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壓 24・2
如果我仍在懷疑那是雅麗珊卓,她緊接著的攻擊就將疑懼給一掃而空了。伯希魔斯開始抬腳,雅麗珊卓出手。她那並非有漫長預備動作的一拳,她也只飛過五、六十呎距離才擊中目標,但那股衝擊無可置疑。
伯希魔斯吸收衝擊、使其轉向地面。他沒有移動,好像拳擊從未打中他,他周圍地面卻有如鏡面被粉碎。石頭碎片與蔓延塵埃在他四周升起,一棟搖搖欲墜的三層樓高建築因此坍倒。地面的破壞也使他下沉了一點點。
我可以看到終結召喚者身上的氛圍丕變。他先前緩慢前行,好像傳奇、昹奪羅跟鋼鐵機甲都不過是強風。他現在,要跟一個輕易拉近拉開距離的敵方交手——他能擊中、不像能高速飛行的傳奇,或有個人力場昹奪羅的對手——他的移動更有目標感。
她曾跟我說過,他們已經知道要如何跟彼此戰鬥,我在此時就能看出這一點呢。伯希魔斯戰鬥方法的轉變,可能就是他們之間的互動所造成的影響。
這場戰鬥,有四個無法期望能對敵方造成損傷的戰鬥員。理龍裝甲跟其他假面都在邊緣行動。雅麗珊卓繞圈,剛好飛在伯希魔斯的擊殺範圍外,同時,她的隊友跟支援班都在砲擊伯希魔斯。他們摧毀了他腳底下的立足點,試圖在他專注於別處、較沒在使用引導能量波的能力時攻擊他。
他也無法一直關注她。她會等他專注於另一位的戰鬥員身上,打出閃雷或創造出火焰攻擊空中的人,那時她就會出擊。他九次,直接將攻擊的力量轉移到地面,讓街道在一波波地震下裂出一大片蛛網式裂痕,或將其散發成空中的衝擊波。他一次又一次地,在轉瞬間反擊中快要抓住她,在她攻擊他時也無絲毫畏縮,他在出手時的速度快到不自然地,要將她捏在爪刃間、把她塞入地面,或是偶爾讓倒下的建築物暫時掩埋她,好能縮短距離。
她擊中他時,都確實能打穿防禦,遠方她的細小身形後方拖曳黑色斗篷,撲入他的擊殺範圍,連續打擊,伯希魔斯便踉蹌,在物理的仁慈下才只被短暫擊中。
她算是達到了先前避雷針的效果——給我們所有剩下的人爭取瑣碎的喘息時間。不保證這能有效果,而在他被逼退,或是我們移動到一百哩之外以前,也無法保證我們能存活下來,但她讓這整件事變得更輕鬆一點點,在他特別花時間繞過她之前,就能稍稍減緩他所引發的毀滅趨勢。
她的謹慎程度是否超過必要的程度?我看到她放棄好幾個,我若是她的話就會想利用他露出背後、完全專心於某人身上時的出手空檔。她有注意到我沒注意的東西嗎?或者她是個非常逼真的假貨?或者她只是在我的蟲子對她所做的事情後,變得有一點畏懼。
不論干擾多麼有效,伯希魔斯仍是伯希魔斯,他依然難被以壓制,他就是個能碾壓任何障礙物、幾乎能輕鬆擊敗任何人的活坦克,他還會不斷發出遠距離砲火。他朝避雷針伸手,將其塞入地面。
我想起我的隊友,決定降落到他們仍在整隊的地面。狗兒身上的鐵鍊打結了。
「那到底是三小?」構工問。
「雅麗珊卓。」我說。
「妳謀殺了雅麗珊卓啊。」攝政評論。「還記得嗎?妳這個糟糕的人,幹出那樣的事情了啊。」
「你別再鬧她了啦。」淘氣鬼非常不像她,說。「她這麼自責,都看到幻覺了。」
「我們可以努力認真一點嗎?」
「別太強求他們。」構工說。「有些人得用幽默來面對糟糕的處境。」
「就是那樣呢。」攝政裝出會意不宣的語調。
「才不是那樣。」戰慄回答。「他們只在耍白痴。你倆閉上嘴。讓成年人談話。」
淘氣鬼朝他豎起中指。
他轉向我:「妳確定?那是雅麗珊卓?」
「你能確定任何事情嗎?複製人,現實扭曲,治癒能力⋯⋯可能性無可限量。」
一顆逐漸滋長的橘色球體,飛入遠方的天空。它爬升至尖峰,然後下降、撞入遙遠天際線。
我轉過身,向上飛到屋頂邊緣,窺探著戰場。伯希魔斯溶解了我們那隻金屬手臂的一部分,將溶解的金屬化為過燙的液灘。他腳邊那灘金屬比較涼,被還原成了非流體力學設計的形狀。雅麗珊卓試圖將其打掉,他卻以單爪抓起那東西。他使金屬極度加熱,將其拋入空中。拋射物在飛出擊殺範圍時劇烈發光,幾乎點燃了它的飛行軌跡。
遠距離的假面雷射,在第二顆球體擊中目標以前便切成碎片。
戰慄拉扯鐵鍊。他看向瑞秋,後者點頭。
我們要再次出發。
我回歸偵查職責,確保路線已經被清空,也要監視著那場戰鬥,確定沒有任何一道攻勢朝我們飛過來。
伯希魔斯正在發光,他的灰色皮膚變得更白,與黑曜石角石爪正相反。英雄們退後了一段距離,伯希魔斯也趁機向前大步前進,扯穿建築跟路障。
「戰慄!」我吼著。遠方的噪音愈來愈大聲。假如伯希魔斯繼續走這條我看他會走的路線,他就會穿過好幾棟建築。戰慄沒聽見我吼聲。我就等到噪音消減時,拉高音量:「輻射!用黑暗!」
他使用黑暗,將我們裹入一團漆黑。我這時則以蟲子繼續導航。一次只有一小群蟲冒險到前方確認火勢。我盲目飛行,在失去視野時仍在偵查。
一片火勢確實出現時,拖慢了我的偵查速度,我要著手處理溝通的問題時進度就更加落後了。
「有火!」我吼著。我知道他能透過黑暗聽見我,但他無法在建築倒塌時聽到我。我無疑也會被滑橇刮過路面的聲響、遠處的衝撞聲與風中呼響給壓過去。
我轉變方向,瞄向滑橇,仍在向前飛行。要稍微偏離目標。我不想將人撞下滑橇。我以反重力板做出些微調整,降落到滑橇邊緣——戰慄跟瑞秋之間。戰慄差點在驚訝中放開手,我就抓住他脖子後方,不讓他落下滑橇。
他讓我們兩側的黑暗存留,創造出一條走道。
「有火!」我能說話的瞬間就說。「就在那個山丘對面!向左!」
他清出更多黑暗,我們急劇轉彎到讓滑橇甩尾。我抓著滑橇邊緣,但讓我自己往後一滑,用反重力板不讓我落到路面上。
這股急促的動作讓承載者們的位置滑動。滑橇的設計讓任何人都難以墜落,但他們會堆在其中一側,就有一人半掛在滑橇外了。他只剩一隻手臂能用,就無法穩穩抓牢滑橇。
滑橇越過幾處凸起,我即時伸手給他他所需的支持,讓他一手雙腳都在滑橇內,我另一隻手撐住他。
一等滑橇走上路面,我才緩緩調整他的姿勢。
他說出某些我無法里脊的東西,言語之中了無吐息的力氣。
我起飛。
一陣衝擊比強風還更為沈重、短促而劇烈,衝擊波擴散過我身邊,不像在伯希魔斯周圍、或在更少建築殘留的區域裡的,那種會使我內臟液化的劇烈衝擊。我冒險飛上到黑暗外的屋頂高處。
衝擊波打散煙團,但煙團又一次重合。我可以辨認出一個形體,那東西或許是個印度假面,正在迅速漲大。他的身形模糊、飄逸、透明,他散發的光芒幾乎無法穿透煙霧的掩護。他將雙手砸入伯希魔斯的臉與胸口。
伯希魔斯分開雙手,然後拍手。我不想等他雙手接觸,在衝擊波能直擊我以前就躲到掩體後方。我周遭的所有煙氣,都在那陣衝擊下沖出天空。在建築物倒塌、廢墟我身體前方靠著建築物,不僅僅感受到了衝擊,還有之後傳來的震動。
他在一陣衝擊波後又發出一陣衝擊波,我就被迫放棄那棟建築的掩護,要找個更遠方的視點。
他不再散發輻射。或說,至少那個光芒不再存在。他在英雄的猛攻下為自己爭取喘息,就有機會走過更長的距離。現在他們繼續反攻。在我飛到暗地黨前方時,拖曳出飛行時的噪音。
另一道障礙。這次,是人群。
我再次將落到滑橇上,下達停止命令。狗兒們花費數秒鐘才將速度放緩。
當地人站在我們前方。有些人拿著槍。他們的組成從差不多是街友的人到生意人,什麼人都有。
「領袖?」一人問道,語調的口音濃厚。他比較年輕,看起來非常像是工人,讓我很驚訝。我預期是比較年長、更受人尊重的人才會領導他們。
「我。」我說,用飛行包飛到隊伍前方。
「偷搶?」他問我,語調冷酷。
「不是。傷患。」
他指向滑橇,向前踏了半步。我點頭。
我不喜歡浪費時間,但我希望他給出允許,讓隊伍繼續前進。他仔細觀察滑橇上躺著的人時,我也在觀望著他。
「我們照顧。」他說。「我們有醫生,躲藏處。你們去戰鬥,幫忙。是你們的義務。」
我可以感知到,有一個隊伍從伯希魔斯大略的方向靠近過來。兩個穿著晚禮服的女性,一位穿連衣裙的女孩,還有一個穿假面服的女孩。
沒有時間多遲疑了。我問那個人:「你確定?」
「確定。」他說。
「銬手,強併星,弄斷鐵鍊。把滑橇留在原地。監護者,跟我行動。戰慄,我會把使節團的位置指給你們看。你們帶狗走。給我們留點黑暗當作掩護,讓我們能安全避開輻射。」
大家花了幾秒鐘才組織起來。等到暗地黨出發時,我們已經有一夥人拉起滑橇。
「目空大師傳來的訊息。」我的臂帶宣布。「PRT已證實,雅麗珊卓不在收容處。」
「媽的。」我低語。
「目空大師傳來的訊息。在我們知道更多事情以前別擋她的路。伯希魔斯在靠近第一道防線。我會給妳更新資訊的。」
「跟他說聲謝謝。」
「這樣很好啊。」優雅說。「或許長遠來看並不好,但就現在⋯⋯」
「就現在,那是個未知要素。」我說。「現在還有另一個非常巨大的已知要素正在亂闖這座城市,我們應該全心全力應付他。應付伯希魔斯。」
「我們可以同時專注在那兩個人身上。」構工說。
「你那樣就會輕率行動。」我告訴他。我搬起鐵鍊,滑橇開始移動。銬手似乎承擔起了大部分的粗工,她站在兩個滑橇之間向前推。就算這會搞亂了滑橇面對的方向,讓它們一時偏向左邊或右邊,仍讓我們有夠多的動量,只需要讓滑橇保持移動就行了。
我們抵達矮胖建築,那裡停著幾輛車,還有寫著我讀不懂的文字的招牌。有些人趕緊向前,打開一扇車庫門,我們就繼續將滑橇滑向他們所在的室內。
他們的「躲藏處」是一條地下走廊,通過兩台汽車抬吊裝置之間。強併星必須將滑橇重新塑形來配合走道時,我們便發現我們是在進入一條向下的滑坡。人們轉換位置到滑橇兩側,避開我們跟我們前方奔跑的人。
我看到那個負責說話的男人,俯視傷者。他雙眼反光時,讓我想起貓,或是狗。
假面。至少他們某些人是假面,我想著。「冷假面」,待在地下世界的當地人。
這個想法很不祥——在我們往下走的時候,知道了我們被我一無所知的超亞人類所環繞,他們也帶著未知的動機。
臂帶的爆裂聲響正穩定地惡化。「戰慄傳來的訊息。可以會合了。我們要去你們的位置。」
「訊息已收到。」我回答。
「戰慄傳來的訊息⋯⋯」
機械嗓音成了爆裂聲。
空中有太多電磁輻射,而在我們跟戰慄之間的距離也八成毫無幫助。
很難估量我們到了多深的地方。我們走到一處,地板裂縫讓滑橇難以移動,但強併星、構工跟哥雷姆都在瞬間填好縫隙。
我們下降的深度,足以令我無法取用地表的蟲子,而我們還在繼續向下走。
我們越被隔離,周遭假面散發的不祥感似乎就越發嚴重。我的蟲子跟著我下到走廊,正好待在「冷」超亞人類無法看到的後方,也夠近到可以幫手。
「這個隧道是假面做的吧。」構工說。
別提起啊,我想著,壓抑著對此反應的衝動。
「不。」那個獸眼男說。他沒轉向我們這邊。
我伸手碰觸構工的手臂,他自然而然地,沒在沈重裝甲下感受到我的觸碰。構通繼續說:「我滿確定⋯⋯」
我的輕推變成一推他手臂時,就引來了他的注意力。他看向我,我搖了搖頭。構工沒說完那句話。
「喔這裡真漂亮呢。」雲手開口道。
「你可別也開始屁話啊。」構工說。「暗地黨已經夠糟糕了。」
在我們下到城市的相當深處時,我可以看出監護者的氣質有所轉變。構工現在轉頭四處觀望,掃視我們周圍的人。雲手駝著背,好像周圍一切都從正上方壓到他身上。銬手叉起雙臂,擁抱自己的身體,構築起防衛貧乏的牆,預備要防禦從上方來的攻擊,而強併星跟優雅兩人都靠向其他隊友,彷彿是無意識地做出隊形。
哥雷姆他很古怪,似乎比較靠向構工跟我,也在觀望四周,打量著陪我們走來的陌生人。那不是因為他很害怕——他身上所有其他跡象都顯示出他並不害怕。那比較近似於,他天生或再長久習慣下就是這樣擔憂。
他怎麼有這種謹慎?他應該是個菜鳥才對吧。
我緊閉嘴巴,用蟲子掃過周遭。
這片區域伸展成一片地底生活空間,擠滿了疲倦、恐懼的人們。光線昏暗,有時燈光是擺在地板,有時是在天花板上,狹窄走道連接著看似像是刻入石塊的工具。我的監獄牢房都比他們的房間還更寬敞呢——至少你在監獄裡的房間可以站直身子。這些房間彼此堆疊,一個房間分成上下兩間高。
但那仍算是生活空間。
「穩固嗎?」我問構工。
「我看的範圍不夠廣,無法判斷。」他說。「或許吧?八成算穩固?」
「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是把人們留在死亡陷阱裡。」我說,估量著那些從房間裡出來的人。
「上面也頗危險啊。」雲手說。
在上面,至少還有逃脫的機會。我在這裡,能數出上百、上千個人。我的蟲子可以感知到走道,然後我就納悶:這是否只是眾多區域的其中一區呢。
有些住戶出來幫忙,手拿著武器,或單純看著我們,尚未決定我們是否構成威脅。
那個領袖——我心裡稱為「貓眼」的那男人——說了某些東西,他們就稍稍放鬆。他說其他東西,他們就開始幫忙傷者。沒有人使用或展示出,任何顯眼的超能力。
「完事了。」貓眼說。「你們去。戰鬥。」
目空大師有說過,我們需要他們的援助。「我們需要你們幫忙。你們跟任何有超能力的人。」
他眯起雙眼。然而那並不能總結起他神情的變化。他的臉僵化、繃緊,高顴骨不知怎的在昏暗光線下變得更高,嘴唇緊緊閉起。「不行。」
「不行?」
「不是我們的義務。是你們的。」
「那是所有人的義務。」
「我們處理你們看不到的敵人,你們假面幫忙地面上的敵人。把प्रथम嚇走。」
說得真簡單。「我們需要你們幫助。所有人的幫助。」
「不。我們讓自己出現,都會有悲慘結果。我們要幽微戰鬥。最好今天輸,明天打幽微戰爭。」
最好讓伯希魔斯贏,而不是在現身後,在他們現今的敵人面前失去優勢?
「妳看見我,我就完了。完蛋。你們看見我們所有人,他們完蛋。不行。」
或許印度有它自己的假面,跟屠宰場九號處於同一等級。還有在幕後工作、較為靈巧的假面。
或許他們就是這麼太習慣自己的生活而被迷惑,恐懼著戰鬥與找尋現身的藉口。
「去。打敗他。」他告訴我。
戰慄正在等著。或說,戰慄可能跟瑞秋還有其他人,一起走下來。如果他們看到他這個沒被邀約就侵入的人,他們會如何反應?
「好的。」我說。「我們需要車輛,假使,呃⋯⋯」
我在心裡記住蟲子所感知的事物時,語音漸落。
一股冷風,空調後的空氣出現在沒可能有空調的空間,它從一側吹出,然後原本不應有任何人的地方出現了一個人。
「織手?」
我停止說話,注意力被那個來訪者給抓住。她位置很近。那套衣服,那個髮型,那個空間,甚至是她移動的方式,所有細節都吻合了我在庫榭德勒裡感知過的那人。
目標明確,悠緩不急。
「是她。那個帶走偽人的人。」
所有人——包括我——都在她走過來時緊繃。因為她是個未知要素,使異國假面也緊繃起來。我跟監護者如此反應,是因為她是個已知的威脅。
她比我們年長,但並不年老。或許是我爸的年紀,或許比他年輕一點。她外貌,有著自然的美。她沒化任何明顯的妝,她的黑髮稍微介於波浪與捲髮之間,長度燒能觸及肩膀之下。如果我得猜的話,我會說她的五官很像法國或義大利人。她穿著一套簡單的黑色西裝,繫了黑色領帶,上半身是裁得很貼合她身體的白色西裝襯衫。而讓我感覺最強的,是那雙眼睛——那雙眼睛裡毫無仁慈。
她開口,卻是用外國語言說話,而說話對象也不是我。
貓眼遲疑了,然後給她一個答覆。
「妳他媽是誰啊?」我問那女人。
她瞥向我,視線似乎筆直穿透我,彷彿我根本不在場。她將注意力轉回到貓眼身上,說了其他東西。
他雙眼瞪大。
「妳幫大鼎工作嗎。」我說。
「或許我們不該嘲諷惡鬼。」雲手插話。
「惡鬼?」銬手問。
「她是個殺手。」我說。「負責解決任何打聽太多大鼎的情報的人。或說,她之前會那麼做。她顯然追殺過很多強力假面,也都毫無窒礙地完成任務。」
我的蟲子聚集。我可以看到地底假面對此有所反應,準備要戰鬥。
「不行。」構工說:「還有和平協議。」
「我不認為她對和平協議有一點在意。」我回答。
「在她打破和平以前,我們就不能出手。」
我在低語時,並沒有將雙眼移開她:「假面之間生死交戰其中一個有趣的數據說,你開始讓敵人先出手,你的死亡機率就會跳增兩倍。」
「我認可妳擔任戰場領袖。」構工說。「那個決定很好。避雷針超棒。但如果我們在這裡開打、滋生鳥事,我也會被慘電啊。」
「你要否決我的命令?」
「妳還沒下達指令,而且也不對。妳跟她戰鬥過,而我沒有。但我這是要勸妳。退下。她還沒做出任何有侵略性的事情。」
「她會動手的。」我說。
「或許吧。」他說。「這是妳的決定。」
我沒下達指令。轉而是觀察。
她以低沈嗓音,跟貓眼說話。他在她說話時,無意識地點著頭。
然後她與我四目相會。
「妳他媽的到底是誰?」我問。
「不重要。」她說。「去吧,織手。帶走妳的隊伍。我們跟妳不再有事要談了。」
「不再?」
她只以盯著我來回應。
該死的,在那種視線下,就像是要面對一個心情很差的雅麗珊卓或斷層線。我開始逐漸認為,她是一個訊思型能力者。
她看向貓眼:「是時候了。告訴他們不要懼怕,這個措施會順利進行。告訴他們,去跟其他人講這則訊息。」
他點頭,以另一個語言喊了某些東西。其他人都開始執行命令。
「等等。」我說,拉高嗓音。
他們沒聽從我。他們怎麼會聽我的話呢?我幾乎沒有任何聲望。而要考量到所有東西,我周圍的蟲子陣勢也很微小。
我將蟲子聚過來,好讓它們湧簇上我雙腿。她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傳送門一個接著一個地打開,方形門口光線如此明亮,使人眼睛刺痛。還有花朵香氣、新鮮空氣與自然的氣息湧入地下設施。每條有足夠空間的走道,很快就會有一扇門。光在我視線裡就有十幾道門。我的蟲子也能感知到我能力範圍內的二十多道傳送門。
「不!」我一理解正在發生的事情就喊聲。我想到昹奪羅的複製人曾說過的話,說過他們怎樣在人身上做實驗,從其他世界裡綁架人。「你們不能相信她啊!」
但這裡的人們都很害怕。一當最初少數幾人小心翼翼走進傳送門之後,他們就衝去尋求安全,跑入那片敞開的草地,消失在高聳雜草中。
貓眼轉身離去。
我朝他伸手,在他可以消失前抓住他的手腕。
那個西裝女性敏捷地格擋,將我的手拍到一旁。
「大鼎他媽的到底想幹嘛?妳想掀起戰爭嗎?」
她搖了搖頭。「沒有戰爭。但我們需要士兵。」
而那就是我需要的所有確證了。
「監護者!」我喊道。我的蟲子跟監護者一齊朝她進攻。
這道攻勢令人訝異地毫無功用。她踏開我身旁,而我將這當作拉近距離的藉口。如果她想逃開來,我就會逼近她。我同時用了飛行跟雙腳,努力縮短距離。她一踏開,正好走出我的擊打範圍。
她雙手掃過她兩側腰帶,忽然有了武裝——是假使,我將一把不超過手指長度的彈簧刀跟一張手帕當成武器呢。
我蟲群靠過去的那一瞬,她將彈簧刀捅入一個架在牆上的滅火器。加壓物噴湧出來,灑在蟲子上、格擋它們的進程。滅火器內容物也打殘了較大隻的蟲,殺死了小蟲,在一眨眼之間消滅了我能用的九成昆蟲。我被迫退後,好讓我鏡片或嘴巴上的布料不會沾染上那東西。
她甚至成功保持乾淨。我從不斷噴氣的罐子對面,看著她。煙束的方向跟那張手帕,使她幾乎不被染髒,然後構工就拉近了距離。他在打破煙束前進時,她舞出他的攻擊範圍。雲手已經變入了小型念動風暴的形體,強併星已經滑入地板,縮短距離。
如果她是訊思型能力者,仰賴狡詐來取勝,那麼我就要把這變成她不會想插手的戰鬥。構工有動力裝甲,優雅有超能力量,靠手則有她的金屬塑形力。
我拉高飛行包的輸出,衝刺。這個行動很魯莽,而也希望是她最沒預期到的變化。我目標很簡單:拉近距離到肉搏,讓她忙到某個人可以困住她。那樣之後,我們就能喊來她剛才接觸的人,將他們帶到安全處。
假定她是勝利人或上人那種能力者——戰鬥訊思型——她就會想做出某種柔道過肩摔,利用我前進的動量來將我摔到地面。我會反剋那個動作,讓我自己在她幾乎能抓到我以前停住,然後滑到一旁,讓構工拉近距離。
構工揮拳,她往後一退。他啟動打樁機,帝二次撞擊毫無預告地發動,她卻已經躲到一旁了。
預知能力?
我根本這個想法還沒結束,她就走到構工側邊。他想用身體衝撞她,但她已將一隻手放上他身側,用手作為支點來緩衝、推他,讓自己溜過去。她雙腿交叉、保持站姿,將身體擠入我的雙手範圍內。
蜘蛛、大黃蜂、螞蜂跟甲蟲等蟲子從我假面服底下爆出來。她全身沒被西裝所覆蓋的部位就是她雙手跟頭部。在蟲群能接觸她以前,她就將雙手勾到身後。她頭髮劇烈一甩時將蟲子掃開,流暢地以同一動作侵入我的個人空間。
她雙手在軀幹這樣簡單的障礙物的掩護下,往外一伸,避開蟲群最密集處。她一隻手抓住我面具的接合布料——疊合我假面服頸部的部位——然後將其扯出來。她另一隻手將彈簧刀尖端抵住我咽喉。
我的隊伍,距離我跟構工後方只有一瞬之遙,他們想交戰,卻僵止住。
去我的,我這裡簡簡單單就能弄到上萬隻蟲啊。我怎麼沒找到機會蜇咬她?
「監護者,退下。」她說。「優雅,銬手,給我現身,不然織手就會流血了。」
那兩個女孩看向我,我點頭。他們就退開,繞過轉角。
「叫妳的蟲子散開。」她命令我。
我開口要抗議,但她打斷我。「不准耍花招。妳有兩秒鐘。」
她作為一個已知殺手,她的語調認真無比,就讓她表達出這道命令必須被遵守了。我讓蟲子散開。
「她到底是三小?」雲手低語。
「她是預知能力者。」我說:「或說有類似的能力。」
那個女人沒有回應。那把刀轉換位置,不再觸碰我的喉嚨肌膚。
她分心了?我控制著飛行包裡昆蟲似的機械肢體。它們構造簡單、力量軟弱,但仍舊是武器。機械爪的尖端捅向她臉上,概略瞄向她右眼的位置。
她轉動頭部,讓機械爪無法造成損傷地划過她的太陽穴。彈簧刀的刀刃扭轉,勾住機械手臂的關節。
我往後傾,但那把刀卡住的關節孔隙,讓她在那隻機械手臂上取得施力點。她扭動刀身,彷彿要將我的手臂扭向我背部。那隻手臂沒有丁點移動,我就被迫彎腰。
哥雷姆的手從牆壁伸出,試圖抓住她的頭髮或脖子,但她用我來當成人肉盾牌,擋下那隻伸過來的手。強併星從底下出擊,試圖抓住她雙腳,但她將我扔到那些凸起的捲鬚。而在我墜落的過程中,她仍握著我的手腕,就像她扭那隻機械手臂地控制我。
「合力!」我說,嗓音緊繃。我啟動飛行包的推進力,試圖掙脫,但她將我強扭到一邊,把我上半身推倒後也用單腳擋著、不讓我下半身一起落下。結果,推進力只把我推上牆壁。我成功不讓頭部撞上牆面,但現在也被釘到硬實牆壁上了。她依然將我的手腕把持在我的背部上。
躲這個的話就躲啊,我想著。我對蟲子下指令,要從四面八方進攻。
監護者認真看待我的命令,同時出手攻擊。強併星隱隱約約,在地板中逼近,試圖將地面升起、吞沒她;哥雷姆則用旁側牆壁,已經將手沒入其中,構工則跪下,將護手壓上地面。銬手跟優雅有聽我的命令,走入視野中,從其他人後方進軍。
那女人將空著的手壓過那扭壓我的手。然後將我自己的手指,重重壓入手掌。
是控制機制,我想著。但已經太慢了。我的蟲子在推進力啟動時,前往開關。她掃倒我的腳,推進力使我衝向地面。蟲子碰觸開關,但那股衝擊已鎖住了控制閥。
我在墜落時撞上強併星,給那女人爭取時間逃出他的攻擊範圍。蟲子成功關閉推進,但我已經滑過地板,筆直衝過雲手的念動風暴身底部,直直撞入構工護手。
在我撞上護手後的一秒瞬間,打樁機才朝地面發動。他很可能是瞄準著她正下方,而我跟手套一撞,便稍稍打偏準星。能力效果衝向牆壁,創造出十呎高的裂痕。
那道裂痕,簡單破壞了哥雷姆創出的大理石手掌。
那女人扯脫下、揮出西裝夾克,掃過空中並抓住我蟲群裡最密集的群體。她折起夾克,同時也邁開大步,筆直朝雲手走去。優雅跟銬手正在他後方,構工則在她們正後方,而構工跟我在一旁。強併星正在將他的空間扭曲型態,組構成某些更有用的東西。
「監護者,退下!」我在雲手可以接觸她前喊道。我將自己撐離地面。
那女人放慢腳步,停了下來。雲手在她前方幾呎處實體化,迅速退開。我打散了正要逼近進攻的昆蟲。
「這場戰鬥繼續打下去,她就會停止放水,然後殺死人,或許會殺掉我們所有人。」我說,雙眼沒離開她身上。「因為那就是唯一一種能阻止蟲子包圍她的方式,也是唯一一個能真正阻止雲手拉近距離的作法。」
她沒有說話。
「妳他媽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問。「妳的超能力是什麼?」
她看了我一眼,上下打量我,然後與我四目相會。她在整場戰鬥之中,看起來都毫不憂心。他根本沒有喘氣。即使有一小片滅火器內容物沾上她的褲管底部跟袖口邊緣,使她全身毫無髒亂。
她說:「我會獲勝。」
「我想也是。」我說。
「我是說,我可以看到通往勝利的道路。我可以完美獲勝。」
我感到自己心跳對此斷了一拍。她自願提供了實際的解答?
「三小?」優雅問。
「她是在扯謊。」雲手說。「那也太可笑了。那根本不公平啊。」
超能力不盡然會公平,我想著。
「那並不重要。」那女人說。「重要的是,你們有其他好幾個應該戰鬥的敵人。」
「好幾個敵人,複數?」我問。
「我們正要面臨終局。世界末日,捍衛者的裂解。大部分主要人員都知道這件事,只有官方的和平協議之外的協定實際上都已經解散了。現在。今日。那些有權者都是主要人員。」
「雅莉珊卓也出現了,這也是那一部分的計畫?」我問。「是某人的計謀?」
「是的。」
「大鼎的,還是其他人的計謀?」
「是的。」她說。含糊回應。
「妳要告訴我為什麼嗎?」我問。
「那一點應該很明顯。」
「好吧。」我說。我不怎麼確定那會很明顯呢。「那麼,就剩兩個問題。妳剛才綁架的人⋯⋯」
「都走了。」她說。
走了。那並非我可以改變的事情。我幾乎肯定自己無法擊敗她,然後我也無法利用那個成功打開傳送門的東西來救回他們。我最多,只能存活到將這件事情報告給能做出某些措施的人聽吧。
「是暫時走了還是永久離開?」構工問。
「除開我們這邊特別成功的情況,我不認為這顆地球上任何人會再次見到他們。」
「妳沒辦法用那個能力自動獲得成功,嗎?」我問。
她沒貢獻出答案。
「對呢,那不是我第二個問題。我想知道的是,妳他媽為什麼不把妳這樣的能力用來搞清楚,該如何打敗終結召喚者。」
「我的能力是一種預知。」她說。「它跟大部分同類型的超能力不同,不會受到預知能力所干擾。雖然如此,它無法對付特定的人與物,其中包含終結召喚者。」
「為什麼?」構工問。
「沒有明確的說法。」她說:「但我們有幾個理論。第一個是,他們有內建的超能力免疫,那是在他們誕生時就被賦予某種東西。」
「其他理論呢?」哥雷姆大膽提問。「下一個說法是什麼?」
那個女人沒有回應。
我猜,我知道那個答案是什麼,但我也拒絕說出來。那造成的損傷會比好處多。
「所以妳在這裡就什麼都看不到,毫無用處了。」優雅說,語調有一抹苦毒。
那個女人搖了搖頭。「不。我可以考量一個假設性的情況,然後我的能力就會提供所需的解方。」
「然後?」
「然後我們也正是如此行動。」她說。「請開門。」
她沒在跟我們說話。另一個傳送門在她身後打開,而那並沒有通往陽光普照的高草地平原。那裡只有一條白色牆壁、白色地板的走廊,冷空調空氣碰觸我們臉龐。
「你們到底,是要做什麼呢?」構工對她背影喊著。
她背對我們,也沒有回應。傳送門從頂部向下關閉。
「車輛。」我在她離開的那一瞬間,就說。「我可以感知到另一條走道盡頭有車輛。那樣我們才能快速爬上坡。跑,跑起來!」
■
事態在我們離開的三十分鐘裡不斷惡化。整片新德里都被夷為平地,我們在找尋傷者、與印度「冷」假面會面時高聳矗立的建築,大都沒有受損,現在只剩一半的建築物依然站立。另外一半?被徹底摧毀了。
劇烈燃燒的火焰僅有一丁點優雅,焚燒殆盡了所有能被點燃的燃料,那陣煙霧也幾乎消失,但這沒有多少意義。我無法在深呼吸時,不感覺到我需要咳嗽。空氣中充盈濃厚的臭氧跟煙霧,殘餘的電力讓我的頭髮立起。
終結召喚者的毀滅之路,多少持續朝同一個概略的方向前進,但在那片區域外,損害雜亂無章、含糊混亂。伯希魔斯的位置與其相反,是十分清晰可見。一條從地面延伸到天空的黑暗柱。屢屢煙霧,道道閃電,偶爾都會滲出那一柱黑暗。
芝加哥監護者都騎上了那些,設計上稍微介於速克達跟電動腳踏車的摩托車。那些車輛很可能跟路上的普通機車看似沒兩樣,但構工迅速發現它們有其他機能。迴轉儀允許能讓車身傾斜而不會摔倒,引擎也是電力,只有發出汽油引擎聲響、做出普通外表的選項。
監護者們近乎沈默地,迅速穿過街道,之字閃過一堆堆碎石跟裂縫。我飛過大伙兒。
「臂帶。」我說,觸碰了按鈕。「戰況回報。」
它在最初音節之後的回應過於扭曲,無法被認出字詞。
戰慄先跑到前方,不過他無疑對我們所在之處是有著情報吧。母狗的狗八成能聞到我們的味道。他卻趕到前線。為什麼呢?
「臂帶。」我說,依舊按著按鈕:「給我戰況回報。」
我以為在我們更靠近時,狀態會有所改善,但改善程度細微到那很可能只是我的想像。
我放低身子,坐穩到雲手的摩托車後座。我已將雙翅塞回來,讓它所承受的電磁輻射保留在最低限度,但我也不想繼續試探自己有多幸運。
我們經過了一團死去的假面,那裡旁邊還有巨大的槍砲台,裝設於山丘跟房屋屋頂上。英雄們曾在此抗戰,或說,那裡是其中一條防線。那裡好多人都死了。
我們下到冷假面的地下城是很愚蠢嗎?我該叫他們帶走傷患,不管傷患下場如何,好讓我們可以幫忙更多人?
我沒過想到事情會拖那麼久,也沒預期到我們會跟那個西裝女戰鬥。
我真希望自己不會反悔這個決定,希望在那時候離場,沒讓我們這邊有所損耗。我們並非世界上最強的假面,但或許,我們可以在這裡那裡做出一點點貢獻。
我會有所新知,但在我們能從好幾十萬、上百萬的人垂死之際拯救他們時,我們現在要留下來?做出另一根避雷針?弄出一些東西來減慢他的進程,給大家爭取寶貴的一秒鐘來構築出防衛線?
第二道防線,又是另一團死者。不論他們在這裡想採用什麼方法,現在都沒留下痕跡了。
我們正在接近目標。
第三道防線。巨型機器人,廢型殘體。這裡的屍體跟先前兩處的數量加起來一樣多。
就在這裡的遠方的,正是伯希魔斯本人。他發出白光——輻射性微光——然後戰慄的黑暗便包裹住他,控制住輻射。伯希魔斯腳底的地面微微發出金光,有著模糊的反射性,幾何形體漂在空中,並在他碰觸那些形體,形體便會劇烈爆炸。
他到這裡時面對過了所有障礙,看起來卻比他弟弟跟目空大師一對一戰鬥後還要更沒受損傷。他沒有踉蹌,或駝著背,四肢健全,戰鬥能力絲毫未減。他血肉各處的撕拉傷和大開的傷口,似乎都沒半分減緩他的速度。
他就這樣,成功向前殺出一條血路,衝出戰慄的黑暗,打出一道道閃電。力場樹立,要保護防線,但半數立場都無法承受電擊的強度。
「臂帶。」我說,嗓音裡有一股恐懼震驚:「戰況回報。」
AI嗓子啪啪地想著,但是戰慄的黑暗可能壓制了空氣中的電磁力,因為聲音已經能被聽清楚了。「俠騎無法行動,蒙霜現正擔任假面戰場指揮官。傳奇無法行動。各假面傾協助防線,並在命令下達時撤退。賽陽可能最早干預的時間點,是現在之後的二十二點八分鐘,預計的賽陽干預時間是現在之後的六十五分鐘,偏差值十八分鐘。」
我咬緊牙關。我致力要有所貢獻,但我不知道自己要貢獻什麼。
我肚子裡感到一股噁心。
「臂帶,媘蜜的狀態?」
「無法行動。」
照理來說,我應該有所反應,應該喊聲,做出宣告。我只感到麻木。事態正迅速分崩離析。
「其他暗地黨的狀態?」
「兩位傷者。瓷偶和戰慄。」
而那也是戰慄為何沒有補充黑暗。我一秒閉上雙眼,試圖讓自己鎮定,感覺如此麻木到我不確定自己能否再次擁有一個中心。
檸水晶的超能力效力似乎正在最大化雅麗珊卓的攻擊,因為伯希魔斯無法將那些拳擊導引到地面了。
他朝我概略的方向轉頭,我可以看到剪彈的鋼鐵箭,簇簇埋入他的眼球。還有那些箭支直接打穿的洞口。
其他假面也想辦法打出程度不一的傷害。樣板構成了防衛性戰隊,用雷射深深在伯希魔斯身上割開傷口,其他假面則聚集到他們身旁,增補著集中攻勢。
然而他仍在前進。無法被阻擋。
一陣炸開的烈焰使防衛方假面猝不及防。他們的力場跟石牆防止火焰觸及假面,但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火勢蔓延、燒灼附近的建築物和草地和剛切出來——仍留著木鋸屑的痕跡——的樹木殘根。
火焰就像活過來,向前蔓延,延伸到附近的可燃物上,切斷一個陣型。人們開始清出撤退路線,伯希魔斯則用一連串閃電電擊來懲罰他們的抉擇。
哥雷姆已經開始行動,將石手豎立阻擋伯希魔斯雙腳,一次伸出兩隻手。構工向前移動,用打樁機擊打大地。裂縫奔裂過路面,防止讓任何衝擊持續蔓延。
「蟻獅穴!」我吼著。
「好!」構工回報。
我的隊伍正在交戰,找到他們自己需要執行的角色。優雅、銬手跟我做不了多少事情,但有更多傷員需要被拖出這片區域。強併星開始重新塑形地面跟牆壁,讓我們有更好的掩體。雲手清走了路上的建築殘塊。
這條前線僅僅仰賴一位假面撐著——一位創造出爆炸性、飛空的多角形物體的外國假面。我現在能看到,每一波爆炸是如何將爆風周圍區域的時間被緩慢。他是從爆彈她做過的那種炸彈中取得靈感嗎?
昹奪羅將他自己的能力加入火線。他採用了近似於雅麗珊卓的超能力組合,進站戰鬥,只在足以毆擊時才俯衝進去,然後還要再伯希魔斯的擊殺氣場能將他從身體內側烤熟以前撤出來。昹奪羅也有在使用另一個能力——那個我曾看過他用來對付愛剋妲娜的超能力。緩速泡泡。
疊加性效力。疊加性緩速。每次爆炸就會增加緩速效果,昹奪羅的緩速泡泡通常都能幫忙他們的戰鬥。如果你試圖向前走,然後大腿上半部的時間比下半部快的話,那真的會有效嗎?那到底會創造出多少張力?在腿部能被直接砍掉時,緩速真的有意義嗎?
如果有意義的話,伯希魔斯也沒被擊中到那種程度。而不論如何,那似乎是有影響伯希魔斯緩慢的行進。他正被滯濘。一隻腳踩入構工的蟻獅穴之後便更滯濘了。
滯濘到,那位終結召喚者揮擊,以一道閃電瞄準了其中一夥假面,電擊如此劇烈,我頓時無法呼吸。
然後那些爆炸多角形就消失了。
他向前一晃,連雅麗珊卓的直擊也不足以阻擋他——她打出的那股衝擊波消散在空中,而非被轉引至地面;空中四處的飛行假面都被沖開。
那隻終結召喚者拔腿奔跑——盡他所能地奔跑——後,沒有人位處於能阻擋他的位置。他忽略了假面,打穿他們後方的區域,打掉裝設兩台巨大槍炮的建築,踩爛一片空地,破壞一處有狀似特斯拉電圈的屋頂。火焰、閃電與衝擊波在防線能啟動、起效前便將其撕碎。
我們沒有組織。指揮結構散架。媘蜜不在了,不是死,就是受傷過重無法戰鬥。
他用閃電擊打一片區域,點燃爆裂物。引爆後一瞬間裡巨大力場出現,將爆炸限制在內側,層層疊加的爆裂猛勢朝天激升。
在整整二、三十秒鐘裡,天空被燒灼,那隻終結召喚者便扯穿我們的防線,前往那些假面所聚集的屋頂。任何人看一眼之後就能察覺,他們不是我們的進攻組假面。他們是訊思能力者,我們的巧匠,是我們前線理應要掩護的那種人。
那個西裝女,拒絕說出她的超能力無法讓她解開終結召喚者危機的另一個原因。
我也拒絕跟監護者分享那個,很簡單的答案:她是有能力看到勝利的道路,而或許,在要處理終結召喚者時,她沒有看到任何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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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可以作為政治權力談判/鬥爭。老實說,這種做法真的比隱涉政治還要好——至少比單純的「獸人」那種,直接將獸比作人而毫不試圖理解獸的身體感受,還要更有創意吧。】
【也更能直接讓人體會到政治的變化、差異與論述。】
【我不知道,是因為那些創作者從來沒想讀過其他領域的理論,因此,就不知道這種魔法系統早就有人做過了,即使有靈活思緒,仍無法理解命名、名字背後的政治力量運作方式,或者是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思考不夠靈活,然後也不願意去看其他小說。】
【反正台灣沒有人這樣寫奇幻。或許,從我期待台灣奇幻的時候就已經犯錯了。】
【如果將政治的發聲力量,變成發生——存在本身——的力量,命名與真名,就能同處一室:你是想找尋最古老的名字,某物誕生時被賦予的名諱,還是強制給予新名呢?這種政治的衝突,可以是奇幻。】
【當「謊言」朗朗上口,在文本之中告訴讀者說他們不應該相信任何東西,請問,這樣讀者到底如何能將「奇幻」當作真實?這樣奇幻該如何運作?】
【就我所知,神秘主義者都不是在說謊。他們想說真話,想讓其他人理解他們所見所聞、所體驗之物——為此,虛假跟虛構不能存在,比喻與象徵只能存於文本之中,不可指涉文本外之物。為此,他們必須讓讀者相信自己。】
【我無法相信台灣文學之中的奇幻類型,那一種受到文化機構所認同的路數。我無法相信無法在小說中闡述真實的說書人。】
【如果想做政治,為何不完全走政治?如果想談傳統的冒險衝突,為何不直接談冒險衝突?就算想兩者兼備,那種路數下的無趣人物,無趣劇情,無趣推理跟無趣世界觀,都不夠政治啊——那是完完全全的失敗,令我感到遺憾。】
【幸好,我不想再做台灣文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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