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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克頓灣.png

毒液 29.5

  

  囚犯們和五十三號案件,正在湧入狹窄走道,前往一間間特用牢房。

  我打了個手勢,催促其他人動身。他們挪身直到背脊貼上牆壁。哥雷姆和銬手甚至踩上床,來讓出一條路線。

  我發現自己站在門邊。鬼特朗距離我還不夠近到使蟲子瞎眼,所以我還能追蹤那些人,知道他們轉過轉角,走向門口。感知到他們那一大群人。

  我拔出第二把刀,啟動目空大師給我的那一把。開保險⋯⋯還有扳機。

  一秒⋯⋯兩秒⋯⋯

  打頭陣的那人走到門口。他一看到雜種就停了下來。我用舊刀抵住他的喉嚨,看著他後退,卻撞上他身後的人。

  三秒⋯⋯ㄙ⋯⋯

  那把刀構築出刀刃周圍的灰色糊光。大約三點七秒。很好。

  他看起來並不擔憂。所以我就舉起那把灰刀,讓糊光刮過牆面,鑿出幾吋深的刮痕。煙氣擴張。

  他僵住,雙眼向下一閃,仿佛能看穿顴骨、臉面和下巴而看到我抵在他喉嚨上的那把刀。

  我緩緩點頭。

  「滾開,王八蛋!」其中一名俘虜說。

  他一動也不動。我看到他的目光飄動,最後落到我身上。我手臂一動,在全然伸展開時並不算平穩,也還拿著一個重物,我就感覺到刀刃在他脖子後頸上刮出刺耳銼魔聲。

  不是五十三號案例。就只是個普通人。

  「普通」呢。他也待在這,就會有超能力的。

  「讓開!」走廊上某個傢伙下令。

  「Dim byd yma(什麼都沒有。)」我的人質說道,沒斷開我和他的眼神接觸,然後他以用濃重口音補充道:「這兒啥都沒有。」

  外面的歡呼聲達到高點。我的蟲子感知到隔壁牢房裡的人。他們抓住了一人,正合力把他拖出去。

  「有什麽事發生了。」走廊上其中一人說。

  「不在意。幹你娘的,滾開。我想看看裡面有三小啊。」

  「這裡什麼三小都沒有。」我的人質說。「空的。」

  我緩緩點頭。怪的是,他對此看起來更為憂心。

  是翻譯的問題?文化差異?

  咆哮吼聲高潮。他們看到一個沒有雙手雙腿的男人,他不胖,但脖子上有個像甲狀腺肥腫似的肉塊⋯⋯他沒有頭發。五十三號案例。

  「這個人。」淘氣鬼說,覆述暴民的頭目在說的話。從他在攝影畫面上的表現方式來看,他是在吼著。「這個叛徒,他就是他們控制我們的手段。他們控制你們的計畫,要把人們洗腦成一支私人軍隊⋯⋯他是在指那些他們從樓下帶來的、那些長相古怪的人吧。這個叛徒要把你們這些沒有記憶、沒有身分的人,當成大鼎的垃圾兵,派出去。

  「我們要錯過了啊。」走廊另一端的人說。

  現在,就只剩下三人了。其他人都退回去湊湊那個場面的熱鬧。

  「我想我知道我們錯過什麽了。那不值得一看。但說回來,這間牢房裡的東西,先搶先得?而如果這個腦殘沒移開門口,我就要在他肛門裡踹一腳,然後轟開一個新的門口。」

  我環顧房間內。看得出其他人都很緊張。甚至連竜也很僵硬,渾身鱗片豎起。萬全準備要戰鬥。

  淘氣鬼的嗓音傳出耳機。「喔,欸,講個好笑的事。你夠努力的話,也有正確的超能力,明顯能把一個沒手沒腳的人釘上十字架啊。他把這群人哄得這麼熱烈,想開始一場獵巫。呃。他在吼著,誰想殺掉真正的怪物,那個把我們搞成這樣的怪物?

  人群的嗜血喊叫聲,甚至穿透了牢房隔音。我能感覺到他們的情緒,那股憤怒。

  「看看你們的鄰居,你們身旁的人。他們吼聲夠大嗎?他們夠憤怒嗎?因為我們可不會容忍任何背叛。

  我的人質看起來要心臟病發作。他被夾在兩個,非常危險的人中間。

  我鬆了手,鬆開那把刀,然後讓他進入房間。

  他緩緩服從。

  他身後的人啐了口口水。「他媽的騙子。我就知道你在裝假。想把所有東西都藏給你他⋯⋯媽的自己⋯⋯」

  他走進房間,看到我和其他人時,聲音也越來越小。

  我推了一下我的人質,認為他會失去平衡,讓其他人好對付他。然而我完全沒能讓他動起來。他開始轉身,我也把他甩在後面,趕緊溜到第二個男人身後,然後在第三人理解正發生的事情、提醒其他人之前,就與他相抗。

  其他人則群起圍攻前兩人。

  我衝上去、蟲群蜂湧時,能看到第三個男人雙眼瞪大。我兩手各有一把刀。

  他還有其他的超能力。

  和我一無所知道的假面、陌生的超能力戰鬥。

  一顆光球包住我的右手和刀子,更多顆光球亮起、包圍了了我最大的蟲群團集處,使它們成了黑暗中的螢火蟲。

  這使我陷入一個尷尬的位置——我必須搞清楚他的能力是什麽,然後反擊。而最明顯的解方,也是大多數超能力的解決辦法,那就是在他使出任何超能力之前攻擊他。

  我試著把蟲子移到球體外,那球體卻隨之移動。我讓每一隻蟲移到不同的方向,就感道它們扭曲,成了碎片,就好像它們化為一滴滴墨水,而我正把它們推到堅硬的表面上。

  蟲子也突破了他的防線,開始螫咬,他在痛楚下反應。然而,那些被光所環繞的蟲子無法咬入血肉。蟲子變得柔軟,顎部像油灰般彎曲。他揮手將蟲子拍開時,光球和蟲子都因那一動作而扭曲和被壓碎。

  我把那些蟲球體移到一旁,以他還沒影響到的手刺出刀子,切斷他的退路。而我走近時,我也感覺那環繞它的效力。還有另一顆球體。

  我轉而往後一退,用身體擋住他的退路,然後膝蓋一頂撞他的肚子。

  他踉蹌退後,然後打出更多光,圍繞了我的手肘、膝蓋⋯⋯

  還有我的頭部。我的視力⋯⋯沒到模糊,但顏色變得渲染,像是糟糕的水彩畫。

  呼吸更困難了。不是不可能呼吸,而只是困難。

  在飛出球體時讓顎部彎曲扭曲的蟲子,都沒變正常。而如果它們這樣還沒恢復,我就不確定我想用任何我自己的身體部位攻擊這傢伙了。

  我不確定我也想讓他打中我。而如果我的臉在他揍上來時能彎能曲⋯⋯

  他朝我衝刺,我被迫移開。他就跌撞上走廊的另一端、朝那群人衝去,他一手按在肚子上。我從腰帶和裝甲下的供給器拉出數段絲線,蜻蜓衝飛過他身邊,纏住他的喉嚨和雙腳。

  我準備接受衝擊,預備阻止他向前進的動量,但其中一根線比其他線短,他就只是絆一下。他回頭看了一下,然後拋出光球,讓光球覆蓋了我雙腳。

  我讓自己向前一撲,飛行包啟動。我喪失方向感,力爭啟動各個懸浮板、讓我雙手、雙腳或頭部不會撞上牆。

  淘氣鬼說了某些東西,覆誦一道評論,但我焦點是在別處。

  飛行背包撞到牆壁,我就重重停了下來。在漫長數秒之中,我們兩人都被卡住。我無法行走,因為在這種軟化的效果下,我自己的體重會壓碎我的腳。我碰觸任何東西時,都會把我的手或其他部位都壓成馬鈴薯泥。

  而那傢伙他則被困在地上,他雙腳被繩索綁著——繩子粗厚結實,靠他本身的力量也無法掙脫。

  光球一閃而逝。我能看到他正使用著超能力。一顆光球,包住了一段絲線。他可以反剋這一招,我卻沒幸運可以反制他呢。他拉開雙腿,直到絲線繃緊伸長而斷裂。

  他開始爬站起來,找出其他絲線,然後用超能力把它們拉斷。他正在尖叫著,但在人群喧鬧中,似乎沒有人聽見他——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鬼特朗的能力盲點那裡所發生的事。他沒有任何幫助,而我也無法阻止他。

  無法用絲線阻止他。

  所以我控制蟲群,讓蟲子鑽入他的鼻子和嘴巴裡。

  樂樂棒球人,你想來玩硬的?

  他倒下,嗆息。有幾隻蟲有裹上辣椒素,但蟲子身上被塗滿髮膠和有毒化學物質之後,幾乎沒一隻蟲會繼續活著,而我上次更新的時間也已經是那麽久了。

  慢慢地,光球按照出現的順序消失。

  「需要幫手?」銬手問。

  「不必。」我說。四十秒以前,是需要。現在就不用了。

  「好吧。」她說。看著那個窒息的男人。她的聲音有點變化,說:「好吧。」

  我雙腳雙手周圍的球體消失後,我就讓自己飄向地面。我按下保險和扳機,消除糊光,收刀入鞘。我的手一空出來,握拳、鬆手,確保一切正常,然後抓住仍存的絲線。我拉著線,直到他處於,銬手和我都能抓住他、把他拖回其他人身邊的位置。

  人聲歡呼。我看向手機,就能看到那個美到詭異的男人。鐵鍊自無手無腿的人影殘肢處,向外延伸到天花板和地板,將他懸空於十五呎之高。不是死了,就是近乎已死。

  我也能認出鬼特朗,他正在人群中央,站在他們吊起來的那人下方,血從裹屍布似的罩簾流下來——似乎是從他背部和臉側流出來。他的表情很難讀懂,但他似乎在沉浸於血液之中,而不想迴避它⋯⋯那對我來說,並不是個好現象。

  「看來這裡爆發一場全面暴動欸。」淘氣鬼評論。「那個沒手的傢伙跟死了一樣。他們在分散人群,讓任何不在圈子裡的人,都有幾人能應付那個幽靈清潔工。

  「保理。」我在轉過了角落時說道。我把那個還在窒息的囚犯推倒在地。而被我挾持的那人已經被固定到牆上,雙臂和雙腿都被哥雷姆所造的手臂和腿給固定。竜則站在離那人的臉只有一呎遠的地方。雜種把爪子按在剩下那名囚犯的胸膛上。

  處理了三人,沒觸發警報。

  那個漂亮傢伙和那個尖刺黃男,正讓他倆中間一名囚犯的雙手高舉空中,像在慶祝拳擊手的勝利。我能聽到人群喧鬧,彷彿比他們所處的實際距離還更遙遠。我的蟲子——在鬼特朗的能力範圍外——也能聽到喧鬧聲的直接音量。

  「她。沒錯。」桃氣鬼說。「他在讓他們嗨起來,說要去找博士,但他們需要往下挖。正在挑出最適合挖掘工作的人。他們在大聲喊出自己能做什麽。我想,他們很快就要離開了。

  撇開我們正面對的那支小型軍隊不談,我發現我在面具後,有了一絲微笑。這情景勾起了回憶呢。不過這一次,我有手機,也有防狼噴霧。還有武器。

  我有所改變了。我預備的更好,更能完成需要做的事。

  「更少人要打。」竜說。「孩子們,如果你們會害怕,也可以留在這裡。我等一下,就會走了。」

  嘲弄?譏笑我?不是。這不太像他的風格。他現在正在變身,對自己的優越感深信不疑。儘管變身還不完全,鱗片甚至還沒完全覆蓋他身體,但他似乎以為自己能衝入外面走廊那群人裡頭,然後生還。

  「我們應該撤退。」哥雷姆說。「脫掉假面服,換上別的,混入人群。」

  「然而你需要你的假面服。」我說。「銬手有了假面服就會更強。淘氣鬼、瑞秋和我都因為假面服受益匪淺。」

  「就只是一個想法。」哥雷姆說。

  「就是一個想法。」我說。「非常可行,但它沒解決我們的主要問題。我們需要阻止他們追捕博士。假如我們只想逃跑,那我就會同意你的計劃,但現在⋯⋯」

  「看起來像他們分成了幾組人了。」淘氣鬼說。

  那麽說是正確。我得傾斜手機,讓其他人看到我看的東西。在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要跟誰待在一起時,分散各組人之間拉開了間隙。主要那組人看起來有八十、九十個人。

  「那就有很多人要對付了。」哥雷姆評論。他側眼瞥向我。「妳想在這裡行動?」

  點頭。「必須行動的,不是嗎?」

  「該死啊。」他說,但也沒有爭辯。

  「金絲雀?」我問。

  她雙眼盯著地上那兩個我們逮到的人。

  「金絲雀。」我稍微大聲一點說。

  什麽反應都沒有。

  其中一人仍在嗆著。我命令昆蟲離開他的呼吸道了。它們沒塞在那,但有一直在壓制他。我們這裡的戰況已經獲得控制。

  當昆蟲從他的口鼻湧出時,金絲雀也沒放鬆下來。幾隻昆蟲從他的眼皮下爬出來。他還在咳嗽、作嘔。

  我解放「樂樂棒球人」時,她變得愈來愈緊繃。或許我該讓他保持原樣呢。

  「金絲雀。」我重複了第三次,在嗓子裡加入了更多一點力道。

  她看向我,不知所措。

  「妳可以給他們唱歌嗎?」

  「只對他們?」

  「如果妳沒有那種控制力的話,就這樣吧。他們就好了。」

  「我猜是可以吧。」

  「這會讓他們容易受操弄嗎?」我問。

  「我真的不知道。我從來都沒實驗過我的能力。」

  「在鳥籠裡也沒試過?」

  「沒有,沒認真嘗試。」

  我點頭。

  「他們會聽我的指令。而如果我認真唱的話,他們就會對我言聽計從。」

  「是聽妳一人的話,還是所有指令都能接受?」

  金絲雀搖了搖頭。

  「妳不知道。」我說,她同時也說:「我不知道。」

  「你們能把他們擺到一起嗎?」我問道。

  竜動作迅速得讓我措手不及——他俯身抓住「樂樂棒球人」和另一人的喉嚨,把他們摔到牆上,將他們擺在我劫持的那人身旁。

  哥雷姆則將他們束縛到原地。

  竜哼了一聲,我卻聽不出那聲音是什麽意思。煩躁?滿足?

  他焦躁不安。準備要戰鬥。那可能是,「好了,現在我們可以停止談話,開始做事了。」

  「竜。」我說。

  「嗯?」

  「去走廊把風?你的聽力強到沒在這裡也行的。再說,你也可能不想離金絲雀這裡太近。」

  「嗯。」他說。

  因為現在變身了,就不怎麽能說話了?

  金絲雀走到房間那,開始唱歌。起初沒有歌詞,像在試探著自己想做什麽,然後就更能在歌聲中注入特性。

  雖然她音量很低,但還是有傳到了我這邊,這使得我有點開始偏執。

  我走到牢房另一端,靠到牆壁上。我還能聽到聲音時,就在我和她中間立起一層蟲子,讓它們嗡嗡作響,聲音起伏直到我聽不清楚她在做什麽。

  「妳在想什麽?」瑞秋問我。

  「混戰。」我說。「理想的話,我們不會位處那場混戰的中心。」

  瑞秋點頭。「那麽,不用狗了?」

  這裡有那麽多的超亞人類,我懷疑狗兒們能不能撐過幾分鐘的時間。「不用。我們不用讓他們承擔太多風險。」

  「真是可愛呢。」暗影潛行者稍微帶著諷刺語調,說。「所以妳要怎麼創造這個混亂?」

  「不論妳要做什麽,都快點。」媘蜜說。

  我讓蟲群聚起成團,然後啟動糊光刀。

  我用線綁住刀柄,並將把那把刀扛到空中。

  「妳在幹嘛?」卡夫問,聽起來是真心感到好奇。

  蟲群不再飛來搬運刀子,我就非常小心地抓住刀柄,然後把手從那團東西裡抽出來。

  「有個想法了,但那不會成功的。蟲群,會太明顯。」

  「懸浮死亡刀?」暗影潛行者問。

  「那就是基本的點子。但我會需要做其他東西。」我說。關閉糊光,看著它消沒成煙。「保理。」

  我用蟲子摸索。她直接把手伸入蟲群,讓我感覺到她的手在緩慢移動。

  「普通來說,妳認為妳能對付外面大部分的人嗎?」

  她慢慢從蟲群中飄過。那頭部動作⋯⋯是在搖頭?

  我感到一股熟悉的失望。我們有工具。金絲雀的歌聲,竜,那把刀,狗群,保理,我的蟲群⋯⋯但執行時,都無法彼此吻合在一起。

  人群開始踏步,有節奏的跺腳,人群一致行動。

  若有任何人不想參與,假使有人不特別想對那個失去雙臂的人施行私刑,他們在蜜對如此怒火時,肯定是無能為力吧。他們怎麽可能出聲反對?為那個人辯護?

  光是想想都讓人覺得可怕。

  「那是在激怒他們,讓他們把這地方搞得一團糟。」媘蜜說。

  一聲巨響。我轉向手機。塵土團飛,人群激動,有人轟爛了一間牢房,或是一排牢房。

  「⋯⋯假如他們繼續這樣幹,很快就會擊中你們的牢房。」媘蜜補充。

  我閉上雙眼。

  「我們得試一試。」我說。「暗影潛行者?妳要離開。」

  「離開?」暗影潛行者問。

  「遠離群眾,找個狙擊點。預備好。妳的目標是那些特殊的五十三號案例。我給妳信號時,就盡量解決掉他們。幹掉妳能安全幹掉的目標。」

  「妳對我的關心令人感動呢,赫本。」她說。

  「妳死掉的話,我會很煩。」我說。「我會一直得自我懷疑,懷疑我是不是因為我們的歷史,才把妳送去一個自殺行動。而且我們無法失去任何人。也因為妳是人類,我不希望我們這邊的人毫無意義地死去。」

  「所以這成了自尊的問題啊。」她說。「小家子氣、愚蠢的自尊,妳以為這件鳥事的結果是取決於你啊。也許還有恐懼?害怕妳會失去太多的好士兵?」

  「隨妳怎麽說。」我說。「妳想怎麽解釋都可以。」

  「我猜妳會堅持我用鎮定箭。」她說。「因為妳不想讓任何人白白死去?」

  「不。」我說。想到了蠑人,想到五十三案例的各種特殊體質。「用致命版。」

  她俯視她的十字弓時,發出一小道奇怪笑聲。她也開始專業、熟練地裝填弩箭。「真是奇怪這一切竟然會變成這樣。首先,來這一齣啊。我不能再預測妳了。而且⋯⋯就是妳啊。沒人會在我死後哀悼。我家人不在乎,我沒有朋友,甚至也沒隊友。只能安慰自己說,如果我死了,至少會惹惱那個我高中時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沈小怪胎。」

  「我會想說些話來安慰妳。」我說。「想告訴妳,妳對我來說比那還更重要。或者說,我相信你對某些人來說很重要⋯⋯但我也覺得妳不會相信我呢。」

  「我不會信的。」她說。沒和我繼續眼神相會。「隨便啦。我會盡量往上飛,把半個身子探出牆外,從那裡狙擊。我會需要一分鐘。」

  然後她就消失、穿過牆壁,前往距離我們最近的樓梯間。

  「掠翅,妳是對那坨狗屎說話?」淘氣鬼問。「想關心?讓她安心?

  「差不多就是那樣。」我說。「在現在這個關頭,也沒理由說謊了。」

  「妳太寬容她了。」她說。

  燈光在另一次撞擊震動了整座設施時閃爍。

  「他們要出發了。

  「我們也是。」我說。「就只等金絲雀做好準備。」

  淘氣鬼說:「妳知道嗎,妳那樣一直都讓艾利克很不爽。這樣不會記仇。在妳要挑選敵友時,也太專注在當前。連我都得要來幫妳說話欸。

  我幾乎沒在聽,而是努力專注在蟲群上,挑出它們能操作和不能操作的地方,並在它們開始移動時追蹤起各個囚犯。

  但那最後一句話讓我措不及防。「妳幫我說話?」

  「對他來說,那就是他存在的乾果。

  「存在的緣由。」媘蜜澄清道。

  「是啊。就是那個。他老爸把他幹到一團糟,給了他一種內在的火焰,讓他內心除了黑炭以外什麽別的都不剩了,妳懂我的意思嗎?前進的動力,逼他動起來、去把事情幹完的衝勁?當上反派,想著這樣有一天就能玩到他老爸,或成為個軍閥。所以對他來說,除開生活中的基本消遣,這幾乎就是唯一讓他每天早上起床的原因。我的父母也把我搞得很慘,但情況跟他不一樣。我沒怨恨,就只有悲傷滿滿。

  「是嗎。」我說。不太確定要怎麽接話才好。

  「所以這就是一場鬥爭。是我跟那個混蛋最算戰鬥的鬥爭。嗯,如果掠翅都這麽仁慈了,那我也這麼做吧。既然我現在沒事情幹,也沒什麽好報告的,就來日行一善吧⋯⋯小暗,妳有在聽嗎?

  「小暗?」

  老天,讓耳機播放索菲亞的聲音,真是太詭異了。

  「我會把那當成『有在聽』。攝政跟我說了他弄出那招特技。控制了妳。

  金絲雀穿過我的蟲群。她一言不發。在淘氣鬼說話時瞥向一側,表現出她不想打斷。

  「他奪走了妳的家。讓妳生活難過,也搞亂了妳媽的腦袋。整件事情之後還讓妳差點自殺。

  我十分靜止。燈光閃爍,地面隆隆,而我也完全沒有絲毫畏縮。

  「嗯,我不會像竜說的那樣『喋喋不休』。他顯然,還在那裡呢。他是在事後告訴我。像是,我倆這對沒剩下多少心的人之間的一次心靈交流,妳懂我吧?我們倆都不是會感到尷尬的人,所以也沒啥好藏的。就能分享所有的故事。就只是談話,分享彼此。

  她把那句話說得像在提問,好像她自己也不確定,就想從別人身上得到肯定。

  我記得攝政是如何控制她。用超能力量抓住她。那確實是真正分享彼此。

  「他不是個感情豐富的人。我的看法一直是,感情當然還是有,他只是完全忘了。肯定得忘的。只有在他徹底接通妳之後,他才會意識到,也許他對妳有一點點太嚴苛,或許他鈕刀的力度比平時更大,因為那件事讓他很困擾。妳有個家,他也能感受到妳的情感,他完全理解了妳一丁點也沒察覺到的東西。他對自己的情感一無所知,而妳對他人的情感也是一無所知。

  「這有結論的嗎?」暗影潛行者的嗓音說。「妳一直喋喋不休啊。

  「聽我的,我是在告訴妳一個控制過妳的身體的懶惰王八蛋告訴我的事情。小暗,妳媽咪很愛妳喔。

  對話一頓。「好喔。

  「那就是妳的所有反應?我都全牌托出了,就只得到了一個『好喔』?」淘氣鬼問。她沒注意到暗影潛行者說話前的停頓,也沒注意到她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暗影潛行者。

  是那樣一無所知,或是淘氣鬼只花一秒鐘就想好措辭了。

  「別吵了。」我說,在我們兩個較不穩定的成員可能鬧出事以前就打斷她們。「金絲雀?」

  「他們預備好了。」

  「很好。瑞秋,哥雷姆,銬手。在我們行動的時候,我需要你們游擊干擾。我們一出動,你們要分散他們的注意,保護核心小組——在我們逃跑時保護我們。瑞秋,讓狗漲大到足夠承受一、兩次打擊,但不要太大到無法進入樓梯間。竜?」

  沒人回答。我能感知到他還在走廊上,就在轉角,那裡能看到囚犯和其他牢房的主要走道。他以轉身回應我,也許還能通過通訊系統聽到我的聲音。無論如何他都能聽到了。

  「我不認為他知道如何使用通訊系統。」媘蜜說。「或者他知道,但他變身得夠劇烈,現在就很難用了。

  「竜。」我說。「另外三個假面會給我們掩護。你經驗充足,我不用告訴你該做什麼——你已經當假面當了十年多一點。全力出擊,或像另外三人一樣行動。你自己決定。」

  沒有回答。可能是他不懂得怎麼用通訊系統呢。

  「你們也太冷靜了。」金絲雀說。「你們大都很冷靜。竜好像很緊張。」

  在走廊上的竜,捏緊拳頭。

  妳這麽說,就惹惱他了呢。

  「我全身都在顫抖。」金絲雀說,而她那奇異、富有旋律的嗓音,證明了她的恐懼。「妳在這雙護手下就看不到,但我還在抖啊。」

  「好的。」我說。「別擔心。」

  「我⋯⋯」她稍稍笑了下,而那道笑聲滿盈著情感。「我⋯⋯是滿擔心的。」

  「我們經歷過更糟的情況。這裡每人都經歷過更糟的情況。」

  「那沒有讓我感覺比較好啊。反而,讓我覺得或許我一開始就不要參與這種假面活動的決定,正是對的。我會搞砸的,而這風險太他媽的高了⋯⋯」

  「放鬆點。」我說。「或是說⋯⋯如果不可能放鬆,那就,嗯。告訴自己說,我們會全力支援妳。我們都不會讓新手死去的。」

  「那並不會讓我放心啊。」她說。

  「也只能這樣了。」我說。地面正在震動,有人正用徒手撕開一間不遠的牢房。我能感覺出鬼特朗正在後退——那個盲點正在移動。

  我也正有點不耐煩。時間快要沒了,我卻完全沒有把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

  我分裂蟲群,讓我能觀看那三個俘虜。

  「你們三個。」我說。

  他們抬起頭。

  「妳個毛虫。」最大的那人咆哮。

  「安靜。」我命令,盡可能地表現出權威感。

  他咬緊牙關,嘴唇緊閉。

  他知道他在服從我?

  「我不是你的敵人。別再把我當敵人,好好聽我說話。」我說。

  我能看到緊繃感慢慢從他們身上退去。

  「點頭。」我實驗性地說。

  他們每人都點了頭,動作不同步。

  「哥雷姆?放開他們。」我說。

  哥雷姆創造出了更多隻手,用石手將舊手撕裂。

  那三人站在原地,看起來有一點心不在焉。

  我轉向最高大的那人。「你有什麽超能力?」

  他看起來很困惑。

  「告訴我你的能力。」

  「我密度很高。」他說。

  啊。

  我朝他遞出分解刀,看到他的延遲反應——那股真誠的恐懼和擔憂。

  我把刀子轉過來,遞給他握柄。

  他盯著它,看起來依然害怕。

  「冷靜下來。」我說。

  他放鬆了,放鬆得非常緩慢,十分明顯。

  這也對無意識反應有效?

  他進入一種狀態,看起來仍然不自在,卻不像方才那麽害怕。

  或者,這狀態能影響自主性、無意識反應的外在跡象嗎?

  「接下。」我說。

  他接下那把刀。

  「把它藏起來。」

  他將其藏起。

  「現在,別動。不要害怕。」

  他就徹底僵止。

  「呃。」金絲雀說。「還有件事⋯⋯」

  「有件事?」我問。

  「他不像我前男友那樣深受影響,但⋯⋯他們會從非常字面上的意義遵從妳說的話。甚至像現在也一樣。」

  我看向那個高密男。「好的。那麼⋯⋯」

  「你被允許進行呼吸動作。」金絲雀打斷我。

  那男人大聲呼出一口氣。

  「現在,不要反應。」我告訴他。

  然後,我把飛蟲派到他身上,集中在他沒有商標的制服底下。它們攜帶絲線,將其鬆垮地纏繞在他雙腿和雙臂上。

  真切有效地,他毫無反應。

  我又想了想,然後多給他絲線。數百呎長的絲線。

  「這間牢房是空的,裡面除了想要隱私的人之外,什麼都沒有。你們要去找一個沒人能看見你們、四下無人的地點,等到燈光閃爍熄滅,然後使用那把刀子上的保險。」

  他看著我,好像他沒有理解任何東西。

  「我前男友就像那樣,當時我還不知道,之後他就服從我行動。」

  「在那之後你就自由了。忘掉這些指令。」

  他離開了。我看著剩下的兩人。

  「你們倆,脫掉上衣。」

  「好耶。我喜歡妳的想法。

  「淘氣鬼,安靜。」我說。「我們要出動了,做好準備。」

  「開始性感時光。不會想抱怨的啦。

  對於一個討厭被忽視的人來說,她似乎也在要求其他人無視她,我想著。「坐到走廊上,靠近那個渾身長著尖刺、鱗片的男人現在的位置。叫他過來這裡。如果有人過來,就接吻。讓他們清楚知道,他們正在打破你們的隱私,然後發火。」

  「我一點都不喜歡這種做法。」銬手說。「這太噁心。」

  「這麽做,總比竜把人們撕成碎片或燒成灰燼還要好。」我說。「我可以接受噁心。」

  「好吧,如果我得講得更明確,那我就會這是有點,呃,像在強姦。」

  我皺了眉。

  「別真的接吻。」我告訴那兩人。「盡量假裝。」

  銬手點頭。

  現在,其他人都在移動了。

  在那兩人停在竜附近時,他正轉身要出發。

  而他顯然是要單獨行動。他抓了抓他那已被鱗片刺破的襯衫,並把它扔到一邊,昂首大步地走進人群中。他穿著厚重的牛仔褲,沒有完全融入群眾,但他幾乎就像個案例五十三好了。 

  拿刀的高密男停了下來。他在一間牢房裡,找到了沒人能清楚看見他的地方。

  他舉起那把刀,啟動。我從他衣服底下取出蟲子,並把絲線纏繞在刀柄上。

  燈光熄滅。

  我把刀抬到天花板上,並沿著走廊飛過。我靠著蟲子,就能追蹤走廊兩邊的位置,感覺出五間一排的牢房網格,我也可以看到人們⋯⋯

  直到我撞上了鬼特朗所在的盲點。

  這是人類一直有的一個缺點——我們很少抬頭向上看。蟲群正沿著天花板移動。而如果有任何一個超亞人類有能力注意到它們,他們沒有夠強的聲音能提醒其他任何人。

  而為了以敵人的工具來進行反擊,我也成功將蟲群進入鬼特朗的影響區域。假如那裡有千里眼或預知能力者,能追踪我的行動或我即將做的事,鬼特朗應該會像限制我的視力一樣限制了他們。

  他們以私刑處死了自己的同類,也急於吊死沒有展現絕對忠誠的任何人。他們在某種程度上,正在大肆慶祝,同時也在集結群眾、確保這批暴民的忠誠。無論這是好是壞,他們都站在同一邊。我看不見,但也能推測他們進展緩慢的原因,正是有一群人擠在他們和門之間。

  我在這裡是看不見,但我也不必漫無目標出擊。

  我將絲線延展到盲點上方。足足兩百呎長,與地面齊平。直到懸空絲線的兩端,還有鬼特朗的盲點兩側都有蟲子時,我才停下來。

  然後,我讓它拉得更長,並將另一條絲線與它交叉。

  這並不完美,但也給我一個起點。假設那個盲點是個圓或球體——而它看起來正是個正圓形——我就能找到中心點。

  鬼特朗,超能力效果的源頭——正中央。

  我等燈光再次閃爍。蟲子們一看不到燈光,緊密蟲群便帶著絲線和那把匕首,向下割掃。

  「暗影潛行者,竜,這就是我的信號。行動。淘氣鬼?別擋路,回到我們這裡。」

  一次掃過。蟲群慵懶俯衝,那把刀被絲線懸空。

  就算有攝影機,我還是看不見,但我察覺到鬼特朗止住腳步。圓圈邊界也停止移向樓梯間。

  我等著,以意志要求著燈光閃爍。一段時間過去。

  在那圓圈外的人,都反應過來。我到底造成多大的傷害?

  燈光熄滅。

  再掃一次。

  強特朗的超能效力消散。那盲點被填補回來,補回了人群、假面,鮮血噴鮮血噴溢。我的蟲子能感知到所有人事物了。

  燈光又亮起。一個假面看到了蟲群,並朝天花板移動。

  一個小客車大小的冰塊砸在蟲子身上。碎冰如雨點落入人群頭上。

  許多蟲子都在那波衝撞中死去。

  蟲群無法繼續支撐那把刀。我就得強化蟲群,但仍無法讓夠多蟲子即時阻止它墜落地面。

  好吧。

  我讓它墜下。讓它穿過地面——彷彿地面並不存在一般地,消失在地板之中。

  「保理。」我說。「那個阻擋妳的效力不存在了。」

  我能感知出她的行動。

  現在,竜向前進軍。火焰自他的雙爪噴出,上湧淹沒牢房。人群都給他讓了路。

  我能聽到他們的歡呼聲。卻忘了他並不站在他們那邊,也不只是在突襲。

  竜扔出一顆火球,拋過人群頭上幾吋的空間。

  火球擊中一間牢房,驅散更多群眾。

  他現在還在變身,也變得很快。

  「竜。」我說。「別鬧大了。如果你變身變過頭,會下不了樓的。」

  沒回應。

  更多火焰,更多毀滅。火炎蔓延,點燃了床鋪。我能在攝影機上看到微弱烈炎在石頭和水泥上星點殘留。

  他的瘋狂中有著邏輯。火焰雖小,假面們卻稍稍後退。他們為他的狂暴歡呼,慶賀著他如此摧毀那些囚禁他們的牢房,但他們仍是這舉動後方的策略的犧牲品。

  他是在把他們隔開——用火和卷卷煙氣隔開一片區域。這樣,我們只需要對付一小群人。

  我注意到淘氣鬼,她正跳過一團小火焰,向我們走來。竜,在她的能力下毫無察覺或毫不關心她,便在立起障壁時差一點點把她烤焦;他在煙氣持續噴湧時,逼退人們。

  那道歡呼變成恐懼和恐慌的尖叫時,暗影潛行者的弩箭也開始擊中特殊假面。狙擊他們。

  三支箭,然後有人反擊。集中的音波攻擊。弩箭就不再出現。

  她死了?就這樣死了?

  不對。更多支十字弓弩箭,從不同狙擊點發射。從牆內射出——暗影潛行者是把她幾乎隱形的頭探入昏暗之中,瞄準一個目標,然後朝目標射出。

  「走了。」我說。「暗影潛行者,竜,我們要動身了。掩護好我們的退路,能跟上的話就跟過來。」

  那兩個人都沒有回應——正忙碌著做他們正在做的事。

  我能感到保理現身。

  數量龐大。填補空缺,彼此重疊。

  分身能力者?我想著。

  那就像極迅——那位,在與利魔維坦戰中喪生的布拉克頓灣捍衛者。他是一位有超能速度的英雄,跑得能夠超越車子,一分鐘內就能發動上百次攻擊。但那個能力的代價是影響世界的程度很有限。

  保理也一樣。

  她很弱,她自身僅如一絲空氣。而且她也無法關閉這個能力,無法回到完全物質化的狀態——無能普通地影響這個世界。

  但她開始分身,總和她自己的力量,製造出上百,上千個⋯⋯

  她就像一股天然元力般衝入人群。蟲子能感知到空氣漣漪,感覺出囚犯各個被扔入牢房裡頭。

  感知到血,當他們拒絕被關起時,肢體就以超乎常理的方式彎曲。

  能量攻勢劃開空氣,她也幾乎沒有減速。

  下方僅剩的特殊五十三號案例也開始施展攻擊,使用著我無法量化的能力,發出聲音、火焰或閃電,保理卻也讓數百個分身消失,並試圖閃開。

  我們走出走道。「你們倆。」我對那上半身毫無衣物的兩人下令。「幫忙防衛我們。」

  在狗群、哥雷姆和銬手的協助下,我們有充足戰力能穿過竜用煙牆隔開的區域內的人群。這樣奇襲,也很有效。我沒有太多蟲子,但有夠多蟲能讓幾個人失去視覺、鼻子和耳朵都被填滿,如此來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在竜將火力轉向那些選擇堅守陣地、準備要阻止我們的那群人時,造出了一個突破點。他們四散奔逃。只剩下兩人,堅韌頑強到可以繼續進攻,竜就挑起其中一人,像甩動連枷似地大力揮動、將另一人打到一旁。

  哥雷姆的石手推開更多人。銬手用她操金能力和金屬手套,每次打擊都足以斷骨。她打碎了數條腿和手臂,擊中肋骨,揍飛人們。

  我對此並不驕傲,但我也知道這種冷漠、高效的殘酷至少有一部分是我們在一起度過的時光的成果。

  淘氣鬼追上我們。她一條手臂下夾著一個球體,球體裡有著鐵焊的搭檔蜷卷物——那東西還在動著。

  淘氣鬼喘著氣,說:「沒辦法帶走他,但我猜她肯定是我們這邊,對吧?」

  我只有點頭。還有其他的事情要集中精神,像是那些曾經折磨她的人們。

  在樓梯間的最盡頭,那在我們逃跑路線上的,主要隊伍——那個漂亮的男人,尖刺男孩和嚴重受傷的谷麗——正在走下樓梯。

  我已經準備好了。我已經將絲線纏上天花板上的一顆鉚釘,也綁在我掉入下面樓層的那把刀子上。刀子在樓梯井裡搖擺——慵懶、隨意地搖擺。  

  分解效果刻入了人群最前面的人身體,鑿入腦袋、肩膀、脖子,還有五十三號案例們的特殊身體部位。

  我用蟲群控制分解刀秋千,讓它盪入匆忙下樓的人群。

  更多的人被擊中。殘毀狼籍,人們彼此疊攤在樓梯。

  某個人——無疑是有著感知型超能力的人——伸出手,要抓住那把刀。

  我就用蟲子顎部割斷絲線。分解刀筆直紮俯衝入那群人,刀柄扎入數個扭動的身體時才停了下來。

  然後刀滑到一旁,刀身持續吞噬附近的一切。

  分解刀又一次咬穿樓梯,墜入下面一層樓。我盡所能,用蟲子抓住那拖曳在後面的絲線。

  我們抵達樓梯間,面對著其中那群人。

  他們有無數的超能力能用,卻幾乎沒在那扇強化金屬門上打出的凹痕。

  銬手無視他們,衝上前,拳頭揍上門板。

  那道衝撞聲響亮到使也一驚,而我還在隊伍中間,距離門板最遠處。

  她對那扇門造成的損傷,比大多數人還要多。

  保理是對的。在正常情況下,我們無法突破這裡。我們會比在牢房區域時,更被困死。

  外面的破壞還在繼續擴展。保理在樓梯間裡追逐、騷擾、毆打那群人。她將人群分成幾組人,逼他們退後、回去空牢房之中。我分階段引回蟲子,一次將它們集中到幾人身上,試圖跟蹤她在做的事。

  即便如此,我還是無法追蹤所有變化。皮膚被剝下,人們用雙手捂住單眼,關節詭異彎曲,傷口流血。

  沒有任何損傷會致命。純粹是懲罰。

  竜、銬手、哥雷姆和瑞秋正在樓梯間這裡解掉五個威脅。暗影潛行者就現身,解決了第六人——把一支鎮定劑插入他的脖子。

  銬手再次攻擊強化金屬門。門板凹陷,仿佛她的體型變為十倍重,拳擊的力度也是原本的十倍。

  她攻擊了第三次,第四次⋯⋯

  在第五次攻擊時,門板倒下。

  我們就一路往下走。

  「繼續前進。」我說。

  「順便說一句。」媘蜜的聲音響起:「越往下走,就越無法通訊喔。

  「我們會保持聯系的。」我說。

  「吉梅爾地球有被襲擊。情況不好也不壞,但還是有發生。我沒想讓ㄋ⋯⋯但現在就⋯⋯只是想讓妳知道。我們預備好要⋯⋯下一⋯⋯他沒出現在下一個地點⋯⋯想⋯⋯他在哪⋯⋯祝我們⋯⋯

  然後就是無線電沈默。

  我測試了通訊系統。運氣不夠好呢。

  兩條樓梯間,左右對稱,毫無疑問是為了維安而設了備用的路線。另一組人馬在被分解刀耽擱的地方失去動量。我們則繼續前進。

  穿過第四層樓。

  我們停下,喘著氣。

  另一扇強化門,將其打開。

  門後是一片平整的,刷灰的鋼鐵。一條死路。

  而在那大片鋼鐵的前方,坐著剎批里可、爆腦人、花晶和獅子座。宴燈袖和風揚的身影無處可見。

  「看來我們是撞見了一個問題呢。」剎批里可說,低頭看著自己的指甲。

  「我無意冒犯。」我說:「但我想我們在火力上,是更強一點呢。」

  「你們是比較強。」

  「所以,除非你用某些潛伏特工,替換了我一半隊員⋯⋯」

  他搖了搖頭。「老實說,我剛才注意到你們。」

  「⋯⋯而我也沒有特別感到被威脅。」

  「不對。」剎批里可說,緩緩張口,就像他在挑選詞彙。「不是我們。而是他。」
  他?

  哦。他啊。

  「而那位有答案的人,卻被埋在半英里厚的鋼鐵之下。」他說。他咬了咬指甲一角,然後在假面服的褲腿上擦了擦。「就像我說的。這是個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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