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幕 28
研究,分析。
一股衝動,無法被任何傳統儀器追蹤之物,然後是穩定的回饋。超認知。同時擴散至數個目標,如此作為她的主要感知源。每個目標都有考量十二到十八年的歷史脈絡。更多時間、更穩定的資訊流回饋,影像便更清晰。去掉無用的元素,保留關鍵的轉捩點。
解密,搜索支點。
專注在目標上,解碼就變快,但這會消損她感知細節的能力。在大部分案例中,構築出一個分散心神的瞬間,或要重擊到她可以利用敵人的分神,都非常重要。
有其他感知的話,這種做法就會很輕鬆。另一個力量朝其他方向延展,不會被大部分個體所感知。可能性作為一團混雜的影像。在其他要素變得清晰時,在可能事件被甩開、她周圍的目標開始有焦點時,它們也會清晰。
其中一個目標進入注意力的中心點,它們的存在現已清晰可見——從它們的誕生到消失無蹤,都呈現她面前。通常,現在就是它們的死亡點。其他時候,它們則會消失在黑暗中,被另一個能力所遮掩。
如果她有時間觀看,這經常都算不上真正的阻礙。這些都是支點——危機、主題、決定、恐懼還有抱負,都清晰可視。對某一個體的理解夠深,其行動就能在他消失於視野裡之後,依然能被推敲、模擬。
一顆石頭被扔入黑暗。石頭能被假定為,將會穩穩持續飛行,直到它撞上某個東西。
將目標推入其承受的最理想恐懼與壓力值的情況。賀爾蒙分泌量增加。要把那個情況操縱成,能連接上目標身邊環境相關的影像、嗅覺和聽覺等信號。地方、氣味、壓力程度、視野還有聽覺,都吻合了支點。賀爾蒙分泌持續強化。
結果會是短暫或長久的幻象。幻聽,幻視,幻嗅,無一真切存在。戰逃反應會激發出逃避現實的需求。幻覺也能用作他們踏入白日夢的第一步。
石頭已被拋擲。
她藉此操縱人們,以及他們體內的各種內分泌刺激,操縱著機械和資料,操縱天然元素和簡單的因果。
她的冬眠狀態能收集環境的低資訊反饋。那些反饋無法被追蹤或感知,而收集資訊的過程也得經過一連串來往之間。石頭比較像撞球的子母球,一次撞擊,就依次引發其他撞擊。每一次衝撞每一個目標,都只傳回逐漸失去價值的反饋。
在謹慎精準的計算下,每顆球都會滾入袋口。人造樹脂的球體與羊毛織布覆蓋的凸簷相碰,打散自己的動量,歇在邊界上。球體幾乎停頓,沒有充足的力量滾下洞崖。然後它們都會墜落。三顆球,完美同步地消失於遺忘之境。
她對此並不感到喜悅。這就是個任務。達到目標的手段。
她在當下無比盲目,沒有視覺或其他感知能察覺到現存之物。無法視物,無法聽聞,沒有觸覺或味覺。這缺陷不會對她有所損,其他人要利用這一點來對付她的話,也會很困難。「當下」不過是一長段時間中的一瞬殘片,而她也能同時看到過往和未來。
但她現在,面對著自己徹底盲目的障礙,知曉了它沒有顯而易見的過往或未來。在她與它的互動之中,她僅知些許脈絡。她沒有看見那個障礙,但能見到它周圍所推動的事物。她無法看見其衝擊,卻能看到反應,以及餘波。
她看到那石頭從黑暗中飛出,也能判定其飛自何處。
這也是個要完成的任務,但事情必須先行開始推動。
這個障礙必須被移除。此事無比關鍵,但她無法看見它。這就是她所面對過的、最龐大的問題。
她需要取用特定的情報。而情報也能在小心擺放目標位置後,籌備齊全。
她需要資源。資源就需要耐心。只要事態沒有被那個障礙陷入徹底的黑暗,她很快就能取用資源了。
她必須不被干擾。成功對她來說就是理所當然。
她和實驗體一起運行。這在許多層面上都能滿足她的目標。她在能跟其他人溝通時就會溝通。有著特定波長的水流。她的兄弟將世界視為水體——活物是多由水構成的肉球,空氣中的水分,流經任何表面的水分,而他在使用能力時也會推動雲朵霧氣。
年幼的弟妹們都很難被瞄準,但他們的出生地都密密散布時間性的異常現象。時間的洞口、井穴、迴響,時間的緩慢與加速,自那曾經的衝突而生——甚至也包含她所參與的衝突。她在影響著水時,也操縱風。一波激起又一波翻擾,那能被影響的時間效力邊界就被特定節奏所衝撞,猛力傳達了一道特殊命令,從最快談至最慢。她又一次重複這個過程,強調那些困住特定人士的異常區域。就訊息傳遞來說,這很粗糙,但她理解弟弟妹妹們,就像她懂任何其他的目標。緩慢,冷靜,實驗體。
更多則訊息,傳達著重點。
妹妹只需要一陣震顫即可,與他們最年長的、仍活著的兄弟所接受的波長相同。她也同樣如此回應。
最年幼的妹妹只需要任何能力的展現,就會甦醒。等到其他弟妹警覺起來時,最年輕的就已經預備好了。
他們就定位。服從,冷靜。
一有許可,他們會攻擊特定目標。與實驗體合作。
她的注意力轉移到她正在製作的物體。她無法看見它,無法感受到接觸時的物質美感,但她能理解它在過往和未來中的狀態,並透過她研究過的實驗體的感官來觀察。
一條玻璃管,三呎寬,七呎半長,兩端都封上了金屬。
這會是九步驟中的第六步。現在,她會將其放到一旁,埋入較巨大的武器中,在玻璃周圍構築出一個裝飾性的槍管。那把武器會藉由其他方法擊發。
那些藉由攝影機和雙眼來觀察她的人,都不會通報這件事。他們缺乏背景知識,無法理解這根管子可能是什麼東西,就會將其認定為不重要,或選擇讓其他人去通報的事情。通報會送入一份日誌,監管日誌的實驗體不適睡著了,就是在忙著其他事情。
她可以看到那些開展的事件。並繼續在光天化日下行動。另一個實驗體,早先離開,去完成她的日常。考量到那些未來視所干擾的可能性,最可能發生的事件就是那人在接下來的十分鐘結束旅程。不確定她會完成自己的筆記,還是將其寫得更長。
那條玻璃館已經被徹底包裹,隱藏。
於懷抱之中。
她唱起歌,駐紮在此處的實驗體立即警戒。
然後調整了歌聲。換成其他東西。她看向她所需要的未來。某種會促進其他事情的東西。
控管這一小聚落的實驗體,將會醒來⋯⋯
那女孩醒了。
⋯⋯並只會詢問⋯⋯
「妳他媽到底在幹嘛?」
歌聲持續延展。
那女孩走向窗戶。
那女孩會陳述道:⋯⋯
「夭壽啊。妳真是嚇死人了,妳懂嗎?」
⋯⋯然後疲倦感會淹沒那女孩。她汲取力量,搜找線索、情報,但所有會洩漏的跡象的被挪去、隱藏。其他事物則被塑造成焦點,吸引女孩的注意力。
希魔翮高聳直立。她身體的線條,翅膀的姿勢,以及身姿的角度,都勾勒出陰影。只有一隻翅膀被陽光照耀,從她後頸畫出一題筆直直線、指向天空。直線蒼白,朝上真展。她將頭傾向一側,研究著自己在打造的槍。
腦袋彎曲,身體打直,腳趾幾乎沒碰觸地面。這姿態會勾起女孩的一道回憶。聯想並不顯著,那記憶卻同樣能提供所有框架。
在她解讀出關鍵元素時,就沒必要取用她的反饋的全力了。
那女孩踉蹌地回到她方才歇息著的沙發上,試著集中注意力於工作,追蹤那些需要追蹤的情報。這首歌能幫助她前往睡眠,而她在雙眼閉起前,低語一聲咒罵。她的夢的種子已經被種下了。
如此就能打下更多基礎。
又處理了兩個實驗體。
傳送門在某些時候之後開啟。那女孩選擇較長的信件。現在她慢悠悠地走過來。節肢生命體偵查她周圍的區域。
緊繃、疲勞,放下戒心。幻音就很容易構成。一次就好。觸動一個關鍵記憶。
最好先處理掉其他實驗體。三分鐘後那個帶蟲的女孩就會抵達此處。
物體以特定順序擺放,激發出不同概念。要採取不同姿態,翅膀高舉、伸展。
鐐銬。注射器。手術刀。鏡片。鏡片。
有些人正在做紀錄,但沒人能從中解讀任何事物。而至於那條玻璃管,這裡的實驗體都沒有正確的參照點,就無法理解。
其意圖的目標是在遙遠遠處。
這太大量了。
喂,妳還好吧?
發生什麼事了?
鼻血。
有聽到我說話嗎?你需要叫那小鬼改換目標。瞄準其他地方。
事物變得模糊,無法被辨認。
改變目標⋯⋯
■
一座城市。大都會。橫跨整片眼目所及的地貌,從一側的地平線,觸及對面的地平線。
意識,方才如此集中在一個目標上,卻延展過整片地區,看看這座城市是如何純粹而毫無止境地延展。要重新聚焦,將一切視為一連串無數情報,同時納入意識的話,並不困難。
每座建築物和每個陽台,都有個農田,所有垂直表面都有著纜線貫穿的黑色面板,或有樹木扎根於建築結構中。每個家庭都有餵飽自己的方法,可以生產出能被交易的剩餘。
他們還好嗎?
我不知道。
喔我的天啊,這太厲害了。看看這所有東西。
專心,做我們被交代的事。
意識持續延展。擴及整顆行星。這種感知並不完美,但仍算是文明的世界,聚落大多位於赤道以南,有著不同的風調,重視著自給自足。世界的其他地方都被戰爭所撕扯。
而就是在戰爭肆虐的其中一個區域,它最初出現。一道金色光條閃現。
毀滅。入侵一片區域,然後擴及整片大陸。
他的存在使人眼盲,陷入黑暗。使形象模糊。
無法看見。無法⋯⋯
繼續。
■
意識仍持續擴張。說話的人們,幾乎就像背景噪音,相同的詞彙不斷一次又一次地迴響。
那不是焦點。
不是他們的焦點。
欸,鼻血停下來了。
這裡什麼事都沒發生。我們不是該要集中到其他東西上?
讓他們休息吧。
一段時間過去。影像稍微依舊沒有前後連貫。
就是那個。
影像在他們將注意力轉移到一個世界,其中一片區域時,就開始清晰。
醫院病房,怪異地明亮暖和。那男人有著寬闊肩膀,全身肌肉,胸膛和手臂上有著粗糙毛髮。下巴的鬍子毫無修整。
驚人傷疤覆蓋他裸露的胸膛,有些剛結疤,有些是老疤。一條狹長、簡單的燒傷位於他肚子一側。就算有數條管線穿過他胸膛側邊,他仍似乎無比放鬆。
有人輕輕敲了門。
那男人抬頭,卻沒有回應。他手往下一伸,抓住一把武器手柄——他商標似的砲刃。
他提起砲刃時皺了臉。痛楚。他將其放到大腿上,槍管指著門口。
門口打開了一條縫隙,俠騎舉起砲刃。
純純女停下了腳步。
「不要。」俠騎仿若吟詠。
「我想看看你過得怎麼樣了。」純純女說。她微笑。她化了妝,看起來簡直是年輕十歲。她的衣服稍微有些屬於過往的時尚,但她也穿上了低腰牛仔褲,炫耀似地展現蠻腰。她給他一道輕巧微笑。「我很難相信你會開槍打我呢。」
他的表情沒有改變。「妳真的想看看我會怎麼做?」
純純女回以顰蹙。
「妳和其他鳥籠放出來的人一樣,手臂裡都有注射一個追蹤器。他們會在一、兩分鐘內趕過來。如果妳現在出去,就不會被開槍,我也會為妳說話。而如果妳留下來,嗯⋯⋯」
她已經在搖頭,轉身讓他看見她的左手上臂。在一個OK繃周圍有個乾燥血跡。
「妳把追蹤器挖出來了。」他說。他想以一抹懷疑的語調說出那句話,但他無法成功做出那種態度。他決定補充:「那應該會觸發警報的。」
「找到了願意幫忙一個漂亮女孩子的人。」她說,嗓音輕柔。「我想要見你,俠騎。他們也不讓我來。」
「他們的理由也很好呢。」
「俠,我不是個壞女孩啊。」
「無論如何,我都認為妳該離開。那樣對我們倆才會更好。」
「我有點愛上你了,你知道的。」她說。
「我知道。」他說,嗓音冷酷。
「沒很多。但也夠了。」
「妳會愛上妳使用超能力的所有對象。」他說。
「那才不是真的。你把我說好像我很不忠誠。我只是⋯⋯」
她在說話時向前踏一步。俠騎扣擊砲刃。
房門被摧毀。純純女尖叫後退,臉色發白。
「其他人現在就要過來了。」他說。
「我⋯⋯我很受傷。」她說。
「我知道。」
「我可以看到你,的許多層級。我可以看到你的超能力,也能看到你是怎麼用那個能力。你那樣使用,就真的很特別。很勇敢呢。」
他皺眉。
「我也知道你的特殊眼力。」
「我的眼力是機密。」他說。
「我請你一個部下幫忙。她也很願意配合。」純純女說,將視線垂到地面。她的雙手勾在身後,往旁邊一站,好讓她可以背對那扇被打爛的房門。
「我正在想。」俠騎說,砲刃一直瞄準著她:「我們應該停止讓妳接觸任何願意幫妳忙的人。我不想下令把妳關禁閉,但妳也讓我沒有選項。」
純純女噘起嘴。「小俠,我們會成為很棒的情侶啊。」
「非常可能會很棒呢。」
「看吧?」她害羞微笑。「我是個好伴侶,而如果你比較喜歡那樣,我也可以很順從。」
「妳會順從的。那就是妳的天性。」
她的微笑消逝,彷彿她看出他接下來要說的話。腳步聲從走廊末處傳過來。
一道力場出現在純純女面前。一秒之後,她就被挪出房間,夾在那片力場和牆壁之間。
俠騎將劍擺到一旁,然後滑動雙腿,直到他能讓雙膝以下的雙足接觸地面。
風揚出現在門口。「別⋯⋯」
他繼續努力站起身。
「白痴。」
他被精準飛動的力場扶起——一片貼在他雙腿後側,另一片則貼上背部。他在接觸地面時稍稍踉蹌,另一片力場就從前方扶住他、防止他一臉撞上地面。他胸膛的管線被繃緊。他摔倒的話,管線就會脫落。
他抓住平衡,點頭。獨角鯨便打消掉那些力場。
「妳他媽是怎麼混進這家醫院?」獨角鯨問。
「放我走。」
力場消失,但另一組又重新出現,只將那女人的喉嚨固定在牆壁上。獨角鯨開始拍打檢查她的衣服。
「別碰我!俠騎,求求你!」
「就像我說的。」俠騎說。「我想像那會美好無吧。比我更強的人都被妳迷住了。妳就是個騙徒,也能讓妳自己變成妳的男人想要的任何一種女人。我也不喜歡那之後的事情。」
「你在用之前發生的事情評斷我?你裡面竟然有這樣一股殘酷。」
「純純女,妳病了。別假裝妳是一心一意。妳如果真真正正是個好人,就不會管理鳥籠的一整個牢房區了。」
「人是要活下去啊。」她回嘴。「告訴我你不會諒解那一點。」
「我是能諒解。」他嘆息。
「俠騎。」獨角鯨說。「或許跟她說話並不是最好的主意。」
他搖了搖頭。「沒關係的。」
「她口袋裡只有一支手機。」
純純女說話時,她的語調激烈而絕望。「你讀過我的檔案。你也知道我是個倖存者。你知道我們是用相同的方式觀看這個世界,我們都能看見超能力。但你是用超能力操縱物質,而我是專注在⋯⋯非物質。這不也是二重性嗎。」
「二重性。」他說,語調平坦。
「別跟我說你看不出那有什麼浪漫的。你如果不浪漫,就不會打扮成一個英勇騎士了。善與惡,男人和女人,物質和魔法。但我們也有相同的經驗。我賭你願意找的話,就能發現更多相近的地方。」
「我敢賭我是會找到。」俠騎說。嘆息。「但妳要找的話,也能在任兩個事物間找到共通處。」
「你真憤世忌俗。」她說。稍稍微笑。「一點點魔法就能給你一點柔和,而你若想回ㄌ⋯⋯」
「看看她的手機。」俠騎說。
獨角鯨說。「要輸入密碼。」
「她讀過我的檔案,我賭她有從中挑個東西當成密碼。試試我的中間名。麥可。」
「不對。」
「我的出生地。西塞羅。」
「那就是對了。」
純純女皺眉。「我不知道我是該高興你已經這樣認識我,還是要生氣你侵犯我的隱私。」
「我們來看看那支手機,之後再來決定吧。」俠騎回答。「獨角鯨?有任何電郵,簡訊,筆記?」
「沒有,沒有⋯⋯有了。她在手機裡下載了你的檔案。手機上的七級字體,所有不是字母的字型都是一連串亂碼。」
「我會坦白,我整晚都在讀著有關你的東西。」純純女說。
「我是相信呢。」俠騎說。「但憤世忌俗和虔誠信徒的關係,那就是我曾經跟梅爾丁開玩笑的話題。字字句句照抄,而妳現在的玩笑,也是從檔案裡引用出來的。」
「捍衛者頂級成員的新聞採訪罷了。」純純女說。她垂下了頭。
「十年前了啊。」
「十一年。」
他抬起雙眉,但沒有評論。
「我知道我搞砸了,阿俠。我不假裝我沒有犯錯。我管理牢房區時,是滿殘忍的。」
「不論男女,都給鳥籠的人賣淫。」
「只有願意的人才會賣啊!」
他對此沒有回應。她就在他的視線之下畏縮。
「我扛不起我的副手們所做的事。」她補充,嗓音細小。
「是啊,我也想像不出來妳會那麼做。」
「我有給他們某程度的權力,讓他們不會轉來對付我。就像我讓幾個男孩繞著我轉,來保護我自己。牢房區很和平,沒人謀殺。或許,可能在副手用刑逼人就範時,我選擇了視而不見。但我的牢房區裡也有更糟糕的住戶啊。理龍一直把他們派來給我。我只好盡量把持住那種糟糕的狀態,但所以有醜惡的事發生,那是我所處的環境的副作用,並不是我。」
他盯著她,而這一次,她就穩住了姿態。她緊咬下巴,視線毫無動搖。
「你想要怎麼處置她?」獨角鯨問。
「我想要讓她禁閉,讓我們不必再擔心,直到其他所有事情都已經了結為止。」
獨角鯨瞥向那女人。「那是可行。然而我感覺那句話後面有一個但是。」
「世界都要末日了。」純純女說:「擔心我們未來之間會有什麼事發生,還有什麼用?我們可以擁有美好的現在,我也可以幫助你——用我的能力幫助所有人。」
「純純女,如果那就是妳想說服我的策略,就不會成功了。」俠騎說。
純純女變得愈發急切。「如果你要弄傷賽陽,那就是你們可以用上的能力啊。而且也別忘了我另一個力量。政治,團結之力,你想要怎麼稱呼都可以。我是有一群小軍隊。」
「四個副手,五個部下。」俠騎說。「是啊。她說過了。」
「放我走,我就會乖乖的。」
俠騎瞥向獨角鯨。
「你太心軟了。」獨角鯨說。
「妳就不心軟?」
「我也會放她走,但我還是認為你太心軟了。」
「我什麼壞事都不會做。」純純女說。「我保證。」
「不對。」俠騎說。「妳會幹出某些事的。」
純純女住了口。
他讓言語懸在空中。
「你⋯⋯要我幹壞事?」
「我要妳能被忍受。完美的目標太高。所以我只會要求妳遊走在界線上。」
她毫無丁點遲疑。「好的。」
「妳是可以多花點時間思考呢。」俠騎說。
純純女聳肩。「我會做任何你需要我做的事情。」
「直到妳開始感覺妳的自私應該被予以報答。向我尋求非常合理的人情債。」
「不會的。」純純女說。
他嘆息。「跟獨角鯨走。拿了包裹。回來,然後我們要做實驗。我需要妳的能力。」
純純女大大地微笑著。
獨角鯨抓住她的手臂,在純純女開始再次說話以前就讓她扭身、轉向。
俠騎留在床邊,直到那兩位女性離開,然後一癱,抓住了床鋪來穩住他自己。他得努力走到床頭邊的半呎橫版旁,他才能坐定位。他允許自己稍稍喘氣,在讓自己躺下時安撫痛楚,然後用雙手將腿拉上床鋪。
「你是可以在簡單幾分鐘的時間裡,把那個傷治好。」風揚說。
「我是能那麼做。」俠騎承認。「但也不會那麼做。」
「我不會撈叨的,別擔心。」
俠騎點頭。
「那個金色混帳狠狠揍了你一頓,呢?」
俠騎緩緩點頭。「那可是世界上最強的裝甲,我還是因為一道根本沒在瞄準我的攻擊而倒下。」
「然而你也本能地掩護了純純女。」
「積習難改。」
「如果你想要一個更冷酷、更強悍、更精瘦的捍衛者,你可不能再搞出那種特技。會傷害嶄新形象的。」
「我最不在意的就是形象。」
「你那麼說,還因為治癒能力能被其他更需要的人使用,一直拒絕治癒。」
「你沒要撈叨的,還記得嗎?」俠騎問。
風揚微笑。
那位英雄繞過病床,走到大水罐和水杯所在的小桌子。他拿起那個水壺,走到房間角落,裝滿冰水,然後倒了一杯水。
「我們在估計,他已經穿過了百分之四十。」風揚說。
「穿過⋯⋯」
「地球。他等著再次跟我們對戰。很多人都在猜原因。」
俠騎點頭。
「我們察覺到,僅剩的時間多麼稀少。其他某些人很快就會過來。會在我離開後的五到十分鐘內抵達。」
「好的。」俠騎說。「我猜我是沒辦法一直謝絕訪客。」
「你的門也根本關不上啊。」風揚說,注意到了砲刃打爛的那扇房門。
俠騎輕輕笑著,然後皺眉。笑也會痛。
風揚的微笑緩緩消褪。在他開口時,語調就更為嚴肅。「他們有些人是捍衛者成員。」
「然後?」
「現在的成員,還有⋯⋯過去的成員。」
「我們損失某個人了?或者⋯⋯喔。」
風揚瞥向門外的走廊。「若有必要的話,我能請他離開。」
「那就太小家子氣了。我們還是跟他們結盟了,對吧?」
風揚點頭。
「那能證明我們合作的能力嗎?」俠騎大聲思考著。「或是一個我們願意與惡魔打交道的跡象?」
「眾多惡魔,複數。」風揚說。「你在我們等待時,有需要任何東西嗎?」
「至少,給我穿件襯衫。還要叫醫來生拔掉這些管子。」
在這邊。有事情發生了。
■
傳送門緩緩開啟,但它的大小比平還要大了。九道矩形傳送門整整齊齊地排列成三成三的陣型,傳送門彼此之間也沒有空隙,而在圍起的範圍中央就是一條兩側為農地的土路。
目空大師等待時,有如石像靜止。金絲雀和聖徒站在他兩側。
導師和導師的同胞現身,理龍追隨在後。那男人有著退後的髮線,波浪頭髮和鬍子都是棕色。他身穿著正裝襯衫和卡其褲,鞋子則是真皮樂福鞋。不算是常見的超能反派的裝束。
欸。看啊。
噓。集中精神。
理龍的身體,則是由破籠爛鐵所構成。卡車零件,汽車零件,還有些生鏽。她頭部低垂。身形為龍,卻毫不高貴。
「喔我的天啊。」金絲雀說,嗓音急促。
「導師,你這王八蛋。」目空大師說。
「你會對我刮目相看的。」導師回答。「聖徒。哈囉。老實說,我沒預期會在這裡見到你。」
聖徒沒有回答。
「理龍,妳差不多,已經自由了。」導師說。
理龍向前走,經過目空大師身旁,後者卻不動分毫。她停了下來,趴在土路上,尾巴歇在聖徒身後的地面,她的頭部停在金絲雀和目空大師之間。
漫長數秒過去,目空大師沉默。
「我知道金絲雀是誰。」導師說。「我也不建議使用她的能力。」
「我沒計畫要用。」目空大師說。
「很好,很好。」
又是一段漫長的沉默。如果目空大師有減緩任何壓力,事態就會變得尷尬,但尷尬的沉默都仰賴於笨拙,導師和目空大師兩人卻都能毫無窒礙地藉此傳達許多事情。一側是自信和洋洋得意,一側則幾乎無法遮掩惡意。
「你要問嗎?」導師總算說。
「你對她做了什麼?」
「首先,是我復甦她。從我們在談的解密量來說,那可說是全世界裡最難的其中一種工作了。親愛的理龍,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說過,但我認為妳的創造者最終還是愛妳的。我認為他最終還是想要妳獲得自由。」
目空大師俯視理龍的頭部,握緊雙拳。
「真諷刺。」導師說。
「我希望請你⋯⋯」目空大師說話時,就像要鎮住自己般一頓:「⋯⋯告訴我你做了什麼事。」
「沒什麼。不管怎麼說來,都不重要。是有加上一個限制。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什麼限制。」
「只有她不會攻擊我,或允許人攻擊我。」
目空大師不動分毫,彷彿根本沒在呼吸。
「或是,有必要的話,也涵蓋任何一個我指派的人。」
「你沒辦法在不損傷到她的情況下扭曲她的程式。」
「我是沒辦法不傷害她。確實如此。但我也讓我幾顆最聰明的腦袋去做,將損傷減至最輕。」
目空大師說。「我不輕易做出承諾,但我要你知道,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喔老天啊!」導師忽然吼著說。「你不可能認真的吧?」
「你洗腦了我所愛的女人。」
「而我假使沒那麼做,你會更起疑的,尋找我可能植入她程式碼裡頭的潛在惡意碼。」
「你可以邀我觀察你們作業。」目空大師說。
「然後讓你知道我怎麼行動?我的防線的裡外配置,我用來阻絕其他現實的工具?我的偏執無法允許那種事發生。這是最安全、最乾淨的路線。」
「然而你也讓我的女朋友變成一個奴隸。」目空大師說。「逼我成為你的敵人。」
「她是自由的。」導師強調。「但也被限制不能攻擊我。考量到她曾攻擊聖徒,我就認為那種事情十分合情合理了。那可不是奴役。那是⋯⋯跟十分特別有效的勒索相同。請注意,我的勒索是有實質威脅的。也有寫入她的備份檔案裡。」
目空大師往下伸手,將手放上理龍頭部。就算套著護手,仍能看出他的手正在顫抖。金絲雀擔憂地看了他一眼。
「我希望能看到萬千地球存活下來,你懂了嗎?我搶走理龍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在放棄觀察的條件下把她交給我,我就採取了幾個措施來保護我自己。就只是這樣而已。那就是我所做的所以事情。你自己去找其他修改,或問她也行。」
「而如果我現在在這裡殺了你?」
「真是暴力。」導師嘆息,說。「我們植入的纏結碼有包含好幾種保險。如果我離開了這紛擾紅塵,或是我無法跟你們倆保持聯繫,那麼那個限制就會擴大。她會變得無法對抗任何人事物了。」
「我理解了。」目空大師說。「如果你是因為自然死呢?」
「在我們拯救世界之後,再來談吧?如果我們失敗的話,對談就不會有意義了。」
「如果你是自然死呢?」目空大師重複道。
導師皺眉。
「他很固執的。」聖徒總算開口。「直接回答就好了。」
「我不知道。」導師回應。「我還沒想得那麼遠,或是讓我任何一位學生想那麼遠。老實說,我不是很想要永生不死,但我或許會改變主意。就現在,我們先說如果我知道自己活不長久,就會放她走了。」
目空大師考量了這個想法,反芻思索。他的手並沒有離開理龍。
「我理解了。我想也只能這樣了。」
「現在只能這樣。」導師說,雙手合十拍掌:「我們集中在我們自己的任務上吧。就現在這個場合,我想你讓我留在附近,才會合理。我的部下比無人管束的AI還更能管理次要機艇,如果我在附近,你也比較能保護我的安全。就現在,理龍的行動能力是以我的存活作為前提。」
目空大師俯視,再次一瞥理龍。
「就這一個建議而已。」導師說。「我可以自己找其他事情做。」
理龍粗製濫造的眼睛的遮擋蓋蓋上,緩慢眨眼。
目空大師從中理解了某些東西。認可?他說:「非常好。」
「我滿高興你願意配合。」導師說。「老實說,這讓你在我心中的價值提高一個檔次。」
「這不是小家子氣的時候了。」目空大師回答。「我放了他出來,也能和你合作。」
「完美。」導師說。他微笑著,並從口袋拿出一個遙控器、按下按鈕。理龍癱軟,「雙眼」緊閉。
導師將遙控器扔給目空大師,卻扔歪了。目空大師還是以單手抓住遙控器。
「這。她在上傳了。」導師說。「她在跑完平時的載入程序之後,就會盡快連接上任何還保持完整的系統。」
目空大師一言不發地轉身,大步走酋龍號,留下量外兩人跟上他動力裝甲的長腿步伐。
「傑夫,我希望,我們沒傷到感情吧?」導師問。
聖徒沒有回答。
「你去追殺了我的『兒子』,所以那只是等價報復——不論我對那男孩有沒有真正的感情都一樣。」
「你也有犯錯過。你搞了我,而我⋯⋯我要求的也不多。只要協助。然而,你失信了。」
「後勤問題。」導師說。「就只是那樣罷了。」
「後勤?別讓我發笑了。」聖徒說,嗓音空洞:「你都讓其他人去處理那種事情。你沒抓到重點啊。」
導師用舌頭彈出一道聲響。「我想我是沒理解呢。」
「現在我們都看到你的保證有什麼價值。你就跟你的威脅一樣重要。」
「我真的比我的威脅還要好太多了。但別鬥嘴了。我會處理我的事,你也去幹活吧。」
「如你所願。你搞我的那一次?不,那很瑣碎,我在賽陽下一次出現時就可能會死掉。但我的工作是掌握情報,而你也讓它自由流出。這就是你在跟我打交道,或是在處理她的時候,所犯下的最大的錯誤了。」
「我感覺我不論走哪條路線都會讓我自己被所有人討厭。」導師低語。「你恨我是因為她自由了,目空大師恨我是因為她不夠自由。單純從公眾關係的角度來說,我沒計算到人們會有多麽不合情理。不過,這在策略上也是唯一的一條道路。」
「如果他們抓住你?逼你就範?」聖徒問。「你真是個蠢貨。去死吧。」
「我有很多身分,但其中沒有蠢貨。是還有實施其他保險措施呢。」
目空大師無視那兩人,開門登上酋龍號,坐上駕駛艙。理龍的臉出現在兩側螢幕上。
他坐好後伸展肌肉,利用相連的硬體接口開啟一道選單。另一個反射動作則開啟通訊頻道。
「我真的很抱歉。」他說。
理龍沒有回應。
「我沒辦法趕到妳身邊。」他解釋。
「我知道。我有在看著。」理龍總算說。
目空大師有一瞬間,無法繼續坐著,讓情緒膨脹而焦躁不安。「理龍,我很抱歉。」
「我知道。我原諒你,科林。我知道你努力過了。」
「不論是用哪種形式,」他說:「我們都會讓他們付出的代價。」
「我知道。是啊。他們⋯⋯」
她斷開了。
「理龍?」
「科林,他們打碎了我。不是⋯⋯不是我的靈魂。但他們切開我的肢體。就像你拿手術刀對我所做的事,但他們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和愚蠢的理由。」
他重重吞嚥口水。聖徒在後方問了某些東西,對這場對話一無所知。講著要起飛。
目空大師沉默,關上了酋龍號的艙門。
「我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她說,語調有著一抹憤怒。「不會謀殺。那就太仁慈了。鳥籠,或類似的做法。導師痛恨那裡,聖徒則會比他更恨哪裡。」
「我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他同意。「我答應妳。」
「謝謝你。」她說。「喔天啊,科林,我好想妳。」
「我也很想妳。我有稍微,以為我要失去妳了。」
他將酋龍號帶離地面。他的手碰觸了船艇的儀表板,彷彿那裡有層玻璃隔絕他們。「聽著,我們會撐過這件事,然後我們就會把妳修好。移除最後的鎖鏈。」
理龍的沉默揪動他的心——她甚至無法允許自己同意。
專注。別被捲入我們觀望的東西。
對呢。
■
俠騎,現在穿上了他的襯衫,和剩下的捍衛者、監護者的成員問好。共有四、五十人。
還是不夠。
太多人的臉,他都不認得了。知道有誰在哪裡就是他的工作,但屠宰場和之後襲擊賽陽的戰鬥都造成了過高的人員替換率。
不過,他舉起手——為了避免右側移動時的痛楚,他就選用左手。「為了在戰鬥中轟轟烈烈地終結。」
「乾杯、乾杯!」一群人齊聲回應。
玻璃杯相碰,有些人則只有舉杯。他們已經用光了高腳酒杯,所以有些人是拿著紙杯。他自己的玻璃杯裡是裝滿了水,但其他幾乎所有人的玻璃杯裡都是香檳。就連青少年——監護者成員和新加入捍衛者的成員——不論他們的年齡在家鄉的州法下,是否足以被視為成年人——全都端著酒。
因為在他們這樣氣勢低靡的時候,誰他媽的還會在意那種事情?那些孩子都是願意為他們鄰居而死的男孩女孩。那就足以算作成年了吧。
「我現在就有點期望你雇用個講稿寫手。」宴燈袖評論。
「那就不夠真誠了。」他回答。
「但也會講得比較長。」宴燈袖一頓:「十三個字。你的演說變得愈來愈短了。」
「我遲早會開始自我重複。」他說。「我想那也算是某個跡象了,不嗎?像我們撐得這麽久,久到我開始沒東西可說了。」
「乾杯、乾杯!」一位俠騎沒認出來的孩子說了某些東西。其他人應和著他。
俠騎微笑。
沒過多久,各組人馬開始在各自的群體中說話。
有一群人正在幽默談笑。
另一組人則在哀悼,嚴肅地談著那些已經死去的隊友。孩子們談著孩子們。
那真是糟糕透頂。那也是他在這份有好幾種令人不悅的面向的工作裡,最討厭的部分。
「我們沒辦法選個比病房還要好的地方?」構工問。
「我喜歡這裡。」宴燈袖說。「醫院就是事情有好轉的地方,不是嗎?」
「也是人們死去的地方。」遠璟補充。
宴燈袖的微笑沒有衰減。「一針見血。」
「不是說我們沒有能力穿梭在不同次元之間呢。」構工說。「我們也可以推開俠騎的病床啊。」
「或讓它浮起來。」其中一位新的監護者說。
「是啊。」構工說。「找個有風景可看的地點。在某個平行世界裡,肯定有個超讚的美景,從怪異瘋狂的山脈上觀看日落。」
「給這位有地理偵查能力的傢伙看看群山春夢吧。」構工的舊監護者隊伍的一位女孩說。
「那就頗為巔峰啊。」構工說。那群人之中笑聲四起。
那句話並不好笑,但所有人都很想要個歡笑。
幾乎所有人都是如此。
「⋯⋯我很喜歡我們是待在一個非常有人性的地方。」風揚說。「我現在,就不需要那些奇異震驚了。」
談話持續下去。俠騎的雙眼與純純女交會。她看向一旁。
她為什麼在不爽?
噓。專心。
我只是好奇啊。
他拋下了她,選擇他的舊朋友和前隊友。
那超狂欸。
是啊。現在,專注。
俠騎顯然沒有多想。他的眼神移到下一個人身上。
傳奇一人待著,站在角落。他與俠騎四目相會,然後在片刻的遲疑之後,他便穿過房間。
人們在他走過時安靜下來。喜悅和哀悼都被他的存在所打斷。
他停在俠騎前方。
「我很高興你有來。」俠騎說。
「這真的很困難啊。」傳奇回答。
「我能想像。」
「我們依照你的要求做了。純純女是和獨角鯨一起過來。」
「謝謝你。但我不想一直談正事。我們能走走嗎?」
「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可以撐住的。請開門。到包裹那。」
注意了。
傳送門開啟。
那兩人走了出去,俠騎拖著那根掛著點滴的桿子。
「如果我說,我很高興你在我的位置上能做得這麼好,這會太傲慢嗎?」傳奇問。
「不會。不論狀況有什麼變化,你都是個好領袖。」
傳奇點頭。「我希望如此。」
「我不會過問你所做的決定。」
「謝謝你。」
「我倒會說,我不認為你是個壞人。我推測你所做的決定,都有很好的理由。」
「我真希望自己也能這麼說。」傳奇說。「我是無知。或許是,故意不知情。」
「啊。」俠騎回答。他讓一隻腳踩地過於用力時,咕噥一聲。
「有治癒能力者可以照看你的傷勢吧。」傳奇觀察道。
「大家都這樣告訴我。都推遲了。這樣才能腳踏實地。」
「我懂了。」
他們走入一個房間。有數個物體座落於他們面前。
傳奇雙手交疊。「你認為呢?」
「我想⋯⋯就這麼辦吧。重點不是要讓我們的超能力發揮最大作用。」俠騎說。「我們已經抵達了必須作弊的時刻。」
「我也同意。」傳奇說。
俠騎嘆息。「我感覺這就是最後一計。一在我開始這麼做,就沒有其他計策可行了。」
「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傳奇說。「領導職可是很沉重的。」
俠騎皺眉。「我是要將他們帶去被屠殺。」
「那就讓他們抬頭挺胸、毫無懊悔地去被屠殺吧。」
「是啊,我猜我得要那麼做,不是嗎?」
「你要這麼做的話,不就會需要純純女嗎?」
俠騎點頭:「在你走之前⋯⋯我有一個腰球。我不想公開請求,因為我不想對你施壓,就最好在這個場合講。」
「請求什麼?」
「我需要一個副手。」
傳奇盯著俠騎。
「我之前,是有蒙霜,但她沒撐過新德里。其他人願意接下了任務,但我沒把正式的頭銜給任何人,也沒人要這個位子。」
「我會接手。」傳奇說。「是的。拜託了。」
「叫純純女過來。我們要開始了。」
在傳奇移開時,俠騎的雙眼沒挪開那些物體。
希魔翮其中一支斷翼。最大的翅膀,已經重新長出。
伯希魔斯的斷腿。
它們為了最理想的密度而扭曲空間,在傳統的處置方法下都無法被打破。賽陽卻能在數秒之中摧毀伯希摩斯。
他期望能將那些特質轉移到他的劍和裝甲上。
他身後傳來腳步聲。傳奇?
青女妖。
她開始說話,但連結斷開了。
■
博士母親深呼吸一口氣,彷彿從深水中游上水面。
她眨眼,試著習慣只以一組眼睛視物。她已經看過這麼多東西,而現在⋯⋯
現在她又成為了自己。
她失去了方向感,試著理解自己的周遭環境,還有這裡所發生的事。
開門人就在她身旁。他的嗓音就是她聽見的其中一道嗓音。二十三號實驗體。她其中一個最早期的成功案例。
在開門人身旁的就是二六五號。開門人的永久夥伴。千里眼。
讓這個隊伍湊齊整數的是另外兩人。「掃描人【原文Scanner】」和「甄審人【Screen】」。他們都不屬於她。而是導師的學生。借來的,算是她賣出恐斯的代價的一小部分。
導師的專長曾經是出租一些可以形塑、限制或精煉化的超能力假面,或用他自己的能力做到相同的效果。訊思能力者會去找他,要一個能夠工作到永久偏頭痛的部下,或是假面會去找他在喪失自我控制的代價下,獲得更多力量,等等之類。
他另一半生意則在人們得知他操縱學生——以及客戶——的能力時,逐步衰微。
導師為恐斯所支付的代價,是與大鼎搭擋,他也要求在敵人來追殺他時的庇護。他把自己的學生派給博士,就是為了讓他變得無法被捨棄,女爵也證實其中毫無詭計。
二六五號賦予視野的其中一項能力缺陷,就是會讓接受方一整週都只能躺在床上,眼花撩亂而虛弱。那個能力很有效,能夠同時看見大範圍之中的數項事物,觀看其他宇宙、整座城市,以及其中的任何人或所有人。但那缺點使她無法那個能力。
直到現在。
甄審人就是個減緩能力缺陷的手段,允許二六五號的網絡中的人彼此通訊。他會承受那些影像,允許她集中在更容易消化、分流化的影像。他能讓開門人處理人們的請求,而不會讓她的注意力脫離她正在觀看的東西。這也表示,博士意識清晰,每一秒鐘都可以恢復。
她可以監視所有人。
而靠著甄審人,她也可以理解他們。從他們思緒、腦部中的電路模式來獲得結論。
「筆記本。」她說。女爵會在附近。需要寫下筆記。希魔翮⋯⋯我可以理解她。先前我不可能那樣理解的。她想幹出某些事情。
沒有筆記本出現。
她眨眼,彷彿要撥開她眼中的殘像光芒。「電腦也行。」
什麼都沒有。
她一頓,眨眼,然後看向周圍。
二六五號正指著一處。是他斷開連接,所以他有看到某個東西。
她轉頭,雙眼落到一位有著金屬皮膚、金屬頭髮、左手前臂是一把六呎長劍的年輕男性。一位由卷鬚構成的女孩緊緊攫住他。
「啊。」她說。
「啊。」他回答。「是的。」
有其他人跟他再一起。身上都烙著大鼎的印記。雅麗珊卓稱他們為五十三號案例,以五十三件未解、難以解釋超亞人類事件為名——在紀錄上,那一連串案件也是少數真正、有所發展的謎團。博士是將他們稱為變異者。
他們眼中帶著仇恨。憤恨。
「我們來談談。」鐵焊說。
「那肯定是在我們能做的事情之中。你們想喝茶嗎?」博士問。「咖啡?」
「妳不怕嗎。」其中一位變異者說。一個女孩,肌肉壯碩,頂出的下巴和牙齒有如墓碑。她將這句話變成一句半疑問。
「我非常害怕。」博士說。「但我所恐懼的事物,比你們遠遠更巨大。賽陽就在那些事物之中。」
「狂妄的婊子。」另一位變異者說。「妳的女爵?我們幹掉她了。」
博士掃視他們,搜索著幽默或消遣的跡象。
「妳把太多人放走了。」鐵焊說。他聽起來幾乎悲傷。「你看到那裡的那傢伙嗎?」
她一望。那看起來就像一個人形鬼蝠魟,不過他的側鰭縋過周遭的區域。一條尾巴纏卷於他身後。
「是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是二六零一號。」
「鬼特朗【Mantellum】。」
「啊。我們以為他的超能力沒有發展。」
「你們是那樣想。」鐵焊說。「但他——我們——找出了一個變通辦法。」
「有趣。我能問問嗎?」
「不行。」鐵焊說。「解釋那種東西習慣,太糟糕了。」
或許是巧匠,或者是正確的超能力增幅能力。「好吧。你們闖進來了,無疑是誘導我其中一個部下,使用了他們的傳送門。你們打敗了女爵。我想像,也處理掉保理?」
「那個鬼魂?是啊。算是處理了。她潛伏在鬼特朗的能力泡泡邊緣。」
「所以你們成功突襲我。恭喜。茶水和咖啡的提案依舊有效。我們這的商店也很好呢。」
「不用。不餓。」鐵焊說。「我自己,是不必吃喝了。」
「我理解。我想這就是我應該要道歉的時候了?」
「喂,鐵焊。老大哥。講夠多話了吧?」一位紅皮膚男孩問。
鐵焊半轉身,看向那群人。「有什麼問題嗎?」
「這有點完蛋了欸。你跟她,就像夥伴似的在談話啊。」
「不對。」鐵焊說。在他看向她時,他的鋼鐵雙眼十分冰冷。「不是夥伴。」
「那這是要幹嘛?你要聊到她死去?」
「我們同意過了。」鐵焊說。「我們說我們要獲得解答。」
「我想的答案是拇指夾的那種答案。」其中一位比較像反派的變異者說。那男人全身有如仙人掌,密布尖刺,黃色眼珠外凸。
「我們來看看她願意心甘情願分享到什麼程度。」鐵焊說。「之後再用上那種手段。」
「就說說而已——我們有些人是為了見血才過來的。」
人們隆隆異口同意。
「這可不是我們談好的做法。」鐵焊說。「如果你們要走那種路線,你們就該提早提出來啊。」
「我們有提。」那位下巴突出的肌肉女孩說。「我們清楚表達她傷害我們有多深。然後你說了一大堆漂亮話,很有說服力,然後我們就同意要閉嘴。」
「我以為你們都同意我。」鐵焊說。
「因為幾個有說服力的論點,就能改變我們的想法?說服我們說,我們在多年——數十年以來——的痛苦之後,要走上一條友善、和平的道路?」那女孩問。
「谷麗,我們不能在實踐上變為怪物啊。」
「我們已經有人淪為怪物。」那個尖刺男孩說。「其他人?我想他們正在努力趕上來。」
鐵焊轉過身,背對著博士母親和其他人,彷彿他要守護他們。
「所有人都反對我?」他問。「你們策劃了這場⋯⋯反叛?」
「不是。」那位卷鬚女孩說。「但我對你不會有任何幫助。如果你放我走,我滿肯定我會勒死她。我很抱歉,鐵焊。」
「沒關係的,斯維妲。」
一小群人緩緩脫離了群眾。一位特別高大的男人,從後方擠來前方,卻有其他人抓住他、不讓他上前。他卻扯開了他人。
他收集了我們在貝特地球上解放的一半以上呢。絕對,有五十個了。
十位,包含鐵焊與斯維妲,站在較激進的異變者和博士的隊伍之間。
「如果你們這麼做,」博士說:「正在和賽陽戰鬥的假面就無法動員。我也無法推進計畫。你們所承受的種種事情最終都不會有意義了。」
「世界都會終結啊。」一位殺意外溢的異變者說。「我們不可能打贏的。」
另一位——一位女孩——尖聲說道:「妳有聽說第一場交戰有多慘嗎?」
「是啊。乾脆在全世界化為火海之前,爭取一點正義。」
人群進軍。鐵焊和他的夥伴聚集在一起,肩併著肩。
「開門。」博士說。
一道撕裂聲,濕潤地蹦裂。
其中一位異變者出現在她身旁。黃皮膚,他臉、雙臂、雙手上的凹處都有瘀青。他微笑,牙齒細長如魚。
他抽回手,開門人就倒在地上,癱軟有如木偶,鮮血從他額頭——撞上牆壁的頭部——湧出。
二六五碰觸那位異變者,強迫他接受千里眼,然後抽回手。那位異變者癱倒,失去了意識。
人群繼續進軍。
博士抬頭挺胸,後退直到她靠上牆壁。
她習以為常地將自己交託於絕望。她有預期到賽陽避無可避地會手刃奪去她的性命,但這樣也行。令人驚訝,但也同樣絕望。
「柔善巨男。」鐵焊低語。「磚石【Brickstone】。我們速攻。重擊。你們其他人衝去門邊。博士,妳有個地方可以逃嗎?」
「有。」她說。
這是個轉機?
如此就有希望,而在希望下,她感到怪的是,她也有了懼怕。有東西可以失去。
「現在。」鐵焊說。
群體齊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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