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液 29.6
「織手。」銬手說話的音量壓低,讓剎批爾不會聽見。
我朝她轉頭然後一點,表示收到。剎批爾似乎在出神,他坐在樓梯上,從他金色腰帶的紋路中挑出某些東西。乾掉的血?
「妳又在開始做那種瘋狂首腦了。」銬手說。
「哪個東西算是瘋狂主謀了?」
「妳在跟其他首腦說話時,有人沒把話說完,另一人不用問也能理解。是誰來這裡了?」
「賽陽。」剎批爾說。
「妳瞭我嗎?」銬手問,然後停頓了一下,問:「賽陽?」
我說:「獅子座其中一個能力之可以聽見特定範圍內的所有聲音。無論是有無阻礙、干擾的噪音,音量或大或小,他都能聽見。」
「我也能聽見你們的心跳。」獅子座說道。他是個二十多歲、身材瘦削的年輕人,留著一頭金色長髮,戴著獅子主題的面具。他上半身是一件黑色緊身的無袖衣,下半身則是寬鬆的長褲。他四肢上有著外表設計複雜的護腕和靴子,末端都裝有鋒利的六吋爪。這不是他在維加斯監護者隊伍時的假面服。他的目光從銬手轉向淘氣鬼。「你們看著特定對象時,我也能聽到妳們的心跳加速。」
「剎批爾可以告訴你,他已經用分身試過色誘的做法了。」我說。
獅子座在面具下咧嘴笑著。「剎批爾是想干擾妳們。我可不是他。我是更積極主動的那種人。就像魔術師會展示出一隻手,所有行動、風格、花樣,都是要吸引妳的注意⋯⋯」
他朝剎批爾打了個手勢:「⋯⋯另一手忙著出招。抱歉得打破你們的假象,但我出手時,都是認真的。」
「然而你最後還是個男婊子啊。」淘氣鬼說。
「淘氣鬼。」我以警告的語氣說道。
獅子座只是回以輕蔑微笑。花晶,她則是清了清嗓子。
「妳也從維加斯出來的,對吧?只因為妳穿得像個女人,可不表示⋯⋯」
「剎批爾。」我打斷她。「你認為賽陽就在這裡。他是和博士待在下層嗎?」
「他和我們利用相同的傳送門進來。」剎批爾說。「我想像,他現在就在樓上的某個地方。這一直都是大鼎最擔憂的其中一件事——賽陽用他們其中一扇傳送門來到這。」
「為什麽?」
「大鼎有備用計劃B、計劃C,甚至是計劃D、D和F,而如果事態順利進展,就會從這個設施中實行計畫。或許有百萬分之一的機會,讓某個計劃奏效。如果計畫都不起作用,也許能為我們其他人爭取一點時間,讓第三方找出個解方。或者,這些計畫快要成功,大鼎就會利用剩餘的時間來改進點子和作法。」
「那些囚犯,樓上的所有人⋯⋯」銬手說,音量漸低。
「計劃B。假使妳也算入那些不自然的變異者的話,也在計劃D之內。」剎批爾說。「然而賽陽現在到這裡了,他現在就在這裡。所有的計劃都被迫同時進行,讓字母順序全部變得亂七八糟的大雜燴。最糟的是,這些計劃的設計者現在已經被找到了。」
我看向那面堅固金屬牆。「銬手?」
卡夫專注在那金屬障壁上。「從這裡就能看出來了。那可是很多金屬啊。我不確定他們是怎麼做到的。那是一整塊金屬啊。」
「用超能力做出來的。」剎批爾說。「一根柱子的金屬,應急密室就在正中央。他們撤退進去時,拉下了開關,整個結構降到地底兩千五百呎,將柱子的上端擋在我們和他們之間。」
花晶聳肩。「我們可以輕輕鬆鬆應付電腦、鎖頭,甚至庫門也行。但這種就不行了。計劃是要等設施另一側的隊伍在這些鋼鐵中造路,或是繞過鋼柱,但有人給了保理一把巧匠製的超級死亡刀,哎哎⋯⋯」
「那是我的錯。」我說。「和保理無關。」
「哎,好吧。」剎批爾說。「任何情況都有好有壞。那群人的領頭死去的話,就更容易控制他們了。在我們能說上話以前,他們也不太可能解決掉那位善良的博士⋯⋯但進展會更慢,而我們沒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
從某程度上來說,他看似對這件事沒多少興致,就很讓人鬆一口氣。他那樣派出立刺和倪克絲去阻止人們干擾他的隊伍的潛入行動,但似乎也完全能接受他自己的計劃遭遇混沌。
我知道這樣想很是虛偽,但我對此也部分感到困擾。我不想要他處之泰然。在風險如此之高時,我就不想讓缺乏溝通、計劃衝突和團隊彼此之間問題變為常態。倪克絲也正是那種會預料到這種情況並如魚得水的人。
或許我也是如此。
剎批爾看向他左側的牆壁。「非常兵團剩下的成員和他們的挖掘小組,剛剛抵達了這根柱子的另一端。如果我們往上走一層樓,就能穿過另一側的樓梯,然後下去看看他們。而有鑑於他們後衛的隊伍已經⋯⋯放棄行動了,我就不認為我們要掌控那邊的局勢的話,會遭遇任何問題。」
「如果我們現在出發,快步走的話,八分鐘就能到。」花晶說。
「我的情報員。」剎批爾說:「妳會信嗎?」
我回答時語氣乾巴巴:「不知怎的,我並不意外。」
花晶會擅長情報吧。她外貌並非如此——粉紅頭髮有著綠色髮根,身穿金屬「葉片」所構成的假面服,讓人不會需要花力氣遐想。她的假面服哲學與我截然相反。但花晶並不是戰鬥成員,交戰能力甚至比我還要少。她能花一、兩分鐘造出一個「花苞」。那個花苞會在設定的時間過後,或在被觸碰時,展開成複雜的晶體形狀。花苞大小很有限,不超過一呎,但潛力豐富——能在分子的層級上進行粗糙的反應。那些晶體通常是被設計成花朵樣貌,可以黏附上各種東西,並點燃其接觸的物體、中和化學反應,或是干擾巧匠裝置。
她還是個青少年時,曾為許多反派大盜隊伍擔任巡回鎖匠,創造出鑰匙和帶有複製磁條的門禁卡,成功率不一。只有在她加入拉斯維加斯隊,她才找到了其他處事深遠、計劃周全和有團隊合作精神的人,讓她的超能力可以真正大放異彩。
那個能力之所以有效,是因為她的次要能力,而那個次要能力正是她如此適合拉斯維加斯隊的主要原因——對精細情報的強化感知和處理能力。她能從千萬細微之中挑出更細微的目標。
剎批爾向後一靠,向前一滾,沒有用手支撐就站起身。「我假定妳也會跟來。」
「沒錯。」我說。純粹是為了確保你不會搞事。「人數越多,就越能對付賽陽。」
「人頭無關緊要。」剎批爾在領頭前進時說。「一人,十人,一千人,沒有多大區別。」
說到人頭⋯⋯天殺的賽陽是在哪裡?我甚至連一點聲音都沒發現啊。
剎批爾是在說謊?
不對。這感覺不對。戰敗的氣氛,這個情形,以及媘蜜所說的話,都不相合⋯⋯他們很擅長騙術,但也沒擅長到那種程度。
我換了個話題。「我能問一下我們英雄們在哪裡嗎?宴燈袖、風揚和越位男孩?」
「和倪克絲還有立刺在一起。」剎批爾說。「很可能被偽裝成一塊石頭或是穴壁上的凸起。爆腦人用全力的震撼氣場攻擊他們。他們應該還在昏迷。」
「我明白了。」我說,努力不透露出自己的驚訝。我們直接從被虜的英雄們身邊經過。那不是大問題——問題在於爆腦人。他不像其他人那樣時髦有魅力,面具也沒有任何特徵,眉毛位置上有一顆「眼睛」,頭髮則是被剃光。他裝甲板上有著,緩慢從一顏色變為另一顏色的燈光,就像個俗氣的汽車音響。他沒參加戰鬥時,就很不起眼。他參戰的時候,那些燈光就會四射,肌肉凸顯,還會發出噪音、衝擊和敬畏氣場。
爆腦人不是巧匠;他是有念動輔助的超能力量,也就是說,他把一輛汽車高舉過頭頂時,他大多是用意念,而不是用手臂出力。他的力量和耐力也會隨著觀眾的數量和他們給他的反應而增強。他的次要能力是對敵人的影響,也會汲取他們的反應,讓他的力量繼續向上增強,讓目標暈眩震撼、反應遲緩,得花了更長的時間才從地上爬起。從理論上來講,他正是獅子座所說的那種人——一手用來分散注意,另一手則用來設置詭計。
但正如花晶建議的,維加斯假面的「次要」能力,實際上才是真正的賣點。或許是因為剎批爾通常會鼓勵人集中在次要能力上,或是發展這些能力。我們完全沒有任何爆腦人長期使用超能力的記錄,無法查閱剎批爾所描述的內容。而在他與維加斯假面沒在幕後做事時,這就會成為他錦囊手牌。
我想起了幾個不太能搭起來的記錄和事件。人們有追溯性地檢查他們的用藥,但什麼都沒發現。他們檢查過花晶的作品的任何殘餘物質,但同樣一無所獲。那假使是爆腦人的話⋯⋯如果是他讓人們失憶、腦損傷或甚至是腦死亡,這就讓我許許多多的新理由,擔心我們留下的捍衛者英雄。
有理由注意後方。我只是得轉動腦筋,讓我理解他的能力需要明目張膽的效果,那他又是怎麼如此隱密行動呢。
也許,是剎批爾的分身?這些分身也算是觀眾嗎?
這就是需要記住的事情⋯⋯我必須在獅子座沒察覺的情況下,吿知我的隊友。
我瞥一眼維加斯傭兵們的首領,注意到他在上樓梯時有多安靜。他似乎不擔心任何事情。不在意我們,不在意賽陽,也不在意上面的騷亂。在我進入狀態時,也是這樣子?我幾乎想把他自己推出舒適區,說:「我以為你會問起你隊友的情況呢。」
「立刺和倪克絲?他們都夠有能力。如果妳對他們做出某些可怕的事,那現在在這裡告訴我,也幫不上我們。我會在日後報仇,結果不論如何都一樣了。」
「很公平呢。」我說。沒效果呢。
我讓剎批爾繼續領隊、確定我們的前進步速。他用自己的分身注視著另一組人,而花晶則用他們隊伍特有的微妙手語向他傳遞情報。這樣也行;我們若太早抵達,就會在非常兵團穿過鋼鐵障壁以前打斷他們。而如果我們到達時間太晚,就得承擔博士被殺的風險。
現在,我很高興讓他們負責計劃,而我則專注於防範避無可避的背叛。他們現在的態度、先前試圖掩蓋痕跡時的態度完全不一致,我就無法接受那種情況了。我知道他們是誰,也看過詳細記載他們一連串罪行的記錄,我就不相信他們真的會與我們合作。
所以我就監看他們,而花晶監看著我,因為她的能力非常適合觀察蟲群每時每刻的行動。
「我不喜歡他。」瑞秋在我耳旁低語。
淘氣鬼湊來加入對話,補充說:「妳知道獅子座能聽到特定範圍內的所有人說的所有東西吧?竊竊私語沒有意義的。」就像她不是剛才知道這一點似的。
「我不喜歡他。」瑞秋以普通音量,說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啊。」淘氣鬼有一點措手不及地說。
「他很自大,話說得太多,表現得像媘蜜假裝自己心情沒有很差的那個樣子。」瑞秋說。
「很少有人能讓我無言呢。」煞批爾說:「我可以告訴你們,幾乎每個人在了解我之後都很喜歡我。」
「所有人在操作人的王八蛋有機會操縱人之後,當然會喜歡他們。」瑞秋說。
「我就不能把相同的說法延伸到織手身上,暗示說相同的道理也適用於她嗎?」
「你有種可以試試看。」瑞秋說。「但我就會讓我的狗攻擊你。」
「好了。」我插嘴道。「到此為止。」
瑞秋怒瞪向我。
「他是個黃鼠狼。」竜轟鳴低語。「我曾和一個跟他一樣說話的人同盟,但他可是有份量的男人。不是指床技和⋯⋯」
「精細?」淘氣鬼提出類似的詞彙。「醜聞?風格?謬論?」
她是從哪學到這些詞彙的?
竜只瞪著淘氣鬼。
「儘管他可能是一個沒氣量的人。」我說。「賽陽就在樓上,而我們的目標也有所重疊,所以我們就是盟友,或說是十分接近盟友的關係。不再吵架了。」
瑞秋就像被按下了某個精神開關,放鬆了下來。她兩次彈指,引起了她的狗群的注意,然後打了個手勢,她身側的手沒有移動,手掌朝下。
狗群也和她一樣放鬆了。
我瞥向剎批爾,他聳了聳肩,輕巧地說:「看來,我的自尊今天似乎受到了點傷呢。」
我可以看到他雙肩和胸膛的線條,他上半身沒有任何盔甲。他比現在的瑞秋,還要些微更沒那樣放鬆了?
或許他身邊的人,一無掛慮地以零拘束侵略性來壓倒他的操縱時,就讓他無法自在了。這或許,就是我們得了一分。
我們抵達四樓。我站在一旁,注意著來自上方的麻煩,而其他人則魚貫而入。我能看到金絲雀是如何侷促不安,暗影潛行者的暗影狀態穿入門旁牆壁時,就十分難以捉摸。銬手和竜都很僵硬,像在預期著戰鬥,但他們有夠多自信走到隊伍的最前方。哥雷姆、瑞秋和淘氣鬼似乎更為自在,維加斯假面們在穿過門口時落到後方。
「妳知道妳在做什麽嗎?」哥雷姆低語,他和我一起待在後頭。
我點頭。「大多算是知道。注意你的後方。」
「注意賽陽?」
「注意他們。」我說。「是啊,我知道獅子座能聽見。我也知道剎批爾和其他人會從獅子座那得知概況。但他們在這裡的行動有次要目標,那就很值得注意,以防他們嘗試做出某些事。即便他們也知道我們已經知道了。」
周圍大家都點了頭。
當我們進入四樓時,四個保理的分身出現在我們前方。每一個在移動頭部時,都與其他分身些許不同步。只有到第三個和第四個分身移動時,我才意識到她們是如何移動頭部——抬起下巴、向上看。
「親愛的,我知道的。」剎批爾說。「多近?」
她們沒回應。而是消失。先是一對消失,留下另一對分身。
「地下二樓。」剎批爾說。「賽陽正在慢慢地走下來。」
「為什麽?」我問。現在還是太安靜了。「假如賽陽想要的話,他能毫不費力直接殺到這裡。」
我們穿過四樓的樓層時,察覺到剎批爾先前說得沒錯。這裡牢房被強化了好幾次,每間牢房各自獨立,以一條條十八輪大卡車也能迴轉的空地所隔開。探照燈是這區域裡唯一的照明,並聚焦在各間牢房,使牢房之間的空地黑暗。沒有中繼蟲,我的能力就無法觸及樓層對側——這裡或許,長寬有三分之一哩,天花板則有十五呎高。
這裡的燈光閃爍得比樓上或樓梯間還更猛烈,但這些牢房似乎都在用著備用電源。燈光閃爍,熄滅,並再次亮起,發出暗紅微光,然後又恢復正常供電。光線在這三種狀態之間循環,沒規律可循。
「為什麼呢?」剎批爾應和著我的問題。我將注意力轉回到他身上。「妳認為他為什麽這麽悠哉?」
「這可幫不上忙。」我說。
「不過是基本的推理。」煞批爾說。「我們這裡,有很多什麼東西?」
「假面?」哥雷姆問。
「假面?沒錯。但其他戰場也有假面。他花這麼多時間把他們拆成碎片,這很有可能就是他這樣悠哉下樓的原因,可是⋯⋯他花幾分鐘了?不。還有什麼其他東西很多?或換個更好的說法,這裡有很多哪種特殊類型的假面,而戰場上沒有?」
「我感覺你已經知道答案了。」我說。
他點頭,那個山羊角頭盔先是低垂,然後高抬。燈光熄滅,然後亮起一瞬紅光。
「五十三號案例。」哥雷姆回答了這個問題。
「就是那樣。」剎批爾說。「如果願意,還可以推斷出更多東西。像是為什麼?賽陽被認定為超能力的源頭,是吧?那麼,變異者對他來說,又是什麼呢?假如我們把他們看成被扭曲的人,那他就會把他們視作⋯⋯」
「扭曲的超能力?」銬手回答。「或者⋯⋯他們是對他眼中的,扭曲的後代?」
「骯髒之物。」暗影潛行者從我們分頭逃離牢房以來,第一次發言。「破碎,錯誤,面目可憎。被毀損。沒有父母希望面對,自己的孩子就是這樣不完美的事實。」
淘氣鬼塞到她腋下的球體,猛然抽了一下。
「哇喔。」銬手說。「那也概括了太多東西吧?」
「告訴我我哪裡搞錯了。」暗影潛行者說。她瞥了薩提一眼,「我是對的。大鼎創造出這些變異者是要實施某種心理戰術。」
「肯定有部分是那樣。」剎批爾說道,他嗓音裡帶著讚許。「這是心理戰⋯⋯暗影潛行者,對吧?」
暗影潛行者點了頭。
「是呢,我有聽說過妳。也還有其他因素在發揮作用。我們所知獵物物種們都會將自己的氣味散布在一片區域裡,以迷惑捕食者。」
「我喜歡這個比喻。」暗影潛行者說。
「嗯哼。」他漫不經心地回答。「所以大鼎把這些變異者當成特別強大的『氣味』源頭。把他們分散在大鼎最活躍的世界各地——也就是那個賽陽所占據的世界,他便失去了聞出大鼎的能力。當然,這只有在變異者不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時才會有效。要碼,他們天生就很冷靜、傾向獨來獨往,要碼,他們非常危險,會直接除掉目擊他們的人。」
我的目光移到淘氣鬼端著的球體。我傾向於認為她屬於後一類。
「那就說得通了。」我說。目光轉到暗影潛行者身上。她正在中了剎批爾的下懷。我曾提醒自己要注意這一點,但這種做法根本算不上是巧妙呢。
他們在這鳥事上他媽的露骨、毫不留情。這或許對其他人起了作用,因為最終確實奏效了——他們找到了正確的花招、角度,也許以更巧妙的方式來運用,或者他們只是抓緊機會、充分利用空檔。
一切都受到了控制,所有的一切都在管控之中,事態的層級讓我一指責他們就會看起來像是不願意配合。這事本身沒有關係,但它讓我們處境變得不妙。等到賽陽突然出現,我就不想身陷於一場混戰之中呢。
「據通報所說,大鼎假面已經從賽陽那獲得了反應。那是停頓,瞬間的套路中斷,甚至有人說,他產生了反感。強力的大鼎假面取得了更好的成果,而變異者甚至有更多的反應⋯⋯假如效果和大鼎認為的那樣能被擴大,那麽,極端的變異者就會獲得更強的成果,同時也可能對他產生一定影響力。」
「這非常有道理。」我說:「也許,他們都是煙幕彈。然而這個理論有一個漏洞。」
「確實有漏洞。」剎批爾說。
「他可以一擊消滅他們。」哥雷姆最先連起線索,說。「他想要的話,也能殺掉隔了一扇門後的人。」
「那完全正確。」剎批爾說。
「那你知道他為什麽沒這麼做?」我問。
「我有幾個猜測,但就這樣而已。」剎批爾說。「哼嗯。他們剛找出一個方法來結合他們的超能力。突破鋼柱的速度比我想像的還要快。我們不必跑步,但也許該加快一點。」
我們加快了腳步。
「他在三樓。」剎批爾說。「在我們上一層樓。」
「你是怎麽知道的?」暗影潛行者問。
「靠保理。我們在我的隊伍曾為好好博士跑腿時打過照面。我想她甚至也很喜歡我呢。」
我沒注意到保理,但我無法確切地說,如果她出現的時間很短暫的話我是否會看見她。
「三樓有什麽?」花晶問。「我還沒下來過。」
「有名號的那些人——他們認為夠有趣、想要留下來研究的假面。沒剩下多少人了。我想他們已經縮小了那種工作的規模,集中在其他事情上。」
沒剩下多少人。這表示,我們和賽陽之間已經沒有多少障礙了。
是假如剎批爾的隊伍沒在耍我們呢。我比剛才還要更不確定了。
假設賽陽就在上面。那下面的是誰?
「誰和博士在一起?」我問。
「問她。」他說,指向淘氣鬼。
我瞥向淘氣鬼,她聳了聳肩。
「在球體裡面的那個。」剎批爾說。
「那東西底部有個按鈕。如果妳按下的話,可以轉開成兩半。請往逆時鐘方向轉。順時針的話會打開它,而我寧願不要死掉。」
淘氣鬼看向我。
「轉吧。」我說。
淘氣鬼轉動了那顆球體。
「終於啊。新鮮空氣。」球內的女孩說。她有著沉靜嗓音。那聲音比較像是在派對上,可能會被人們想成害羞的圖書館員,或是在男孩們陪伴下、受到保護的傳教士的女兒。
「斯維妲?」我問。「我們在鑽井台上見過面。」
「她也叫作絞索獸。」剎批爾說。「PRT之所以沒放倒她,是因為她很難殺。她的戰績人頭數相當驚人呢。」
「不要說那種話。」
「她本來是入侵者的一員。」剎批爾無視了她說的話,繼續說:「他們攻擊了博士,引發這場混亂。」
「我能聽見你們說的所有東西。」那女孩說。只有在她說出較長的語詞「所有東西」時,我才注意到她的聲音有些沙啞。那就是她這樣沉靜的原因之一了。
「誰和博士在一起?」我問。另一座樓梯間已經出現在視線範圍內了。
「當情況變糟的時候,是鐵漢、我、磚屋人、柔善巨男和另外六人保護她。我是沒幫上什麼忙⋯⋯」
她的語音漸弱。一秒鐘過去。
「需要更多一點資訊。」剎批爾說。
「我有受傷啊。」她說,嗓音裡有著哀傷音調。她聽起來比較像金絲雀,而不是暗影潛行者——那聲音不太像個殺手。
「給我撐住。」剎批爾說。「賽陽都要來了,我們需要知道我們會碰到的情況。」
「磚人把那個布萊斯克撞到牆上的傢伙,呃。就是那個千里眼——開門人——受傷了,還有博士。磚屋人、瑪格貴人、毛毛怪,他們都進去裡面。其他人則在樓梯間就中槍。呃。還有一個戴眼鏡的傢伙,五個青少年看起來跟他一模一樣,不過沒戴眼鏡。他看起來很普通。雅麗珊卓⋯⋯」
「哼嗯。」剎批爾發出了一道噪音。他抬起頭來。
就在那一瞬,燈光不曉得是第幾次閃爍然後熄滅。
而緊急燈光卻沒有亮起。
我能感知到我的隊友——暗影潛行者、金絲雀和竜正在靠攏。
「織手?」剎批爾問。
他一分為二。分裂的過程緩慢地、滲裂,一腫塊鼓起、掙脫而出,五官形構。足夠迅速構成了雙手和雙腿,身體細節緊隨其後,但嶄新的他沒戴頭盔,而是緩慢重塑出他的外表——和真身剎批爾的假面服一模一樣。
「如果你繼續分下去,我就得要攻擊你了。」我說。
「他在做什麽?」金絲雀問。她嗓音裡帶著一抹恐慌。
「分身。」我說。並以意志要求金絲雀振作起來。剎批爾身體猛人脹起,顯然預備要再一次分身。我喊道:「剎批爾,我可能需要重新措辭。如果你做完那個分身,我就會攻擊你。」
「他一旦開始了,就停不下來。」花晶說。「那就是他能力的缺陷。」
「我一點也不信。」我說。「所以要碼你們繼續說服我,要碼是我搞錯了,然後剎批爾也得在五秒之內學會如何取消分身。」
凸起處不再增長出更多肢體。並開始縮回剎批爾的體內。
「織手,我們需要談談。」剎批爾說,仍在扭曲著、將那腫塊收回自己裡面。
淘氣鬼開口道:「為什麼需要跟你對談的人一直都是織手?瑞秋,我們從來都不需要對談欸。」
「閉嘴,妳個蠢貨。」剎批爾咆哮出那一句話。「已經沒時間耍蠢了。」
「蠢貨?耍蠢?」
「薩提爾,要談什麼?」我問。
「我得問一下妳的目標。」
「啊。」我說。「不是什麼複雜的東西。救出博士,獲得答案,阻止賽陽。」
我在樓梯下方,找到我的刀懸掛在我綁上周圍區域的絲線上。我讓蟲群去取回那把刀。我們什麼都看不見,但花晶應該也無法視物。
「我一向都難以信任那種沒有隱匿動機的人。」剎批爾說。「而現在,在這裡,我真心希望妳別有用心。」
「抱歉了。」我說。「假使你還沒注意到,我們這裡有許很多人都很坦率、直接。我們的目標和如表面上的那樣。我很希望你能相信我們。」
「而我則希望我不能相信你們。」他說。「事態就是開展,是很有趣吧。」
我感到爆腦人在我們左側,稍微漫步。花晶將她的手攏成杯狀,像準備要扔出她的一個造物。我召集起蟲群,感知出她的頭些微傾斜了一點。
那是在聆聽?
三十隻蟲子能發出多大的噪音?或者更確切說,三十隻蟲能在人耳可以聽見的頻率中發出多大的噪音?
不。那並不合理。花晶就算不用刻意,也能感知出細節。
她毫無疑問,是在唬弄我。分散我的注意力,好讓其他人趁機行動之類的。
獅子座動也不動,無疑正專注於各種聲響——專注於心跳和呼吸聲,我們移動肌肉和關節時所發出的嘎吱聲響。他值得關注。他自己也說了——他是負責引人注意的那隻手,這樣,其他人才能使出自己的把戲。
而知道這件事情,不會讓他不具有威脅性。
聲音探測和操控的次要能力,能調整特定事物,使其響度提高一倍或完全靜音。這讓他有了隱陌型分類,還有訊思型分類。
他第三個能力則是轉動者能力。
「剎批爾,別這樣做。這根本是瘋狂。」我說。
「織手,你們闖來這裡搞爛所有計畫。妳同意我們的做法,說我們在博士的死活上有相同的目標,就有太多的風險了。」
遠處傳來一陣爆炸聲響,隆隆聲穿透整個設施。
「你們的動機是什麼?」我問。「你們是想要幫助還是要傷害她?」
「是的。」剎批爾說。
「那不是個答案。我以為你說現在快沒時間了。」
「是沒有時間了。」他說。
「剎批爾,我不知道現在情況是怎麼回事,但你們玩了這麽久的詭計花招,都已經忘記了要如何走正路。」
「哦,我還記得。」他說。「我們都記得。」
「所以你們就要站在這裡,無所事事地要脅我們,直到賽陽攻過來?那可不對吧。妳已經瘋了。肯定是你的超能力,搞亂了你的腦子。」
「妳搞錯了。罐裝的超能力會干擾妳的身體。效果很微妙,但還是你會注意到的東西。呵,我和偽人最後一次的坦誠談話中,他提到了這件事,開玩笑說⋯⋯」
「時間。」我對他說。
「啊哎。是你們這些天然觸發的腦袋,才偶爾有點秀抖吧。林德小姐,這說法不正確嗎?」
我心沉入了谷底,閉上雙眼。
「是啊。」瑞秋輕聲說。
我咬緊牙關。
「沒錯。」她繼續說時,音量稍大了些。
「暗影潛行者,妳也是。信不信由妳,我看過妳的檔案,妳的態度不全然是妳的本心。」
「屁話滿天。」
「我應付過更糟糕的案例。我能給妳引導。」
「老實說?你現在在幹的鳥事?聽起來可真是他媽的瘋狂。」
「暗影潛行者在這點上和我意見相同。」我說。「聽我的,那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如果我們打算解決這件事,那得盡快有共識。」剎批爾說。
「你老是這樣呢。」我對他說。「跟我們說時間緊迫,然後繼續拖延。逼我們走投無路?」
又一聲輕笑,笑臉歪斜。
「剎批爾,你說得一點也不合理啊。」我說。
他只又發出一陣短促笑聲。
「你想要我們和你們戰鬥。阻止你們。」
「那也許才是最好。」他說。
「不,不是那樣吧。」我說。「我們需要幫助,不能分散注意力去⋯⋯」
「這真是夠了。」竜低聲吼道。
「別⋯⋯」我說,但為時已晚。
火焰自他的雙爪噴發而出。
火焰照亮了我們,照亮了周圍。
有了光,花晶就能看到我的刀,就在一旁。我原本沒打算用它來攻擊,但我是希望在我們下降前把它拿到手。她朝分解刀甩出一顆花蕾。用水晶包裹住它。它便墜落到一間牢房底部地面,落在一盞聚光燈旁。
獅子座尖叫,音量加倍——那是一道詭異迴盪的叫聲,在這片區域裡迴盪,每次回音都比前一次低沈。
不是說他需要讓叫聲傳得那樣遠。每次回音,同時他也會更些微消失。
他同時,也在我們這群人後方讓他那些部分的軀體現形。
金絲雀緊張地開始唱歌,但獅子座也在她的身後逐漸褪形。兩秒傳送。
瑞秋舉起雙手靠近嘴,準備吹出口哨。卻沒發出任何聲響。
我轉身,張開口要大喊,但獅子座已經使我們靜音。
我轉而一指,但金絲雀卻沒明白我的意思。
瑞秋無法用響指或口哨引起狗的注意。
獅子座伸出爪子,向上朝她的喉嚨⋯⋯
瑞秋壓倒他,抓住他雙腕。金絲雀完全沒注意到,直到在扭打的一人踢中她的腳踝。
暗影潛行者和竜,與剩下的兩位維加斯假面戰鬥員交戰。爆腦人擋在前方、保護花晶。
透過某種看不出來的熟練動作信號,他就知道她向那兩人投擲花苞時要閃開。
其中一顆花苞在空中展開,擦中處於暗影狀態的暗影潛行者,她便癱倒。
另一顆擊中竜。條條一呎長蔓藤從他右胸延伸到右臂,纏繞在一起。
爆腦人擊中了被捆綁的竜。也許他的力量不足以普通地影響龍,但這樣魯莽直衝以及我們對突襲的反應,讓他有了一點額外的力勁。
剎批爾以打破紀錄的迅速,又逼出了一個分身,而前一個分身則向我衝刺。
我讓蟲子撲到它身上——撲到她身上。我的複製人。她沒有我的超能力。
她是很強。比他更壯。她輕鬆縮短與我的距離,所以也有跑者的強項。
我就將蟲子轉移到剎批爾身上。爬上那裸露的胸膛,他頭盔的眼洞⋯⋯我也攻擊花晶、獅子座還有所有其他衣服有暴露出肌膚的假面。
哥雷姆石手把一號複製人打到了一旁。銬手則衝向剎批爾剛造出的那個分身。
就算在這一刻,我也深知這場戰鬥並非勢均力敵。剎批爾已經直截了當承認,他的隊伍在混戰中不會是我們的對手。
金絲雀試探性地踩上獅子座的右手。瑞秋的狗則咬住他的腿。他尖叫起來,那道聲音就沒被消音了。
他開始逐漸消退,並在剎批爾身旁重新出現。他爬著站起來。
我們人數比他們多,我們的戰鬥力也比較高。結果無庸置疑。
這也讓淘氣鬼的行動更發瘋狂。
她走到所有人的正中央,高舉那顆球體。
旋轉,然後再轉回來。
獅子座解除靜音效力後,周圍的聲音就回來了。
「不要,不要,不要。」一道嗓音說著。
那是在球體裡面的斯維妲。
「所有人都站好。」淘氣鬼說。「如果你們要搞我,我就會打開這東西。」
「不要,求求妳不要打開。」
「為什麼?」我再次問道,雙眼盯住剎批爾。真正的剎批爾。
「我本來是滿足於等待。拖延到時間耗盡為止。但你們過來了。」
「剎批爾⋯⋯」
「最終,就是為了愛。世上最微不足道的追求。傲慢、貪婪,或甚至復仇⋯⋯相信我,它們都為崇高的。我已經走過所有這些道路。但愛呢?它扭曲了所有其他的東西。讓妳失誤,讓妳變得不理性,最重要的是,讓你失去耐心。我們繼續走下去的話,就沒辦法不去報復,不淪落於貪婪和傲慢。所以我願意等待。坐下來,拖延時間,告訴我自己說我們沒有夠多戰力,也沒有充足人數可以對付樓梯間裡的那群人。可以等到時機已晚。」
「你願意去死?」暗影潛行者問。她聽起來像是被冒犯似的。
「還是比扣下最後的扳機、讓最後的希望付諸東流還要好。」剎批爾說。「淘氣鬼,妳可以放下那顆球了。」
淘氣鬼猶豫了,然後放下雙手。把球體鎖好,但有打開通風口,這樣斯維妲就能說話。
「我沒理解。」我說。
「而你也可能永遠都不會理解。妳幸運的話。我已經直接說出了所有的事情,所以現在,謊言已經沒有意義。你們可以走了。我們會留在這。」
「你他媽的詭計。你們會捅我們⋯⋯」
「織手。」他說話時,嗓子裡沒有一絲偽裝。沒有開玩笑或嘲諷的語調。直截了當。「去吧。他們快穿過去了。」
「他說得對,掠翅。」竜咆哮著言詞。「我也能聽到他。」
竜正注視著我們過來的方向。
賽陽,就在這。就在這一層樓。我以為我看到了金光,但那也可能是因為我盯著竜熊熊燃燒的手而產生視覺錯亂。
假如我們離開了,就不會有逃生路線了。沒有出口。
這仍和剎批爾在幹的事一樣瘋狂——所有理性思緒都在說,我們應該上樓,找出一條通往門口的路,並希望賽陽仍然處於半瞎狀態,殺傷力仍然有所保留。
但我轉身,跟案例五十三號們一起樓梯間奔跑,遠離了賽陽。
我用力奔跑,喘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我就用蟲群說話。
「如果你們要逃,往樓上走。」
給他們一條出路。
我也能聽到其他人在我後方,和我距離不一。我可以用我的蟲群感知到剎批爾的隊伍。而當賽陽接近時,他們正堅守陣地。
我是不明白呢。
其他人緊隨其後。
「如果你們要來,之後不會有出路。這根本不是孤注一擲,而是一種希望,希望我們能做點什麽事。在一個轉機中挖出另一個轉機。」
我們與那群穿透鋼柱的人面對面——一個鼴鼠人,一個「極端變異」、似乎由雷射組成所構成、石化身體部位覆蓋她四肢末端的案例五十三號。
其他人,則是死了。剎批爾的分身散落在這區域四處,曾和幾個有挖掘能力的假面殘酷戰鬥,並殺死了他們。分身所死之處,便是他們枯萎之處。
賽陽在我們後方緊追不舍,我們就無髮花時間戰鬥。
竜、暗影潛行者和瑞秋對付了剩下的那些人。一支弩箭貫入雷射女還的頭蓋骨,狗群攻擊了鼴鼠人。竜的雙爪火焰協助了那兩次攻勢。
在我的要求下,銬手跳進那個洞裡。淘氣鬼緊追其後。
我們一一進入其中
我們才剛離開,那大房間裡就閃耀出劇烈金光。沒有轟鳴,沒有破壞——什麽衝擊也沒有。
但我可以猜出那是發生了什麽事。
即便我不理解也一樣。
哥雷姆石魔擋住我們使用的入口,其他人則繼續往下走。竜、金絲雀,然後是瑞秋和狗群。混凝土手擋住退路,兩只更大的手從柱子上伸出,手指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道籬笆。
那也無法拖延賽陽幾秒鐘,但總比沒有好。
我們三個人留在原地。石魔準備下去,我則警戒後方,暗影潛行者在待命。
我們的目光相會。
她一衝飛去,穿牆而消失。
我朝下走去,哥雷姆緊跟在我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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