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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克頓灣.png

間幕 24

  

 

  志雄把他推進總部。「這就是最後一位了。你們大家所有人,來見見俠騎吧。」

  人們齊聲回應。大家咕噥的問候中有個極其熱情回應的女孩。她的熱情幾乎像是在嘲弄人。

  俠騎大步走到裡面,有一點遲疑——而非恐懼。他告訴自己說,他再也不會懼怕。不。這裡是他不熟悉的領域。也很難讀懂其他人——另外九位年輕人。

  他雙眼掃過那群人。五位女孩,四個男孩。他加入的話就能讓男女平均。是刻意如此設計的?

  他們的假面服,從專業到自製的都有。顏色、認真程度、是否能用以戰鬥,各有不同。有個男孩,穿著看似很專業的黑綠假面服。那件假面服上有皮革跟多功能腰帶,胸前有葉形徽章,無疑所費不貲。俠騎在他周圍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光輪,彷彿他只能看到那男孩周圍的最明亮與最黑暗之處。光輪的效果很幽微,就像俠騎能在閉上左眼右眼時,稍微扭轉視角上的某些景象,如此做出相反效果。

  葉形男孩身旁有個女孩,穿著較不昂貴的假面服,但她顯然被他吸引,成了抱持著希望的阿諛部下,或帶著浪漫情愫的動機。而就像森林彷彿環繞著那男孩,一位年老女性繚繞於那女孩身後。她外表慈祥,彷彿鄰居長輩,雙手從指尖到手肘都被燒成焦黑。年老女性的嘴唇彷彿在說話般微動,但影像沒有聲音。

  他開始轉頭,那影像轉變。光影奔過那女孩的肌膚,彷彿她正站在一片冰河前方,光影折射、映照到她身上。

  不,那老女人的漆黑雙手⋯⋯是燒灼的結果嗎?是炎漿才對。

  那女孩發現他在看著她,稍稍皺眉。他閃開自己的視線。她可能以為他是因為另一個原因盯著她。

  與那兩位專業假面服相反的極端值,則是個樣貌認真的年輕英雄,還有在人們之中帶著盾牌跟劍的女孩。她的自製頭盔放在她身旁的桌上,她的裝備兩側有著可笑的老鼠耳朵。那頭盔也算不上是個好裝備——它無法提供足夠的邊緣視野,比較像是裝飾而非保護性配備。她站在一旁,但另外兩人聚在她身邊。她正在微笑,她就是那個比起其他人更突兀地熱烈歡迎他的人。

  而在那些形象、些許微光下,照亮了那的鼠耳女孩的開朗笑容。她的夥伴身上,有著奇異系統的文字樣式不滿一個男孩的皮鋪,另一個男孩身邊則環繞著一道不存在的炫風煙氣。

  那些形象並不尋常,但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這麼多形象。很讓人分心、不安。

  那些東西——那些閃光——應該是什麼呢?

  剩下的兩位成員裡,有一個男孩,外表設計就是個簡單明瞭的義警隊員,假面服從頭到腳都是漆黑,另一個女孩則穿都會迷彩。俠騎的注意力集中到那女孩身上——她的白灰色夾克,短到無法蓋住她的腰曲,她藍色小可愛前胸有一個盾形徽章。她的圍巾,補充的藍色陰影繞過她下半張臉,身上也有相同徽章。她坐在椅子上,手肘歇撐著膝蓋,玩著一把刀。

  怪的是,她比那個想要看起來很黑暗、嚇人的男孩還要更冷酷

  「請坐。」志雄說。他一隻手輕柔一按俠騎的肩膀。

  這樣細微的舉動,卻使人感到至關重要。他是屬於哪個圈子?他會選擇哪個方向?

  他瞥過這整群人,那些形象都已有所轉變,他的雙眼落到那把刀子上。

  一瞬,那把刀子消失,只剩一道耀炎。那形象頓時顯目地有所不同,有個圖像一瞬出現——出現的時間短暫到他可能會錯過。一群孩子,鮮血淋漓,臉容帶著劇烈的恐懼,其中有一人表現出痛楚。

  那個形象就像它出現地迅速消失,現成了一位拿著槍的女孩。

  她發現他在盯著她。與他四目相會,將耀炎變回刀子。

  那個閃動的形象是從她身上發出來,正拿著一把裝上消音器的手槍,指著槍口。她的神情很是絕望。

  然後,她將手裡的手槍換成大砍刀,顯然對此毫無意識。

  他走過房間,坐到她旁邊的椅子。她根本沒看向她,她住意力都放在劃過那把武器刀身的拇指上。

  「你知道,軍器女孩【Army Girl】連英文都說不了吧。」那個穿著精緻假面福的男孩說。

  「她能說一點英文的。」志雄說。「沒關係的。」

  「我就說說而已。」那男孩說。

  「我想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你在說的事。」志雄回答。「你已經爭論過你想要的隊伍構成,以及你想被認真看待的欲求。」

  俠騎謹慎看那兩人對話。他雙眼視線落到志雄背後的人影,試著集中注意力。身影緩緩移動,那個四腿生物的腿長到志雄周圍的「窗口」都無法展現出牠的本體。每條腿底部、手指似的附屬物,在牠走過的「土壤」上雕刻出圖示跟點子。

  「我們已經搞完了嚴肅的部分啦。」那個鼠耳女孩說。她拔出劍,刺入空中:「好耶!」

  「假到爆。」咕噥回應。「好像她的隊伍是佔多數呢。」

  「我很肯定你們會理解的。」志雄說。「你們很多人都經歷過許多事情,有些人才剛剛停下來。停止逃跑,停止戰鬥,停止處理一長串的危機。」

  志雄的雙眼簡短看向俠騎。俠騎將視線低垂到地板。

  「你們要記得一件最重要的事。」志雄說:「就是,你們還有時間。你們有時間搞清楚你們想成為什麼樣的人,有時間思考這個隊伍會變成什麼樣子,你們還有喘息的時間。你們還能當孩子。」

  志雄頓一下,環顧房間裡。嘆一口氣。「我很肯定,你們對這件事毫無興趣。你們想趕快長大、去當英雄。」

  「你最好相信我們一點啊,老大。」老鼠女孩說。

  「小心為上。」傳奇在大步走進房間裡時,說。他身邊跟著昹奪羅和雅麗珊卓。「我是要談訓練,而不是把你們推入麻煩事情裡頭。」

  「之後才會把我們推出去吧。」老鼠女孩說。

  「那也會假設你們想要那麼做。」傳奇回答。

  在場英雄們的純粹存在感,改變了房間裡的能量。毫無興致的青少年們提振精神。他們更加專注,更加警醒。

  現在不是一連串表演秀的另一篇章。那些人都是捍衛者的主要假面,全待在同一個地方——為了他們而來。

  「那麼。」志雄拍著手,說道。「我很不擅長官腔。而就算有這三個人強迫我擔任領導,那也不符我的喜好。所以你們怎麼說呢?我們開幾瓶汽水,切個蛋糕,慶祝新就任的監護者隊伍吧。」

  老鼠女孩的隊伍歡呼慶賀。沒有其他人真心帶有他們一半的熱情,但他們比其他捍衛者出現以前,有更多的回應了。俠騎甚至也允許自己歡呼,加入拍掌聲。

  那是很讓人興奮。興奮,而有點恐怖。就像要跨過一道鴻溝。

  在其他人走到桌子旁時,俠騎從椅子上站起來,俯視軍器女孩。「妳要蛋糕嗎?」

  她抬起頭。「要。」

  「妳想喝什麼?我想那裡有可樂,薑汁,雪碧⋯⋯

  「那個棕色飲料。」她說。

  「那,就可樂吧。」

  他讓她坐在椅子上,十分專注在她的武器上,然後拿來兩個紙餐盤。

  「我很好奇,你為什麼要坐在漢娜旁邊呢。」志雄給自己盛了幾塊蛋糕時,評論道。

  俠騎瞥向那個有許多武器的女孩。他感覺很不舒服:「大家太重視這種事。我就只是坐下來而已。沒有太多想法。」

  「或許吧。」志雄說。他將一隻手放到俠騎肩膀上。「但你這麼是做很好。她真的能交個朋友的。長久下來,就可能是天差地別喔。」

  俠騎聳肩,走到餐點桌旁,在兩個盤子上各盛了一片蛋糕。

  「我們所有人都忽略了那個明顯的理由。」鼠耳女孩說,在伸手拿塑膠叉子時擋住俠騎。「他認為她很辣。他想要嘿咻啊。」

  志雄以非常刻意的方式清了清喉嚨。

  「別幼稚了。」那個葉子男孩,從排隊隊伍前方對他說。

  俠騎尷尬而侷促。那個鼠耳女孩擋著他,而他也無法移動到下一張桌子拿飲料了。而她在這件事情沒解決以前,也不會有所移動。

  「我感覺她跟我很像。」俠騎說。那是個誠實的說法。而他所見的,那女孩的形象⋯⋯

  那顯然是錯誤答案,因為老鼠女孩現在只變得更固執。她微笑,柔情低聲說:「很像?」

  「妳還沒想到?俠騎就是那個對劫體出手的義警啊。」葉子男孩說。

  志雄轉過身,嗓音有一點冷酷:「蘆笛【Reed】。那不是你能隨便洩漏的事。」

  「沒關係。」俠騎說。「他們最後還是會發現的。」

  老鼠女孩看起來很困惑。「劫體?他們是超能反派?」

  「不是。」俠騎說。他利用分心的空檔推開她,然後走到排好兩升汽水的區域。他為自己跟漢娜倒了飲料。「他們都是普通人。都是壞人,但很普通。或許,除了領袖之外吧。」

  「或許?」老鼠女孩問。

  「我沒給他機會秀給我看。」

  她雙眼瞪大。

  俠騎在說話時,感到奇異地冷靜:「不是那樣的。雅麗珊卓在最後一刻——在我正想著決定要怎樣處置他的時候——追上了我。她跟我說,如果我真的必須動手,她會站在一旁讓我殺了那傢伙,但我之後得坐牢。不要那樣的話,我就得跟她一起走。過來這裡。」

  志雄皺眉,瞥向雅麗珊卓,後者正跟昹奪羅和傳奇,聚到房間一處角落。他們正看著孩子們,彼此交談、微笑。「我很高興你做出正確的選擇。」

  俠騎兵聳肩。我不確定我有做出正確的選擇啊。

  他依舊很憤怒。依舊沈痛。他弟弟不在的這件事,仍使他的生命留下一個空洞。

  「或許妳現在能停止發問了。」蘆笛對老鼠女孩說。

  「絕對不停!」

  蘆笛嘆息。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負擔。」志雄說。「有些時候,那是他們的過去,有些時候是當下,其他時候則是對未來的恐懼。但現在有了個新的開始,你們懂嗎?不論你們信不信,我是滿老練了,但如果有任何人開始對隊友說三道四,或是你們有人因為這種事情而退縮,我會很不爽的。你們在這裡,是要支援彼此。」

  俠騎、蘆笛跟老鼠女孩都沈默點頭。

  「很好。現在去。去吃蛋糕,喝汽水,快快樂樂享受。等派對結束後我們成年人都走了之後,你們小鬼頭照顧好自己,去看看空房間,還有沒有分給你們任何人的那一間。我給你們放了很多電動跟電影。」

  「真假。」蘆笛說,很可能是第一次真心地露出微笑。

  「真的不假。」志雄說,他回以微笑。「但我們不會透露給高層的,對吧?這是個小秘密,你們也不會因為在訓練或功課上偷懶而洩漏這個秘密,是吧?」

  蘆笛的微笑黯淡了一點點,但他仍點頭。

  「去吧。」志雄說,仍在微笑。「別讓我惹上麻煩啊。」

  蘆笛趕緊回到自己椅子上,彷彿快點坐下,就能讓派對盡快結束,讓他更快能進入志雄暗示的寶庫。

  俠騎一言不發,平衡著飲料跟盤子,給漢娜帶去食物。他給了她一個餐盤跟杯子,她微笑而沒有道謝。

  「舉杯。」雅麗珊卓走向前,說。「敬美國第一個監護者隊伍。」

  「敬第二次的機會。」志雄說。

  「敬更明亮的未來。」昹奪羅補充。

  「還要敬我們創造的美好回憶。」傳奇結語。

  「回憶。」漢娜低語,在整個房間裡的拍掌與歡呼聲之下,幾乎無法被人聽見。她俯視著自己放在大腿上的砍刀,還有歇在刀身上的紙盤子。

  俠騎沒有回應。他的雙眼正看著那些,幾乎無法被看見的幻象。

  螢幕上展現著一個列表。俠騎往下滑,表情冷峻。

馬潤油田,1992年,十二月13日。伯希魔斯。
聖保羅,1993年,七月6日。伯希魔斯。
紐約,1994年,三月26日。伯希魔斯。
雅加達,1994年,十二月1日。伯希魔斯。
莫斯科,1995年,六月18日。伯希魔斯。
約翰內斯堡,1996年,一月3日。伯希魔斯。
奧斯陸,1996年,六月8日。利魔維坦。
科隆,1996年,十二月6日。伯希魔斯。
釜山,1997年,四月23日。利魔維坦。
布宜諾斯艾利斯,1997年,九月30日。伯希魔斯。
雪梨,1998年,一月18日。利魔維坦。
錦州,1998年,七月3日。伯希魔斯。
馬德里,1998年,十二月25日。利魔維坦。
安卡拉,1999年,七月21日。利魔維坦。
九州,1999年,十二月2日。利魔唯坦。
里昂,2000年,四月10日。伯希魔斯。
那不勒斯,2000年,九月16日。利魔維坦。
范德胡夫,2001年,二月25日。伯希魔斯。
海得拉巴,2001年,七月6日。利魔維坦。
拉各斯,2001年,十二月6日。伯希魔斯。
上海,2002年,四月23日。利魔維坦。
波哥大,2002年,八月20日。伯希魔斯。
洛桑市,2002年,十二月30日。希魔翮。
西雅圖,2003年,四月1日。利魔唯坦。
倫敦,2003年,八月12日。希魔翮。
里昂,2003年,十月3日。伯希魔斯。

  「停。」俠騎命令。人工智慧停止滑頁。滾動條根本還沒滑到一半。

  還真是更明亮的未來呢。

  他揉揉雙眼,頓時感到非常疲憊。沒有任何事情有他們計畫好的結果。監護者理應是個青少年假面的安全港,位他們爭取時間,做好準備、訓練,搞清楚他們需要搞清楚的事。而在某一時間點之後,有幾個監護者加入終結召喚者戰鬥。其中有當地人,自然而然想要保護自己的家園。

  成年人假面數量遞減,就有更多青少年參戰,彷彿大家都無意識地認可了這種需求,或是,他們被潛移默化地施壓。而就因此,那些構成原初監護者的理想、理念,全被腐蝕殆盡。

  他單手掃過前方,船艇讀取了手勢,新的影像便出現在螢幕上。兩側螢幕都顯示出伯希魔斯對那座城市的攻勢。他沒從現身的地點向前進。

  俠騎只偶爾瞥看螢幕,他比較關注基礎建設,還有那些能利用的資源。

  聖地亞歌沒出席。他們損失太多成員,也被那些對捍衛者喪失信心的人給遺棄,而殘餘的人則被回收,歸入其他有需要的隊伍。聖地亞哥多少還算穩定了,所以沒壓力要他們給出新成員。

  然而漩羅【Spire】——聖地亞哥的隊長——對這場戰鬥很沒有信心。其中還有著人性因素,恐懼與擔憂。他在最後一刻臨陣退縮,決定不要過來。他們防線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就這樣消失了,戰線就被迫調適。

  有太多這樣的變動因素。有太多這種小事發生。他聽到許許多多的捍衛者,在處理這些襲擊事件時的抱怨,說到他們有多麽毫無組織、缺乏效率。

  或許他在某一程度上,可以同理那股感受。也感受到他在加入第一場戰鬥時,看到立於火線上、面對一個無法被阻擋的敵人時的意義,事情至今,已有所變化。但他依舊有著他自己的疑懼。

  他接手了一個隊伍的指揮權,他看過試錯的過程,看到他們領會了對手的能耐,也在數年的時間裡見到利魔維坦或希魔翮能如何藏起殺手鐧,並在關鍵時刻中逆轉勝。就連現在,他們仍尚未徹底理解希魔翮的能力,還有需要多久才能讓人從她的影響下恢復——或甚至是,是否有可能恢復。

  現在,他就得領導進攻。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吐氣。

  專注在當下。他若太在意壓力,太在意至今的每一起攻擊事件,或那許許多多需要平反的損失,或人類世界正接近崩潰,他就會累加更多壓力,然後發瘋吧。

  維加斯隊伍也不在了。他們叛逃、離開了。剎批里可拒絕那讓他們前來戰鬥的載具,稱聲他們會自行抵達。一想到他們能取用這種傳送技術,就很令人憂心。那是傳送能力者嗎?或是個足夠迅速將人帶到半個世界外的飛行器?他們在叛離之後,竟能如此快速取得這樣的資源,就很讓人憂心啊。

  但那並不令人驚訝。

  布拉克頓灣他們大部分的成員,都婉拒這一次的戰鬥。漢娜在要對付伯希魔斯時算不上真正的戰力。再說,那個和平協約即使在開始生效的日子,也不好執行,而傳送門也過於重要。

  他允許自己思想漢娜的片刻時間。他們簡短交往過,然後分手了。那是段高中戀情,他們倆都太忙錄,無法追求實質的結果。一週約會兩三次,變成或許能約會,然後就再也無法在一起了。他畢業、升到捍衛者,換去部署其他城市,他們都沒再提起這個話題。

  不過,俠騎看到她的成長。他不斷想到的這件事,舒緩了他對那場關係的結尾所感到的失望。她成了一個獨立的人,聰明,而且很有自信。

  他算是,很高興她沒出席。

  他轉過頭面對蒙霜跟風揚。他現在想到他們時,也能看到那些影子。蒙霜的年少樣貌,伴隨著她,坐在她身旁的長椅上,雙手抱住膝蓋,隱藏起臉面。真正的蒙霜則坐在長椅另一邊,她身前的折疊桌上放著一台打開的筆電。

  風揚?他的「影子」幾乎無法可見,也無法被辨認。不過俠騎知道,在它浮現時,它看起來會很像漢娜的超能力的轉變型態。幻影形象。

  他有跟其他人提起那些形象的話題。在他靠近昹奪羅時就開始有偏頭痛,就坦言了形象的事。他怕那是某種精神分裂症,但昹奪羅跟他保證,那絕非疾病。

  那僅其中一片拼圖,但整片拼圖也絕稱不上完成。而在他們有更多能討論的內容以前,這也僅僅是其中一份資料。在跟昹奪羅還有超亞人類研究者長談後,他們做出的結論說那是記憶與夢境的微光。是在他要控管自己的超能力時就會需要的訊思型超能力效果,以某種方式連結到觸發事件。

  然而他現在就納悶,自己是否被誤導了。昹奪羅是個叛徒,正在幫一群顯然更深入了解超能力的人工作。也許昹奪羅當時說謊,會更符合大鼎的利益。

  「破紀錄了。很多假面都有過來。」他說。蒙霜跟風揚都抬起頭。

  「可是⋯⋯」風揚說。他似乎在說完話以前,重新考慮自己要說什麼。

  「可是我們行動雜亂無章。」俠騎幫他說完話。「我們該能仰賴的人都不在。我們想過的計畫,也因為那些人不在而分崩離析。」

  風揚點頭。

  「PRT要我們大肆宣傳人數。」俠騎說:「我也應該要讓你們負責領導職務的某些面向。而如果你們願意,我就不會再多說什麼。」

  風揚抬起一邊眉毛。

  「你們都是隊長了。至少有某種程度的指揮經驗。但我不想太過關注周圍的東西。我們要集中到戰鬥上?可以吧?」

  蒙霜跟風揚點頭。

  「我會給你們拋出一些軟性問題,然後我們就會直接開始。」

  「好的。」蒙霜說。

  船艇轉換方向,俠騎心一沉。絲路的超能力不再給他們前進動量。他們很靠近目的地了。一分鐘內就會降落。

  「你預備好要參戰?第一次擔任領袖?」風揚問。

  「沒有。我沒帶過這麽重要的作戰。每個有在關注的人都知道,這次作戰至關重要。或許也會成為轉捩點。我們輸掉、喪失新德里,就沒有退路了。我們就永遠都撐不到能持續擊敗這些他媽的混帳的那一個未來,也永遠無法恢復我們的損失。我在這裡搞砸了,全世界都會知道。」

  「他們不能這樣怪罪你。」蒙霜說。

  「他們鐵定能怪罪我的。」俠騎回嘴。

  她皺眉。

  那艘船艇降落,四隻鐵腳將近完全吸收了落地的衝擊。

  他轉向那擺在船體地板上的,兩把劍。

  那實際上,是三把劍。最大隻的劍有三十呎長,從後方的舷梯延展到前方,幾乎是裝設到地板裡頭。劍身沒有裝飾。只有質量,堅實的精巧手工,還有在刀刃跟握把裡頭、必須構成砲身的機械裝置。

  那東西對於船艇來說過於沈重,然而他已經在使用超能力,將其附加上第二到刀刃——輕重量的、僅有四呎長的鋁刀。

  他能看到人身上的「影子」的能力,是他超能力的延伸作用。他能看見兩把武器的概略構成——那個幻影形象——其背後的物理作用,勾勒成線條、形狀與圖案。

  那是要呈現出觀點、關聯性。他會將那些關聯性引入一把刀刃——作出巨大的外觀,帶有著小巧的性質。

  第三把刀子是用來裝飾——單純就是把陶瓷刀,刀刃裡有金銀裝飾鑲嵌。那東西整體有十呎長,刀身它內部也有著大砲。將第一把刀跟這把刀結合在一起,則會更困難。他將這把刀的外表附上武器,給它能切割的刀刃,但保留了輕省質量,還有最大型那把武器的耐性。

  這得要求細緻平衡。他為了方便,而調整過砲刃的大小。重量保持相同,而那個生效的重量也會延伸到世界的其他部分。

  他的裝甲也做出同樣的設計,只不過裝甲過於巨大、帶不上機體。名副其實的,成山成堆的建築等級鋼鐵,變得跟鋁一樣輕,然後加上第三組的裝飾。那東西需要一些集中力才能構成、維持他組合好的平衡,但他有自信自己能在擊殺氣場的範圍外戰鬥。

  他瞥向蒙霜跟風揚,然後點頭。

  舷梯打開,他們三人走出去。其他船艇降落時發出沈重砰擊聲,排成一個圓圈,艙門跟舷梯向內打開。構築出防禦工事,讓英雄抵達。

  捍衛者跟監護者隊伍聚集,還有著某一程度的組織。他新上任的捍衛者在會議桌旁,排成概略的隊伍。蒙霜在他左側,風揚在他右側,他們的隊伍都跟在後方。

  他不禁注意到戰線的缺口。聖地亞哥,維加斯,布拉克頓灣——那三個美國裡較著名的隊伍。

  目空大師、理龍跟織手,最後才抵達。他們加入了那些填補聖地亞哥空缺的非官方假面。

  「船艇都已經抵達了。」俠騎說,打破沉默,開始演說。

  只有在樣板走出俠騎的視野後,他才能放鬆嘆息。

  「你們都知道自己的職位。」他對留下來的假面們說。他一眼掃過屋頂上的人群,找出他要找的人。「基恩先生,請跟我走走。」

  那位深色肌膚的男人點頭同意,大步跟上。他穿的整齊西裝上有個PRT別針,他脖子的掛繩吊著官方身分證。摩根・基恩是PRT的聯絡人跟大使,負責接洽世界上的各個非官方隊伍。俠騎能看到他身上有一抹超能力,有所壓抑,但依然存在。

  那男人身為PRT的超亞人類員工的這種事,並非如此罕見。這件事能如此長久保密,就很不尋常了。然而,那個超能力並沒有同調,就讓這件事更發奇異——自從俠騎數年前有機會見到摩根・基恩,那男人的影子就有所轉變。核心元素都是同一個事物,但那個外表變化到,他足以認為那男人有了第二次觸發事件。他會如此假設,可是那影子的變化,不具備能證實這個概念的劇烈程度。

  這讓他感到很可疑,但那也不是使他有所行動的疑心。在理想世界之中,俠騎會替換掉基恩先生。而現實事態過於混亂,摩根・基恩也太深入於所有事情。

  「你對樣板很不滿。」

  「我不喜歡意外。」

  「我給你發了幾封信件,其中有三則語音訊息。」

  「我們能相信信件嗎?」

  「不行。但他們仍是人才。雅麗珊卓想讓他們加進來。而你在設立起行政架構時,他們也說要繼續執行。」

  俠騎嘆氣。

  「我們的訊思型能力者願意對集中型防線作出建議。我有跟海外假面洽談,仲裁人會處理一部分翻譯工作。」

  「好。我們⋯⋯比較不正式的訊思型呢?」

  「和議人跟媘蜜。」

  「對的。」

  「蒙霜讓他們能用PRT資料庫。這裡網路連線很慢,但還算穩定。」

  俠騎點頭。「我會跟他們談談。」

  「當然了。」基恩先生回答。

  俠騎走到樓下的房間。他頓在門口。

  媘蜜的「影子」同時用數十雙眼睛窺視,每隻眼睛的設計——外表跟明顯的功能——都有所不同。宛如一副馬賽克畫作。和議人的微光是一台老舊電腦,還有一張不存在的書桌邊緣。

  後者的影子外表沒跟前者一樣滿有意義。他們都是在數次壓力下符號化的集體虛構概念。那些概念會在觸發事件,或在觸發事件即將發生的邊緣瞬間片刻裡,印壓上一個可塑的平面。在一人的超能力固化、衰退時,那個形象就會變得更鮮明,並在個人形象與假面之間轉換,而那較為奇異、如夢似幻的面向,似乎是跟超能力相關。

  「和議人。媘蜜。你們有些建設性的提案?」

  「對呦。」媘蜜說。

  「你的防線像是一座正等待爆發的火山。」和議人。

  「直接講重點。」媘蜜評論。

  「火山?」俠騎問。

  「我也在納悶著你是否故意這麼做。」和議人陳述。他的眼睛批判地掃過俠騎。「你要跟那個終結召喚者打肉搏戰。」

  「是的。」俠騎說。

  「你挑出新的捍衛者隊伍的想法,是要讓他們支援你。核心隊伍全是遠距離攻擊手。」

  「是的。」俠騎說。

  「自負喔?」媘蜜問。

  俠騎搖了搖頭,然後思考一下。「或許吧。」

  「哎,自負也是這工作的一部分啦。問題是,你有搭得上那份自負的能力嗎?」

  「我能努力嘗試。此外,我也不會要在自己不願意上場時,讓其他人站上前線。」

  「愚蠢。」和議人說。「在大局之中,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如果你讓自己擺在不屬於你的位置,你就是在幫自己跟其他所有人一場倒忙。」

  俠騎搖頭,但他沒有回答。沒可能說服這人的。

  和議人繼續說:「而你這個計劃能成功,只有兩種方法。第一種是要用一把夠長的劍,可以穿過他的曼頓效應的保護,第二種是你以某種方法存活過近距離戰鬥。」

  「那已經算好了。」俠騎說,有一點煩躁。他現在,不需要這種質疑。

  「領吏啊。」媘蜜提議。

  「啊。我懂了。」和議人說。「而如果領吏被偶然的閃電擊倒呢?」

  「我們還有後備計劃。」

  和議人搖了頭。「我會作出更好的計畫。」

  俠騎咬緊牙關。

  「我看著他戰鬥。」媘蜜說:「事情有點不對勁。我有看過終結召喚者戰鬥的舊影片,也看過地圖,線索拼湊不起來。」

  「什麼東西拼湊不起來?」

  她的手指重重點著她印出來的地圖。「這個地點,這個節奏。他們是在玩我們。在演戲。」

  「妳給他們認定的智能比實際情況還要多呢。」

  「你是告訴我,你真心認為他們很蠢,還是你不想要⋯⋯

  俠騎可以透過影子的移動,感知到那個襲擊者。他回過身,卻只發現自己面對著一團「影子」的雲朵。

  樣板,其中一人。

  刺客?

  他在層層疊疊的形象下,根本看不到那個人影。那是二十、三十、四十個觸發事件的片影。

  而現在,在這裡?這樣公然蔑視和平協議?

  他感到怒火激昇。他調整刀刃的平衡——維持刀長、外表,但轉變了它與世界的關聯性,保持著他自己所認定的輕省感,轉變了其他面向。

  「你這瘋子!」

  他一瞬拔劍,揮舞。一道力場出現,但他的武器毫無窒礙地打穿過防禦。

  那把武器——除開外表,以及他揮動時的輕鬆寫意——重達五十噸,也跟超重型武器一樣耐打。同時也具備著陶瓷刀的利刃特質。

  他的對手溜開來,在臨時取用超能力時,使形象熠然發亮。

  俠騎無法在那團深影中看到對手的行動。樣板是知道這樣會阻礙他、讓他行動變慢嗎?

  結果沒有區別。襲擊者沒有進攻能力。兩次攻擊都無法打穿俠騎的裝甲。他向前、揮劍、突刺,他的對手後踏、驚險避開。

  俠騎按下扳機,但其中一個超能力發亮,彈藥便卡在機艙裡。

  不能在這件事上耗費資源。我得預備戰鬥。

  他追打出另外兩擊。兩次都差之毫釐地沒打中。他的對手很害怕、慌亂。

  然後,他的對手忽然出現在一段距離外。那團形象,還有窗外雲朵的移動,都表明了時間被暫停。

  他進軍,感到另一道攻擊無能打穿他的防禦。又一次,時間暫停,他的對手藉著這個機會退開。

  在接下來的兩次停頓之間,他能看到和議人跟媘蜜改變位置,移向現在已經被力場擋住的門口。

  他們得要自保。俠騎盡自己所能地在那地獄影像風暴中,估量著對手。每一個影像都很斷裂、破碎。沒能搜刮出什麼情報。

  但這個對手也很懶散。讓他在重置之間靠近到危險的近處。目標是要讓他犯錯、佔據他的注意力,這樣訊思型能力就能去到安全處。這成了一場棋弈,移動騎士、將死國王。房間裡的空間也只有這麼大,他能讓自己移動到,逼迫這個樣板成員繼續移動,讓他能行動的時間更少,製造出犯錯的空間。

  「不好。」他能聽見和議人低語,那句話幾乎不比耳語響亮。他碰巧瞥向那兩人。媘蜜單手放在槍套上,和議人阻止了她。

  他沒機會再次觀看。他下半身失去力量,緩慢而劇烈的痛楚,撕扯貫穿他的身體中央。

  雷射?怎麼會?

  他只有一瞬間能調整自己的超能力,好讓大刀跟裝甲不會撞穿地板、扯過半棟大樓。

  我錯過戰鬥了,他醒於醫院床時,如此察覺到。

  大地劇烈晃動。他朝上一看,看到房角的媘蜜,她一半的注意力放在窗外的事件,另一半則放在手機上。

  「他到這裡了?」

  她轉向他,輕點她自己的喉嚨。他可以看到她喉嚨上的管線。

  他嘆一口氣。

  她走到床邊,注意力還在手機上。她端出手機給他閱讀。

  一個筆記程式寫著:

他在這。防線在一分鐘內崩潰。蒙霜已死。溶掉了他大半外部肉體,他還在戰鬥。最後防線要保護院的疏散,他把他們都幹倒了

  俠騎閉上雙眼。我們輸了。

  媘蜜又開始打字。她在專注於手機上時,神情嚴峻。

  他想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無法移動。痛楚都集中在一塊區域,卻劇烈到全身都有反應。他雙耳翁鳴,視野動搖,每條肌肉都無比緊繃;他就躺在那,想壓過痛處。

  他躺著、喘氣著時,她給他看了手機。

他還能全力戰鬥。不該如此的。他像洋蔥,越內層就越耐打。接下來的15趴會比全體耐打。

  「我已經知道了。」他吐出這句話。他移開床單檢視自己身體。胸甲已經被移除,肚子上有嶄新的縫線,縫線使傷口閉起。

  他昏了多久?

  她又給他看了她的手機。

他們把你腸子釘起來了。假使外體這麼弱,幹嘛還要外體?沒用啊。

  他伸手揮開手機,感到肚子的拉扯,深深皺眉。他用另一隻手拍開那隻手機。那樣依然會痛,但比較輕鬆一點。

  她躲開他的手,又打起字。

  他自己在床上轉身,幾乎在劇痛下作嘔,但他發現自己能夠側躺。就算在鋁質似的重量下,雙腿雙手的裝甲都沈重得足以固定他身體,讓他保持姿勢。

  他擺腿要下床,想利用動量坐起身子,她幫了他一把。俠騎差點倒下,但她扶住他,在趕忙撐起他上半身時弄掉了手機。

  他胸膛起伏,每一口氣都嘶聲低嚎。低嚎,在某種原始本能上,是有點幫助,但那沒多少助益。光在床上坐起身子,就足使他昏厥。

  「我的胸甲呢。」

  她遞給他手機,穿過房間,走去一張堆放著個人物品的椅子旁。他們切開了裝甲底下的網格層跟緊貼皮膚的布料。她將那些東西拋開,只拿給他那片胸甲。

  它有保持型態。很好。他瞥向那支手機。

外部身體只算裝飾。為什麼?因為他是要嚇嚇我們。伯希魔斯就是個裝飾。不自然的生命體。

  她拿過去前部裝甲,將其歇到床腳上。她點了一下手機。

  「我讀過了。」他咆哮著。「幫我穿上裝甲。」

   她又點一次手機。

  「那不會有區別。」他說。「不會改變這場戰鬥的結果。」

  她點頭同意,然後抬起那片裝甲,架上他胸膛。

  外面傳來一陣衝擊生,還有眾聲尖叫。俠騎咬緊牙關。

  「背部。」他說。她眼神銳利地看了他一眼。

  「拜託了。」他低聲咆哮、補充道。

  她原地轉身,緩緩走到房間對面拿起那片裝甲,近乎寫意悠閒,同時也單手在手機上打著字。她走回來時,另一隻手端著裝甲,耗費過於珍貴的數秒鐘打字之後才放下手機。

  「我們沒時間等妳打字。」他說。

  她只冷冷、沈默地注視他,放下後背部份的裝甲。他伸手要抓住扣子,但要移動他左手臂時拉扯他肚子上的肌肉,痛楚會過度劇烈。他盡可能使用右手著甲,等她打完字。

  印度醫生衝過走廊,推著一排的四張輪床。

  他放棄後,撿起手機,讀過她打的字。

越靠近中心的損傷,他們恢復就越慢。希魔翮的核心不在那個人形裡頭。那是誘餌。八成是在最大的翅膀關節。她身體那裡治癒得最慢。

  他雙眼瞪大。「我們摧毀中心,就能摧毀他?」

  她看著他的眼神,就像他剛問了天空是否成了綠色般,滿是懷疑。她搖了頭。

  「他媽的到底為什麼摧毀不掉他啊?」

  她就只搖著頭。

  「我他媽真不明白。他的核心在哪?」

  她用兩根手指,指著她的鎖骨。喉嚨底部,雙肩之間。那非常有可能是他身體最深的地方吧。

  「幫我站起來。」

  整棟建築震動。他有一瞬間,想到這整件事在建築坍塌時都不會有意義了。

  他們試了三次才能讓他站起身子,他右手使出全身的力量,用嵌入牆壁的架子撐住自己,還有她的肩膀撐著他的腋下。他踉蹌向前,抓著架子,大口喘氣,感到每次深呼吸時都會讓他雙腿脫力。

  但他沒有脫力。無法讓自己脫力。

  媘蜜戴上了乳膠藍手套。他看著她伸出手,將一隻手放到割傷之間,也就是燙傷包紮之處。

  「妳在幹嘛?」

  她拿起手機。

你體內沒撕裂傷。

  「我可以直接跟妳說啊。」

  她聳肩,雙眼還在螢幕上,拇指快速打著螢幕鍵盤。她抬起手機。

能試試看。八成行不通。他的要害濃密到,會搞亂時空間。

  「是呢。」他說。「我的砲刃?」

  她嘆息,走去房間另一編。她從椅子旁的地上拿起那把砲刃。他在昏過去以前,將砲刃的每一方面都調整到最輕省。而即使如此,他用左手抓住武器時,還是會被痛楚淹沒。

  現在,他要擔任獨臂戰士。他用右手抓住握把,然後施展能力。就算他手中的重量實質上毫無變化,他仍可以看到砲刃愈發沈重。

  他將砲刃刀身架上他一邊肩膀,然後成功向前踉蹌一步。他差一點點就跌倒了。

  又邁出了一步。

  他將精神集中到超能力上,讓自己分心、別理會痛楚,踏出一步又一步,而在他跟樣板的那個刺客戰鬥後摔倒,讓裝甲一隻腳膝蓋處吱吱叫著。繼續移動,會比停下來後再次邁開步伐,還要更輕鬆,所以他已幾乎機械的節奏,踉蹌前進。

  他們若在輸掉這場戰鬥時,他卻沒有上場戰鬥,他就絕對不會原諒自己了。

  階梯。他得下樓。犯一次錯、踏錯一步,他就會倒下。而就算摔倒時他沒扯開肚子的傷口,也八成無能再站起來了。

  他走下樓,每走出一步,縫線就會扯出新鮮的傷口。

  這棟建築顫抖,他的心智是一團痛楚迷霧,他伸出手要抓住欄杆、尋求平穩,卻只想起自己還握著刀。刀刃彷彿割開一座精密沙堡般輕易切過欄杆,讓碎片殘塊墜入底下的地面。

  他一晃,在轉瞬間察覺到自己讓樓梯更可能坍塌。更容易直接墜落過十階高度。而如果他肚子有一成機率能毫髮無傷,二成機率有人能幫忙他站穩⋯⋯

  但他又下了一個台階,不知怎地將他腳步踩穩,找到了平衡。

  醫生們在各處努力要疏散傷患。有些假面——就連傷者——都想幫忙。還有五、六十個假面,正等著要疏散。

  屍體⋯⋯人們正因為他的失敗而死。因為他無能打敗那個刺客,然後到戰線上做好他的工作,讓伯希魔斯被引誘到他們設立的陷阱上。

  他得壓下那股罪疚感。不論是自己或他人,之後都會有時間找罪責的。他仿照自己應對肉體痛楚的方法,埋沒了精神上的痛楚。

  這就是伯希魔斯的戰鬥方法。他不屈不饒。永不暫緩腳步。一直都會向前進,俠騎想著。

  他可以記得自己——久遠以前,早在他與終結召喚者二十次戰鬥裡的第一場戰鬥以前——早在他遇見漢娜跟監護者的原成員以前,是什麼樣的人。

  他們曾在一次假期中,遭遇一場車禍。當時有陌生人插手幫忙,圍住車子幫忙救出他的弟弟,那時候,他的雙親正躺臥扭身、痛苦呻吟。他們也試著要救他出來,但他被釘住,車子握把在衝撞時被磨平,車內手把也被育兒機制給保護著。他們離開,在急救人員抵達、繼續救援的那幾個小時裡,他就在納悶著。他被困於車子殘骸裡頭時觸發,卻因過於無感而毫無作為,根本沒察覺到他所身處的混沌有多大的影響。

  只有在被救出來以後,他才得知對方是連環綁架犯。那是場被策劃好的車禍,將他母親的腿撞斷、飛到三個不同地點。他弟弟被綁走,也在計劃之中。

  三年後,他又聽到那群人的風聲時,他弄到了一根臨時武器的棍棒,開始獵殺他們。他在追蹤他們的個別成員時有出現在新聞上,而他們一次又一次,描述他為堅持不懈,堅持到那幾乎成為他的代稱。那時,他只剩下復仇。

  就和他現在一樣,他被憤怒與痛楚所鼓動。他幾乎無法視物,視野中黑點四散。又一次,復仇成了他唯一的選項,不過現在,復仇成為了終點,而非起點。

  我告訴過自己,我再也不會讓自己感到恐懼,他想著。

  他的左手幾乎派不上用場,所以他轉用劍擊開殿堂的雙扇門。大門打開時木屑紛飛。他步履蹣跚地向前,無視雙扇門門板在反彈關上時,敲上他的裝甲。

  參戰人數破紀錄,最後就剩這點人數?

  幾乎不到五十位英雄仍守著陣地。後方陣線被巨石手所掩護,地獄獵犬的狗群帶來了傷者,將他們載到建築側邊。昹奪羅和雅麗珊卓都在跟那頭終結召喚者扭打,與那隻怪物近距離交戰。

  雅麗珊卓?

  他搖了搖頭,幾乎在他繼續前進時失去平衡。他幾乎無法清楚視物,而大群假面所充盈的幻象對他來說也毫無幫助。他年少時將那些形象稱為閃光,現在他成年後就將其稱為深影。

  而伯希魔斯⋯⋯那個終結召喚者只算是個有額外裝甲的骨架。他從來都沒見過有人對終結召喚者造成這樣巨大的傷害。

  俠騎將超能力聚焦在他的砲刃上,盡量擴大砲身。他也繼續係前邁進。現在已沒有領吏仍能行動的跡象。蒙霜也已經死去,他就對誰能支援他進攻——具備能支援他的訓練——也幾乎沒有想法。

  他將刀刃伸向伯希魔斯,以刃長估算擊殺氣場的距離。防衛的假面在他向前穿過眾多石手時,清開位置。他的刀的影子也足夠算是警告了吧。

  伯希魔斯其中一條腿似乎比另一隻腿還要更孱弱,骨頭更不健壯,血肉較單薄。他抵達擊殺氣場邊緣,以那條能派上用場的手臂將他的武器砸入大地。

  他幾乎耗盡力氣,癱到握把上,他的手仍握著握把,扣下扳機。

  那把武器的大小跟觸針的衝擊效果,似乎舒緩了卡住的機械。這一點,再加上他十分靠近自己最大型的刀刃,似乎便些微移動了機關。砲彈衝擊伯希魔斯較弱的腿根部,那隻終結召喚者便倒下。

  他再一次、又一次地扣扳機。打出三發,四發,發。

  他在打出第六發前停止。

  他是有造成損傷,但效果微乎其微。腿上的血肉被扯飛,並不完全具備報告上所說的密度。是那個恢復能力沒重建出完整的結構嗎?

  伯希魔斯又一次失去一條肢體,他便用雙手單腳匍匐向前進。雅麗珊卓從上發攻擊他,讓他一臉塞入地面。

  她在這裡幹嘛啊?她是已經實質死亡才對吧。

  俠騎可以感到一股力量——某一股能量——附著上他全身。那份力量並沒有鼓舞人心,他卻能感到一陣舒緩。

  領吏還活著,領吏的能力貫穿他的身體。幸運的話,他就會對伯希魔斯的能力免疫——或至少有部分免疫。獲取領吏能力加持的人都不夠勇敢到,願意進入伯希魔斯的擊殺範圍之中。

  俠騎將刀刃從地面拔出來,搖晃不穩,這次便直接倒下。

  目空大師抓住他。

  老朋友啊,俠騎想著,不過他已經沒有說話的剩餘力氣了。

  其他人可能會開口告訴他說,他不必這麼做,這麼做根本是發瘋。

  目空大師沈默,支持著俠騎,幫他校正姿勢。目空大師理解這一點的——理解那種需要,衝勁

  俠騎在目空大師的幫助下踏出第一步。第二步就只仰賴了一半的扶持。第三步就完全是靠他自己的力量。

  他走入擊殺範圍,已能感到熱氣接觸他。加熱了裝甲,卻沒觸及他。領吏的力量還在作用。他試著吸氣,發現這裡沒有空氣。他屏息,強迫自己闔上嘴巴。

  俠騎憋著氣,正如雅麗珊卓先前所施展的那一擊,以刀刃砍下伯希魔斯的肩膀,然後再加上一擊。

  他的準頭或許並不精確,讓攻擊沒擊中目標。如果他的姿勢更好,他每一次,就會擊中相同位置。而刀刃這樣巨大,誤差值也更巨大,事情便不如他所願。

  俠騎這樣一想,就在他拉進距離時縮小刀刃,也在終結召喚者身邊周圍閃電爆射時緊閉雙眼。武器比例更小,尖刃便更鋒利。每次砍入時都能更深入目標。

  他若停止腳步,就一定會摔倒。不論砲刃重量可能有多輕,他也無法在同一套揮刀的機械式動作下,冒險讓自己無法再次舉刀。

  他的目標正是媘蜜提過的位置。那個核心。

  伯希魔斯想掃開他,但他已轉變裝甲重心,轉身以刀身格檔衝擊。衝擊震耳欲聾——聲響也並非領吏的能力可以防範的東西。但領吏的超能力最強的時候也很挑惕,無法被依賴。

  至少,它能讓他撐在此處。

  他擠出一點力量,揮動砲刃,將其塞入那道傷口的最深處。

  伯希魔斯向前一晃、轉換姿勢,然後小心地崩裂肩膀、閃避到俠騎的攻擊範圍之外。柏希魔斯降低熱地,轉而使用輻射。英雄們在那不祥微光下匆忙逃跑。

  混帳啊,俠騎暗自罵道。他發出一道,介於呻吟跟嗚噎之間的聲響,呼出肺部裡最後一點空氣,然後貪婪吸氣。

  某一個東西飛過他身旁,筆直扯過柏希魔斯的胸膛。那一輪淺薄金屬,中央還有兩條長棍刺出中央——那東西直接穿透那頭終結召喚者,好像他根本不在場一樣。

  俠騎頭暈目眩,肺部在他憋氣時就要炸開,幾乎無法連貫性地思考,他原地轉身。他看見構工伸出他的打地機,織手就在他正後方,還有兩位新上任的監護者:一位是他們從波士頓接來的白種至上主義者的孩子,另一個是位身穿白袍的男孩。他們全站在戰場後勤線,就在廟宇旁,還有一個他沒認出來的人物——一位身穿黑衣的女孩。

  他的雙眼落到織手身上,她被超能力的燦影所包圍,那些燦影發光之烈遠遠超過她任何一個隊友。她前進時,彷彿是在推擠一片簾幕,只不過那簾幕是一層膜,個別細胞聯繫而成的網絡,每個細胞都有著向外伸展的卷鬚,卷鬚纖薄到他無法辨認其位置,似乎只有在她給蟲子下達指令時才顯露出下沖的強光。

  第二次機會,俠騎回想到他進入監護者的就職禮。他對於接納她的這件事抱持懷疑,但那一天的回憶影響了他。他需要第二次的機會。漢娜也是。

  就連科林也是,不過他的事件是在他上任之後發生。

  看見這有其效果,感覺很好呢。他知道她還沒全心投入,但她已經有進步了。

  看到伯希魔斯的肩膀移動、由毫髮之間所連結時,那感覺更好。武器切穿他的肋骨,扯過他心臟應在的位置。

  這就成了。

  雅麗珊卓擊中伯希魔斯,讓那條手臂脫落。伯希魔斯向前傾,他殘餘的手砸入地面,差點就要癱倒在俠騎身上——伯希魔斯距離他僅數呎之遙,發散出輻射光芒。

  我與死無異了,俠騎想著,卻沒有他先前以為自己會感受到的絕望。

  他想移動、舉起刀刃,卻只發現自己的裝甲拒絕配合——裝甲被融化,關節跟關節間都被黏著起來。他的長刀狀態也不好。他對刀緣上所施用的強化特質能抗熱,但那把武器的剩餘形狀也愈來愈模糊,最高溫的金屬也開始流下那模糊的刀刃。

  他集中精神,卻發現自己無法控制超能力。他過於疲倦,了無精力。

  如此被困在金屬殘骸裡,幾乎緊貼著爆炸性的死亡。他的起點是如此,終點也是如此。

  這時候會是他有第二次觸發事件的時機了,這一個想法於他腦中稍縱即逝。

  當然,人們都笑話說你沒辦法嘗試要有觸發事件,所以就連想到觸發事件,就已經足以消弭任何可能性了。

  這在現當下,是不怎麼好笑呢。

  他的能力在相似的東西上最能作用。若物體有差異,超能力就會變慢。那就是他為何在砲刃核心所用的三把武器都擁有相同的射擊機制。

  現在,周圍的戰火怒燃時,他頭盔上的鏡片幾乎被融化,他的體力與疼痛耐性也來到極限。伯希魔斯施放出一道衝擊波,領吏的超能力有保護他,他的雙靴也被焊到地面,讓他不會摔倒。

  他將意識朝超能力延展,領會了他的裝甲的性質,卻沒繼續朝相似、類似物延伸。他是朝任何、所有物體延伸——地面、土壤、空氣

  那場絕望掙扎中,他發現自己的裝甲某處有些崩毀。他完全沒以意志促成此事,他對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根本毫無清晰概念,而是讓他的超能力自行運作。

  他沒了裝甲,就能移動武器。那武器成了塊熔渣,幾乎算不了一把刀劍,但武器核心仍留有某些密度。

  他使其增長。

  他讓刀身增長,從十呎漲到二十呎。而刀身伸及那道傷口,比較多是仰賴全長增加,而非俠騎的動作。那把武器貫穿了織手隊員所打出的疤痕,來到俠騎最能貼近核心之處。

  他讓刀身增加到最長,整整三十呎,頭部仰天,面對著那全身發出銀黑微光的那頭怪物。

  時空間的扭曲正在保護著那個核心?他會以火攻火。

  血肉在刀身鑽入傷口時分開。他將手指放到扳機上,準備射擊。

  而在他能射擊前,刀尖觸及核心,然後所有事物都扭曲出錯。

  他的超能力陡然失效,刀刃被分解,三片主體各自分開——從傷口邊上滑落,墜落到他周圍。

  伯希魔斯向前踉蹌,傷腿擊中俠騎,將他撞到地上。他可以感受到那些槍擊打斷的數根肋骨。

  他橫臥在地上,無能呼吸,只能細細喘息,俠騎盯著天空,就算他能轉頭,也不願意直接看向接下來的場面。

  爪子粉碎石手時,掃出一陣恐怖衝擊。伯希魔斯全身發出銀光,身形壓過防禦方的假面,將那些落入瞬間擊殺圈的人烤成、電成焦炭——也包括地獄獵犬其中一頭變種狗,還有理龍。在那團團灰塵之中,還有其他他認不得的人。全在轉瞬間,化為塵埃與融解的裝甲。

  他們都很幸運呢,俠騎想著。根據觀察,他的輻射通常都非常集中,限於特定範圍,用來打擊伯希魔斯週遭一百呎內的目標,或滲透整片土地、使其無法居住。那些假面距離他夠近。若非如此,他們的死亡會很緩慢、痛苦。

  這是場失敗啊。希望那些在寺廟裡的人能被疏散,在戰線後方的假面也能自由撤退。

  大地劇烈響動,搖晃冒煙。伯希魔斯正要鑽地。

  這場戰鬥結束了。

  俠騎盯著上方煙雲叢卷的天空,奮力呼吸,不全然理解自己幹嘛這樣費勁掙扎。或許多虧領吏的超能力,他不會因輻射而死。

  漫長的轉瞬間流逝,大地的震動程度漸減。各個假面和醫師奮鬥著要拯救傷患時,讓空氣裡繼續充斥著尖叫和吼聲,遠方直升機螺旋槳悶然噪響,把疏散的假面載走。

  俠騎看著最濃烈的煙霧消散,想像自己可能看到陽光光輝灑落於雲朵之間。

  那並非太陽,而是一個人影。賽陽。

  俠騎能笑的話,就會笑了。

  太晚了。

  你現身的時機太晚了。

  賽陽幾乎降落到地面上。他凝望戰場時,他的金髮在風中飄動。他的白色戰鬥服雙袖各處有著污點,但服裝本身似乎完整如新,在昏暗之中發光

  不,那道微光有些如實體。微弱光芒觸碰了俠騎,他能感到自己的呼吸變輕鬆。光芒觸及道在場的所有人。

  這算是安慰獎?有一點點治癒?或許能幫其他人,抵抗輻射線?

  他成功輕聲笑出來。微光讓他更能容忍疼痛。他現在,幾乎能夠呼吸。

  他閉上雙眼,感到一滴淚水滑下他的眼角。他懷疑自己在沒有治癒的情況下,就不可能流出淚了。

  那個治癒能力,或許不足以修補斷骨或他肚子上的傷口。他張開雙眼,看向賽陽,想問出一個問題。

  但賽陽早已離開。

  那些留在原地的群眾裡發出一陣噪音。抽氣、歡呼,陣陣驚訝喊聲。

  俠騎強迫自己移動,盯著那正在地平線上,從地面拔昇的金光之矛——賽陽。

  他緊緊抓著伯希魔斯,然後放那個終結召喚者,墜落了三百呎的高空然後落地,並以黃金光束攻擊,就好像要將伯希魔斯塞入地表。

  伯希魔斯的閃電在他倆之間炸裂,掃中賽陽,但那英雄根本毫不痛癢。他再次攻擊伯希魔斯,而這一次光束就沒有終止。而這附近近乎所有建築都被夷平,只剩殘留的煙霧粉塵能阻擋他們的視線,而就連塵埃也不夠濃厚,無法阻擋光線。

  黃金光束的餘波擴及全城,鎮壓粉塵風暴,有如一陣強風般吹過聚集著的英雄,稍微有些溫暖。就算光線沒觸及高處,賽陽上方的塵埃煙霧團都明顯分開。

  俠騎看著,盯著,慢慢才想到要數算現在已經過了幾秒鐘。

  一,二,三,四⋯⋯

  伯希魔斯打出衝擊波,但衝擊的動量被那道光芒給壓制、消除。

  ⋯⋯八,九,十,十一,十二⋯⋯

  伯希魔斯試著從光柱底下爬出來時,他的輪廓便反覆扭動,但是賽陽只重新調整了光柱的位置,釘住他的目標。

  ⋯⋯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二一⋯⋯

  那道光芒止住。伯希魔斯消失。在人們視野極限之處,一縷塵埃從大地升起。

  賽陽俯衝到地面下,毫不留心那會阻隔此種行動的地形。

  賽陽又一次,從地底某處粉碎城市地表而升。

  他再一次,以雙手抓著伯希魔斯。終結召喚者的骨架變更纖瘦,從俠騎的視角來看,就幾乎等同火柴人了。

  只不過這一次,他在伴隨著炫目金光下行動,將終結召喚者一分為二。終結召喚者雙腿各自脫落盆骨,賽陽以一波金光消滅那雙斷腿。而這一次,吹到英雄傷者群聚處的空氣很是涼爽。

  在俠騎的眼角之中,人們正從寺廟裡出來。俠騎沒花時間正眼看向他們。如果他眼前所見的,正是他以為的景色,那他就不會為其他任何事物移開視線。

  伯希魔斯的爪子砸入那個發光的英雄,衝擊使他掙脫了賽陽的手掌。威陽則以一顆微光光球追擊,伯希魔斯便重新引導自己的墜落軌跡,在半空中造出爆炸,朝聚集的人群墜落。

  昹奪羅以橫跨整片天空的紫羅蘭力場擋下伯希魔斯,以扎實的障礙格擋他的動量,讓他死死停下、懸在一百呎的高空之中。伯希魔斯以僅剩的完好爪子,抓住力場邊緣。

  賽陽緊接著打出另一束光矛,那些力場瞬間便被粉碎。伯希魔斯被砸入路面,距離那群聚在寺廟外的英雄們只有三條街道之遙。

  終結召喚者發光,他身上膨脹的光芒過於明亮,無法被直視。

  看到這一點,就吳儀能立刻理解他在做的事吧。最後一口氣時的惡意。將他自己化為炸彈。

  一股黑暗湧流出其中一台直升機,填滿了伯希魔斯躺臥的那條街道。有一瞬間,終結召喚者幾乎全身都被遮掩。

  賽陽打出一條光束,那股黑暗便被摧毀、打散。

  終結召喚者的輪廓閃動,然後分解。沒有爆炸,沒有地貌被摧毀。只有那道淨化光芒。

  光束消散,但其效果留駐空中,抵銷噪音,鎮靜大氣。

  人群緩緩地,開口歡呼,每一個能呼吸的人都發出勝利的喊聲。

  噪音回歸大地,而賽陽的鎮靜力光芒消退,俠騎就閉起雙眼,聆聽著。直昇機的噪音跟遠處的火聲,混雜了防衛線英雄的吼叫、喜悅喊聲,他想像著自己能聽見全世界與他一同慶賀。

 

#石固 #強併星 #伯希魔斯 #俠騎 #目空大師 #理龍 #風揚 #劍曇 #哥雷姆 #民軍小姐 #老鼠守護者 #蒙霜 #賽陽 #媘蜜 #泰勒 #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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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刀不是武器。砍刀是柴刀,是生活裡會用的東西。】
【我可以說,野豬桑會搞錯,恐怕因為他是都市人,或者他的視角是都市人。】
 
【這一節,原本是我在八月以前最後一次本網誌的更新。】
【八月以後——等我完成論文之後,才會繼續更新這個故事跟這個網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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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給我權力,也不要讓我出名。就連RSS訂閱,也是為了一些不常上網看更新的讀者,才會設立的,而且RSS也無法明確顯示出訂閱者跟訂閱數量,我就不會有因此而生的任何影響力了。如此,我就能保持自己的絕對自由。】
【只要我仍待在民主地區,我就不必考慮移民——畢竟我在這裡什麼都有了,其他的需要我都能自己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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