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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克頓灣.png

聖甲蟲 25.3

  

  大風攪動著積累在屋頂邊緣的雪堆。在風吹入芝加哥接到上空時,使這座城市的光晃模糊,幾乎化,旋卷的雲朵劇烈扭成精巧圖樣。

  我則是,無聊到爆炸。

  伏擊?並不像電影裡演的那樣有趣。也根本不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沒有任何事情發生警察也能抱怨他們有多無聊有趣。

  不,這是特殊的無聊——我被告知要限制動作,因為街道對面建築裡的目標有際上百分之零點五的概率會看出窗戶,之後有千分之一的機率,看到我趴在屋頂上,看到在雪堆之中、我黑灰白色的假面服。

  在無聊之中,我甚至也不被允許讀書或聽音樂。

  「織手。」一道嗓音於我的耳機中響起。

  「拜託了。跟我說話。」

  優雅服從指令。「警長跟市長正在跟宴燈袖還有主任談話。我想妳會想聽聽新聞。

  「妳跟我及時播報高爾夫球賽,我也會為此永遠愛妳喔。」

  「妳太誇張了。太不像平時的妳了。

  「時間已經過好一陣子了。」我低語。轉換姿勢,讓雙腳銬上我的「蟲箱」。箱子有絕緣溫層,但還是有喪失一些熱量,所以箱子裡加裝了加熱器,定時啟動、保持箱子內部的溫度。同時,我在雙層絲質的「織手」假面服底下也穿了PRT分發的冬季服,有個兜帽、圍巾跟某種設計的裙子。我的手指腳趾要花點時間才會變冷,所以我多少在加熱器的保溫效果下保持體溫了

  「哎,再說,現在也是五分鐘定期回報的時間了。」我可以聽見背景裡,電視節目的噪音。

  「優雅,謝謝妳。情況沒有改變。目標晚餐吃得很晚。七個人在他底下工作。他們聊天內容沒什麼特別。他們室有穿著便服的假面,但他們沒說出名字。」

  「妳確定他們是假面?

  「他在他們到室內時有警告說,他們一使用超能力,他就會有所應對⋯⋯所以,是很確定。」

  「了解。我會在五分鐘之後跟妳聯絡。

  「這些五分鐘回報,讓無聊更難以忍受。」我牢騷道。「這就像是,假若我沒定期回報,就能時間流過去,但不行。我被一直提醒自己在這裡待了多久。」

  「這可是妳的點子啊。

  「這點子蠢死了。」我評論。

  「妳也是,想負責監視的人啊。」她提醒我。

  「我以為我可以書啊。」我說。

  此外,現在也是我總算可以獨處的時。我們有讓主任確認,我一開始也知道他正牙癢癢地想拒絕我——拒絕我的提案,無疑是他上頭的命令。他也能靠這個方法獲得上頭的信任。

  不過,我有解釋蟲子會如何追蹤目標行動。我們的老闆許可了這個工作,加上特定的條件。監視系統必須滴水不漏,還要定期回報,強制讓任何休息時間都得在回報間進行,也限制了我的娛樂或引開注意力的東西。而PRT規則手冊有說,監護者不參加任務,他這麼說的時候,臉上帶著微笑。所以如果我想離開,就能離開。如果我感覺太冷,也必須撤退。

  他要我放棄。用各種措施來掌控我,好讓他後日能有手段可以對付我。

  已經過了六小時,我三次上廁所休息,三次休息時長分別是四分鐘、半分鐘跟五分鐘,也在目標出門吃午餐回來確認生意時,轉移過三次位置。雲手跟強併星兩人都陪過我,直到主任找到其他他們可以做的事。

  宴燈袖在輪班時有過來,我就有一位,不願意為我兩肋插刀但還是能幫助我的盟軍。她在腦部受傷後工作時長有縮減,並將更多任務交給換地人【Shuffle】,但她還是老大。她會讀每次回報的紀錄檔,打電話跟我確認我在公寓裡移動時註記的毒品跟槍枝,然後再傳給主任。

  傳給主任,是在兩個小時前的事了。在她與主任爭鬥,她也有聯絡警長市長。正試著把這個計畫推薦給他們。

  或說,他們很有可能願意接受,也在整隊、拉關係來實踐這計畫。

  那些噪音無疑就是他們那邊的興奮難耐之情,我卻坐在這,感覺有點冷,真心希望我的塑膠雅麗珊卓便當盒裡,留下一點午餐的食物。

  那個便當盒,算是個紀念品吧,也是我在靈機一動藉口時說這東西跟我的概略偽裝很相配時帶過來的,而這是有點諷刺呢。我在蟲子追蹤著目標如此正常生活時,沒有計算我盯著這東西,盯了有多久。這讓我可以花費大量時間,反芻過往的事件,爭辯著官僚體制刻意或非刻意地阻礙,能妨礙我到什麼程度。

  我有好幾分鐘,認真想著,這任務若是脫軌我就要回去找暗地黨。我在自己在那條思路上暫留太久時,阻止自己繼續思考——我知道那樣會使我開始妥協,在某一方面上過度放棄。而且,那也會順著主任的意思走。

  不行,我不會回去。我很想念他們,幾乎沒有一刻不在想著他們過得怎麼樣了,但我不被允許聯絡他們。我想知道淘氣鬼在攝政過世之後,變得怎麼樣,或是戰慄有沒有獲得夠多支援,或是瑞秋在布拉克頓灣傳送門對面有沒有辦法過冬。媘蜜是否還繼續過度使用超能力?希瑞菈作為公司要人跟反派組織的代言人,日子過得還好嗎?該死的,布拉克頓灣是變的怎麼樣了?

  這些都是我在詢問或回答時,都會引起那些監視著我、要找出所有細微藉口的人的警覺。我有作弊,用蟲子寫信,跑步時在數百呎的距離外送信件,然後我也在收到「粉絲信件」時收到媘蜜的加密訊息。這還是不夠,無法提供我想要的細節情報。

  「五分鐘回報。」優雅說道,打斷我的思路。

  「情況沒有變化。」我回答。

  「這裡有些事情發生。宴燈袖就在我旁邊。她會負責跟妳解說。

  我對此稍微挺直身體。

  「織手。我是宴燈袖。我跟所有大人物跟大人物之外的人員都談過,他們有給出許可。構工跟其他的監護者,除開優雅和雲手,很快就會動身。

  「我們行動了?」

  「很快就可以。PRT貨車已經在路上,等他們沒在轉移妳的隊友時,也會隨時就位。鐘樓、銅火匠【Brazier】、換地人跟高斯【Gauss】很快就會到附近,但除非這個任務慘敗,不然他們就不會參戰。這是妳——妳還有監護者——出場的時候了。有幾個人很希望你們成功。也有好幾個人希望妳會失敗。

  比如主。「瞭解了。幫我個忙,讓我知道所有其他人的狀態跟位置,直到他們距離我有一千兩百呎遠嗎。這次任務關鍵會是協調打擊。」

  「優雅會負責的。

  這不盡然能讓我百分之百恢復,但也能讓我保持理智。我推測剩下等待數分鐘,會跟前三小時一樣糟糕。

  「我們有在管制交通。」優雅說。我可以聽見背景裡有其他人在說話。「這一區的車流應該會慢下來,然後完全停止。

  「謝謝妳告知。」我說。雙眼掃過對面建築的牆面,蟲子正在追蹤目標。

  「妳要在哪部署妳的隊伍?」宴燈袖問。

  我的隊伍?

  「讓他們待在車上。」我回答。「我會讓他們知道開始之後,要在哪裡工作。」

  我從蹲著的地方起身,確保目標跟他的員工都不會看出窗外之後,我伸了個懶腰。我間間斷斷地冷卻,然後又被烤熱,不同身體部位也比較靠近通氣管,我的假面衣料也很厚實。這樣,還不算。沒冷到我會被影響的程度。

  我彎下腰時,白雪滑落我的兜帽,我提起裝著蟲子的絕緣箱,將其放到屋頂邊緣。這東西差不多就是個暖暖包了,但就算箱子本身還有加熱系統都很輕,我在裡面塞的蟲子也讓蟲箱很沉。我擔心計畫會有出錯,讓我們的監督找出方法使計畫脫軌,但是這個作為保險的箱子,就有四十磅之重,全然壓在我的雙肩上。

  「我們已經很靠近區域邊緣了。」構工回報。他的嗓音響於我耳中。

  我將手指壓上耳機。「我要開始行動。請各位切掉聲音。」

  「總部已收到。」優雅說。

  「現場隊伍已收到。」構工說。他剛好在此時抵達行動區域邊緣。「把強併星跟銬手派去妳那邊。哥雷姆和我會開始工作。

  我走到屋頂邊緣。街道變得很安靜。斷斷續續的晚間車流那打斷夜晚死寂的噪音,已消停,使這片區域多少被隔離於世。我在早上比較暖活的時候,整理來周遭建築物內的蟲子,現在我就它們進入戰鬥位置。蟲群在主要出口、電梯跟樓梯間的門上,凝聚成巨大的「X」。在人們較常走動的位置,我則用蟲群畫出文字。

  「假面戰鬥進行中。」

  我推測,就算有主任的抗議跟操縱,這個措施對宴燈袖成功讓警長跟市長贊同這個計畫,有相當助力吧——路人被捲入的機率微乎其微。或者說,這就跟要在塞車車流中擠入大都市一樣,幾乎不可能吧。

  我啟動飛行包,越過街道降落至地面。就算有額外負重,落地也不算困難。

  那個公寓建築的大門連通一條走道,也需要一把鑰匙,或有人輸入樓上住戶的電話號碼之後,才會開門。一天的監控下來,要闖入室內並不困難。我的蟲子已經準備好,在我從公佈欄上找到一位年長女性的名字、撥出那個號碼時,便將她房裡的電話敲落——就跟我在拓閣辦公室裡做的一樣——讓蟲子按下按鈕。

  大門嗡叫後打開。我往後走入室內,扛著那個絕緣箱,然後將箱子放到走廊底部,打開箱子小門。

  蟲子湧流出箱子,消失到通緝管線裡頭。它們緩緩爬上當地超能反派的公寓。先進入黑市的倉儲間,所以實際上他們打通兩間公寓房。他唯一會在這裡睡覺的理由,是因為方便。你每天九成時間在家時間都是在吃飯,這就會體現出,不該在你拉屎的地方吃飯

  我很清楚人們有多容易落入那個陷阱。我想百行大道,感到一絲懷舊之情。

  這棟公寓是槍枝毒品分銷商綿長物流,在要送往老鄉好那裡時其中一個繞道地點。老鄉好,他們是個罕見地早在假面之前就已經成立,而且多少以相同方式運作至今的犯罪組織。倒亂跟他的部下是保證人,讓死對頭之間也能做成生意的中間商。如果這裡爆發出一起戰鬥,他跟他的部下就會迅速、於短時間內有效解決問題。

  這工作很簡單,他也將近做了十來年。他在這份工作中,顯然變得極有錢,他最近也開始更有野心。鐘樓跟換地人干涉一起交易,倒亂就雇來傭兵,希望能復仇。而就彷彿這種戰況升級還不夠糟糕,傭兵跨過界限,結果倒亂就被轉移到英雄們的仇恨名單上。鐘樓跟換地人比較希望我們完美完成任務,使倒亂遭受窮羞極辱的損失,而不是在搞砸後給他們藉口插手。我會在這方面盡可能服從他們的意向。

  要找到這棟建築的通氣系統,就只是要搞清楚平面位置的問題。一等我知道位置,蟲子就放棄探勘,直接入那間公寓房裡。

  我立刻進攻,但這次並非傳統的襲擊。每個步驟都有被好好考慮、測量規劃。

  數分鐘過後,我追蹤著倒亂在公寓裡的行動。我一個接著一個,在他部下放下手機時就藏起他們的手機。那個群人裡頭有個女孩說她需要打電話,卻沒辦法找到自己的手機,要跟其他人借手機。她一將手機放下、轉過身,蟑螂就撲上去、把手機塞到桌子跟牆壁的空隙之間,繼續將其推到家具底部、無人能觸及之處。

  然後就只剩下倒亂的手機了,而他放下手機的時間也不足以讓我動手。我轉而專注到大廳,蟲子收來了夾克、雪靴還有冬季用假面服,還有溫暖的蓋被。

  我可以透過蟲子,感知到強併星跟銬手,溫暖、安全地被假面服包著。他們大步穿過那積在鏟過的行人道上的兩寸厚積雪。銬手似乎比強併星放鬆,後者正緊緊拉著他釘在肩膀上的斗篷。

  「強併星,銬手,我在你們右手邊前方一個街區。」我一根手指壓上耳機,說。「到大廳時找我。」

  「瞭解。」強併星回報。

  回預備工作。這次目標不是要打敗搗亂,而是要破壞他——這或許,只算部分目標吧。

  絲線纏上拉鍊跟蕾絲處。給假面服還有尋常冬季穿著的手套,全部綁上更多絲線,不然我就把它們拿給黃蜂、蟑螂跟蜈蚣當窩。

  太大隻或太小隻而會被碾碎的蟲子,則跑入子。蟑螂會咬爛夾克內外層的連接線。我裹上辣椒素的蟲子數量較少,因為它們會殺掉那些跟他們一起擠在箱子裡的昆蟲,但我也不會需要太多工具。我一些辣椒蟲身體抹著圍巾跟針織頭套,給布料塗上辣椒素。

  強併星敲了敲玻璃門,然後融入門身,在我能打開門以前就穿透進來。他在幫銬手開門時,正摩擦著他的上臂。

  「你還好吧?」我問。

  強併星只以點頭回應。

  就是現在。我迅速轉頭看向樓上的公寓房,好像我能透視牆壁。搗亂將他的手機放到廚房流理台上,空出手拿啤酒,也在他要找開罐器時將手機轉到免持聽筒。

  公寓前廊的蟲子湧入廚房,全力將那隻手機掃入半滿是水的水槽裡。搗亂沒有立刻注意到這個變化。

  「妳這樣的時候都讓人很毛欸。」銬手說。

  「哼嗯?」

  「那樣放空。」

  「我正在解除他們的溝通手段。」我說。「走吧。」

  我將空箱子從大廳角落移走,藏到正常擺箱子的位置,領路走出大樓,銬手跟構工跟我進入旁邊的小巷。

  搗亂咒罵著,他在趕忙衝去水槽邊,捲起袖子挖出一堆碗盤、漂浮著廚餘殘渣的髒水裡的手機時,他差點弄掉啤酒。我可以嚐出那盆水裡有著老舊的食物。味覺無法被清楚轉譯,但我可以偵測到一股細微、刺激的氣味瀰漫在廚房裡,吸引著我好幾隻蟲子。

  「構工,優雅。」我說:「強併星跟銬手都這裡了,我們在我交戰時要站到一旁。我沒要強迫開打,他們越久沒發現,心理效果就會越強。」

  「瞭解囉。」優雅回答。

  所有關鍵都是要預先設想。我派出蟲子到錢跟毒品的房間裡,開始破壞塑膠袋,咬穿紙鈔的捆帶。黃蜂跟其他有攻擊性的蟲子則躲到槍盒底部跟握把周圍。我沒有多少蟲子隨意使用,所以我就用上了建築裡其他還沒被我做成住戶用的警告標語的蟲。

  我同時穩穩、靜靜地成功摧毀那些所有贓物,過五、六分鐘才有個部下走進來看到我在做的事。我用兩隻辣椒素飛行蟲衝入他的眼睛,來犒賞他。

  「他們會拉響警報了。」我說。那個混混大聲咆哮,倒亂也在吼著某些東西,要叫來援軍,也朝幾人咒罵道為何顯然沒人手上有隻能用的手機。

  那一連串咒罵,迅速變成「那個靠夭蟲女」的惡言相向。

  「強併星,到裡面。」我說。

  「太好了。」強併星說。「我才剛走到室外,現在我又要回到裡面去。在這種冷天裡穿過牆壁很折磨人欸。低溫會把我身上的熱量吸走。」

  「室內把你身體弄暖活點。」我說。「慢慢來,但試著往樓上走。保持你的頭部在外,這樣能聽見我的聲音。我會讓你知道他們走的路線。」

  「好吧。」他說,鑽入牆中。「媽的,這超冷啊。」

  然後他就離開了。

  我的蟲群繼續騷擾倒亂跟他的部下。我緩緩讓攻勢升級,直到倒亂下達撤退命令。

  「帶你能拿的東西然後給我快點出去。」倒亂下令:「沒錯,你也是。我有付你薪水,不是嗎?去給我把那個婊子找出來。」

  對於有「倒亂」這樣不認真的名字的人來說,他氣質沒很輕鬆呢。但話說回來,我是在他工作一整天之後才攻擊他。要比較的話,我起床穿上假面服後就開始監看。監看八小時,從四點鐘開始,監視、追蹤倒亂跟他的人做生意。他比我還要疲倦,他也有點醉了、吸毒後開始嗨了。

  這也表示他們的外出服裡住滿螫人、咬人的蟲子,或衣服破破爛爛或被捲入絲線,無法被使用時,他也更可能抓狂。

  「賤貨!那個賤貨!」那個隊伍裡的女孩罵著。

  他們顯然知道我是誰。名譽自有代價呢。

  「下樓,帶上所有東西。我會剩餘的部分。裝上卡車走人。」倒亂說。

  我稍稍微笑:「銬手,車庫門口。釘條。」

  「瞭解。」她說,然後從前門中跑了出去。

  等倒亂大多數部下都跑出公寓時,他就用超能力、轉變重力的方向來移動箱子跟成堆的東西。貨物撞上牆壁,滑過走,最後成堆傾倒至公寓前門。被咬開的捆捆紙鈔跟被咬破洞的袋子,倒亂大部分的貨品都四散在風中。我的蟲子能感知到一團團粉末充盈空中。假使沒有其他成果,那也算證據了。

  現在他沒吼叫,這一點是很怪呢。現在他的部下都先出去了。他態度轉為冰冷、安靜。他轉向唯一留下來的部署。「結果?」

  「太遠了看不到。」那男人說。

  「我們下樓時你繼續找。」

  倒亂這人很難搞。這樣監控的部分原因,是為了確認他隊伍裡其他超亞人類的身分。他會僱用傭兵,薪水給得很豐厚,而在假面服出現的情形以外我們沒法確認他身邊有誰。還有另外的問題因為冷天氣,他的人也會自動在假面服上加穿厚衣服。個人身分就更難以分辨了,倒亂也不會在電話上洩漏他底下有誰幫他工作。

  「強併星。」我觸碰耳機,說:「他們要去樓梯間。做你能做的東西,但別讓他們繼續前進。」

  「瞭解。」

  我將蟲子派到那群人前方,確認路線。強併星流上樓梯、攔截他們。幾個台階變成斜面,其他台階底下支柱則被移除,樓梯便在他們腳底下坍塌。倒亂每個部下都跌了跤,雙手拿的東西不是出去,就是被壓在他們身子底下。而比較不幸或手腳笨拙的人則不只摔了一次。

  「強併星。」我說。沒用呢。他潛入了樓梯表面。他超能力的不幸副作用,讓他在潛入物體時,感知十分受限——他無法視物,無法聽聞,感受的能力也僅限於他所佔據的材料。他可以感知熱度,就如物體能保住溫度;他感知到震動,正如物體能震動。

  「強併星。」我再試了一次。

  「我在。」

  「退下。他們要趕上你了,倒亂也在從貨品小山上走下來。」

  「好的。」

  我可以看到銬手已經回來。她看到我手舉到耳朵旁就沒有說話,朝我豎起拇指。

  強併星說話時音量很低:「好的。我會繞遠路,修補我對樓梯做的損傷,然後跟妳們會合。」

  他非常冷靜。很有信心。這個策略沒在前策劃過,但他現在也並不急迫,也沒有恐慌或畏懼。

  或說,至少我們這邊是如此呢。

  倒亂的隊員抵達了地下室一樓,那裡也是停著卡車的車庫。倒亂在那些商品在翻滾飛下十幾條階梯後被碾爛成堆後,立刻跟上他們。一包包的粉末幾乎都飛到空中,倒亂讓那些貨品滾向他的人那裡。

  「紅色封條的箱子都是最優先。」倒亂說。「先把那些裝上卡車。其餘的都能算成損失,繳錢了事後,就怪那個蟲子賤貨插手干預。」

  「兩趟上車。」被我當作倒亂的大副的男人說。「蟲女看到她蟲子能看到的東西。她會緊追而上的。」

  我想著,我距離他們不到十五步。我擔心他們會走出地面樓層,但那裡沒有危險。我走進室內,抓來我的、沈重的絕緣箱。

  那個大副繼續說:「哈哈銹【原文Mockshow】,打開車庫門。讓這裡空氣流通一點。」

  「我現在很冷欸。」那群人之中的唯一女孩說。「我們把夾克留在樓上了。」

  「我他媽根本不在意。氣溫冷一點,對這些蟲子的影響會比對我們還要快。給我動起來。」

  哈哈銹服從,其他人也開始把貨品裝上卡車。

  「戰情注意。」我手舉到耳邊,報告道:「他們試圖要撤退到車上。原訂計劃可能會遇到阻礙。倒亂招了個菜鳥超能反派。哈哈銹。我沒記錯的話,她是馭制兼場控型六級。」

  「瞭解。」構工說。

  「等等。」優雅說。

  哈哈銹碰觸車庫門,機械便活過來。冷空氣流入車庫。我被迫得將蟲子撤出,讓他們退入樓梯間、穿過通氣管然後回到我端著的箱子。只留下那些藏在反派衣服裡的蟲。

  我幾乎沒聽見大副對哈哈銹說:「看吧?」

  「老闆們建議我們執行計畫細」優雅說。「而假如計畫失敗的話,命令就要我們中止行動。

  這就開始有人插手了。主任不想要我們成功。倒亂這人不怎麼討喜,他自己本身也很危險,但大家都知道他的性格。知道之後,他就能被控管。

  管他,我想著。我在雪裡坐了八小時,無聊到快哭出來,怎麼能讓這個任務在第一次有人找碴的時候就被中止呢

  我沒大聲說出想法。集中到我們的目標的行動上。

  卡車顯然已經被裝滿了,因為那些反派開始上到那三台卡車裡。我跟我的蟲子都能聽見卡車輪胎摩擦地面的尖刺聲響。

  不到十秒後,卡車就跑過銬手在車庫門外、埋在雪裡的釘條。我知道,她將其塑形成尖頭正巧刺出雪層。我可以聽見輪胎爆聲,從卡車裡的人們跟箱子移動的方式拼湊出現場的情況。第二輛卡車前輪跑過釘條、爆胎後,卻有第三台卡車撞上第二輛,讓它後輪也輾過釘條。

  三輛之中有兩輛卡車無法行駛。

  我留在原處,把最後的蟲子收回絕緣箱,扛箱子到室外跟銬手會合。

  「釘條成功了。」我評論時,聲調低語。

  銬手握拳給自己打氣。

  我一摸耳機。「兩輛車無法行駛,第三輛被困在室內。他們⋯⋯

  「監兵【原文Watch】。」倒亂在爬出卡車車門時說。

  那不是一句話。而是名字。我感到心一沈。在他僱用的所有混帳王八蛋之中,卻僱來了⋯⋯

  「幹嘛?」他的大副問。

  「他們肯定就在附近。花點時間找出他們。哈哈銹?讓我們開始移動。」

  監兵耗費不到兩秒鐘,就將臉轉向銬手跟我躲藏的位置。

  「是監兵。」我低語。「他們找到我們了。走。」

  銬手點頭,舉手到她左邊耳朵旁。我抓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

  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任務失敗了。」

  「任務繼續。」我嘶聲說出這句話。「走。」

  我抬起箱子監兵跟倒亂走過雪層覆蓋的斜坡、朝我們而來時,那些部下跟著他們。重力一調整,斜坡造成的阻礙便消失。監兵說了某些我在大風呼嘯下無法辨認的東西。關於我們地點。我們所剩時間不多

  監兵是像優雅或戲團的那種多重能力者。他們有很多能力,行動時很靈活。他的超能力詳情沒被歸檔,但大家都知道,他能有短暫、強烈的短距離千里眼。他可以看入人的生理系統,無視光線或黑暗或阻隔的物體,他也有相當受限的超能加速,加上那個被稱為「鬼手」的能力——那個能力可以像暗影前行者那樣穿透人體,瞄準特定的部位,用手指跟指甲撕裂動脈或扯斷神經。

  如果他的受害者幸運的話,會被他放著去死,不夠幸運的話就會被四肢麻痺。他就是這樣的怪物。或許這說很歧視傷殘人士,但我並不想在餘生裡仰賴他人照護,因著無法被描述的幻肢痛,在各方各面不斷受苦。

  倒亂雇用這個混帳,說明他打算怎樣經營這筆業務呢

  箱子在大廳裡將雪點融化後變得太滑,我就幾乎放掉它。銬手幫我接住箱子。這讓我們腳步頓了一瞬間,但對倒亂、監兵和其他爬上斜坡頂端的人,對從地下室走上街道的他們來說,就足夠了。

  我們彎下腰躲到掩體後方,走入小巷,地上的積雪開始以厚重、潮濕的雪團,朝反方向墜落。我也感到飛行包在運轉時的那種浮力,銬手跟我都被提離地面。

  輕盈終止,我們便墜落。不過是朝上墜落。

  我的飛行包開始運轉,雙翅伸展好讓我能使用推進系統。我空出來的手伸向銬手,差點抓上她其中一條辮子,最後是抓她的手腕,感到她的手也回以緊扣我的手腕。冰雪崩離人行道、朝天上飛時,砸上我們。

  我注意到這些雪花也能遮掩我們。有些人開槍、打出槍響,不過我們已經到了安全的角落後方。

  我靠著飛行包,成功將我們轉向防火梯,將那個箱子往下——或說往上——一扔,才能抓到梯子、穩住我們的身體。我一抓穩,就在重力方向轉換時開始將銬手擺向欄杆。銬手一扭,我身體中央被橫撞上欄杆,試著不要讓她墜巷口——進入倒亂跟監兵的視線範圍。

  她的雙腿盪在我們剛剛飛離的地點上空,我無法擠出上半身的力量來抬起她。更糟糕的,她手掌太無力,很可能得放開手、攀上我的手臂跟肩膀來尋求安穩的支點。她的右手臂現在還是不夠強

  我飛行包伸出機械臂、抓住銬手,但我們身體的角度也無法讓機械能有效抓住她。她的辮子?不行。也不能抓她的假面服。

  那條繞過她背部的鐵鍊?那就行

  「鐵鍊。」我在她護手要滑出我的手中時,即時擠出一口氣說。飛行套裝兩旁的昆蟲狀手臂抓住那條鐵鍊,猛然將其遞我手。她抓住下半部鐵鍊,扯停落勢,她下半身體懸在空中,進入倒亂跟他的人的視線。

  他們開槍,銬手畏戒尖叫。

  現在,就沒那麼冷靜、放鬆而有自信了。該死的。

  不過,我們也能成功把她往上抬、讓她爬上來——由我一寸一寸地捲起鐵鍊。拿著槍的人繞過牆角,不斷躲在倒亂的超能力時依然繼續射擊。我得壓低身體,在絕緣金屬箱跟防火梯金屬板條後方尋求掩護。更多子彈彈開銬手的裝甲。

  她抓住扶手,我也抓起她的裝甲,來幫忙她爬上來。

  「有彙報說現場出現槍響。」優雅說。「老闆們很擔心。

  去他娘的老闆。「狀態都很好。」我回答,並在我的聲調裡注入冷靜感。「我們沒有危險。他們被惹毛到無差別開槍。」

  「瞭解。」優雅說。「還請保持自身安全。

  「沒有危險?」銬手幾乎對我咆哮出問題。這很不像她平時的樣子,但考量到她才剛被開槍,就能被理解了吧。

  「妳全身防彈。說起來,我也是全身防彈。有新的達爾文樹皮蜘蛛絲假面,加上妳的裝甲,妳很安全。」

  而就像要強調我的說明,底下有人開了槍,讓欄杆在子彈衝擊下叮吟。

  「強併星。」我用耳機傳達道。「我可以感知到你的位置。爬上兩層樓,在那棟大樓的北面給我開一個出入口。」

  「哪一邊是北方?

  「你的左邊。」

  「瞭了。

  「妳措辭的方式⋯⋯」銬手說。

  「妳不會跟我行動。」我告訴她。

  重力再次轉變方向。我們倆背部砸上建築側牆,也同時咕噥呻吟。我的金屬箱刮過防火梯的金屬地板、落到我身旁。我們現在都算是躺在牆壁上了。

  監兵和倒亂的人也都走到大樓側邊,走在牆上。

  我脫下飛行包,遞給銬手。

  「我不知道要怎麼飛。」她說。

  「會幫妳飛。」我對她說。注意到強併星做出的洞口。「從大樓頂部到屋頂。然後墜。我會帶妳飛出倒亂能力範圍,妳回歸正常的重力之後,就從大樓側邊,再墜落一次,偷偷繞過去阻止哈哈銹。如果她讓他們整群人動起來,我們就無法攔截他們、繼續執行計畫了。」

  「如果我們遇到困難的話,本來要回報、取消任務的。現在困難太多了。」

  「相信我。」我對她說。「拜託了。在監兵趕上來以前快點出發。」

  她點頭,我用飛行包給她加速,在我墜落入強併星的洞口時讓她起飛。我滑過地毯、墜落入走廊十呎後,就離開倒亂的能力範圍。

  銬手沖過屋頂屋簷。她只墜落三呎左右,重力便回歸正常,讓她踩入雪層跟底下的碎石。

  我注意到哈哈銹,但我無法看清楚她在做的事。不過,她的能力是跟她瑞秋同類——她會賦予部下能力。那些部下跟瑞秋的狗的量級完全不同。兩者間的差別是前者屬於非生命體。它們是念動力鬆散構築而成的僕從,有著成年犀牛的體型、威嚇跟慣用操略:衝刺,猛烈打擊,如此反覆。

  我不懷疑她正在處理卡車——或許同時處理兩輛卡車。卡車裡仍有蟲子,我就能感知到,她將車子重組成多少更能活動的型態時,有許多東西正在變動、變形。冰塊跟積雪被倒亂的能力扔上牆面,堅兵每踏出一步都可能滑跤。他的超能加速在他這樣無法快速移動時,就沒多少幫助,但我們在落入他能力範圍時依然十分危險。

  監兵抵達頂樓屋簷時,銬手正跑到屋頂對面、往下一跳。

  推進系統跟反重力板加起來也無法減緩她的落勢。這是我計算錯誤。她穿著裝甲時,就太重了。

  我對自己承諾說,我欠她一次,然後實踐我唯一能讓她速度慢下來的方法——我用飛行包,讓她撞上建築牆面,利用摩擦力跟反作用力減緩墜落。

  她落到建築對面的速度,八成快速到十分令人不舒服吧,但也沒快到她會被重傷。我用飛行包翅膀的推進系統,協助她在踉蹌、小跑步時加速,然後於公寓大樓前方衝刺。

  銬手繞過街角,哈哈銹正領著她的四腳卡車部下到室外。我在她們接觸時,即時收起翅膀。

  銬手可以用她的短距離金屬念動力操縱裝甲,幾乎讓她能具備強化力量。她似乎,也能以這個能力攻擊她打中的金屬。她的移動速度不快,但我有限感知的所有內容都顯示出,她的一擊就像火車的貨車廂撞上停在鐵軌的車輛。

  「不!幹不要啊,他媽的去死啦!」哈哈銹吼著。

  銬手扔出的鐵鍊鏗鏘聲清晰可聞,鐵鍊末端擊中目標,就像要攬住那個反派一樣飛動。銬手在倒亂跟小嘍囉們聽見衝擊的噪音、跑過來要攻擊她時三思。她快趕到大街末端時,倒亂就使用能力改變重力,讓她傾向一側,撞上小巷旁的牆壁而不是直接消失於巷子深處。重力繼續轉向,她就改變方向、與傾斜的重力一同移動。

  倒亂繼續操縱重力,只不過這一次是像他名字那樣,使重力反轉顛倒。這是他最具攻擊性的力量,也能將大量人或物體扔到城市的天際線,然後取消超能力、讓對手墜落。而銬手很值得表揚——我可以感知到她抓住了建築牆面,利用飛昇的白雪當作環繞她的掩護,並消失於小巷中。

  「織手,戰況如何?」優雅的聲音傳來耳機的頻道。

  「清潔溜溜。」我回答,成功聽起來很冷靜。我走去走廊最底端,轉過牆角直到我的視野中能看到反派。「在等著看他們要往哪邊去,所以哥雷姆、構工,要準備好了。」

  「媽的。」倒亂在走去看那片狼籍時說道。哈哈銹正在用超能力使鐵鍊活起來,讓她自己能掙脫束縛。

  「這他媽的是三小啊?」哈哈銹問。

  「監護者⋯⋯這,是個陷阱。」監兵說。他回到了大樓側邊、倒亂的超能力將重力轉為水平之處。他說話時很冷靜:「他們封閉了這⋯⋯區域,正在⋯⋯確打擊、要將我們無力化。而即使⋯⋯銹也沒法⋯⋯而我也穿著運動鞋而不是雪靴,就是因為他們想要這個結果。他們要我們生氣,也感到冰冷天氣,無法周全應對他們。」

  「我雇用你就是要讓我從這種情況脫身。」倒亂說。「給我做好你的工作。我們要怎麼應對?」

  「他們要我們氣到開始進攻。」監兵說。「別動手。還有⋯⋯是啊。蟲婊子在追蹤我們。這。」

  他朝哈哈銹伸手,她卻把他的手拍開。監兵抓住她的手腕,同時也抓住她上臂、阻擋我藏在她襯衫跟夾克之間的蟑螂的去路。他把蟑螂扯了出來。

  「噁!噁心,噁心!」

  監兵系統性、精確而耐心的動作下,開始抓出、殺掉每一隻蟲子。我緩緩而卻敵視,變得瞎眼失聰。這會讓追蹤他們變得非常困難呢。

  「銬手。」我透過耳機傳達:「讓我拿飛行包。」

  她服從地解開束帶、讓我操縱背包飛回我這邊。強併星跟我走到室外,回到防火梯那裡時,監兵已經殺掉最後一隻蟲子。

  「噁爛,噁爛,噁爛。」哈哈銹在每一隻蟲子被抓出來時呻吟抱怨。

  「⋯⋯認為我們應該戰鬥?」倒亂問。「⋯⋯的小鬼。⋯⋯錢,我的聲譽⋯⋯

  「是能戰鬥。」監兵說。「⋯⋯的計畫。讓我殺掉最後這幾隻,然後我就⋯⋯

  之後的四、五秒鐘,就算我十分努力讓蟲子撤退到不太能被觸及或不可能被摸到的地方,他仍殺掉我放在他們身上的蟲子。

  飛行包回到我手中,我扛起它之後飛上屋頂,尋求更好的觀測點。

  「之後會更難追蹤他們。」我回報。已經能看到他們開始跑動。「監兵殺掉我用來追蹤的蟲子。他們在艾迪森街上,往北方前進,從我的位置來看約略有四百呎遠。」

  在頻道上傳來的嗓音,是宴燈袖,而不是優雅。

  「監兵。

  「倒亂跟哈哈銹跟五位帶槍、沒有明顯超能力的部下。他們正在步行,卡車無法移動。我能有個回應嗎?」

  「收到。」構工說:「跟哥雷姆前往攔截。

  「撤銷攔截。」宴燈袖插話。「我沒要把我的監護者扔入狼窩。中止行動。捍衛者開始介入。

  「妳讓他們面對伯希魔斯喔。」我說。

  「情況不同。

  「我們很安全。」我說,也起飛讓我能持續監看反派的位置。「偏離計畫的危險性比較大。他們根本不會看見我們。」

  「監兵會看見所有東西。」宴燈秀回答。「在傳統視線範圍內、所有角度內的所有東西。」

  「宴燈秀。」我說。「我們不會靠近他。我承諾妳這一點。我在這個隊上六個月了,我向你們展示出我可以配合你們,在避免惹上麻煩時安穩形式。但你們招攬我是要我在戰場上擔任指揮決策者,而構工擔任隊長。請讓我做我應該做的事,做這些決策。我答應妳,這對於好人來說會是一場勝戰。」

  頻道上漫長一頓。我現在,交給宴燈袖和主任做決定了。而我的支持者也轉換了立場。

  我再次起飛、保持安全距離。我並不確定,但我認為堅兵短暫將臉轉向我。

  他知道我在追跟,但他似乎並不在意。他有了計畫。或許也不只有一個計畫。

  他們毫不浪費時間,立即動身。倒亂在一大片區域裡使用超能力,反轉重力。雪堆開始飛入空中,很快兩輛車也加入飛空的行列。它們飛上倒亂超能力效力的頂端,夾在兩個方向的重力之間,開始漫無目標、毫無重量地翻滾於普通重力與倒亂干涉的區域中間。

  然後他再次轉變重力方向。這次,是進攻。雪堆和車子都朝墜落——要我形容的話,就只能說那是拋擲雪塊跟車子吧。我飛到掩體後方,我抬起絕緣箱,笨拙地將其當成盾牌,冰雪砸入我周圍的建築牆面,砰然作響。我成功躲到視線範圍之外,而那兩輛車子,則只砸入一個街區外之處。

  這不是要進攻,他的準頭只能算是散射,是要嚇跑我,幸運的話也能打中我。

  這也能讓他們有機會試圖開溜。而幾分鐘後,我已經恢復,要在那團被攪起的雪團、模糊景色之中找到他們的身影。

  「好吧。」宴燈袖說。「我會答應,單純是因為我們沒辦法夠快速讓捍衛者的英雄插手。妳也不能交戰。」

  「收到。」我回報,對來得這麼遲的許可鬆一口氣時,也感到沮喪。

  假如沒有哥雷姆和構工,他們在攔阻我之後的撤退計劃或許可以成功。反派們在抵達障壁時,完全停了下來。一排瀝青跟水泥手掌,手掌間的空隙被構工的能力填充。這道牆壁跟兩側建築一樣高,擋住整條街道。

  倒亂開始使用他的能力,將雪堆轉移到牆壁最左側,無疑是想爬上那個構造體,越過牆壁。監兵阻止了他。

  他們轉而開始奔跑,與牆壁平行移動。

  我猜,監兵是有看見牆壁對面的構工、哥雷姆跟兩台PRT卡車,預備好要對反派發射強抑泡沫吧。

  等倒亂跟他的隊員抵達下一條街道時,PRT貨車停了下來。哥雷姆在車外,創造出另一道障壁。其中的暗示很明顯吧:每條逃跑路線都會被切斷。

  這是場消耗戰——耐力戰——也讓平民不被影響。我們會讓他們疲倦、喪氣、受凍,破壞他們的戰意。

  這個戰況不只是要獲勝。而是要壓倒性地獲勝,讓我們徹底打消他們的士氣,讓他們失去任何能在下一次交戰時得勝的希望。

  倒亂用翻轉重力攻擊哥雷姆跟卡車。兩者都有移動,卻沒離開地面。哥雷姆在他開始豎牆以前,就用超能力將雙腳固定在地面上,也會抓住卡車的輪軸。構工會等在車子上,預備在必要時跳出來、打斷立起的手掌。

  反派們可以繼續進攻。我在他們的情況裡,就會進攻——這麼做很合理,可以強迫構工和哥雷姆停止工作,讓他們必須在有空時才能建立障壁。

  然而反派們受寒,疲憊,每一回合都被剋制之後,就開始遭受精神損傷。

  他們或許會分開隊伍、散開,卻沒那麼做。他們又一次,預期那種做法會遭受相應的措施。而我們確實是有應對措施——哥雷姆和構工可以攔阻最麻煩的戰鬥員,同時我們其他人可以一一挑掉最弱的對手。我沒有蟲子,但我可以飛行,也有一捲捲我能即時使用的絲線,而假使我想盡快了結事情的話,我還有電擊槍。從上空進攻會有優勢,我就可以接受那種變化。而如果他們進入室內,我就可以解放我絕緣箱裡頭的昆蟲。

  他們正想著不同的計畫。轉向相反方向,前往一家紅底金龍招牌的餐廳。

  「優雅。」我說。「魏蜀吳【Wei Shu Wu】?這個詞輸入電腦後有什麼結果?」

  「那是跟老鄉好有關係的隊伍的正牌生意。」宴燈袖自行回答。

  「我們可以騷擾他們,還是⋯⋯

  「不行。他們跟超能力者同處一室,已經超出了這場搜獵行動的範圍了。

  「妳可以找到那棟大樓的電話號碼嗎?魏蜀吳是家餐廳。」

  「織手。」宴燈袖語調警告地說。

  「拜託了。」我說的時候,反派們也到了室內。

  宴燈袖只有嘆息。

  一陣子過後,電話鈴聲響起,我能聽到一道嗓音。

  「魏蜀吳餐館。你要外帶嗎?如果有需要,我們也接受訂位。」

  「如果不麻煩的話,我們要定位。」我說,希望對方有理解我的意思。「八位犯罪剛從艾迪森街走進你們的餐廳。他們受寒,渾身濕透,也有一點點絕望。這個情況很糟糕,我也很抱歉這些紛紛擾擾波及到你們店家門口。」

  「我不太確定我有沒有理解。」

  裝傻嗎?

  「這紛擾是他們先起頭。」我說。「他們越界,現在我們就在追殺他們,然後他們來到你們那裡,尋求庇護。」

  「我們幾乎不能給任何人提供庇護啊。」

  「我知道。」我說。「但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打給你的老闆。讓他們知道英雄有開打,但這棟大樓裡的反派需要離開那裡,然後被羈押。如果這個情況繼續拖延,我們也不會催你,但這會引人注意。人們會納悶,為何壞蛋要藏在那裡。」

  「織手。」這次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在頻道上傳來。「妳沒有權限做出承諾或提議。

  「我們不能叫他們離開啊。」餐廳的男人說,嗓音低語。「我們沒有能力做出要脅。」

  因為你是個不幸的餐廳老闆,還是因為你們幫會沒有能和倒亂打對台的影響力?

  「別掛斷電話。」我說。「用你的手機,打給你認為可能幫上忙的人。你們老闆,連鎖店代表人,誰都可以。告訴他們現況。讓他們知道你店裡的顧客有叫做倒亂跟監兵的人。如果他們問我是誰,你可以跟他們說我是個超能英雄,我叫織手。」

  「影片上的那個織手?」

  「影片上的那個織手。」我說。

  他對此,轉變了語調,就像轉換了精神排檔。他聽起來隱約哀愁。「妳在說我老闆是個大人物,可是⋯⋯

  「你只是個餐廳員工。」我說。「我理解的。打給誰都可以。我們會一起搞清楚接下來要怎麼辦。」

  電話對面傳來模糊聲響,就好像他用手蓋著了電話話筒。

  「妳這樣說話,就好像你們都在同一邊。」那男人說。我很肯定,他就是主任。

  「織手。」宴燈袖插話,聽起來很惱怒。

  「給我靜音好讓他不會聽見?」我問。

  「已經靜音了。」宴燈袖說。「這個做法不符合我們應該遵守的準則。

  我咬著嘴唇。我很想頂嘴、爭論,但我也知道這裡有太多人在聆聽。

  這正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啊。

  「他們也是人。」我說。「他們,或許是壞人,但他們所有都是人。倒亂跟監兵跟哈哈銹跟我們想要相同的東西:要安穩、溫暖,身體乾燥舒適,我們卻將這些東西奪走了。還有在這間餐廳工作的人?他們也不想處理倒亂跟監兵這種人。而我們為了解決這個情況,必須要做的就是讓他們更容易跟我們打交道,而不是去找其他反派。」

  「我們不該跟他們打交道,事實就是如此。」主任說。

  「我們⋯⋯」我正開口要回答,之後就住了口。

  「他們剛剛決定要離開了。」那位餐廳員工說。他嗓音聽起來有點動搖。

  我能看到那三個反派跟他們部下的肢體語言。倒亂踹了餐廳外面的窗戶,踹出一道裂痕。他吼出某些我這個位置無法辨認的話。

  我很肯定他們是這麼決定呢,我想著。但我只有說:「謝謝你的配合。」

  「謝謝妳我度過這。」那男人說。

  他這麼說,就掛斷了。

  我沒聽見他那邊的騷動。是從老鄉好他們,彼此交流?

  那對現在來說並不重要。我看著那些反派走過大街,然後闖入一家店,躲避著冷天。

  事情已經結束了。我可以從他們的肢體語言中讀出這一點。就算主任想消耗我,讓我坐在冰冷之中,除了五分鐘回報以外就沒有任何東西能讓我分心,我們也達成了壓迫反派的效果,成功完成任務。只是還有些頑梗殘留。

  我雙手在端著沈重蟲箱之後,感到僵硬。我很高興能將箱子放到屋頂上,派出蟲子,淹沒那棟建築、把反派們逼出來。他們穿上了他們偷來的冬季服裝,但這不足以恢復他們已經損失的體溫。

  等到他們找到其他躲避處時,強併星跟銬手跟配發到現場的PRT貨車匯合。強併星從後方過來,滑到近處,然後用能力打開一間關閉的店面,讓冷氣湧入那棟大樓室內。

  而這一次,等反叛們現身,他們就舉起雙手投降了。

  「我們辦到了。」我低語。

  「當心監兵。」宴燈袖說。「先泡沫他,然後把他扛到卡車上。監護者,幹得好。」

  我在螢幕上看著哈哈銹。她很年輕。嗯,年輕是相對性的說法。她約略是十四歲左右,現在她正穿著假面,戴著一張畫上笑臉的硬質面具,護額上有著像天線班的螺絲釘。她脫掉了外出衣服、戴上面具,就好像那是她與我們之間的一面護盾。

  我轉頭瞥向我們的上級。宴燈袖正在和主任、市長跟警長討論。

  哈哈銹再看見蟲子流入質詢室的時候,她雙眼瞪大。桌子椅子都被搬出去,讓她無法對任何夠堅硬的東西來使用超能力,所以她在蟲子聚集成團的時候,無處可以躲藏。

  「喔幹才不要咧。」她說著時,躲進房間牆角。「不,不,不,不⋯⋯

  蟲子聚成概略的人形——我的身形——蟲群分身。

  「不!」她吼著,就好像這樣拒絕接受,便能消除昆蟲之物的存在。

  「我們來聊聊吧。」我透過蟲群傳達道。「不會留下紀錄。

  「去妳的!把我逼到雪天裡,不認真打架還想亂搞我們?給我放火自焚去死啦!」

  「我戰鬥過很多次。」我評論道:「會公平的戰鬥實際上十分罕見。大部分時候都是殘暴地一面倒呢。

  「妳沒聽見我說話嗎?去妳媽的!」

  蟲群稍微向前進,她就往後縮起身子。

  「哈哈銹,典範已經不同了。我也想清楚表明這件事,讓妳知道,在人們提供妳選項時他們真正在說的事情。大家不會對妳溫柔的。

  「溫柔?」

  「三振法則,警察抓小,算計謀取⋯⋯

  「妳瘋了。妳他媽在說啥啊?」

  「那些都沒用了。事態正在轉變。人們在不該休息的時候放鬆,因為伯希魔斯已經死了,然後⋯⋯

  「繼續表揚妳自己唄?我看過那個影片了。」

  所有人都看過了呢,我想著。

  我無法繼續讓她偏離話題。「我要告訴妳,如果我處在妳的立場的話,在現在這時候,我會想聽到的事情。」

  「喔,妳還真是大方呢。」

  「世界上有兩種人。有為了世界末日做準備的人,如坐針氈地等著看接下來的發展,看事情的運作方式如何轉變。我屬於那群人,妳明白嗎?在我的眼中,在我們眼中,任何不願意維護和平的人,都不值得任何慈悲。因為他們會讓所有人遭受損失。而妳跟後者的那種人渣,距離近得過於危險。

  「隨便啦。」

  「另一群人?他們是最終找到一線希望的人,他們放鬆,以為我們或許可以解決掉殘餘的終結召喚者,或許全世界都會回歸正常。

  她輕蔑地噴了鼻息。

  「是啊,正是如此。」我說。我瞥向其他人。主任沒繼續參與談話了。他正盯著螢幕,但他的反應沒顯示出他有看到我正和哈哈銹互動。

  不論如何,我都得做出總結。「第二群人?他們也不會跟妳在同一邊。他們曾經是那些會訴求我們放走你的那種人。因為,妳之後或許會幫上我們所有人。而現在呢?現在他們沒理由對妳放水。妳在這種處境裡不會有人幫手,而我也認為,妳會對他們攻擊妳如此猛烈,感到驚訝。

  「我他媽的啥都沒做。我從得到超能力以來,連一個月都還沒過去呢。」

  「妳和倒亂簽過約。跟監兵一起行動。現在跟他們沒關係,而是這會影響妳的待遇。我們是要讓倒亂不舒服,讓將他搜集的剝奪都給剝奪走。他的所有舒適都被一掃而空,讓他納悶著妳是否想請求我們放過妳。」

  「才不要咧。我已經很好了。我一個字都不會說的。」

  「或許是這麼認為。」我說。「但聽聽我這個過來人的說法吧。妳不想走這條路的。英雄們會緊緊追殺妳,反派也永遠都不會信任妳。而老實說?我並不在意妳想當反派還是英雄。但要當一個追隨倒亂那種傢伙的反派,一點都不值得吧。那些利益都不足以負擔妳擔負的代價。

  「我背叛、退出的話,我就完了。」

  「那就加入監護者吧。」我提議。

  我頓時回憶起我穿上假面行動的第一天晚上,跟兵器大師談話。

  哇靠,我是變成他那種人了?追隨我自己的目標,提出一些我知道她不會接受的選項,逼她配合我的計畫?

  這讓我心裡發寒,也比哈哈銹嘲弄的鼻息,更讓我加不爽。

  「或者妳可以當個卑鄙小人,但人渣也能幫忙拯救世界。」我說。

  她翻了個白眼。

  「哈哈銹,在我們跟他們之中選一邊站」我告訴她。「去拯救世界,或來阻止我們拯救大家。而如果你願意幫手,我們會放水,不提訴訟或做出類似的措施。如果妳想來礙事,哎,每天晚上都能跟今晚一樣呢。

  她怒目而視。

  「就這樣了。

  「這也太爆笑了吧。妳這是在逼我加入妳的舊隊伍啊。」

  「我是在推薦妳考慮妳的選項。對妳要去的地方他媽的用點心思啊。我希望我是有多多加思索。就是這樣而已。如果妳想聯絡我,我的門都是開著的。我會拉關係確保妳能找到我。

  「我瞭啦。」她說。雙肩稍稍垂下,就像感到挫敗一樣。她抬頭瞥向我,我能從她神情中看到閃爍的脆弱。「織手?」

  「什麼?

  「我能問妳私人的事情嗎?」

  「當然。問吧。

  她張開嘴,又闔上嘴。她雙手插進口袋,瞥向半被百葉窗遮掩的窗戶。

  她最後說:「拜託妳,真的認真去幹一幹妳自己吧?幹到天地顛倒時空倒錯?」

  我嘆氣,打散蟲群。

  主任走向我時,我感到寒毛豎起。我總是對他感到有點猝不及防。他看起來比較像是傳統政客,而不是我對PRT連想到的將兵;他有著酒窩,頭髮深淺雜染,穿著整齊的西裝。他的氣質、肢體語言等等所有東西,都讓人感到溫暖。那股溫暖卻沒延展到他的雙眼——在他看著我時就不存在溫暖了。現在特別是如此。

  他看到質詢室裡的蟲群分身。我也知道他有看到。

  我們在漫長數秒鐘之中,瞪著彼此。我以為他會說話,他卻是沈默。

  「多謝了。」我說:「這樣配合。」

  「我沒在配合妳。」

  「你可以讓那個過程更難以執行的。」

  「製造困難之後造成的傷害,會比好處還要多。」他說。「我還有兩個隊伍要管理,還要組織特殊警察部隊的工作。」

  「是啊。」我說。

  「哈哈銹。她能接受嗎?」

  我搖了搖頭,但也說:「或許吧。或許她會學某些功課。」

  「青少年都會找到方法固執己見呢。」主任說。「反派也是如此。而青少年反派?哎呀呀。」

  他在說話時,雙眼焦點沒有分毫移動。他腦中毫無疑問,將我也歸納進那個分類了。

  「我想你說的對。」我說。

  「我想,讓倒亂不再活動,只會是九牛一毛。」他說。「要歸功於妳的話,事情會變得很亂。」

  「我真的不在意功勞。」我說。「我只想在這場混亂中向前進。為最糟糕的情況作好打算。」

  他以十分緩慢、謹慎的方式審視我,彷彿要吸納所有東西。估量著目標。

  「我可以對妳闖入質詢室的這件事,提起爭議。」

  「或許吧。」我說。「那種做法會很顯眼——你就是要攻擊我。我沒說任何真的會造成問題的內容。但那也是選項之一呢。」

  「妳遺漏了戰情細節。」

  「實戰都會變得有點瘋狂,親自戰鬥就是那樣。你會遺忘一些事情。」

  「我知道。」他說。「我也有當過士兵。」

  這使我來不及招架。他看起來並不像有經歷過戰鬥,更不用說戰爭。他也很年輕。

  「妳當上假面時間不長吧。」他說。

  「當了一年。」

  「一年。但妳有很多精力。我希望妳會更注重細節。」

  他這樣打了我一沒指出我的小謊,而是利用這點邏輯來反剋我。

  他這樣,似乎目前就感到滿意了。沒有繼續進攻。我也沒有出手。

  「我們今晚都獲得我們想要的結果。」我說。「這是場勝戰,不是嗎?」

  他沒有回答,而是瞥向市長。那男人在跟宴燈袖和警長說話時,似乎十分快樂。他不會呵呵傻笑,但仍很快樂。

  「這不算和解嗎?」我問。「不然,我們就要繼續這樣和彼此鬥爭?」

  主任瞥向我。「妳要鬥爭停下來?」

  「這很浪費能量。難道不能有個妥協點嗎?」

  他對此完全不用思考。直接搖頭,稍稍噘起嘴唇。「絕不妥協。」

  我握緊拳頭。去他的。

  「但平衡。」他說。「平衡或許能行。」

  「那有什麼區別?」

  「我認為,」他說,小心地選用詞彙:「妥協會釀成災難。妳不能被約限。妳在布拉克頓灣裡的質詢室裡謀殺詹姆斯・拓閣主任和雅麗珊卓的時候就證明了這一點。妳不會被法律約限。我也沒看過一起案例是妳有遵守妳已經知道的規矩。對妳來說,任何意義的界線都不會有用的。而如果我們談妥一份妥協書,敲定某種合約,妳就會找出方法繞過約定,延展妳的影響力。」

  「那種說法很不公平。」我說。

  「現實就是如此。這非常浪費能量,實在是人間悲劇,但我被迫花時間勒緊妳的韁繩、控制住妳,不斷確認妳的狀態。而假使那造就出今晚的結果,我們就能取得一種平衡。這幾乎算不上妥協,但我們還是能保持現狀。」

  「我想,這就是必要的做法吧。」我說。

  「我會,請避免洩漏妳在今晚事件裡有重大影響的這則情報,但我倆都知道妳不會聽從的。」他說。「我會祭出懲罰的要脅,但妳還是會照樣行動,甚至享受在其中,感到妳的行動自證妳的清白。所以我們走另一條路線。假若妳不配合——不讓我們散播出需要被散播的敘事——我就會懲罰其他芝加哥監護者。讓他們巡邏班次非常不方便,叫他們去做額外的志工時數,增加他們的文書工作。」

  「我跟你說過了,我並不在意功勞。我有其他的優先事項。」

  「很好。」他說。朝我閃出一道微笑。牙齒亮白。「很好。那就這麼決定了。我們或許無法彼此妥協,但有共識的話,那樣也行。」

  「那樣也行。」我說。

  「幫我個忙吧?別像妳幹掉那三個主任一樣謀殺我喔。」他一眨眼。

  如此言語刺擊命中紅心,添加了幽默跟不經意的輕巧,攪起醜惡感。

  他轉身加入其他人的行列。市長看向我,宴燈袖招手叫我過去。我知道主任不會要我過去,所以我就自信地邁開大步、抬頭挺胸。

  「跟監八個小時?」市長問。「還坐在雪地裡?」

  「是的。」我說。

  「這樣合法嗎?」

  主任這時插手了:「沒記在鐘點上。就各方各面來說,她是想當今天休假,自己決定時間要怎麼用。我們也有GPS的追蹤儀器,所以我們知道她不會跑到她不該去的地方。她這個工作狂就想在獨處的時間裡,去取得情報了。」

  我沒爭辯這一點。他並沒說錯。文書上就是這樣寫的。而我們談妥的計劃也是建立於此。

  市長微笑。「哎呀,真高興我們最具爭議的成員也有所貢獻。妳真該多多微笑的。能給我們看個笑臉嗎?」

  我微笑一下。

  「這樣更好!更好了!織手妳真是養晦韜光啊,一出手就一鳴驚人,不是嗎?」

  他這樣聽起來是有點居高臨下,而考量到他拐彎抹角的暗示時,就顯得有點奇怪。怎麼會有人在指稱一個終結召喚者的死亡時,或在說謀殺雅麗珊卓或佔領整座城市時,把我描述得這樣微小?

  我沒提起這一點。我有我的驕傲,但這種事情並不值得我爭辯。我想挑選自己的戰場,而那個戰場現在正是⋯⋯

  「真希望我們未來能聽到更多妳這樣的行動計劃。」市長說。

  主任開口、想岔開話題,但我插嘴說話。「事實上⋯⋯

  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會挑選我的戰場。如果主任想要掀起一場戰爭,如果他以為我需要被阻礙給降溫,那麼我也願意來玩這場遊戲。

  我瞥向市長。「構工有跟我說過,我們還有其他類似今晚的計畫。當然是要看你們願不願意許可呢。」

  「願不願意許可?我不可能想像有人會不許可啊!」市長說。他朝希爾索主任微笑,後者也回以微笑。

  而在市長沒在看的時候,主任就瞪了我一眼,眼神危險、警告意味濃厚。

  我跟你說過了啊,我想著。我自有優先次序

  「多快要行動?」警長問。她的神情冷酷、評斷人,但語調之中也有著好奇。

  「越快越好。」我說。「要趕在他們知道我們的做法然後調適以前。我想,我知道幾個主要勢力的所在位置。我過去幾個月裡有在找他們。在我晨跑跟巡邏時,用我的空閒時間搜集情報。就像希爾索主任所說。我是有點工作成癮呢。」

  「像是,兩週的時間?」她問。

  「給我一天休息,而如果其他監護者需要的話就休息兩天,然後我就可以再幹一次。我們可以在接下來兩週以內打擊七、八個主要目標。而每一個主要目標都是不願意配合,或他們引來的問題比好處還要多的反派。」

  主任搖了搖頭。「我想,那會有點太極端了。耗費的資源,資金⋯⋯

  「當然能給這種計畫擠出資金啊。」市長說。「想像這對本城有什麼樣的影響。我們也能讓捍衛者這樣行動吧?跟小孩們替換?」

  「那個點子很不錯。」宴燈袖評論。「織手她自己可以承擔高壓力的環境,但其他隊員就可能無法達到相同的基準。他們也有學校、家庭跟其他事情要顧。」

  「我也同。」我應和道。「這樣比較合理。我們就能讓壞蛋屁鬼尿流了。」

  「我們不能把期望設得太高。」主任告。他忿恨地瞪了我一眼。

  市長輕輕笑著。「不。當然不行。但之後的影響啊。還以這樣低風險的方式行動?在所有方面上來說,他們幾乎沒和反派們互動。錯失這樣的良機就太瘋狂了。」

  「瘋狂。」宴燈袖說,語調平板。我無法讀出她對此的感想。我希望我對她的刺激不像我對主任的刺激那樣劇烈。

  「如果你們願意讓我建議幾個目標的話,」警長說:「我想我可以調整輪班,確保我們有夠多員警人馬,來限制可能交戰的區域內的交通。」

  那就是採取協談形式的同意。市長跟警長都很有興趣,宴燈秀八成願意參與。主任就會被迫配合。

  這就成了。就像格蘭的建議,我能在著地全速奔跑。祭出重大棋步。並跟動量一齊行動。在此之後,我就得不斷移動,好讓他們不會逮著我。

  希望在這的計畫之中,我們能為可能發生的世界末日組織起來。消滅或大或小的障礙,訓練好官兵戰力。

  若有任何人以為我在清理芝加哥,他們都搞錯了。像主任曾說的,他們給我多少活動空間,我就會跑到多遠,用上所有我能取得的手段跟動量。倒亂在大局之中只算小蝦米。只試。我想打擊其他城市的大型目標。盡量讓哈哈銹這樣的人被塞進質詢室裡,增加我們能動搖的、尚未做決定的人,確保他們找到妥適的位置,藉此增加存活機率。

  時間依舊滴答向前。 

  

#強併星 #銬手 #優雅 #希爾索 #哈哈銹 #宴燈袖 #泰勒 #構工 #希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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