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sclaimer

布拉克頓灣.png

毒液 29.2

  

  哦,我們在這一切的宏偉爭鬥之中,是多麽渺小。

  我們的行星不過是銀河系裡的一小點,銀河系也是已知宇宙中的一小點。我們都在努力保存這世界,然而它仍可能消失,距離我們最近的太陽系也根本不會有人注意。

  渺小,微不足道。就像巨人前的螻蟻。

  一道細若筆芯的光束,自他指尖刺出。他手於腰高一掃,穿透人群。割穿大腿、膝蓋、小腿、腳掌。

  朝我們襲來。

  沒有時間行動,或救出任何人。我只能閃開。一跳,啟動飛行背包。我看著隊友,喉頭裡的呼吸被困住,等著看有誰被擊中。

  瓷偶仍在用那「布偶」手臂連接上附近一棟建築。那手臂一掃,抓起大約二十人,並在光束掃過時將他們夾在布褶之中。瑞秋就沒有那麽幸運了。光束逮中了她三條狗的腿。

  瑞秋摔倒,在地上滾動。包括瓷偶在內的人,都被瓷偶扔到一邊,摔成了一堆,笨拙落地。

  但都還活著,就只有一人沒被傷到。

  在緊追的後的混亂中,我看到血色。那並不是像雷射那種的灼熱光束,不會燒灼,也不會在切割時因加溫而止血。那是分解光束,放任動脈自由將血液噴灑到草地和泥土上。

  許多人都震驚躺在原地,但有些人,甚至也在流血致死時繼續戰鬥。賽陽頓時被陷入碎片風暴,而那似乎就讓他停頓下來。

  西服團也在傷者之中,聖杯之王【原文King of Cups】則在修補人們的傷口。那被漆黑、以奇怪的方式反映著光線的虛像替代了四肢,只有四肢邊緣能被看見。 

  我看到那些接受虛肢的人中看到竜。在我們其他人已經做好安排好了道別時,他和民軍小姐的隊伍一起待在布拉克頓灣,所以他正在這裡,也不奇怪。不,令人困惑的是,鬥才剛開始兩分鐘左右,他卻已經變身成暗地黨最初在屋頂救我時的狀態。以五倍或十倍的速度變身?   

  他一直在陪著萬癒⋯⋯是她做了什麽嗎?

  金絲雀說龍在鳥籠時,沒想找人打架,而單純靠名聲行動。或許那是僅此一次的交易。

  沒過多久,被治好的聖杯之王的假面們就站穩腳步,或者爭先恐後逃跑,或是一邊使用超能力一邊後退。一位皮膚深黑、戴一頂白色高帽的假面,像西洋棋般滑來滑去。另一位假面就在他身旁,改變了戰場、清除障礙物。地面就像突然變成水似地,吞沒牆壁、補給和車輛之後再次轉為堅實。

  掩護這概念在此刻不起作用的,我想到,因為他的攻擊輕易地穿透了掩護。不過,我不確定那是最明智的做法——肯定有另一種更優化的方式可以重組戰場。將一些人放到高地,一些人擺到低地,同也不會限制他們的閃避能力。

  我回頭一眼望見希魔翮站在傳送門旁,她翅膀合攏,好讓翼尖對準了賽陽。她重新調整了槍環,每一把槍都指向同一個方向。

  但她沒有開槍。而是在等待。

  我的蜂群分身聚集在空中的賽陽周圍,有些分身持續分裂。他卻繼續無視它們,瞄準特定的假面。一顆光球被扔向了青女妖。她沒有移動或反擊,反而是被那個高帽男所拯救、拉到一旁。主教,棋師,捲髮男?

  她不慌不忙地召喚出三個幽魂,然後起飛,在高空中穩住,完全脫離戰鬥。

  她要跑了?

  賽陽再次出擊,挑選了不同目標。聖杯之王創造出更多條虛肢——十二條大小不一的手臂從他的肩膀延伸出來,抓住他一位隊友的手。他被拉了開來,但黃金球體在空中一轉彎、飄向他。球體撞上他一邊肩膀,撞得他多條手臂粉碎。   

  聖杯之王翻滾,然後靠著他自己的能力填補損傷。

  我不知道這是否有成功。而他臉上的痛苦皺紋,似乎在他的力量替代了傷處時減緩,那其中是有什麽牽連關係?神經、動脈和靜脈的連接?

  萬劍王后【原文Queen of Swords】手持短劍,向前邁步,就像要用身體保護聖杯之王。她的短劍狀似是儀式用的,而無法實戰。我見過以道具集中量的超級英雄,她似乎就是其一。在她揮舞短劍時,光線圍繞她四周擴散,將她與人群裡的各位英雄們連接起來。

  這真的是混沌。這麽多的事情發生,這麽多的假面都試圖集中在一個目標上。一顆黑球體與串串相互纏繞的絲帶相觸,絲線卻在觸及賽陽前就在於混合的螺旋中被消耗掉了。

  有人接受了我的提示,空中充滿了狀似假面的石像東西,雙臂僵硬地垂在身側。戰場、群眾、天空,所有一切都難以跟蹤。即使我犧牲了誘餌,仍然必須考慮正在發生的事情。我可以感覺到這里的蟲子在死亡,有東西從一個點移動到另一個點,但我不一定知道誰在做什麽。那些絲帶有什麽作用?萬劍王后在用超能力連接英雄們,是在做什麽?

  最糟糕是,無論我們做什麽,賽陽都沒反應。他沒受到嚴重傷害,也沒有咬上誘餌。

  我從天上墜落,或許稍微不台明智地重重落在瑞秋身邊。這會節省燃料、讓我離開了賽陽的視線,但也我感到新右腿發出了一聲巨響,表明它可能不像它外表的那樣靈活。

  「他在要流血過多了。」瑞秋說。

  受傷的是雜種,他的三條粗壯的腿被切斷了,鮮血在我們腳下形成了一個巨大、可笑的大水坑。

  「他在裡面很安全的,不是嗎?那個小一點的,真實的版的雜種呢?」

  「同樣的血會游過裡外的血管。外體不會在他損失太多鮮血以前崩落。」她說。「我是這樣理解的。」
  
  「那就別管他了。」我說。「去找嬰兒博士。拿一劑實驗鼠的藥回來。」

  我可以看到她神情中的壓力。

  「去吧。」我說。「我會看好他。」

  瑞秋拔腿衝去。我轉過身,看見一個女性假面躺在地上,眼睛睜大,望著天空。

  矛盾、愚蠢、自私、傲慢、短視近利,我想在想救活那女人之前先把注意力放在那隻狗——狼——上。但我還是拿出刀子,切下她的斗蓬、堵住出血口。在我沒辦法將手覆蓋夠大的面積時,我就身體壓上傷處。

  我告訴自己,她無法被挽救了,其他受傷的假面正在幫助聖杯之王,而雜種卻沒得到同樣的待遇,他也不會被其他人救援。

  但現實是,我已經拋棄嚴格的對錯觀念,我告訴自己說我是泰勒,而不是織手或掠翅——這就是想做的事。

  因為是很虛偽、自私、傲慢、短視近利,有時甚至也很愚蠢。因我只能用我所知的,來面對這個情況,我知道如果我們讓雜種死了,那個母狗就不會繼續戰鬥,而如果我們的隊伍開始分崩離析,我就完全不知道要做什麼才好了。

  竜一瘸一拐向前進,不是要和賽陽搏鬥,而是喊了些什麽。他的嗓音幾乎被淹沒在噪音下——他太大聲、無法被徹底淹沒,但也被幾乎壓制了。「挪掉。」

  我沒理解他的意思,直到蟲子掃過他雙腿,碰觸了那人造腿的堅硬表面——沒變化,不被他的超能力影響。他普通的腿幾乎長出一呎。

  高聳頭盔的假面,將幾個西服團推到一邊。他們開始叫喊,要求被推到後方。他就以法語回應。

  毫無組織,缺乏一致性。缺乏動員策略。我咬緊牙關,盡所能地止住雜種的殘肢中湧出的鮮血。

  這不是個四、五層樓高的怪物。而是在人群中的一個獨立個體,而使用著超能力的假面無可避免,會給任何被誤傷的旁觀者承受更多傷害,遠遠超出是他們能對目標打出的傷害。

  萬劍王后將劍尖觸碰她所創造光陣的一條主要線條。一個圓形的凸塊從那一個點開始擴展,像鮮血從劍尖上滲出,二維擴展,深藍而半透明。

  她用空出的手,從臀部抽出一把槍,瞄準那團東西,開槍。

  子彈擊中了那個凸團,將它推向前,每移動一點就持續減慢,最終停了下來,先前的凸團——傳送門東西——的平面,現在更像個圓錐,被子彈的動量擠壓變形。在半秒內,我以為它會像跳床,將子彈反彈回去。

  然後子彈衝穿過去。我能看到絲帶、火焰、黑暗和無數其他超能力追在它後方,隨它恢復正常的速度時向前奔馳。

  賽陽開始朝我和暗地黨對面的那群人群發射另一道光束時,子彈擊中他。賽陽踉蹌,十幾種不同的超能力餘波沖刷到他身上、周圍而穿透了他,光束便被其中一種超能力切斷。

  她開始改變陣圖,斷開幾個連結,擴展其他連結。

  賽陽轉身面對她。

  現在正是第一批增援抵達的最佳時機了。地貌的扭曲顯示出著遠璟的到來——她將賽陽周圍的大地折疊,以土牆將他包圍。

  我朝她看去,看見她與勝利小子站在一個十二呎高的大地隆起上。勝利小子蹲著,而遠璟則站在稍稍比他高的地方。

  媘蜜和他們在一起。她待在後方,就像把勝利小子當成盾牌,雙眼盯著戰場,手中拿著一支手機——很可能是在傳達情報吧。

  其他人穿過希魔翮的腿間。法槌漢,他現在已經打理乾淨,先前蓬亂的鬍子已經被修剪成一種,若如果沒有他的聲譽支持的話,就會很荒謬的風格——兩根完美筆直的線條,在他的下巴相交成尖銳的九十度角。他頭發被剃短,頭頂平坦。他的面具只遮住額頭、眼睛和鼻子,他嘴唇緊閉成線。他穿著一件無袖貼身黑襯衫和厚重的帆布褲,搭配一雙看起來能壓碎石頭的靴子。

  他的錘子則正相反,厚重扎實的鋼鐵,線條鋒利而似乎與他整潔頭髮和鬍子平行,鐵鎚的握棍似乎過於巨大,無法被人類的雙手握住。那整個東西都比他巨大,八成也有他體重的三、四倍重。

  他身材高大。健美身材的壯碩,肩膀寬闊——壯到即使在電影中也很少見。

  睦平鶴女就在法槌漢後方,跟著三位假面——我猜那就是她的三個徒弟。其中兩人看起來準備好要參戰,低著頭,像訓練有素的士兵進入戰場。第三人看是個被嚇壞的孩子。那是很合理呢,也是走進這種情況的人們會有的反應。鶴女她則是,雙手交叉在身後,下巴抬高,彷彿她完全不知道現在在發生什麽事。

  賽陽似乎費了點力氣,才破開了堅硬岩牆,朝著遠璟、勝利小子和媘蜜三人發動攻擊——他打出一顆球體,就像徹底摧毀蜻蜓號的那一擊。  

  法槌漢將錘子拋向空中,阻擋廣求。隨之而來的爆炸將十幾個假面震倒在地,也將勝利小子懸在空中的幾把武器擊落,還差點把媘蜜從她所在的高處震下來。鶴女的弟子們被衝擊波擊倒,但鶴女設法和衝擊波同步轉身,僅只後退一步,保持站立。

  鐵錘墜下,不受到爆炸影響,法槌漢便用雙手抓住握柄。

  賽陽將注意力轉向法槌漢,又扔了一顆光球。

  又一波爆炸。賽陽新瞄準的目標周圍的假面們,爭先恐後地奔逃。

  法槌漢停下腳步。他晃了一下,然後把錘子揮向地面,並再抓住錘柄,仿佛他只需要有東西支撐。他被灼燒的皮膚變得更暗,傷口邊緣戴著金色閃爍的光芒,宛如燒焦的紙緣帶著橙色火光那樣,紙雖然被燒焦,卻還沒有完全燃盡。

  我能看到希魔翮動身——她把一隻較大的翅膀放在勝利小子面前,阻止他開火。

  我真心希望她是站在我們這一邊。讓法槌漢承受砲火,而只靠側翼支持的話,充其量也只能說是應對得十分軟弱無力。

  賽陽承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能量、射擊物的持續衝擊,而那些干擾似乎就給了法槌漢空檔,讓他重新振作。這位自封為正義使者的鳥籠牢房區前領導人,向前推進,當他穩定邁開步伐時就加快了速度,大錘拖在他身旁。

  賽陽使用光束,將其導向法槌漢。

  那也許,是很有趣呢。要對付法槌漢的話,也會使用光束,他的能力讓他一次只能承受一定傷害,而且傷害的嚴重度也會降低到固定程度。以用密集攻擊打他,會和用一、兩發子彈打他一模一樣,一發子彈一次也只能挖出一茶匙份量的肉。

  王者之劍的劍鞘。他靠這個概念可以達到更高的效果,但他卻選擇鐵鎚而不是劍。

  我瞪著這個景色,看他用錘子擋下了最猛烈的光束。賽陽停頓,被萬劍王后用另一發充滿超能力的子彈給打斷,然後才繼續進攻。

  一波子彈掃射,對法槌漢來說沒有多大影響,但持續不斷的火力卻能逐漸削弱他。在面對刺眼的光芒時,法槌漢依舊盲目前行。他移開損壞鐵錘,任由光束直擊他的臉和喉嚨。

  令人讚嘆、困惑⋯⋯我只能瞪眼盯著,看著法槌漢的非人堅韌,納悶著賽陽使用光束,是不是因為那就是最方便、最有效的工具,或是因為他直覺地理解法槌漢的力量。

  他應該就是超能力之源。知道超能力量的詳細情報,也是正常的。

  這想法很是可怕。

  法槌漢向前近到足以伸手摸索他,就把一手放到賽陽臉上,兩根手指挖入賽陽的眼窩。

  賽陽稍微後退,維持著沖砍法槌漢的光束。我能聞到頭髮燒焦的氣味一團團,嗆人窒息。  

  法槌漢倒下。

  不對,他是在利用全身體重,像奧運擲鏈球的運動員一樣揮動鐵錘。甚至沒完整旋轉完,卻還是直擊了賽陽。

  賽陽撞倒在地,拖出一條十五呎長的犁溝。他半爬、半飄地站起身,卻又挨了一擊——又受了一錘。

  這不會傷到他,但是會造成他的麻煩,而那對我來說就夠好了。

  我能感覺到滾燙血流滲入了我的衣服,從我肩膀上流下來,流到我胸前。我的背已經濕黏。這對我的飛行包可不好。瑞秋正在人群中奔跑,把任何沒在積極戰鬥的人推開。

  法槌漢第三次擊中賽陽,而那先前被光束損傷過的錘子,就裂成了碎片。

  在第四次擊,法槌漢則是用上他的靴子腳尖。

  但每一擊的效果都明顯不如前一擊。賽陽應對了踢擊、稍稍向後飄動,但不算撤退。 

  法槌漢曾在澳洲行動,自稱法官、陪審團和劊子手三職一體。他會公開宣布自己的意圖,宣示復仇,列出罪犯們的罪行,然後開始追捕他們。

  一般說來,他是將超能力從自身轉移到鐵錘上,再從錘子轉移到目標上,如此運行無敵狀態。他的目標會被擊飛,直到撞上某個物體,然後就會被粉碎。

  如果他感到仁慈,或他不想給罪犯悔改的機會,他純粹就會用鐵鎚揮擊把他們打得粉碎。

  但賽陽沒被粉碎。金男伸出手,插入了光束燒出的最大傷口。金色光芒閃耀,法槌漢體內被分解。帶有金光痕跡的燒焦肉片飛了出去,法槌漢被切開的一半身體墜落到地上。

  在一旁的竜,就像他在與凱薩、烈陽舞者以及我戰鬥時一樣,身形已如怪獸。但他還在等待著。

  我們需要時間。給竜的時間。給希魔翮找到空檔的時間,給救兵的時間⋯⋯

  法槌漢——那位怪物,無情的義務警員——為我們賺到足足一分鐘,也許有兩分鐘的時間。

  賽陽瞄準遠景、勝利小子等人。在開始消滅法槌漢之前的目標,引走他的注意力。 

  他選擇目標,是根據誰構成最大的威脅,非常有條理,非常穩重⋯⋯或是最大的潛在不便;然後就會將其消除。法槌漢出局,他便繼續攻擊名單裡的下一個目標。

  遠璟折疊更多空間,然後改變了她造出的山丘的形狀。那卻依然無法迅速將她、勝利小子或媘蜜朵到攻擊範圍之外。

  希魔翮用她的翅膀保護了他們。

  快離開那裡,我想著。

  然後我想到了一個更好的作法。我打散一個蟲群分身,將蟲子移向他們。

  蟲子飛行速度太慢。根本不能在幾秒內經過這樣長的距離。

  離開那裡。他會去追殺你們的,人們也不會每次都能保護到你們。

  賽陽騰空,懸浮。

  快離開啊。

  萬劍王后又朝他開了一槍。

  賽陽緩緩轉身,目光落在她身上。也許是在劃過空中的投射物理最容易被辨認的絲帶,纏住他,並固定在空中,仿佛其另一末端被某種無形繩索所束縛。束縛在其中一把劍。

  他稍稍向前懸飛,繩索便斷開、散了。

  又有兩顆子彈發射。

  給我們放水還把我們打得太慘了,慘到他幾乎有點同情我們。

  瑞秋跑過來。她手中拿著一個設備。一個火柴盒——實驗鼠的熱門藥水。我改變姿勢,她也靠上雜種身體。

  「要怎麽做?」她問。她的眼神表達出了難過、擔心、憂愁。她看著我,也看了我身上和周圍的血跡份量,我就能看到一絲苦楚隱藏在那嚴厲眼神和緊閉成線的雙唇後方。

  「轉過來。」我說。我若伸手的話就會從我施加壓力的地方移開。

  聖杯之王用最大的手臂擋住了投射物。數隻猩猩手臂上有著巨爪,如翅膀般自他肩頭上展開,擋住了賽陽光球,並作為障壁、保護他身邊身後的隊友。

  賽陽拉近距離,一手掃向一側,將所有人造手臂砸碎成只剩一、兩隻手。他也擊中了聖杯之王的下巴。

  但他沒傷到那男人。

  賽陽反而是,趁著那些遠程攻擊能力者們停止朝混戰中的西服團時,他在這空隙中抓住了聖杯之王,把那男人舉到空中,然後伸出另一隻手。

  沒要攻擊,而是指示。

  那手掃過了那一位假面。

  「要怎麽做?」瑞秋問,語調裡多了一抹感情。

  我伸手、抓住她的手,將那裝置按上雜種的肩膀。高頻嗶嗶聲響起時,我正面對著賽陽。

  他在移動空手時,也在看著聖杯之王的動作。那一個我看不清的神情,似乎給了賽陽某個他想要的答案。

  賽陽靠著空著的手,向前飛去,在萬劍王后沒能來即時閃開時,就抓住了她。

  他彎腰,將那兩人推倒在地。

  他們被壓制住時,他繼續推著其中一人。我聽到了被勒住的尖叫聲。他抓住了萬劍王后的臉,而他則單純把她的頭按入地面。聖杯之王的尖叫聲則與她不同——不是痛苦,而是恐懼。

  數位假面重重抨擊賽陽,用鎖鏈抓住了他的脖子、胳膊和腿,但卻無法影響他,遠璟的力量升起了他周圍的大地,但見他沒有反應,便恢復正常——給其他人嘗試的空間。

  那也不僅是要嘗試救援。

  「⋯⋯無法傳送他們,有東西阻擋了我的能力⋯⋯」

  「⋯⋯讓他停下來讓他停下來⋯⋯」

  「⋯⋯有人可以嗎?任何人啊!⋯⋯」

  我身長脖子,四處望了望。希魔翮依然擋著勝利小子,她也沒藥開火。青女妖則在高空中,身邊環繞著三個我看不太清楚的幽魂。

  劍曇,依舊不見蹤影。

  若只有法槌漢、國王和王后,獨身面對賽陽,也不會有區別了。

  聖杯之王晃了一下,雙肩和後背往下掉了一、二吋,彷彿有某個東西壞掉了。

  萬劍王后創造的線條和圖陣都變細,然後完全消失。

  我看到聖杯王雙腿在踢,也聽到他的尖叫聲越來越大——帶有某種新的恐怖。他創造出了新的手臂,有如怪物、昆蟲、鳥爪和觸手,偶爾甚至出現了模糊的動物頭顱,所有東西都抓住賽陽,想把他扯開、撕碎。如此徒勞,就害所有其他策略一樣。賽陽在周圍的能力效果下,甚至已經不見蹤影了。

  就像在把蒼蠅的翅膀扯下來,踢翻螞蟻丘。就邪惡之舉來說,賽陽不過是一個正在成熟長大的孩子。

  我們對他來說,不過就是些蟲子。

  「這沒在作用。」瑞秋說。

  「我⋯⋯什麽?」我問。

  「藥劑。」

  我把目光從這一幕移開。那個火柴盒發出嗶嗶聲,卻不像我那次一樣,嗶嗶聲變得瘋狂。

  「犬隻生理學,他的數據可能讀起來太健康了。」我說。

  「他損失一半血量了啊。」她說,表情猙獰。「他現在根本沒辦法移動了。」

  「我不確定。」我說。「假如我們從盒子拿出藥瓶,也許我們可以手動注射?」

  「哼嗯。」雷切爾咕噥了一聲。

  聖杯之王的尖叫聲,轉為狂熱。我轉身一看,卻畏縮了。

  「快點。」我說。「我需要參戰。」

  「那要幹嘛?」

  要做什麽?我也不知道啊。

  「ㄙ⋯⋯」

  頓時之間,混亂被寂靜所取代。

  那卻非尋常的沉默。通常,沉默會使我的雙耳頓時完全缺少了噪音時,開始耳鳴。

  不是典型的靜止。若是典型的話,我也該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才對。

  是我的感官被取代了。

  我看著兩個巨大生物,穿過虛空。

  其中一個,是在某種模糊方式下,有著我無法表達的熟悉。

  不是說,我真的能思考呢。我是如此經歷,接受萬物,理解這場景。

  它們既是血肉之軀,也非血肉——根據我能參照的框架來看,是我無法明析的事物。我能理解它們的移動方式,並知道,這是因為我正使用的感官,才讓我能意識到這些東西,理解了它們在次元之間滑動的方式。

  我把注意力集中在我所熟悉的那個生命體上,並將它與它的同類進行比較。

  它正在甩脫自己身上的碎片,丟棄它們。它保留一些特選的碎片——專注於暴力、防御的超能力。考量了機動性、戰鬥和其他事物。

  它運用了各種各樣的碎片。它也取代了另一生命體的職務——一個那位夥伴沒完成的職務。

  我注意到,那位搭檔正在忙著向遠方的某個東西,發送廣播、信息。

  但我無法像理解那位我較熟悉的生命體那樣,詮釋那個搭檔。

  我把注意力轉向它,看到它所看到的一切,還有未來景象。我與它的每一部分,都有某種聯結,我也知道它們所知的一切。也只需要看,就行了。

  它在找尋一個世界。

  它找到了它要找的世界。

  它也開始在尋找那個世界某一個特定的版本,它也找到了。

  它看向更遠方。把自己和它夥伴放到那個世界上的話,它們可能取得的樣態,最終的結果。

  它也看起來更遠的未來——可能誕生的叛亂。

  而在其中,於一剎那間穿過我的意識的上兆影像之中,跨越了不確定的時空之旅和千里眼的觀看體驗,有一個場景我十分熟悉。

  那一實體,成為了一個黃金男人。

  假面們散位於他周圍的地面,每人都失去了意識、死亡、流血、被碾碎或是被烤焦。他毫發無損,身上只覆蓋著他們的屍骸、濃稠血液和其他更黏稠的物質從他手指滴下。

  他看著這一個畫面,也透過前方碎片、後方碎片在他之後抵達的感知,觀望這所有一切,看著它們嵌入宿主體內,並看著宿主們的雙眼,觀察宿主們索展現出的超能力。

  我希望它能繼續深入、提供更多的細節。但事態繼續發展。若要說有什麽不同,那就是我想把持這個場景的努力,卻讓它不斷從感官資訊流中消失。我反而是,看到了未來的下一步——變化。

  在每一個未來裡,實都存活了下來。有些未來中的宿主們沒有反抗。有些未來中他們反抗了,但最終無可避免地失敗。他在時間與因果裡頭,規劃出一條特定的路線,就像他規劃一條通往地球的路線。在每一道洞見中,條件都被設置好,事件也都發生。

  這些洞見被遮蔽起來,不引起任何的特意關注。藉由隱藏起某些用來處理實體的回憶的的碎片,這些洞見都不能用來對付它了。

  但我能看到最基本要素。

  他會活下去,因他給自己夠多力量。而在他設定的標準下,宿主都無法獲勝——除非他偏離計畫。在具備著被賜予的力量時,他們也沒辦法對他造成任何有意義的損傷。實體可以看到排列組合——各種的移動和互動。他召來某個特定碎片,它還沒被釋出、尋找宿主,然後⋯⋯

  熟悉感。一個熟悉的存在。

  ⋯⋯他可以了解各個宿主,填補未來視和他的心智無法填補的空白。他看出他們移動的方式,他們如何合作,或如何不合作。他可看出他們能使用的策略,以及無法施展的方案。

  同樣,這些也會遮蔽,被封鎖在這個三次元、異種感官的、互動式的記憶之中。

  但就只考量到他們自己漢他自己,他就能看到、知道他們會失敗。他能看到自己考慮過的所有路線,會如何以其他形式實現他的使命——最終與他的夥伴會合。他能看到他如何在每一個必須戰鬥的情況下獲勝。勝利之路無量大數。他餘下的旅途,將在這顆星球選擇一條路,他已經在做安排,這樣失敗的路線也不可能存在了。

  我們輸定了。

  那是我的想法,而不屬於那一實體。

  這個想法斷斷續續,扭曲,並一遍又一遍地迅速重播,快速到似乎只剩一團混亂聲響。

  又一次重複——其中每一個音節,似乎要花上幾天的時間才能構成。

  我睜開雙眼,看到那異象中的場景。賽陽站在拓荒地中央,鮮血和腦漿從他的手滴落。

  那兩個詞彙繼續發酵,仿佛在背景中,隨著我轉頭時扭曲。

  那就是其中一位和鶴鳥一起參戰的假面。是他正做的,扭曲了記憶。

  好讓這些記憶不會消失。

  讓我忘記吧,我想著,我不想知道這些事情。讓我無知,無知地戰鬥到底。

  賽陽就站在那,耐心等待著。我們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時,將我們撕爛就沒有意義了。

  我看著他,看到了記憶中的那個實體。看到了他的龐大,知曉我們在他眼中只是一粒塵埃。他在用光束斬斷我們人員的雙腿時,他用肉身力量擊碎萬劍王后的頭顱時,都放了水。他毀滅貝特地球的聯合王國時,也有所收斂。

  聖杯之王無聲地咆哮,使用著超能力,那些虛肢開始從我們周圍的地表各處浮現。

  我的背弓起,好像有人要從我的胸膛裡掙脫而出。一條觸手。

  一隻爪子從地上伸出來,抓住我的脖子。

  視線所及的地表各處,都有著漆黑的肢體、面孔,甚至也出現了模糊生物的上半身——有些是類人生物,有些則是不具人型之物。從地極的東方到西方,大地變得黑暗無比,一道道虛幻的形像不斷增加,逐漸密集擁擠。

  賽陽處理掉萬劍王后之後百無聊賴,直接轟碎了聖杯之王的頭顱。

  虛幻形象崩裂,紛紛化為黑色灰燼。

  「不要。」瑞秋說。「不管了。管他去死啊。」

  「瑞秋?」我咕噥著。

  我轉過頭,感到腦袋在異象的影響餘波,或說是記憶力的力量下,昏盪著;我看到了小方盒,裡面的東西灑了出來。大地顏色更深。泥土被液體索浸透。

  「那個當幻象襲來時,我想打開盒子。」瑞秋說。

  希魔翮尖叫。賽陽便給了她,他的全神貫注。

  她在使用她的能力,以心念傳動,使倒下的、踉蹌的假面們分開。她和賽陽間的假面都被扔到了一旁,賽陽身後的假面也以同樣的方式被推開。我能看到人們從地上彈起來,四肢在落地時,被以古怪、痛苦的方式彎曲。

  蟲子,在礙事時,就被拍開了。

  然後她就開槍。擊發了她與勝利小子的槍。

  亂槍打鳥。盡可能覆蓋龐大區域,也要在盡可能不同的基礎上進攻,希望能有某種什麽東西重重打擊他。

  我閉上雙眼,轉過頭。這樣還不夠的時候,我就用手臂蓋住了眼睛。

  那裡傳來細小聲響,但其中有一股恐怖的振動,使我擔心我自己的內臟會震成肉凍。

  當我能再次視物時,賽陽已經不見了。

  但我也知道的。他並沒有被打倒。

  希魔翮,巧思自信地移動,開始給每一把槍重新裝彈。多餘的槍環殘片被充當電池組、彈藥。

  賽陽穿過了她身後的傳送門。而那宛如慢動作的鏡頭,我可以看見她身體前傾,翅膀纏繞在她的身體上,準備迎接即將襲來的攻勢。

  他一拳打飛她,她飛穿人群。假面們在她的撞擊下化為一灘灘血漬,希魔翮就被打到這個聚落的最邊緣是,撞穿海灣邊際線。無數把槍都被支離粉碎。

  賽陽幾乎是隨意地,打出一道光束,穿過了遠璟所造的山丘中央,那山丘便崩塌,超能力的效應也不失效,山丘與山丘上的每一人都猛烈墜落到下方的地面上。

  「媘蜜。」我說。

  「去吧。」瑞秋說。

  我看向她,看著已經奄奄一息的雜種。在遠處,賽陽繼續攻擊希魔翮。她則繼續專注於防禦,用分身誘餌揚起沙子、操縱水流,所有行動都是為了誤導他,她的真身則把翅膀像貝殼一樣折疊、環繞她自己。

  「去吧。」她說。「去幫媘蜜。」

  她的嗓音里有某種情感——那東西,顯明了她還是在乎的。撇開淘氣鬼的玩笑不談,瑞秋確實,在某種程度上,很看重媘蜜。

  我試著站起身,感到凝結的血液將我緊緊黏在布料上,布料則又連接上了雜種的前腿殘肢。我的蟲群和我自己,一點一點地扯破開聯結。我站起來,雙腿在我先前跌坐地上時,撞得太重太快,抽痛鼓動。飛行會更輕鬆、更迅速。

  我跑到半路時,感到瑞秋在移動。她用手指抓起泥土,把土塞進雜種的嘴裡,當她把泥土塞進他的喉嚨時,幾乎也爬入他的喉嚨之中。

  我感知到他反應過來,哽嗆,他所發出的聲響對這樣巨大的野獸來說過於微弱。瑞秋不得不扳開他的嘴、掙脫出來,以免妨礙他本能性地合上嘴巴、咳嗽和乾咳。

  她抓起一把泥土,抹在他的傷口殘肢上。

  青女妖似乎認為現在是她下山的時候。我將蟲子移到她身邊,這樣我就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了,同時我也輕輕降落在那些在靠近山丘的人附近。

  勝利小子抱著遠璟,媘蜜則墜落到了傳送門底部周圍。鶴女和她的部下們,是毫無感情地站在一旁。

  「我的槍什麽效果也沒有。」勝利小子說。

  「妳沒事吧?」我問媘蜜。

  「大多算是沒事。地面在我墜落時很軟⋯⋯但還是有點高度。」她說。

  「妳沒事的。」鶴女說。她的語調聽起來就像是,她有夠多信念的話,那就會成真。 

  「那個幻象⋯⋯」媘蜜說。

  「有用嗎?」我問。

  「如果有用的話,他早就會遮蔽起來了。」她說。

  我看著鶴女:「那是妳的計畫?為什麽要帶那傢伙過來?」

  「是導師要我帶他過來的。」她說。「可不是我的人。」

  導師。

  有這麽多計謀。這麽多勢力。

  我感到一種我從未有過的憤怒、沮喪和絕望,逐漸漲大。

  青女妖將法槌漢佔有成一具幽魂,猛力敲打賽陽,效果微乎甚微。

  「他在適應。」媘蜜說。「我在電話上說過了。他只需要記住我們身上的是哪個行者,然後調整某種內部頻率,他就能適應。我們扔給他的任何東西,他都知道該如何抵消。」

  青女妖換了身衣服。召出三個幽魂。

  昹奪羅就在其中之一。

  「所以我們需要一次擊敗他。」我說。

  「做不到啊。」她說。

  「因為我們沒有傷到他。」我大聲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們是還沒碰觸到他呢。

  「我們是有傷到他。」她說。「那有點像人們傷害法槌漢的方式。他⋯⋯有某種防禦,不會讓他無敵,而是讓他成為一個活生生的傳送門。妳傷到他,他就能比妳做出的任何傷害還更快地,把受損的物質替換為⋯⋯某個無底深井內的物質。」

  深井?

  我可以看到竜站穩雙腳。他和利魔維坦一樣高大,長出了四隻翅膀、四隻手臂、兩條趾行足。聖杯之王的能力正在消褪,但恢復能力也有自運轉。竜毫髮無損,全身光裸而高大,有如怪物般,層層銀鱗倒竪。

  他加入戰鬥,支援佔領天空的青女妖,她飛過人群、取用了傷者和垂死之人。

  我可以看到昹奪羅的陰影短暫地控制了傷者,然後將他們拋開。青女妖她則在收納死者。

  另外兩個幽魂在攻擊著賽陽。時不時地出擊,讓他有所反應。

  但,如媘蜜所說,沒有攻勢能在開始重複之後同樣有效。

  「我們可以改換作法。」媘蜜說道。「以用他無法預測的方式,用夠多超能力攻擊。」

  「那我們為什麽不那麼做?」我問。

  「看吶。」媘蜜說。

  兩百位假面,依然處於恢復之中。我懷疑,有些人正在裝死,士氣已然粉碎。

  他們見到了賽陽的真身。看到了我所懷疑的事——我們在規模上,切實相形見絀。他們的士氣便被徹底擊垮。

  而還在戰鬥的,則是怪物、瘋子們。

  聖杯之王的力量開始重新浮現,十條不同種族的巨大手臂——某些並非出自於地球的物種,從地下伸手衝高,攫住賽陽。

  青女妖。她也握有了萬劍王后,便在地上的假面和昹奪羅之間畫出陣圖——其形狹長而高大,陣圖線條微光,有如尖塔。

  妖精女王看向希魔翮,她的幽魂們同時轉頭。注視,期望。期待著某種行動或組合攻擊的後招。

  希魔翮只拿著一把槍。她在賽陽攻擊她之前,唯一一把她以身驅和翅膀保護的武器。

  「銀彈?」媘蜜問。

  「那是把空氣槍。」勝利小子問。「沒用的。」

  「或許還有其他用法。」媘蜜說。「希魔翮很聰明的。」

  希魔翮開槍。

  賽陽的頭髮在風中飛揚。

  他一招轟飛希魔翮,把她炸進海灣裡。

  趁著賽陽背後露出空檔,竜發動攻勢。蠻力與更多蠻力。力量、體型還有一接觸沙子就能將其融化的熾炎。賽陽被推入熔化的泥沼,然後又被竜火焰加熱的蒸氣給淹沒。

  那東西更像是電漿,而不是火焰——完完全全是另一種境界的熱量。純粹的。其結果更接近了烈陽舞者的能力。

  金色光芒灼燒竜的爪子,但再生能力和超出合理極限的原始耐久性,讓他可堅持下去,使賽陽被困在不斷滋長的融沙底下。

  金光漸烈。竜的火炎則彷如要回應地,同步膨脹。

  小終結者召喚者竜倒下,仿佛他扯下舞台,而賽陽自下方盤升。

  已經恢復過來的假面紛紛開火。青女妖用了萬劍王后的能力,也以聖杯之王形成更多道束縛。

  睦平鶴女似乎一直在等著使用了她的能力。一顆球體,就像太陽舞者的能力,只不過它是很扭曲,有如一顆玻璃珠,當你透過它觀看時,會讓萬物看起來完全顛倒。

  它向前移動,直到它擋在防御方的假面們和賽陽之間。

  珠子一旦就位,每一發子彈、每一道超能力,都擊中了目標。

  賽陽倒在地上,竜就像貓抓老鼠似的立刻撲了上來。賽陽花了幾秒鐘才掙脫出來,把竜打到了一旁。

  那顆珠子動了動,便有更多的子彈擊中目標。

  我一動也不動,看著那團被砸成碎片的槍,被重新組裝起來。希魔翮趴在地上,但她也有使用念動力,觸及遠方。

  賽陽的光束貫穿鶴女。速度太快,無法閃躲。光束打穿了距離我十呎之處,擊中勝利小子,擊中傳送門。

  我能聽到一棟建築,在傳送門對面坍塌。

  鶴女彷彿斷線的木偶般倒下。勝利小子套裝裡有某些東西爆炸,他也失了力,重重摔在地上。

  遠璟衝到他身旁,神情嚴肅。沒有苦痛,沒有淚水,也沒有我以為她會表現出的情緒。

  那面容幾乎可算為可怕。

  雜種,在遠處,站了起來。

  他身體膨脹一倍。依然在滋長。瑞秋留在原地,跪在他的血灘之中,讓他朝前方狂奔。

  他撞上竜,發出的聲響不是咆哮或咆哮,而更像是某種延長的咕嚕聲。

  竜幾乎是抓起那條狗,扔向賽陽。

  那結果並非累加生長。我能看到那條狗如何膨脹——實驗鼠的能力必須利用某種材料來創造肉體。比如我的血肉骨頭。然而它也利用了瑞秋的力量所提供的那些材料。質量。

  這就像是限制被完全移除。燙手山芋自行加熱。肌肉蕩漾。爪子。角和骨頭。鈣化血肉。有如瀑布的水份,捲鬚和身體部位從緊緊相依的腫塊上墜落,眾多不同的犬嘴朝賽陽咆哮。所有質量全連接成一塊,不連貫的肉體。

  賽陽開始焚燒那團血肉,切開了那不斷成長的怪物。青女妖則再次用萬劍王后的能力向他進擊。

  他們把他從聚落逼出去,這就讓幾位假面開始用他們先前無法使用的超能力。民軍小姐走上一個碟狀物,一位假面就在她身側。

  她的力量,創造出炸彈。一呎半長的炸彈。

  希魔翮不用指令,直接以念動力接住那片鐵碟,然後一甩。賽陽一閃身,希魔翮便移動炸彈,確保它命中目標。

  她身旁的假面以超能力來控制損傷,將它引向外側、天空,保護我們免受聲光和衝擊波所害。

  空中的雲朵都沖散。

  雜種的殘留肢體,從被立起的障壁底下血肉脫落,落入水中。它繼續在灣洋水面上蔓延,並朝海灘緩慢擴散。

  我推測,那種擴散效力會在成為問題之前就結束。

  然而賽陽看起來毫發無傷。甚至可說是變得更乾淨了。他身上的血跡污垢都被徹底清潔。光潔溜溜。

  「一口無底深井。」我說。

  「無底得非常重要。」媘蜜說。「我們挖掉了幾磅的肉,但實際上每次只從水桶裡舀出一滴水。然後那些『水』就會繼續流出來,高壓填充了空隙。」

  「然後士氣急轉直下。」我說,盯著那些待在後方的假面——他們在盯著這個場面,而不是參戰。

  「心理戰。」媘蜜說。「跟終結召喚者一樣。他是為了某個理由製作出那具身體。」

  我點頭。

  「我們每一刻都在更理解他。」她說。「這不會有所幫助的。實際上,只有反效果。」

  我無法讓自己開口回答。

  我聽到身後有些人聲,引擎和機械敲擊的轟鳴。

  援軍已經抵達。俠騎,捍衛者的成員們,利魔維坦。

  而就在這時,賽陽不見了。

  我早在一段時間以前明白了,飛行賄給戰鬥增加一個全新的可能性向量。賽陽卻是帶來了第四個次元——他隨時都能從戰鬥中抽身。

  「跑路了?」我說。

  「不是。是移動到下一個目標。他要再走一輪。」媘蜜說。「輪流襲擊每一個區域,然後再開打。」

  我緩緩點頭。「下次就會做更好了。」

  「妳這次也什麽都沒做。」媘蜜說。

  她說得對。我是該⋯⋯做什麼呢?協調各個能力?執行某些計策?

  我整段時間都在奔跑逃跑。不是因為我害怕⋯⋯

  嗯,是啊,我是很害怕。

  但更多的是敬畏、不知要做什麼才好,我回想起上一次的戰鬥,再看看這次,意識到我有多麽渺小⋯⋯這不是一場,能靠某些花招取勝的戰鬥。也不能靠大量花招取勝呢。我在那次觸發事件的幻象中瞥看到萬事發展的過程中的代價,也見到我們缺少著任何具體果效⋯⋯

  我搖了搖頭。

  「下一次,我就不會上戰場了。」

  

NEXT-> 毒液 29.3

 

 

 

 

 

 

 

【如果您喜歡這篇翻譯的話,還請分享支持。】
【若您認為這篇文章寫得夠好、值得分享,還請點擊按鈕支持我。】
【推薦英文廣播:We've Got Worm,可搭配享用。】
【原作者贊助連結

arrow
arrow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泠然月 的頭像
    泠然月

    天映泠然月

    泠然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