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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克頓灣.png

聖甲蟲 25.2

  

  「抱歉⋯⋯⋯⋯⋯⋯

  他連一個句子都說不完。

  我可以透過我擺到在他假面服的蟲子,感知到他慢下腳步。我停下來等他。

  「沒關係的,希奧。你已經幫了我一個大忙。」

  「感覺不像有幫上忙啊。」他說。他彎下腰,兩手按雙膝。

  我等他喘過氣。

  「我可能要吐了。」他補充。

  我退開一步。「光有機會跑步就很好了。沒多少人願意跟我一起在早上七點鐘跑步,更少人願意連續跑六週。優雅體力很好,但她也很快就厭倦了。」

  他低語著某些我沒聽清楚的東西。

  「什麼?」

  「我體力很不好。」

  「你有在進步。我們剛跑完整整兩個街區。距離不算。跟我開始跑步時的體力差不多。」

  「因為我這麼爛讓妳忍著沒辦法跑步,對妳來說很不公平啊。」

  「沒關係的。出來走走很好。我想出門隨意散心時,還得找其他人跟我出門,是有點煩人。如果我現在運動量不夠,還可以在總部裡用跑步機。你沒特別享受跑步的話也別太有壓力。」

  「我不是沒享受。我⋯⋯這樣很好。我想健身。」

  「嗯,那就別太擔心了。我們各自都有獲得好處。」我說。

  他走幾步路,又開始彎腰,繼續喘氣。

  我壓下刺痛的同情,也壓抑著微笑。「來吧。我們再走一個街區,然後試著跑下一個街區,最後用走的走到終點。」

  他遵從我的指令時,還在大口喘氣。

  我發現自己變得很想念拉克頓灣。那座城市不特別美或是特別活躍。或任何特色。現在已經有些人在傳送門周圍活動,但那一座城市過得並不順遂,在那一連串事件——海岸線被夷為廢地,鬧市區的西北角被挖出一個大水坑,在超級恐怖、必須被封鎖的危險隨機超能力效四散於城裡——的劇烈變化以前,城的狀態就已經不是很好了。

  或許我沒在那裡長大的話就不會有這種感覺,但我很喜歡布拉克頓灣裡的那種平衡——就商場、購物中心跟劇院來說,也算所有我想要的東西。然而那座城市也很大。寬敞的空間,就能讓人在其他人起床之前自行享有整座城市。

  芝加哥不是那種樣子。這裡很忙碌,忙碌到會礙著我的程度。假如我早上六點鐘起床,就已經有人起來出門。有些人是從前一天晚上熬夜到清晨,整夜留在夜總會之類的地方。在這裡,似乎緋聞糾紛、個人意見想法種種事情,都會被推展到極端值。這我有點難同情芝加哥的人——會想像在布拉克頓灣時那樣幫忙人民。而說認真的,這讓我有點難以同情任何人呢。

  我感覺被緊緊約束。我這人並沒很喜歡社交,而在這裡,這樣不被允許出門獨處,令我怨恨難消。我喜歡自己一個人待著,上網或讀一本好看的書——就連難看的書也行——來讓我的心靈沈靜下來,規整好思緒。不是說我不洗歡人,或不喜歡有人陪伴,但太過頭,就是太過頭,而我在這裡也沒有伸展空間。

  而不論他們知情與否,PRT的主任都找到了適合懲罰我的方。希望懲罰不會比現在惡質。我照他們說的做:我遠離人們的關注,即使我沒計畫要留在原地,我也不認為他們有任何理由找我的碴。我懷疑我的手機跟電腦都有被監控,所以我會小心自己搜尋的東西,或我傳出去的訊息內容。

  幸運的話他們會忘記我這個人存在,直到我再次開始活動。而弱勢更幸運的話,我就不必再擔心他們會出手。多倫多的那個主任——那個我不認識的人——他已經辭職。威爾斯金跟威斯特還在職,不過那會議桌對面的女人已經開始被審查。

  幕後還有其他東西,超亞線上欄的大家疑心高漲。剎批里可的名字有出現。而就我能看到的部分來說,維加斯假面已開始獨行,他們顯然也在瞄準PRT裡較為腐敗的要素。

  我不完全確定自己對此的想法為何,但有人要幫我幹掉我的敵人,特別使用多少算安全、正當的手段,我當然不會有所抱怨。

  「喂。」希奧說。

  我轉頭看向他。

  「妳在布拉克頓灣的時候有根屠宰場交過手,妳有跟傑克快斬打過,對吧?」

  「是啊。算是吧。」

  「算是?」

  「他不會認真戰鬥,除非他周圍有自己人,而且雙方戰力很不平均。大部分時候都是我追他跑,我也努不要追逐的過程中被殺。」

  他皺眉。

  「在擔心?」我問。「你會有幫手的。」

  「他也會有幫手啊。」希奧指出。

  「沒錯。」

  「我⋯⋯我不擅長戰鬥。凱薩的所有特質,我都沒有。」

  「那不盡然是壞事喔。他是個混帳。而你不是混帳。」

  希奧成功擠出一道軟弱的微笑。我很難判斷他在這事上會有什麼反應。在被逼入角落,面對著嚴重威脅時,他就會表現出勇氣。我看過他在巡邏中的表現,而他就算憂心,也會有之後的處置措施。他有和伯希魔斯戰鬥過,那也是他第一次穿著假面服出動。不過,要聊到他的家人的話,我就沒辦法準確預判他會說什麼有什麼行動了。

  那道微弱的笑容,是真心的?我有刺傷他,讓他想家人辯護,卻因為他們的為人而沒辦法將真心話說出口嗎?

  「我並不符合普通的假面樣板啊」希奧說。

  我壓下衝動,不直接告訴他說,我也不符合那些樣板。但我也沒給意見。我想起了構工給過的那一點意見,轉而聆聽。「你感覺很緊張。任何人都會緊張的。」

  「跑步之後,我感覺沒有區別啊。」他說。

  「進步很慢,但還是有進步。」

  「訓練是有點幫助。」他說。「訓練感覺比較實際,好像我進步的幅度比較大。」

  「我們回去之後你還想做訓練嗎?」

  「很快就要輪到我巡邏了。簡短訓練一下?」

  「當然了。來吧。再跑一個街區,如果你必須吐的話就吐,然後我們就往回走。」

  他發出的聲響,聽起來像嗆到呻吟的綜合,但他在我起跑時還是跟了過

  最先是跑步,然後走路,我們回去時的路線跟出來時的路線不同。湖旁的樹木染紅了秋色,我看到幾個大學生跟老傢伙們聚在樹陰底下,享受的湖水的寧靜,還有完美的氣溫。平靜安穩。

  平靜安穩是我會想支持的狀態呢。若有機會,我想坐在湖邊。問題是,我從來都沒機會那麼做。我會被另一個人的時間規劃給綁,外出遠足得要有人陪著我,而這個區域裡,似乎真的沒有人單純因為想坐在湖旁邊就願意出門呢。

  就補的懲罰來說是挺輕微的,但外出限制的效果正以監獄辦不到的角度消磨我這整個人。

  我們抵達了PRT在芝加哥個總部的其中一。總部建築低矮、寬闊,不怎麼漂亮,但有在屋頂上裝了某位老成員付錢製作的雕像——星塵。

  我們一到室內就爬上頂樓——監護者的房間所在之處,也是其他人稱為「活動中心」的地方。那種標籤讓我想起了監獄,也間接逼我將這裡想成共用區域或會客廳。

  「體育館?」我問。

  「好啊。」希奧說。「先讓我穿上我的裝備。體育館見。」

  我用能力接觸我儲放在工坊裡的儲備昆蟲,抽出各種蒼蠅、蜜蜂跟蟑螂,將我在「跑步」時收集的品種放進去。數量不多,但我也不需要多少蟲。這已經足夠做出三、四個蟲分身了。

  我順道去廚房拿來幾個銀器,下一層樓到體育館。

  哥雷姆在我抵達之後一分鐘才到,假面服全副武裝——已經不是第一版假面服,有加一層蛛絲布料跟外部的厚裝甲。他戴著表情中立、近乎穆肅的面具,腰間雙肩上都有扇狀的裝飾品,肋骨間則被漆成白色,外側骨架、裝甲邊緣則裝設了更暗沉的金屬。

  形象顧問無疑會對此昏厥吧,但初跟最重要的設計目標是要讓哥雷姆能發揮戰力。我們也有在增加他的個人戰力。形象的話題,之後再談。

  「嘿。」柯克在哥雷姆抵達時,出來跟我們打招呼。他穿著一件T恤跟瑜伽褲,渾身汗珠淋漓。他頭髮剃平,皮膚亮麗漆黑。「你們要對練?」

  「訓練。」我說。「不算真的對練。」

  「我旁觀嗎?」

  我看向哥雷姆:「你願意有人旁觀嗎?」

  「妳是說,我才是那個會丟臉的人。」

  「我想你已經不會丟臉了。」我說。

  「強併星,你想旁觀的話也沒關係。我不介意有人幫忙清理。」哥雷姆說。「我是不認為這會有多特別呢。」

  「沒問題喔。」柯克回答。「只是有點好奇你的進度。」

  我們一齊走入體育館。

  體育館內有分區,健身器材佔一半空間,對練跟跳舞之類的區域佔了另外一半。地板墊層堆放在區域一角,有著不同的深度跟強度。

  我們移動到開放式區域,但沒為地板設置墊板。我的蟲子湧流出外側走廊的通氣孔,它們爬滿整個房間,覆蓋上所有東西。

  蟲子凝聚成一個人形,哥雷姆就動手。手指劃過他腰間的白色「扇子」,然後將一隻手插入扇子中。一隻水泥手便突出地板、打散蟲群。

  反應有點慢,但還不算壞。

  另一的蟲群凝聚成粗糙的分身,哥雷姆以水泥拳頭捏碎它。這次反應更快了。在水泥手撤回地面時,蟲子滲入了它手指之間的空隙。

  扇面條扇葉都有不同材質。水泥、鋼鐵、花崗石、木頭。能被普通人使用的常見材質。遇見較不常見的材質,只要動一動手就行了。他這一次,一次造出兩隻。兩個分身便被擊倒。哥雷姆用右手抓住一隻分身,但我讓另一隻分身避開他左手。他的速度沒快到能趕上,而且進攻的角度也不精確。

  我從短褲口袋裡抽出一把奶油刀,刀高舉過頭。

  哥雷姆看到刀子。將手指插入一片板子頂部,拇指插入底部。相同的手指從刀子上突出,在刀刃周圍構成半顆拳頭。刀子變成棍棒,缺少尖刃。

  我將片刻成為武器的奶油刀扔到一旁,開始集中注意、創造出更多分身。

  現在我是要佯攻、誤導,隱藏分身正在移動的方向。他勉強擊中目標。蜻蜓跟速度較快的昆蟲構成了移動速度較快的分體,就能避開打擊,到他得從已經突出地面的手上創造新手——分岔出限制移動區域的障壁。我試著模擬出障礙物的概略效果,哥雷姆也抓緊這個機會,做出致命一擊,碾死另一個蟲群分身。

  「現在出手重一點。」我說。跑步,是因為我想提高我對自己的期待。而在這裡,我也會為哥雷姆做出同樣的事。

  行動更加劇烈暴力。一隻手壓制一團蟲群,然後將其壓上地面、焊接封死。蟲子被那特殊的空間扭曲給碾死,我的蟲群數量也在急遽降低。

  另一團被壓上牆壁,但牆面跟手是不同材質,便無法直接像之前那樣沈入牆壁之中。而這一次就有清晰可聞的重擊聲,讓人以為是體育館另一邊的運動器材所發出的沈重咯聲。

  我將蟲群凝聚成粗糙的形體,不是一個人,而有更巨大的身形——比爬者更大,比愛剋妲娜更小一點的二足動物。

  他打中目標,然後我重新塑形。

  「更用力攻擊。」我說。

  他再次擊中,闔起兩手就像要碾死那東西。不過,那頭怪物沒有實體。我判斷他造成的傷害還不夠多,便直接重新塑形。那頭怪物朝他前進。

  我稍微走進戰鬥範圍,拉高嗓子。「來啊,希奧!更用力攻擊!」

  哥雷姆在讓一條腿陷入水泥地板時,單膝跪下。他的仿足升起地板,刺出尖釘。那速度跟力道都足以打飛瑞秋的狗,所我便移動蟲群怪物的「身體」,將它抬起。

  在那一隻腳持續升高時,哥雷姆的膝蓋以下的腿都沈沒入地板,他將一隻手按入扇子中,從天花板將一條肢體刺下到哥雷姆的靴子昇台。我的造物被二方攻擊夾扁,手足相撞的衝擊也足以使克跟我踉蹌。我得轉頭才不讓塵埃飛入眼睛。

  「這⋯⋯」哥雷姆開口。

  在他能說完話以前,我已經拔出一把奶油刀,刀尖抵住他的喉嚨。

  「別將視線移開威脅要素。」我說。

  「這是偷襲。」柯克評論。「不是很公平呢。」

  「不對。」哥雷姆說。音調猶疑不決,考量到我所做的事情沒有實際上的威脅性,這反應很快呢。有其他某些事情在影響他。他有學會功課嗎?「這樣很好。這就是我需要知道的事情。也是為什麼我要做訓練啊。」

  「傑克會把幾個恐怖的混帳扔到你頭上。」我說。「但他也會要找空檔進攻。你要一直、一直注意背後。也別忘了幫你的友軍注意後方。如果你沒有注意的話,你八成不會死,不過你在看見傑克跟他那夥人對他們幹出的事,你就可能希望自己死去。」

  哥雷姆從板子抽出手臂,但他的腿更難以脫離地面。等到他站直身子,在地上的腿部多少算永久性卡住。在其他區域裡,指頭探出地板。手掌的「樹木」岔枝構成障壁。柯克不需我們開口請求就向前走,在他流入地面時身體液態化,抹平凹凸處,彷彿我們從沒來過這裡。

  他做完之後,就浮表面觀望自己的成果。

  「謝謝你。」我說。

  「看起來是很有趣。想搞清楚怎麼使用他的能力?」

  「差不多就是那樣。給他增添小技巧,讓他運用能力夠熟練,習慣攻擊威脅,也要在必要時毫不猶豫地進攻。」

  「妳真的認為傑克會從冷凍睡眠中醒來,就只為了跟一個他們之前見過時根本還沒有超能力的小鬼頭戰鬥?」

  「是啊。」我說。「不論你信不信,從我所知的傑克來說,這種理論完全合理。」

  「呵。」

  「你願意參加的,對吧?」我問。「參加那個計畫?」

  柯克點頭。「聽起來是有點瘋狂,但考量到最終的威脅,也不算壞吧。」

  「為了避免世界末日。」哥雷姆說。

  「為了避免世界末日。」我同意。「我們需要盡可能找更多人願意參戰。目標是迴避世界末日,或減緩末日的衝擊。」

  「那是假設我們能搞清楚為什麼世界會終結。」哥雷姆說。

  「是啊。」我說。「你剛說之後你有巡邏班?」

  「八點二十。然後要去上學。我們今天中午見?」

  「是啊。」我回答。我走去公共區域,坐上第一個電腦桌空位。優雅也在那裡,但她穿著學校制服,回家功課攤開在她面前。

  「別給我說任何評論。」她顯然很惱怒地對我說。

  「我什麼都沒要說。」我回答。

  我登入帳號,電腦亮出客製化的桌面。

C/D:終結召喚者    -3:21:45:90

C/D:世界末日    593:19:27:50

  第一個數字漸增,另一個數字漸減。

  在希魔翮或利魔維坦一個終結召喚者襲來的預計日期後,已過了三天。伯希魔斯襲來的時間是比較早,但推動那種情形發生的因素並不會影響這一次啊。

  他們不會保持舊有間距,是很合理呢。自從希魔翮出現以來,每一次攻擊之間差不多都監隔了三個半月。

  接下來數天或數週,會有重大影響。終結召喚者會改變戰略嗎?或者間隔時間會繼續拉長伯希魔斯在七到十個月之間再次出現?

  或是有其他事件發生?

  我雙眼看向第二個計時鐘。那個倒數計時。

593:19:25:23

  「沒在說笑?」我在電梯門打開時那一秒就問。銬手正等在電梯外。

  「她來了。」銬手說。「不是來這裡,但她出現了。」

  我已經全副武裝,背上飛行包,蟲子塞滿了我單手抱著的絕緣箱。我另一手拿著手機。身體最核心之處感到發涼,鏡片在室內外溫差調適之下起霧。

  我不需要問是誰出現。我早已知曉答案。但這個問題也潛藏在所有人心中:是哪一個出現?在哪出現?

  我跟她一起走去共用區時,拿下面具,伸手拿起我的蟲子已經撈出來的眼鏡,然後戴上眼鏡。相同的畫面播放在每一個螢幕上。

  希魔翮。她的輪廓在雲朵中幾乎無法浮現。

  「哪座城市?」我問。

  「不是城市。」構工說。

  不出所料,攝影機轉換了角度。水體?海岸?

  不對。那裡的水太多了。

  大海。她在攻擊大海?

  我在看到新聞播報畫面底部的文字時,才恍然大悟。BA178正遭受襲擊。

  全世界有那麼多敏感地點,希魔翮卻選擇一架客機。

  「我們⋯⋯」我開口問。

  「沒辦法。」構工說。「沒有地面,我們也沒人能飛。」

  「我可以飛啊。」我說,但我已經猜到接下來的回答了。

  「載具跟巧匠儀器都行不通。她太容易干擾機械。」構工說。

  「上面發下來的命令。僅限天然飛行者能參戰。」雲手補充。

  「不論如何,現代都太晚了。」優雅說。「我沒辦法想像這會是長時間的消耗戰。我們幾乎沒接到警訊。她就像是直接從原地飛下來,然後跟距離她最近的目標幹架。」

  我想到阿姆斯壯堅持說,我們要抓緊勝機大量聚齊人數來獲得下一次的決定性勝利,而不在無法避免的損耗下,以更少的人數參戰。

  等了這麼久,忍過了所有焦躁不耐,在預期的參戰時間過後一直看著時針分針打轉,我們卻連戰鬥都不行。我不確定自己對此有何感想。

  我看著螢幕上,傳奇、雅麗珊卓跟昹奪羅,與希魔翮交戰。她主要是利用唯一能用的掩體——那架飛機——來避開絕大部分的攻擊。

  半數螢幕都在顯示著相同的畫面,不過每個頻道都不一樣,隸屬不同組織。另一半則顯示著情報:航機路線,航機上的人。

  假使這次襲擊有任何特別之處,我們所知的就只有希魔翮她本身了。

  在我們觀看著這場戰鬥時,我的隊友都不怎麼說話。彷彿在一瞬間裡,各個要素之間的關係陡然轉變。英雄開始攻擊那台飛機,希魔翮也開始試著保護飛機。

  她撐過十一分鐘,用念動移動機體,以翅膀跟身體吃下傷害。

  一場火勢在飛機機體上爆發,昹奪羅則以某種扭曲現實的超能力深深挖入希魔翮的身體,他也用上了閃電、火焰、冰晶和扭曲光。希魔翮下一瞬間,將機體扔到一旁,讓其燃燒、旋轉直接空中解體。

  這樣一完事,希魔翮就升空,飛入雲團。好幾位假面想追趕她,但賽陽並不在其中。

  「這場戰鬥有多久?」我問。

  「沒久到賽陽現身啊。」雲手就只這麼說。

  「四十分鐘?」構工問。「差不多四十分鐘。」

  我把四十分鐘的一半時間,用來趕回總部,希望我沒錯過接送班機。而現在這個結果。這是在胡鬧吧。

  「在我們就等吧。」優雅說。「幸運的話,我們也會找出她幹了什麼事。」

  這樣就結束了。

  比起鬆一口氣,是更加令人失望。我沒辦法說她對我們放水,因為這次是希魔翮。就我所知,這是目前最慘烈的襲擊。之後我們才能看清楚災情。

  除開飛機上的人,我們幾乎沒有人員傷亡。沒有人通報英雄死亡,但從攝影畫面上也能看出來,這次並沒有嚴重損失。出擊的假面不到四十人,而我也沒看到任何人死去。

  ˋ而我的感覺,卻是極不理性的不悅。

  我轉身離去。讓絕緣箱的帶子從肩膀滑到手肘上,我用手抓起箱子,將其架上飛行包的雙翼。這樣我就不必停、彎腰,把絕緣箱放到樓梯底處。不過,我沒上樓去我的房間或工坊。而是繼續下樓。

  我看到山田太太還沒離開時,心生感激。她已經整理好東西,但還在辦公室裡,讀著一本小書。有台電視擺在房間角落,靜音顯示著希魔翮的襲擊現場。

  「泰勒。」

  「妳還有時間嗎?」

  「當然有。」

  她起身走過房間,去關起門。我沒發現自己沒關上門。

  「就我們現在所知的範圍來說,這差不多我們能期待的最佳情況。」我說。「我卻感覺,我在新德里做得比現在還要好。」

  「妳為此做好準備,預期襲擊會在某一時間點發生。妳精神上已經預備好要面對更多損失,要堅強。這耗費了妳許多心力,然後妳行動的機會卻被搶走了。」

  我手機震動。瞥一眼螢幕。是我爸。我給他發了一則訊息,讓他知道我沒事。

  「抱歉。」我說,收起手機。「是我爸。」

  「別心。如果妳會跟妳爸說話,或他跟妳說話,都是個好現象啊。」

  「這樣很沒禮貌。」我說。「但好吧。回到我們剛在說的東西。我幾乎感覺像⋯⋯是被無力化。」

  「無力化。這用詞很好。」

  「我是有點在享受和平,而捍衛者有在處理附近最壞的混帳——老鄉好【The Folk】、皇人【The Royals】和譴社【The Condemned】——也算是很不錯了。是我在對自己說,終結召喚者的對抗戰才最重要。我會起床、參戰。」

  「妳不必戰鬥,不是更好嗎?」

  「不好啊。」我說。我低下眼神盯著我戴著手套的雙手。「不好。完全不好。」

  「妳先前的處境並舒適,而像我們談過的,妳重新定義了自己。或許妳之前很大一部分的身分都是建立在妳將自己視為戰士的這個想法上。」

  「或許吧。」我說。「但不論這說法是否正確,都不會改變我現在的感覺。」

  「我認為世界上有許多人,跟妳有一模一樣的感覺。她非常有可能就是設計要引發這種情感。」

  我點頭。

  「泰勒,妳認為最好的情況是什麼?假使所有東西都依照,妳內心最深處的想法來發展,結果會是什麼?」

  「照搬新德里的結局。」我說。「然而損失不要這麼慘重。我們會失去許多人,有些地方也會被夷平,但我們可以殺掉另一個終結召喚者。」

  「妳認為,這個想法很實際嗎?」

  「不實際。」我說。「我知道這個想法不切實際。我們好幾十年都沒殺掉一個,想像我們能連續殺掉他們之中的兩個,是很蠢吧。」

  「那比較合理的期望是?」

  「是她出現,我們跟她戰鬥,在沒有太多傷亡的前提下逼退她。」

  「在這兩個情況裡,妳都有想像自己參與其中?或許跟妳在新德里時所扮演的角色,一樣重要?」

  「我⋯⋯是有點那麼想的。」

  她沒繼續緊逼,也沒問出接下來的問題。我抓緊機會對此反思。

  「是啊。」我最後說。「或許我不會那麼重要。那一樣是很不切實際。但我想幫上忙。」

  「如果希魔翮想中傷我們的士氣,這是其中一種法。」山田太太說。「在新德里的事件後,很多假面都希望自己能作出轉變成為英雄。而她選擇的攻擊手段,縮短戰鬥時程,精準打擊,不讓所有人有機會戰鬥。這不只是要針對妳。」

  「我需要變強。」我說。「我是預言裡其中一個有出現在世界末日現場的人。然而我在這裡就沒有行動的機會啊。」

  「妳能跟妳上司談談嗎?跟宴燈袖談?」

  「我有暗示過,我願意在巡邏時擔任助手。沒人願意帶我行動。他們不會帶我。而是帶哥雷姆——成年的假面都很喜歡他,因為他為人很有禮貌,工作超努力,他的超能力也很強。我是很強,但我最後都比較像是夥伴,而不只是個助手。」

  「妳有在跟哥雷姆一起訓練。」

  「是啊。」

  「我很確定,妳在他的進步上也有一點功勞吧。」

  「我不是⋯⋯」我開口,然後住了嘴。我嗓調裡的情感太濃厚了。我冷靜一點,說:「我沒要尋求安慰,或是稱讚。我只是⋯⋯

  我掙扎著思索,要怎樣說完那句話才比較好。

  「我們來用『我感覺因為』的句型。這會更好讓妳的情感有一個框架。」

  我深呼吸一口氣,然後嘆息。「我感到毛骨悚然,因為未來會有某些事情發生,事態會非常醜惡,而我卻沒做好準備。我在無所事事的每一天,都感覺自己沒在做準備啊。」

  「我想像妳的隊友也感到毛骨悚然。妳提過他們經歷。還有未來的某一時間點,哥雷姆很可能被快斬傑克引誘出去。銬手右手靈活度受限,必須重新學書寫打字。要先說,我不會談論機密事項,不過妳在我們前一次會面時有提過這件事。」

  我點頭。

  「哥雷姆有妳支援。他們在某些程度上都有妳的支持。就銬手正在經歷的事情來說,我也知道你們隊伍有分擔工作量,幫忙她做公文。這很有意義的。」

  「彼此支援。」

  「這聽起來很像老調重彈,但我認為老掉牙說法中也有真實。妳對未來的擔憂很合理。但也要知道,妳並非一人承擔這件事。或許妳目前,已經在妳的成長發展上卡入死胡同。但如果妳幫助隊友的話,就可以繼續進步,協助他們戰勝他們的心魔、在超能力上也有所進展。」

  「是啊。」我說。「但這感覺還是不夠。」

  「或許是不夠,但這很有建設性。或許妳專注在工具上——我們可以說,專注在妳能運用的武器好了——那樣,妳就不會無力了吧。」

  「或許吧。」我回答她。「但我真討厭無助感。」

  「妳有這種感覺的部分原因是妳在等著機會出現。妳在等終結召喚者出現,好讓妳發揮所長——在人們無法想像的高壓環境裡行動。我想,妳有等待的這件事是很好的,妳有時間可以喘息。我人為妳應該要努力保留這種和平,因為這能幫助妳更好整理思緒。」

  那個說法,和格蘭在分別所說的東西很相近,但雙方有一點衝突:山田太太在我繼續保持下去的話會比較高興;格蘭則是想看到我行動

  不論山田太太怎麼說,現在也是時候行動了。

  「謝謝妳。」我說。

  「妳感覺比較好一點了?」

  「沒有變好。」我承認。「我不確定我有理解的所有情感。但我感覺自己現在,比較有計畫了。就此來說,我是很感激。」

  「那就是我來這裡的目標。或是說,我來這裡不到兩個小時,然後就要飛回波士頓了。我下週五會在跑了一圈之後,會再過來。」

  「好喔。」我說。「我也很高興妳今天能過來。」

  「這是我的榮幸。」她答道。

  我從椅子上起身時,她也站了起來。走向前,給我一個擁抱。

  我不確定這個擁抱有多普通,但我之前也注意到,我不多擁抱人,而對我來說獲得、接受的擁抱都很有意義,她也問過我我想不想要她擁抱我。在我們某一次結束療程後,每次的擁抱就成了個習慣。我們道別時,我也稍稍對她微笑。

  我回去公共區,坐到一張電腦桌前。其他人還在追蹤大螢幕上的戰情。防衛方的英雄凍結了半沉入海裡的飛機殘骸,他們也開始準備隔離措施。

  而不論這一次襲擊的原因是什麼,我都很懷疑我們近期就能得知呢。

  我反而是啟動電腦,登入帳號。螢幕上計時器繼續眨動。

  等我更新的最近的襲擊時間,它顯示出:

C/D:終結召喚者    149:22:59:59

C/D:世界末日    579:07:14:53

  逐步逼近期限了。

  我在找出本地的黑道主要人物跟軍閥時,若有所思:山田太太沒說錯。如果我要按照格蘭所說地做,做出精巧計算後的打擊,我就需要行動,而不是要期待新德里的機會再次發生。

  我看向其他人,納悶著我是不是最好要操縱他們,或把他們拉來支持我。操縱幾乎會比較仁慈,因為那樣能免除他們的罪疚感。單純確認我們在正確的時機、出現在正確的地方,引誘本地超能力者開戰,也要想好計畫⋯⋯

  不對。

  俠騎的捍衛者,從上至下,都要更追求誠實。我想支取掠翅的長項、她的殘忍無情,但我也想當英雄——那就是我在新德里的戰鬥時的核心成就。

  「構工。」我喊道,視線落到一個面具五官上下顛倒的超能反派。這人勢力堅定,駐紮在城市邊緣將近十年之久。

  會太堅定嗎?我不想又被捲進ABB那場可恥的失敗。開放誠實是有優勢的。我們可以詢問,獲得回應。

  「什麼事?」他問。

  「我有些情想跟你談談。」

 

#強併星 #銬手 #優雅 #山田 #希魔翮 #泰勒 #構工 #希奧 #雲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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