事情這麼糟糕的時候,那就是這座城市所需的事物。」

  「那英雄呢?」

  「很浮誇,跟反派隱密行動、大隱於市同樣程度地光彩耀人、惹人注目。維加斯隊大多是由策略家、騙子跟遊走在界線上的混帳所構成——他們都是能打敗騙子跟假貨的人,或能在當地犯罪首腦的計畫中殺出個陳咬金,運用他們的思考方式的人。而那就是為什麼這會是個問題。」

  最後那一句話,有著終結之意。我決定別再以更多問題來測試我的運氣了。

  我們走進那條通往囚房的走道。那裡的設計比布拉克頓灣還要更深、更有建設感。樓中樓,一排囚房建在另一層囚房之上。

  蒙霜將手機移到電視機螢幕上,輕輕敲了下。沒有動靜,然後一排白框黑色正方體逐漸亮起。她稍微向前傾,手放在電視機旁的牆上。

  螢幕亮起來。我看到室內有一位穿著假面制服的男人,沒戴面具。他有白化症,白到假面服的天鵝絨紫色重重壓過了肌膚展現出的丁點色澤。雙眼虹膜是深粉色。

  「偽人【Pretender】。」蒙霜說。她的嗓音比先前更冷酷了。「你幹了什麼?」

  「別給我冠上所有罪名啊。是你們強迫我出手。」

  「不對。」她說:「還有其他方法啊。你可以承認⋯⋯

  「死刑。」他說。「妳現在成了高階級假面,有許可資格的。妳也認識。那個惡鬼,在追殺任何享放出他們的情報的人。」

  我瞥向越位男孩,他只聳肩。

  「我們可以保護你啊。」蒙霜說。

  偽人只輕輕笑了笑。「不行。妳保護不了的。我不管如何都已經算是個死人了。我投降,這就是我生涯的結局,這就是我的全部。我一開口,就會死。這個選項才是最好的。」

  蒙霜依靠著牆壁的手,握緊拳頭。她的嗓音。她詢問時嗓子繃緊:「殺掉一個政府的訊思能力者,就是最好的選項?」

  「沒錯。」

  蒙霜挺直身子,但那比較像是挫敗,而不是任何其他情感。她的手滑落牆面。「偽人,你是其中一個比較好的人啊。」

  「我仍是個好人。」他說。他走過囚房裡的空間,坐在床角上。「我想解釋,但那只會讓我倆都被殺。」

  「我們要把你轉移到更安全的設施。」蒙霜說。

  「哎,我不期待你們會放我走。就做妳必須做的事情吧。我跟魔鬼做了場交易,妳不論是好是壞,把我抓得正著了。」偽人說道。他以更安靜的音調,說:「也是時候我該付出代價了。」

  蒙霜關掉電視機。她看向仲裁人。

  「他說話時,我的騷亂感知就像在抓狂一樣。」仲裁人說。「有其他東西在作用著。」

  「描述一下。」

  仲裁人將雙手中指跟拇指碰到一起,形成一個圓圈:「橙。」

  她將雙手分得更分開:「紅。」

  然後她繼續分開,直到圓圈跟大型披薩一樣大。「黃。」

  「這麼糟糕?」蒙霜問。

  「是很糟糕。」

  「那現在就出發。」蒙霜說。她抬手到耳邊。「理龍?取消掉跑腿任務。我們幾乎絕對會遇到麻煩,我認為,我們會要在事發以前做完事情。」

  然後是一陣短暫沈默。

  理龍AI的電子嗓音,那個我曾在無人機跟臂環上聽過的嗓子,告知我們:「庫榭德勒【Kulshedra】型號正在前往洛杉磯捍衛者總部的路上。預估時間二分鐘。提娥瑪特【Tiamat】在八分鐘過後便可以加入戰況。

  「好的。」蒙霜說。「我們走上屋頂之前它就會抵達了。我們先把偽人包裝好。實施標準隱陌型應對守則。領吏跟仲裁人,你們負責這一項。其他所有人跟我來。」

  一當我們都進入電梯時,我想我可以有機會發問,而不會聽起來太像個菜鳥。「仲裁人是在說什麼?騷亂感知?」

  蒙霜解釋。「她是社交型訊思能力者,此外還有不顯著的射擊型跟場控型能力。她的危險感知尖峰也只算中等,不是她會立刻能反應的東西,但可以讓她察覺到人們,還有他們所具備的威脅性。她無法單從偽人身上探知,但可以知道他附近的人會造成,中等到重大的危險⋯⋯

  「那八成就是他的隊伍。」前製說。

  「她是預測到,跟他相當親密但並不直接與他相關的人,或是那些近期跟他熟識的人,會造成巨大的威脅⋯⋯

  「舊隊友或他沒經常會面的親友。」前製說:「或他雇來幫忙,但沒有很熟的人。」

  蒙霜結語:「⋯⋯還有他現實生活的交友圈邊緣的人,會造成中等威脅。」

  「那個惡鬼呢?」我問。

  蒙霜沒回答。她反而看向電梯門上的電子螢幕。「前製,照顧好我們的監護者。我要跟剎批爾談談。看看我們能不能搞清楚戰鬥的角度。到屋頂上等班機。」

  「隱沒型應對守則表示,不能單獨行動。」前製說。

  「當然了。我想⋯⋯越位男孩你過來。」她招了手,說。

  越位男孩點頭,向前走過去。

  電梯門打開,讓蒙霜下車,然後關上。我們三人繼續到屋頂上。前製身型很大,裝甲讓他看起來更加巨大,墊肩看起來像兩座城堡堡頂,八成比我整套裝備——包含了各個工具——要重上兩倍。他扛著一個沈重火砲,明顯是巧匠的作品。

  鉤槍是個穿著銀色輕裝甲的青少年,裝甲邊緣被形塑成波浪狀。而在裝甲下,則有相同波浪繡紋的藍色衣服。他端著一把三叉戟,三叉戟跟他的裝甲一樣華麗。他輕巧跟快活,就如同前製是個名副其實的坦克。

  「這個惡鬼⋯⋯」鉤槍開始說。

  「據我們所知,」前製說:「仲裁人給我們一個黃色,八成有將涵括進來,而那會比任何其他人的紅色還要更令人擔憂啊。」

  「你們不知道她的任何事情嗎?」

  「我們主要是有看過她遮蔽情報。」前製說。「讓那些會談到敏感資訊的人沈默或消失,然後對他們談過話的每一個對象都做相同的事情。現在,我們只得知了已經落網的情報。關於大鼎、雅麗珊卓、配方的情報。」

  「太多事情,一個人處理不過來?」我推測。

  「上級的推測是,他們八成不再在意了。」前製說。「訊思能力者相信她在讓情報流出來,因為他們在管這麼嚴的時候事情還是有流出來,是很不合理呢。」

  「她的能力等級是?」

  「訊思型。不用管數字有多少。先跑就對了。」

  我皺眉。

  「到底有多少假面是那種先跑就對了的案例?」鉤槍問。

  「有好幾人。數量也夠多了。」

  「我開始察覺,這種事情遠超出我的能耐。」鉤嗆說。

  「會習慣的。」我說。「超能力還有我們每天或每周都得面對的鳥事,讓你需要大量的運氣,在你要對付某個你沒機會獲勝的人,最終只會是時間的問題。」

  「是啊,但小製在說⋯⋯

  「製。」前製低嚎。

  「抱歉。我是說,前製是在指我們不可能預期要戰鬥的對手,我目前只參加過兩次戰鬥。其中一次還不是真正的戰鬥。」

  「你是新人?」我問,抬起眉毛。

  「我當監護者只開始當一個月。」

  兩個月,只有兩次戰鬥。我感到嫉妒刺痛。

  「我們先預期今天不會有戰鬥。」前製說。「但還是要做好準備。」

  我們上到頂樓。理龍的裝甲已經著陸。機體龐大,比直升機還要大上兩倍,附帶一個看起來像貨物貯藏間的東西。印在翅膀邊緣的字母寫著「庫榭德勒 v0.895」。

  在機體裡的箱子之中,有蝴蝶。品種無數。可憐的是,它們因為缺少食物或是被同伴的體重給壓爛,已經有好幾隻蝴蝶死了。而這個點子也很清晰。PRT想要我改變行動方式。至少,理龍願意給我帶來行動時的工具。

  這還是很蠢。很可笑呢。

  船艇背部打開,讓我可以使用艙口。我走上舷梯,找到打開箱子的按鈕。

  「去吧,我的美人兒。」我毫無音調地說。「去吧,找出我的敵人然後悶死他們。」

  它們起飛,以七彩的陣型,同品種就一同移動。散開時,於空中畫出碎形形狀。

  我走下舷梯,看到鉤槍在盯著我。

  「我知道妳在開玩笑。」前製說:「但不能悶死人。」

  「沒要悶死人啊。」我嘆氣說。我抬起頭。天空正在變暗。「如果要戰鬥的話,會是在夜間戰鬥。在我一半的招數都很隱密時,晚上還用蝴蝶戰鬥就會很蠢吧。」

  「妳得問問蒙霜。」

  我應該用蝴蝶之外的蟲子,偵查出麻煩嗎?

  我考慮要問,但我猜測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最好不要先問,而是之後再請求原諒吧。

  昆蟲跟蒼蠅往外飛入周圍市井。這裡建築物太多,也有太多窗口被封死,但我可以確認屋頂跟陽台,然後我調查了地面,這裡共有上萬人。

  「狙擊步槍。」我在想法成形的瞬間,就說道。

  「啥?」鉤槍問,困惑的語調毫無條理。

  前製頭猛然轉向我。「妳確定?」

  「我可以指出方向。」我說:「但會被他注意到。我們的面具跟頭盔都有遮住臉,不然我就會擔心讀唇。」

  「別恐慌,別表現出妳很害怕。到船艇上。去吧。」前製說。

  我點頭,真希望自己有穿上真正的假面服,不過我也知道,蜘蛛絲可能不足以撐住狙擊步槍的子彈。

  前製是最後踏入船艇的人,他在走上舷梯時慢下腳步。我能看到屋頂周圍有亮光閃爍,光芒在數秒內變得愈發強烈。十秒、十五秒過後,直到無法在燈光間看到空格。愈靠近邊緣的地方,光線就變得最為劇烈。

  在閃光霹靂、大風吹拂跟一陣閃光的⋯⋯反力場之下,層層雉堞牆冒出來,從屋頂邊緣向上延伸十五呎。那些閃光,在核心處都是漆黑,然後被陰影所環繞。它們在空中旋轉後漂向地面,閃現成實體。

  「那會擋住他的視線嗎?我可以讓牆壁更高一點。」前製說。

  「我不認為他有武器可以用正確的角度越過牆壁。」我說。

  「沒有武器?假面服?」

  我用較不引人注意的蟲子,但他已經用最佳速度收起步槍,迅速離開屋頂邊緣。他在蟲子聚集時將它們掃掉,用腳踢開一扇艙門,他爬入艙門的速度快到我以為他墜落下去——不過艙門之後穩穩關起,讓我相信實情並非那樣。

  他能這樣避開蟲群的唯一原因,就是他已經知道我在幹什麼了。

  「沒穿假面服。」我說。「他在我可以把任何東西真的弄到他身上以前就拍掉蟲子了,但我想⋯⋯他有戴眼鏡?西裝襯衫。我認為他注意到蟲子在做的事情。那還挺罕見的。」

  「我們有麻煩了。」前製說。我察覺到他在打電話。「附近屋頂上有狙擊手。八成是訊思能力者。封鎖應該能讓電梯出口更安全。」

  「我們要上去了。」蒙霜透過喇叭說。「四個假面跟強抑箱。留在原處,小心為上。如果偽人有安排人幫他逃獄,他不會只雇用一個人。抵達時間還剩八秒,七、六、五、四、三、二、一⋯⋯

  電梯開門。蒙霜、仲裁人、越位男孩跟領吏走了出來,推著一個箱子。

  「口令?」前製問。

  「二—三—阿爾法—親父—新大陸—華盛頓—維克列。」蒙霜說。「仲裁人的隊伍已經被檢驗過了,他們沒有走出我的視野。你那一半口令?」

  「八—九—三—賽陽。」他回答。「其他兩人都沒事。」

  「很好。出動吧。幫把手?」

  前製幫忙蒙霜搬動那個箱子。待在那箱子裡不會舒服吧:四呎寬、四呎長、六呎高。足以讓人站起來,但不夠躺下來。那東西有四個輪子,也厚重到需要花力氣才能搬上舷梯。如果我不怕自己擋到人的話就會去幫一把手了。我不是這裡最強壯的人。沒錯,我是很健壯,但並不強壯

  我轉而專心帶蝴蝶回來。我沒辦法讓它們一直待在外面,但損失一百隻左右也不會釀成悲劇的。

  損失所有蝴蝶也不會是悲劇。我完全是因為理龍花了力氣弄來這些蝴蝶,才會感覺那會很糟糕,但是,是啊我是這麼想的。

  老天,如果蝴蝶全部碰巧死去或是被留下來,我或許就得用上其他東西了。真是悲劇啊。

  他們總算把箱子擺到貨物間中央,按下一個按鈕、鎖起底部的扣子,從艙頂拉下一根金屬柱子、按住箱頂。

  我懷疑,若有人開一台巴士撞上去柱子,才能讓那東西移動分毫吧。

  我召回最靠近的蝴蝶,讓其他蟲子留在狙擊手那棟大樓周圍。他沒再架出槍枝。

  「我在擔心那個狙擊手。」我說。「他若要攻擊我們,為何如此輕易地放棄?如果他沒要攻擊我們,那他是要攻擊誰?平民?」

  「在我們升空時指出那一棟大樓。」

  「從窗戶裡看?」我問,看向船艇「頭部」的前方,往外看著這座城市。

  「不論玻璃是否能防彈,現在都別靠近窗戶。」蒙霜說。「庫榭德勒,給織手看看你攝影機能看到的東西。」

  螢幕從紅色純文字,變成周圍牆壁與屋頂的黑底高清畫面,每個螢幕都有著不同畫面。

  一秒後,舷梯收起,船艇輕輕震動。我們升空了。

  我仔細觀察那些螢幕,注視著,感覺我漸漸能辨認出周遭哪棟建築跟我看到的東西一模一樣。

  「庫榭德勒。」我說,相當確定我成功念出了那個名字:「你左側最左邊的螢幕。放大,往上往右。就在那。正中央大樓左側的建築。」

  我在船艇標註出那棟建築時,碰了下螢幕。

  「織手,幹得好。」蒙霜凝視著螢幕,說。

  「他之前是在屋頂,在我操縱蟲子時就進入艙門。還沒走出那棟建築。」我說。

  蒙霜碰觸她自己的耳機。「維加斯隊,請注意,武裝人士出沒於⋯⋯沙拉哈西街125號。」

  「那是叫左舷。」鉤槍對我低語。

  「哈?」

  「妳說『船艇的左側』。那是叫左舷。」

  「那不是在船上用的嗎?」我問。

  「也可以用在航空上。」

  「最好別管了。」越位男孩說。「鉤槍有點固執。」

  「我也有點固執呢。」我說。

  「妳或許想說的是『頑強』吧。」越位男孩提議。「沒多少人在被敲昏的時候,還可以打贏一場架呢。」

  「你們大家都這麼喜歡賣弄知識?」我問。

  只有越位男孩笑出來,不過我看到蒙霜瞥向我,她看起來並不高興。

  「雅麗珊卓對我們一直都很嚴。」仲裁人說。他的嗓音有股奇怪的語調,怪異地有著旋律:「叫我們專注學業,要課外閱讀等等,還要做好我們在隊上的責任。」

  「她會挑戰我們在所有事情上,都要做得比其他隊伍還要好,那也包含學業。」越位男孩說。「但我們是唯一一個隊伍,有會在意這種事的隊長。」

  「除開弗雷斯諾的假面呢。」仲裁人說。「我當時還是監護者。」

  越位男孩微笑:「喔對呢。弗雷斯諾的那些混帳。他們有趕上來,八成是因為我們抱怨這麼久的。他們隊伍很小,開始像抓狂般讀書,就只想讓我們在學業上落到第二名。而不論我們為什麼成了第二名,雅麗珊卓仍會對我們發火。」

  「她會講起一大串說教,要我們成為頂尖,要表現得像是我們想成為的人,然後⋯⋯她其實是個怪物。」仲裁人說。

  「是這裡這位織手所擊殺的怪物。」領吏說。

  頓時間,我感到自己非常處於眾人所關注的中心點。這裡每個假面,除了蒙霜跟前製,都有在某些程度之下跟雅麗珊卓工作過。然而蒙霜跟前製都是隊長,目空大師評論過,每個能進入管理職的假面都有在三巨頭底下工作的經驗,所以就連他們也認識她,認識到某種程度吧。

  「織手作了她必須做的事。」蒙霜說。「那並不漂亮,也不寬容,但有些時候你就是必須切除癌症細胞。」

  所有人都在看著我。沒人說話。

  「織手,我請求妳來幫忙這份工作,是有原因的。」蒙霜說。「我讀過妳跟PRT、PRT底下隊伍互動後的報告。銀行搶劫案,募款會,在綁架暗影潛行者之後偷盜資料庫,還有妳最終,稍在一週以前的自首事件。」

  我點頭,不確定她想將話題帶到哪,也不想打斷她。

  「在最後兩個事件裡,妳跟妳的隊伍扭曲了正義的自然進程。妳假裝被暗影潛行者打倒,藉此突襲監護者,然後妳自首,妳的罪行也只獲得相當輕微的懲罰。」

  「我想我是有理解妳的思路。」我說。我瞥向其他人,但他們全都忙著假裝自己沒在聽我們的談話。

  蒙霜點頭。「那是為了⋯⋯

  船艇猛然傾斜,蒙霜話說一半就停頓、抓著某些東西以免自己掉到地板上。領吏跌倒,幾乎要滑過地板,但越位男孩抓住了他。

  「庫榭德勒!」蒙霜喊道:「回報!」

  「敵火來襲。採取閃避動作。

  「那個狙擊手。」我說。

  「不太可能是那位狙擊手。」船艇回報。「除非他能遠距移動,他應是位於約零點三七五哩之外。那顆飛彈是從直角方向飛過來。

  「飛彈?」鉤槍問,聽起來非常警戒。

  「飛行物。」船艇更正。「人形飛行物。

  我看到鉤槍對此稍微放鬆了,這讓我感到怪異地有趣。他對那東西單純是一個人而鬆一口氣。我的經驗告訴我,小型到中型的爆裂物,都不會比跟未知超亞人類戰鬥還要嚇人。

  「庫榭德勒。」蒙霜說:「在他們又攻擊一次之前,放我們出去。在二號頻道聽我命令。」

  船艇後方打開,大風吹入機艙。我好幾隻待在歇息處的蝴蝶都被吸走。

  「前製指揮。」蒙霜說。

  「瞭了。」前製回答。

  「領吏?」蒙霜問。「給我。」

  領吏沒有回應,他仍在掙扎要從沒站穩的姿勢恢復過來,抓到越位男孩的手。然後閉上雙眼,蒙霜開始發光,光輝散發出頭髮、皮膚跟假面服。

  就這樣,她就消失了——飄離座椅,一躍起飛、飛出打開的艙門。

  下一瞬間,船艇又一次晃動。前製用超能力,在領吏身上創造出一個半圓穹頂。後艙門關閉,領吏便在穩固的立足點跟扶手之下,總算可以放鬆了。

  「飛行物正在迅速轉動,於水平與垂直軸線旋轉。處理複合鏡頭的影像中。

  螢幕顯示出一片大片灰色,但畫面開始快速成形:那最初是個扭曲的球體,然後成了粗糙的臉龐,最終才完成細節。

  仲裁人、越位男孩、鉤槍跟前製異口同聲呻吟著。我猜領吏如果有能看過來的視角,也會跟他們一起哀嚎吧。

  「偽人,去你的。」越位男孩低語。「去你的。你就是得要請來最惡劣的傭兵,不是嗎?你這個混帳。」

  我看向那個圖像。不是我認識的臉,但我有從電視、網路,還有一次非常短暫的會面時看過他。

  「那是斑⋯⋯

  船艇突然轉向,但船體這次沒能成功避開攻擊。這一次,重心轉移加上猛然衝擊,足夠使船體前頭向內凹陷。我們每人都被撞出座椅。

  在那之後,事情開始迅速進展。船體不再能飛行,得掙扎著維持高度。聚在船體外側的蟲子讓我察覺到讓船艇向前飛的噴射引擎,現正指向地面。引擎正加緊馬力,不讓庫榭德勒在墜落時旋轉,朝下噴射、抵銷重力。

  蒙霜的超能力將庫榭德勒凍結在半空中,停在兩棟大樓中間,被冰牆懸空。

  飛行物再次從底部正下方擊中我們。我們左側——左舷——的冰塊便被粉碎。

  「扣緊安全帶!」前製吼著。「若沒有安全帶就抓緊了!深呼吸,別在衝擊時太緊繃!」

  我爬上到座椅,給自己扣上安全帶。兩條繞過雙肩,一條固定臀部。頭枕⋯⋯不在原位,那裡只剩金屬。我的蝴蝶在上方找到了真正的頭枕。我伸起手、找到扣子,將較柔軟的墊子放到正確高度,減緩衝擊。

  我們右舷的冰塊裂開,極其緩慢、逐步地崩潰。在我們墜落向底下的街道時,我的心臟就像要跳出胸膛。

  庫榭德勒衝擊地面,衝擊沈重到我的思緒被震出腦袋。在漫長數秒之中我都無法思考,只能體驗,只能感到全身各處都很疼痛、痠痛,還有在顛簸震動下我才察覺的痛楚。

  我的行者沒抓緊機會,在缺乏我的同意時自己行動,這稍稍讓我鬆口氣。沒有併發症、昏迷、安全帶勒緊雙肩肚子後的痠痛,我也足夠困惑了。

  「庫榭德勒!」前製喊著。「開燈!」

  「輔具已斷線。緊急燈光在兩秒六次嘗試中仍無法開啟。

  「呃。」他說,拉長音調:「損傷回報?」

  「一號AI組件已斷線。輔具已斷線。推進系統已斷線。武器系統已斷線。舵輪系統已斷線。

  「為什麼你說話變這麼奇怪?」我喊道?

  「一號AI組件已斷線。高等語言、記憶、地理⋯⋯

  「夠了。」前製說,打斷它。

  我幾乎叫他別阻止它,好讓我們能稍稍理解現在的狀態,但他是老大呢。

  「捍衛者,監護者,報數!」前製喊著。

  「仲裁人。沒事。」

  「越位男孩,輕微受傷。」越位男孩說。「我手受傷了。」

  「領吏,嚴重擦傷流血,但其他地方都還好。」

  「織手。」我說。「我沒事。」

  一陣沈默。

  「鉤槍?」前製問。

  「沒什麼事。」鉤槍說,但他的嗓音聽起來很緊繃。「肚子受到一擊。」

  「先處理好自己。」前製說。「如果你能拿起手機,就用手機當照明。如果你沒在手機上亂加遊戲的話,第二頁就有個照明程式。」

  「別⋯⋯」鉤槍說,聽起來還是很怪:「你每一次都叫我們坐著等,就別嘴遊戲了啦。」

  我還沒拿到手機啊,我想著。但是啊,我還有那些該死的蝴蝶。

  在我的命令下,蝴蝶聚到籠子外側然後起飛、在船艇內部散開。

  我說:「庫榭德勒。屋頂被碾爛,燈光就一起壞掉,我沒說錯吧?」

  「是的。

  「地板上沒有燈光?」

  「現在沒有燈光。庫榭德勒型號先前為了強抑箱具而移除了標準地板設備。其中也包含燈具。

  「有電力啟動螢幕嗎?」

  「有的。

  「外部攝像畫面,給我數字。」前製插話、命令道。

  螢幕亮起來。三個螢幕其中一個只顯示出我們底下的地面,另外兩個都壞掉了。

  「只照出瀝青的所有螢幕都改換重點。」我說。

  「一號AI組建已斷線。無法再行運用辨識力。

  「那是船體上半部的所有鏡頭畫面的螢幕。」

  「請重述請求。」AI說。

  「別管了。」我說。「呃。九個還能用的鏡頭,四個在左舷,五個在右舷,我沒說錯嗎?」

  「是的。

  我想解開自己身上的安全帶,確保雙腿先固定在椅子底下的鐵桿上,好讓我不會墜落下去。「給每個螢幕標註一到九的數字。」

  一台台螢幕展現出數字,而不是攝影畫面。

  「織手⋯⋯」前製說。「這沒有幫助啊。我們需要周圍的情報。」

  「根據我的蟲群感知,周圍沒有立即的威脅。」我告訴他,確認的蟲子。「船艇,一號、三號跟七號螢幕沒有顯示出有用的東西。其他螢幕繼續播放鏡頭畫面。」

  影片重新出現。

  「二號、六號跟八號鏡頭壞了,沒在播放任何連貫的東西。這些沒在播放任何影片的螢幕,要播放白色畫面,亮度調到最高。」

  螢幕亮起。亮度沒有多少,但也比捍衛者發的手機還要更好了一點點。

  「妳到底怎麼知道這東西的運作方式啊?」越位男孩問。我可以看到他站在我下方,一隻手伸出來,另一隻手撐著他的背脊。

  「目空大師跟理龍有載我來回PRT跟法院,還有在監獄跟這些小小實地演習來回,所以我對系統有了點概念。」我說。「而且我在布拉克頓灣,有跟好幾台其他的型號打過。你會有點搞懂它們的。」

  「我有在新聞上看到理龍拜訪布拉克頓灣。」越位男孩說。「這裡,直接下來就好。」

  我扭轉身體,讓我吊掛在雙手上,將身體從座椅上解開。越位男孩單手抓穩我。

  其他人在處理他們自己的傷勢。有幾人輕傷,但傷勢都不算非常慘。

  我的頭猛然轉向那些降落在船體外的對手們。她放開她的同夥,讓他們降落在身旁的地面上。

  「哈囉~~~~~~」一個女孩的嗓音響徹監視系統。我得轉過頭,確認所有攝影機之後,我才發現哪個攝影機在拍著她,畫面上下顛倒。

  「船艇,翻轉螢幕,呃,四號螢幕,一百八十度翻轉。」我說。

  畫面立刻翻轉。我能看到對面的年輕女孩。她身旁跟著另外兩個小孩子,一位男性有美人尖,表情就他的年齡——十歲左右——來說相當嚴峻,另一個是約十二歲的女孩,穿著及膝短褲的連身工裝,胸口別了個星星,也化上太多妝。

  「操我的。」越位男孩低語。「斑比娜把她隊伍帶來了。」

  「出來玩吧~~~~~」斑比娜喊著。一秒後,她一躍而起。她身後留下的爆風在蒙霜冰晶出現時,便被撲滅。

  「狙擊手還在活動。」蒙霜的聲音響徹耳機。她正在喘氣。「謹慎、精準的槍手。我被打中三發,冰甲能吸收大部分的衝擊。小星星【Starlet】跟八月王子【August Prince】都跟著斑比娜,呃。射手的子彈會跳。沒辦法躲開。光是走出船艇都會受傷的。你們墜落時也擋住了交通。

  「別再說話趕快進來。」前製說。

  「在拉近跟庫榭德勒的距離時,沒辦法不再被打中。他切斷路線了。

  「用水晶構成牆壁,然後進來啊,該死的。」前製說。

  「有跳彈。」蒙霜強調著。「⋯⋯啊幹!

  我用蟲子找到她,將蟲子放到她的假面服上。「她沒有事,只是得從斑比娜跟小星星那邊逃開。槍手似乎沒在瞄準那些孩子。」

  「我的超能力能讓她對斑比娜免疫。」領吏說。

  「或許能對爆炸免疫。」我說:「但衝擊呢?其他東西呢」

  他皺眉。

  「他們不在同一邊。」仲裁人說:「射手跟孩子反派不在同一邊。」

  「很好。」前製說。「我們⋯⋯

  斑比娜又一次與庫榭德勒相撞。庫榭德勒震動,將近要翻倒下來。

  「庫榭德勒。」前製說:「開舷梯!」

  舷梯打開,我就派出去蝴蝶。沒什麼實質效果,但仍算有某些效果了。

  好吧,那真的沒多少作用。但我會有機會拉出一些絲線。我就清空了假面服裡裝著的庫存。

  前製開始做出一個結構,以他之前用過的閃光跟黑點來打造建物。做完整個東西會花點時間,建物跟旁邊牆壁連結的方式,似乎也不像他能臨時設計的東西。

  很近似於拉比琳忒斯,但超能力彼此相近只能算是自然現象。

  射手不在我的範圍內。斑比娜有著很恐怖的活動力,在牆壁跟街道上躍動,用衝擊創造出爆風。她的隊友也跟著暴風一起行動,顯然不被她的超能力所影響。就算我有全套蟲子,也很難進攻。

  而我也很難以認真遵守格蘭的規則,只用漂亮的蟲子。

  前製的牆壁出現在船艇周圍。「第一優先事情是傷者!」

  我們走出船艇。怪的是,我感到鬆口氣,還有一股⋯⋯我說不上來的情感——我察覺到,自己不必跟隊友吵架、得說服他們說我們必須要幫助人。

  三輛車子被壓在理龍船艇的翅膀下,另一輛車被大塊冰塊給粉碎。其中一輛車的乘客已經逃跑了,另外兩輛車的人則被困在車內,第四輛車的人失去了意識。

  我幫忙仲裁人去救出失去意識的人。

  「我給理龍打了警告。」前製說。「維加斯隊也已經知情。這是場看誰比較有耐心的遊戲。我們得幫助蒙霜,讓囚犯繼續被控制住。假使他一逃脫,或假如斑比娜破壞艦身,這件事就會變得非常複雜。」

  囚犯,我注意到那個詞彙,不是偽人

  「如果我可以靠近槍手,我就能把他無力化。」我說。

  「那太危險了。」

  一場前製組裝起的外牆上的爆炸,讓我們知道斑比娜再次朝我們進攻。

  「我可以承擔危險。讓我解除這個過度小心的限制,那⋯⋯

  「不行。」蒙霜的嗓音於我耳機中響起。「不行。留在原地。

  我咬緊牙關。「你們在低估我的戰力。」

  「我們非常清楚妳能做到的事情。我是在幫妳一把。」她說,嗓音緊繃。「留在原地,遵守前製的指令。

  我考量要逃跑,然後停頓了下來。「好吧。蒙霜,我會給妳一些支援。就做我能做到的。」

  就這樣,我將蝴蝶派向她那裡,將它們聚集成人形形體。在一群蟲聚到她身邊時環繞住她。誘餌分身。

  「這樣很難視物。」她說。我完全不需要耳機,也用她身邊的蝴蝶來理解她。

  我不讓蟲子爬上她的臉龐。我不確定這是否理想,但這就是她的決定。

  仲裁人跟前製都有夠多醫救訓練,可以在我們移動平民或在繼續移動以前,檢查平民的傷勢。我用超能力,追蹤著彈跳在這片區域裡、造成無數場爆炸的斑比娜,同時也在對付那個槍手時,保持著一定程度的掩護。

  「最後一人。」前製說。「織手,幫個手。」

  我協助他扶起一位年老女性,在我們領她走到理龍船艇後方時,讓她站著走路。

  斑比娜的彈跳軌道改變時,我頓時僵止。

  「有麻煩了!」我喊道。

  斑比娜降落在牆壁頂端。她的隊友降落在她身旁,兩人各自抱著她一隻手。他們看起來有點疲憊不堪。小星星朝蒙霜射出鏢箭,鏢箭在飛過空中時爆炸,在蒙霜要前進時擋住她的道路。在小星星跟狙擊手下,她無法前進。

  「妳有出現在利魔維坦戰。」我對斑比娜說。

  「結果,我沒辦法在水面上跳。」她說。「不值得耗費那個力氣。我就溜了。」

  前製放開那個年老女性,讓我承擔重量,他轉身面向斑比娜。「忽然有很多人開始關注偽人呢。」

  「錢給得很大方啊。」斑比娜說:「而且,他答應要幫我個忙。他有設立一些規定,但考量到我們回應使命召喚的行動遠遠超過預期,我就希望他的態度可以放寬點。你知道,讓一個劫體人欠你人情,有多他媽的讚嗎?他可以蹦一下鑽入某個永遠都不會想碰我的明星小鮮肉,然後⋯⋯

  斑比娜口若懸河地開始解釋,她會叫他對自己做哪種下流的事,等等之類的。我避開眼神,盡可能不去注意聲音。我一開始用幾個月的時間,將超能力壓抑到某些程度,碰巧學會如何忽略蟲子的某些感知。我在自己的聽力上就沒那種好運了。

  「⋯⋯就是我的腳喔。」斑比娜結語。

  小星星,她依然朝蒙霜擲出鏢箭,回頭看向我們,對斑比娜的大膽放肆輕輕笑著,而八月王子似乎沒有反應。

  我退開,在那位年老女性靠著軟弱腳踝踉蹌走路時扶持著她,我們已經足夠靠近舷梯,可以讓她自己爬上去了。我向前一踏,雙眼依舊專注在斑比娜身上。

  「這真的是最糟糕的差事。」越位男孩在我身後低語。「跟小鬼頭打架?你贏了,不論他們超能力有多強,都沒任何戰績。他們還是小鬼頭。但假使你了,哎哎,他們還是小鬼頭,你的名聲就會被肏到爛。」

  「專心點。」前製說。「我們都知道這三個人——要處理一個轉動/場控六級,一個射擊/場控四級,還有一個馭制/隱陌三級。」

  「喂,織手。」斑比娜喊道。「妳就是那個變成英雄的超能反派,對吧?幹掉雅麗珊卓的那個人?」

  「是啊。」我說。

  怪的是,我比十五分鐘以前,感到自己對這情形更自在了。或甚至慶幸於我有幫助平民。我喜歡幫助平民,但這個情況我就更能進入常態,奇異地感覺沈靜。

  「妳搞爛我一整週的排名,而且這個時間點也超差的啊。我計畫了一場惡作劇,是會讓我提升到三十名,但妳的新聞卻佔了頭版,然後我就掉到了四十五名。我一整年排名都沒有那麼低啊!」

  「排名?」我問

  「排名!妳一點都沒有關注嗎?那還真是丟人現眼。我媽還在為這件事情唸我,而且那就像是,贊助商給我們的錢會變少啊。所以我要讓妳吞我拳頭,好嗎?我要打斷妳手腳,讓妳得親親吮吮我的拳頭。」

  她踩著腳,火焰波漣擴散出她周圍。八月跟小星都對此畏縮。

  更糟的事,那也破壞了我綁在她腿周圍的絲線。

  她抓著八月王子的手、跳下來,仲裁人就開始行動。女英雄單手朝斑比娜打出震盪音波,但後者一踹牆壁、改變動向。仲裁人的力場擋下她,再次抬手要發出⋯⋯

  她停了下來,僵直站立。她額頭、面具上方,出現了驚駭的神情。

  斑比娜跳飛過理龍的飛艇,撞擊的力道足使船身移動,然後飛向前製。一擊,他就無法行動。而那場爆炸規模也並不大。

  前製,他舉起火砲,連一次扳機都還沒扣下。

  斑比娜回過身,瘋狂旋轉後才著陸,雙腳滑過地面。她放下八月王子。小星星則高掛在牆壁上,笑著。

  「妳沒法碰觸王子,是吧?」斑比娜問。「八月,去吧。」

  小男孩向前進。他端著一根權杖,不太像攝政的那種——比較像槌杖

  仲裁人在他前進時迅速退開,而我⋯⋯

  我短暫想起英雄們所說的雅麗珊卓,想到她如何要求他們表現得像是他們自己想成為的人。

  我曾以某種方式那麼行動。這讓我想起我建構出掠翅這個身份的方法。我表現出恫嚇,表現得就像我期待人們會恐懼我,期待他們會聽話,然後他們就聽話了。就連理龍,也曾聽從過我。

  但或許我不需要在此引發恐懼。我能以織手的身份行動。傳達出自信。我在八月王子走過來時,沒有退下。我將蝴蝶派到他那邊。沒遇到阻礙。

  我想讓它們遮瞎他⋯⋯然後發現它們不聽從我了。

  想要用我藏在蝴蝶蟲群裡、比較惡質的蟲子去螫咬他,然後又一次,沒有回應。

  他拉近了跟我的距離,朝我的膝蓋揮出槌杖。我躲了開來。

  他的戰鬥風格毫無優雅,也毫無任何的流動感可言。他用雙手握住、揮舞槌杖,然後花費數秒時間來恢復。那是個可以攻擊的空檔,我身體卻拒絕追擊。

  這就是他的超能力吧。跟淘氣鬼很相似的能力。

  我的蟲子繼續飛過他身邊,將它們直接送往斑比娜。

  她在蝴蝶降落到她身上時大笑,大力跺腳,殺死大部分的蝴蝶。「不可能吧。妳幹掉了雅麗珊卓。我才不⋯⋯噢!」

  蜜蜂、黃蜂跟大黃蜂同時出擊,瞄準她的眼睛、嘴巴跟嘴部螫擊。

  她踱步,飛騰到牆壁頂端。「我的臉,幹妳娘!這樣會腫啊!這他媽的⋯⋯

  我沒聽到其他東西。我比較專注在那個努力要砸爛我重要器官的小鬼。

  王子朝我揮了槌杖,我就抓住那把武器。

  這麼做是錯的。他放開手、擒抱住我、抓住我的腿,讓我離地、失去平衡。

  我無法跟他戰鬥、阻擋他,也無法使用蟲子。

  這真的很煩人。

  然後我看到斑比娜指了方向,看到小星星停止朝蒙霜亂射,並轉向我。

  如果王子是馭制/隱陌混合型,斑比娜是轉動/場控型,那就剩下小星星的射擊超能力了。

  「仲裁人!」

  仲裁人在我們中間豎立起力場。這沒有用處。小星星發射的光鏢炸裂在力場上,接連而至的內爆使我飛離地面。八月王子在我踉蹌時撐住姿勢,爬到我身上之後朝我喉嚨伸手。

  我下巴頂住鎖骨,防止他鎖住我的喉嚨,他就開始抓傷我,掙扎著要將手指、手掌鑽到我下巴跟脖子之間。

  若繼續這樣打下去,吊檔鐘就會一直拿這件事情開我玩笑了。

  我第二道想法比較嚴肅一點。

  如果這個小混帳殺死我,暗地黨就永遠不會原諒我了。

  多虧王子超能力的怪異特質,其他人就無能協助我,但他們能將注意力放在斑比娜跟小星星身上。鉤槍刺出三叉槍,槍身扭曲、延伸過他與牆上那兩位孩子反派之間的距離。他用槍桿擊中小星星的臉。

  斑比娜踹他,他就飛到牆壁的另一端。槍身扭曲,讓他嚇到地面,但那道踢擊——衝擊太重。他沒有起身。

  蒙霜看到她一位監護者被無力化,就衝過來要減輕我們的壓力,我的分身與她平行行動。

  狙擊手開槍,她倒下。猜了一次,他就猜中了嗎。

  她在空中翻滾,單次噴發超能力,將自己裹在兩層樓高的冰塔之中。

  越位男孩跳到船體頂部,跳上牆壁頂端。小星星的鏢箭幾乎讓他飛移出去。斑比娜一躍,幾乎跳過整棟建築物,然後朝越位男孩飛去。他傳送躲開、扔出一個流星鎚並逮到了她。她從牆上墜落,重重落地。

  一人倒下。還有兩人。

  我可以做得更好的。

  跟王子互動的規則非常嚴謹。我能抓住他,但無法傷害他。絲線會被歸入抓住的範疇嗎?我身上是有些絲線——總共二十呎長。而在要繞上一些東西時,二十呎就迅速被用完了。

  我選擇脖子。沒要弄傷他,這不會直接傷到他。他的超能力會允許絲線纏繞他。

  小星星其中一發內爆鏢,讓王子跟我踉蹌。而我距離任何施力點都過於遙遠。他就抓到機會,抓住我的脖子。

  「誰!」我說:「靠過來!」

  領吏靠過來,小星星就打中他身後的地面,讓他站不穩腳步。他距離我需要的位置只有一掌之遙。

  「蒙霜無法行動了!」我說,在王子盡他所能地壓住我時嗓音緊勒。「你的超能力影響不到她。給我用!」

  領吏將超能力集中到我身上。我感到力量貫穿身體,感覺到某些東西,但那沒打破王子的影響力。我無法將丁點攻擊意志轉向那個小子。

  「不用了。」我說。

  領吏轉將超能力集中到越位男孩身上,越位男孩便發出光芒。

  小星星的超能力擊中他,卻毫無影響。他揍了她的肚子,並在她癱軟時抓住她。

  王子⋯⋯比較難處理。領吏走過來,我就將絲線繞過王子的腿部。

  我知道王子脖子周圍的絲線會發生什麼事,想叫領吏跑起來。我的嗓音無法傳出去,而那也不是軟弱、持續不斷的勒殺所造成的。

  我周圍有這麼多英雄,他們卻無法觸碰這個小混帳。

  動啊,我想著。動啊,動啊,動啊。

  「你的超能免疫力,不能讓我對那個小鬼免疫啊。」越位男孩無助地說。

  別說話,過來啊。

  在庫榭德勒里,我能感知氣流的移動。一個女人憑空出現,從船身內部較寒冷的地方出現。我們救出來的平民尖叫,退開她身邊。她對此沒有回應,幾乎沒有反應。她有著修長黑髮,穿著西裝。她整理袖口,帶著明確的目的移動。

  但我發現自己是專注在她的周遭,而非她身上。怪的是我可以感知出那女人身後有個不同的結構——一條走道。

  我試著說話,但無法呼出空氣。這小混帳該死的。領吏什麼都沒幹,真他媽的該死。

  「真是邋遢難堪啊。」剎批爾喊道。

  人們轉頭。

  維加斯監護者抵達現場,站在最近的牆壁頂端。他們沒過來幫忙,也沒要插手。剎批爾瞥向斑比娜,後者在掙扎著要解開流星錘。他眼中閃過某些東西。

  他們是同夥?

  「幫幫我們!」越位男孩喊道。「萌霜無法行動,我們救不了織手!」

  剎批爾沒說話。他瞥向那艘船艇。從他走過來的角度就無法看到艙內,但船體裡面的那個女人,後方艙門也在緩慢關起。

  我在船體側邊畫出文字。

  偽人有危險了

  英雄們轉頭,雙眼瞪大。剎批爾、爆腦人跟獅子座向前衝刺,越位男孩也跟上他們。

  領吏向前幫手,八月王子就被勒住、窒息,讓我有一點喘息。我大口吸入空氣。

  仲裁人聽到我的聲音就回過身,在我們之間打出一道力場。我如此才能退開。

  她想辦法將那個小混帳夾在力場跟地面之間。我滾開、坐起身。

  舷梯在他們抵達時將近關閉。越位男孩一隻手打在門上,但艙門裝甲太扎實,毫無動搖。

  「庫⋯⋯」我喊道。

  那女人轉身,走到船體毀損的前鼻部,開始穿插纜線。她在火花閃耀時,連閃躲都不閃躲。她在修補面板時很有節奏,甚至可以說是有耐性。她做完時,就在那破損、沒有亮燈的觸控面板上敲出了某些東西。

  「庫榭德勒,關機。」我成功發出聲音。

  「請重述請求。

  箱子頂部的柱子升起,解放開箱子的頂部。

  「庫榭德勒,聯絡理龍。」我又試了一次。

  「理龍現今無法回應。

  「聯絡俠騎。」

  「撥號中。

  那個女人敲出另一組密碼,箱底的扣子就被解開,解放開底部。

  她又打出另一組密碼,系統便說:「第二類安全越控指令已被接受。

  船體裡的那個女人按下另一個按鈕。AI說:「通話結束。

  「庫榭德勒,打給俠騎。」我重複道。

  什麼都沒發生。

  船裡的女人按出最後一組密碼,然後箱子的門便打開,釋放出偽人。

  她說了話,我可以透過環繞她的蟲子聽見。「博士現在要見你。」

  「好喔。」偽人說。「這肯定會比鳥籠好吧。」

  他們走過那個通往空氣寒冷、有空調的走道的門,然後他們就消失了,在那個走到裡的蝴蝶也不在我的能力範圍內。

  我感到血液衝流,在我雙耳中狂吼。「他們逮到他了。他們帶走偽人了。」

  「誰?」

  「是她。槍手的夥伴。大鼎。」我握緊拳頭。「蒙霜倒下了。我們得幫忙她。」

  「槍手⋯⋯」越位男孩開口。

  「他已經走了。」仲裁人說。「我沒感知到危險。你們去吧。我會照顧前製跟鉤槍,確保織手沒有受傷。」

  領吏點頭。

  煞批爾打出手勢,他隊上大部分的人都加入了LA隊的行列。我被留在原地,跪在地上,繼續喘息。煞批爾跟倪克絲留在後方,雙臂交疊,交換著狐疑的眼神。

  仲裁人在說話時,她根本沒看向他們:「是你雇來他們。斑比娜他們那夥人。你想讓他逃出去。」

  煞批爾沒有回應。

  「你要離開捍衛者了?你這樣,肯定就得離開了。」

  「是啊。」是倪克絲說話,而不是煞批爾回應。

  「就這樣轉身走人?」

  倪克絲搖了搖頭。「已經完了。我們喪失雅麗珊卓,失去了傳奇跟昹奪羅。所有事情都毀了。新隊伍根本沒以前一半的力道。看看蒙霜。她被那樣無力化。捍衛者就只剩下過往的軀殼。」

  「她是被,就連捍衛者也拒絕分級的怪物給打敗。」我說。稍微咳嗽著。

  「雅麗珊卓可是會贏那場戰鬥啊。」

  「雅麗珊卓可是在幫他們工作啊。」我說。

  倪克絲聳肩。

  仲裁人抬頭看向煞批爾跟倪克絲:「如果你們離開,終結召喚者⋯⋯

  倪克絲打斷她:「我們還是會跟終結召喚者戰鬥。但捍衛者只因為偽人獲取他的超能力的方式,就要把他綁走。那太可笑了。」

  「他還是會待在隊上。」仲裁人說。「只是⋯⋯如果他有那種責任,我們就不能讓他擔任領袖。」

  「這種事情不應該變這麼重要的。」

  「大鼎很邪惡。」仲裁人說。「他們在人身上實驗過偽人買到的超能力。」

  「那並不重要。」煞批爾說。他的嗓音粗啞。「偽人走了,我們也要離開。我們會帶隊友,然後就會離開了。」

  他推一下倪克絲,他們便轉身離去。

  一個捍衛者隊伍就這樣消失。

  仲裁人撥了電話,躁動著。「俠騎。有緊急事項。」

  一長段沈默。

  「維加斯隊。」她最終說。「他們脫離編制。還有其他事情,但我們若要逮捕他們,理龍就需要⋯⋯

  一頓。

  「不。」她說。「他們沒有。沒。是的。是的,長官。」

  她垂下手臂、切斷電話時,肢體語言裡有一抹挫敗感。

  仲裁人視線從手機轉向前製。「理龍在這個事件開始前倒下。她是在跟一個拉斯維加斯離群者會面。」

  「是啊。」我說。我想像出一個十分擅長電腦的女人。那個遮蔽訊號的人,那個惡鬼。他們解決掉蒙霜,無疑是因為她將箱子封入了一面冰牆。

  然而他們沒解決掉前製,前製他也能做到相同的事情。

  在每一步上,都有著完美的行動。

  「拉斯維加斯的英雄?」我問。

  「他說要放他們走。」她說,嗓音細微。「說,就算他們不是捍衛者,我們仍然需要他們。他之後會派人跟他們做好安排。」

  我點頭,肚子裡攪和、悶燒著不同情緒。在我放棄這麼多東西、跑來幫忙捍衛者時,還看到這種層級的失敗,就感覺很糟糕,很令人失望

  「我們在所有面向都輸了。」我說。

  「蒙霜還活著。」仲裁人看向手機,說。

  「那,就是在除此之外的其他所有面向上都輸了。」我說。

  「未來日子會更好的。」她說。

  這樣持續下去就不會有所改善了,我想著,而這個想法也不怎麼好。就算拯救平民感覺很好,這樣醜惡的想法就在我肚子深處蠕動。

  我想成為的人,無法輕易接合上我曾經成為的人。一邊是英雄,一邊是掠翅。

  事情必須有所改變。

  

#仲裁人 #八月王子 #斑比娜 #爆腦人 #女爵 #理龍 #鉤槍 #倪克絲 #數運人 #前製 #蒙霜 #煞批爾 #泰勒 #領吏 #越位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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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種背叛,就像忽然理解現當代二二八話題完全是在消費悲劇吧。】
【有多少人,真的是免費公開地討論二二八事件?或許有研究機構、學校、歷史資料整理的網站,但有多少二二八議題的「商品」,在連假時被推出?】
【如果他們真想宣傳「正義」,為什麼不直接宣傳、宣講?為什麼要用道德綁架,然後說「台語」才是台灣真正的語言?而這可是在,他們領中華民國身分證的情況下,接受中華民國政府的統治,被國際社會視為領中華民國護照的人喔?】
【我覺得,好吧,我承認!我承認台灣人必須達到這種高標準。我承認台灣人必須能講台語。】
【⋯⋯啊,我不會講台語呢。沒錯!我不是台灣人!我土生土長,從來沒出國唸書,我不是台灣人!】
【但我們永遠都不是台灣人,而是民國人。不會講台語的人,是不是就該去死、移民?是不是跟二二八事件之中與之後的國民黨政府同罪?我們只能成為民國人,永遠都無法成為台灣人。】
【或許⋯⋯這種人比較希望當年匪諜反抗成功,然後在日本殖民後接受中共統治,共同度過五〇、六〇跟七〇年代的中國榮光⋯⋯不然,他們幹嘛把間諜塑造成民主鬥士?】
【我當然非常希望共產的夢想可以實現,打造出真正的社群,不讓階級、貨幣與國家組織干涉人與人之間的交心交流,但民主鬥士?認真的?間諜哪來的民主、民意基礎?這就像是把《蠕蟲》的大鼎超能英雄講成救世主一樣——違法、違背人道,就是違法跟違背人道。他們會不會成為救世主,單純是你相信誰的故事。】
【台灣,不過是一個被「台灣人」消費的符碼罷了。】
【奇幻粉都知道「台灣奇幻」有多失敗,而二二八的某些歷史粉似乎尚未明白「台灣」只是特定人群的幻夢罷了——我們永遠不會有一個南北統一的身分,族群的融合成功案例只存在於花蓮的日常生活,台灣的語言從來都不會是單一語音,而多元文化只會成為小眾自慰取暖的藉口。】
【而這種小種分裂的狀態,才是正常的。大家享受自己享受的東西,這不才是藝術娛樂的真理嗎?】
【所以,就算台灣人實現了理想,仍不會有一個「台灣」出現吧?這樣來看,我們永遠無法成為台灣人了。如果要說台灣是一個多元、隨時變動的鬆散體系⋯⋯幹這跟混沌有什麼區別?那我們幹嘛需要用台灣作為框架?為什麼不直接說民國?】
 
【有人說,台灣人應該要能背出二二八受害者的性命生平故事⋯⋯他媽的我真不懂這種人在幹什麼吃的。他們是不是以為大家都閒閒沒事幹,只想用文字符碼來自慰啊?】
【我很想說:】
【政府給我錢!一個月新台幣一萬,白紙黑字強迫政府給十年,每年根據物價調整實際金額,要求我每個月月末,將背這些名字給專人聽,我就願意背。】
【沒有錢?幹你娘啊!當我不用吃飯工作是不是?】
【中華民國經濟有多少破口?社工是否能幫助有需要的人?心理健康的現代文明病是否有獲得解決?人口負成長有沒有想出解方?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幹你娘還跟我談二二八?兩年後中華民國說不定就啪地沒了,還跟我談二二八?有多少人必須尋求國外永久居留權之後才能正常生活,更不用說那些連移民都沒辦法移民的人⋯⋯還跟我談二二八?】
【二二八不悲劇嗎?我可沒這麼說,但事情有輕重緩急。已經死的人都已經死了,假使現任政府不管人民死活,無意改善台灣社會經濟結構,那我會很好奇一九四〇年代死掉的台灣人,跟二〇二〇年代死掉或生不如死的台灣人,哪一種人會比較悲慘。】
 
【如果那些人說,綠共不代表台灣,我就會很好奇⋯⋯那些喜歡口口聲聲喊「愛台灣」的人,是否可能成為網路俗稱的藍白粉?】
【社會分化絕對不是特定階級或職業的人的錯,而單純是綠共擺爛、爛到不會單純接受神秘、宗教體驗性的「台灣價值」的人,都會討厭綠共,爛到連我都快忘了國民黨有多爛。】
【現今中華民國社會分化不是社會的分裂,而單純是大家討厭綠共跟綠共支持者罷了。】
 
【奇幻類型的國族化趨勢,到底有無民意民主基礎,是相當值得探討的話題。再說,台灣人民似乎不在意自己的稅金是否有花在刀口上。我也很懷疑,台灣大部分人口必須繳稅呢。】
【另一個趨勢,則是典律化——用學校的資源來教台灣文學⋯⋯而這個趨勢也很智障吧。】
【一來,如果你想學中文文法,至少得學《古文觀止》跟基礎的聲韻。這是無可避免的現實。不然你可以不要使用官話系統,像香港一樣,自己開發本土方言文學。】
【二來,國文課本很薄。我還記得國高中時,課本發下來後,我一天就能看完國文課本。課文有趣的話,我讀著很爽,不有趣的話就跳過,等老師上課時我再抄筆記——學校體制的課文是用來應付考試的,我真正的文化閱讀是去圖書館看小說,更多時候,是去網路上搜刮小說資源來看。】
【如此一來,眼不見為淨:台灣小說家那麼愛賺錢,那麼愛版權?很抱歉,你想要付費牆,想要賺版稅,我他媽的當然看不到你們的作品啊!】
【這群人還想說台灣人都受外來文化影響⋯⋯幹!你不要我們受外來文化影響,就給我們看小說啊?寫出好看的小說啊?不給我們看,給我們看的東西還是爛貨,我他媽的當然會跑去看電影、電視劇、動漫畫、YT或網路小說。】
【幹他粗石腦袋的。等我畢業之後我就不用理會這種智障的論述了,而就這一點,就讓我非常想將論文寫完,然後封鎖所有這些屁話人士。】
 
【就我來看,在地化不可能不會發生,問題只在於在地化的表現形式是否符合你的期待。像某些「台灣人」會對外來文化的小說氣哺哺。還有,在地化的「在地空間」到底該被如何定義。】
【我們使用語言,是為了要跟人溝通。而跟人溝通的「自我」一定得處於某個位置,跟我對話的人也有他們的相對位置,如此「我的語言」就一定會位於這樣的互動的空間。】
【如果台灣真的有多元文化,為何身負「台灣人」的標籤就得追求特定的國族形象?我們為何不能追求更多元的外來樣貌?難道書籍市場不也是非常現實、實際存在於台灣的空間嗎?】
【也不用提網際網路的空間實存感——如果文學者願意投身網路文學文化,我們今天就不用談論在地化這種偽議題了。因為台灣小說沒落的真正原因是經濟結構,而我不認為任何文學者有資格跟膽量,來談論國家政策應如何振興經濟。】
【在我看來,所有無能出生於上流階級的創作者就只有兩種選擇,第一是選用CC-BY授權,然後去打工,在萬物皆漲、單只薪水不漲的經濟退潮中沉浮沉載;第二是選用付費牆,然後去打工,接其他工作,死於被眾人遺忘的沈默塵野上。】
 
【我敢說,我這種屁話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普通人不會在意我的意見,更遑論其他有影響力的人了。】
【我只能祈禱今後在動員戡亂2.0之下,我還可以繼續寫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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