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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克頓灣.png

污班 30.1

  

  我沒有觸發。

  說真的,我竟希望看到某些東西,這樣想真有點愚蠢。但這是完全相反吧。觸發事件是作用於超能力端。而這在改變

  我感到我的能力範圍減半,就像斷頭台刀片落下,將其切斷。

  我的控制力開始惡化——它不像對範圍那麼被嚴重影響,但我仍能感到它溜出我的意識。我大致可以感知到蟲子,它們會根據我的潛意識的反應而移動,但最終結果並不精確。我移動了蟲群,要讓它們停下來,卻會有短暫瞬間的延遲。

  失去我的控制力。力量開始溜走⋯⋯

  媘蜜在附近,但我正在努力不去集中在她身上。我必須專注於蟲群,我需要徹底明白正在發生的事。

  這就像重演了多年前的事件,不過這一次,媘蜜也在不知情的行列之中。我感到一股內疚,也驚訝於內疚感之強烈。罪惡、羞恥,和某種強烈的孤獨⋯⋯

  這條道路上只有瘋狂,我想著。但這個想法本身就有種奇怪的脫節——情緒仍然存在,我有意識到記憶。想到了我遠離我所關心的人,對此感覺很糟糕,也知道這最終是最好的作法。

  太多人會稱這為判斷失誤,甚至是愚蠢。尤其是我最終都沒能保證這是正確的道路,那為何要如此極端?

  但這也讓我以某種方式,和我的父親團聚了。

  我也記得監獄,那種內疚和羞恥以令人發狂的焦慮顯明,也比禁閉更我難以忍受。要面對其他囚犯,面對那繚繞我心頭的恐懼,最終接受現狀時的那種平靜⋯⋯

  這個決定也會導致類似的結果?在做出如此自私又無私的重大決定後,我會被侷限住嗎?

  我正在經歷生物和心理上的改變。當我的思緒瞬間觸及那種侷限能帶來的後果時,我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對自己身體的每一動作、血管中的血流都了如指掌。我專注於我的心跳和呼吸——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兩者都在加速。

  我身後天空湛藍,幾乎在嘲弄我。藍色是我成為英雄時,我穿的衣服的顏色呢。我失敗的身分。陽光在洞穴中投下長長的陰影,延伸向其他人,延伸向那通往吉梅爾地球、開門人做出的傳送門。

  不行,要專注在蟲群上。

  每一秒,我的能力範圍都在遞減,控制力也在不斷衰弱。

  我意識到自己有多想要控制力時,一絲恐懼油然而生。我需要能運用我的思緒,在我有想法時推動事情。

  我需要控制力,我想著。

  我想開口告訴萬癒,但我做不到。我將注意力集中在了蟲群上,我卻也無法將注意力拉回到我的身體內。

  我仍能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現在卻感覺支離破碎。我的拳頭顫抖,我低著頭,牙齒緊緊咬合以至於疼痛。我心臟狂跳,通過鼻子的呼吸發出不一致的喘息,卻只能推出一小塊黏液。我的眼睛濕噙著淚水,但我沒有眨眼,導致水分積聚在我的眼球表面。

  這些事情都很正常,但我感到那都不是某個整體的直觀部分。我的身體作為一個整體的概念,已經被打破了,連結被切斷。

  假使這持續下去,假使我能把各個部件拼起來走路的話,我以後只能自動駕駛我自己了。

  我需要控制能力,我想著。

  過一會兒,我感覺到萬癒正在努力給我控制力,改變了她的關注點。我感到蟲群的移動越來越符合我的想法和願望。但是⋯⋯我也能感覺到有什麼事發生,感到能力範圍又一次急劇下降,正如斬頭刀正在落下。我的能力範圍又進一步縮水。

  一方面有進步,另一方面大退許多步——退得就像奔逃似的。

  現在,一切都支離破碎,溜出我的手掌心。

  若繼續這樣下去,我將一無所有。整體虧損。

  停下來啊,萬癒,我想著。停下,停下,停下,停下⋯⋯

  我的蟲群攻擊了她,這並不是因為我有意識下令。這場攻擊很粗糙,比較像是黃蜂在醉飲費洛蒙之後的蜂擁行為,而不是我慣常使用的計劃性攻擊。

  她也停了下來,笨拙地向後拉開、後退。

  「媽的,媽的,媽的,操。」一個年輕女性的聲音,從一段距離傳來。不是萬癒。

  媘蜜。

  我抬起頭,媘蜜嚇了一跳。她為什麼會被嚇到?是我移動的方式嗎?

  「泰勒,妳幹了什麼?」媘蜜問。

  我幹了什麼?我自己也想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看向愛咪,意識到蟲子仍在靠近她。我拉開蟲群,並感到移動它們有多艱難。

  我僅剩的就是殘毀的超能力。能力範圍可能只有原本的三分之一,控制力充其量也只算是粗糙。在我的蟲群中,有一些太小、我無法控制的蟲子。

  有太多事情需要集中注意。蟲群、我能力的細微差別,我近乎恐慌的狀態,以及我不再感覺像單一一個完整的人類。其他事情不是說不重要,而是都如此次要

  有某個龐然大物,手上盤轟著火焰,大步朝我走來⋯⋯那並不重要。我的能力——因我失去了大量同步處理的能力,就我無法獲得一個完整的景象,這都是失去能力的後果嗎?

  走近那東西是竜,他停在不遠處,呼吸灼熱,肌肉緊繃,火焰在他爪手和前臂上翻滾。

  他盯著我,那張面具後方的雙眼有著融鐵的橙紅,他的吐息熱得在空中閃爍。是在等著看看我是否構成危險?

  「泰勒⋯⋯」媘蜜說,聲音仿彿來自很遠的地方。

  但她沒有再說別的東西。她凝視了好幾秒鐘,然後開始踱步,沿著圓弧走動,好像她能從房間的邊緣獲得對我的不同觀點。骨鋸離我也有一段距離,她緊繃地半蹲,位於我、開門人和千里眼之間。她看起來比較像一頭野獸,而不是個孩子。那也許是她恢復了老習慣,只不過這次沒有天真、可愛、活潑的孩子氣質作為掩護。

  萬物寂靜得令人毛骨悚然,加劇了我逐漸增長的恐慌。每個人都在盯著我,我感覺自己可能要有驚恐症發作。我無法調節呼吸,因專注在呼吸上就表示我的身體會更加緊繃,我一隻拳頭緊緊握住以至於發疼。關注我的手,就表示我的呼吸會再次開始失控。與此同時,我的心臟猛力狂跳——對此我就無能為力了。

  我閉上雙眼,努力遮斷外部刺激,我感到濕氣順著鏡片和顴骨交界處流下,停留在原處。我抬起頭,看著洞穴的頂部。

  那仿佛就是某種信號,骨鋸衝出傳送門。

  我為什麽要哭?事情接不起來。我很害怕,我的手在抖,我無法確定那有多少是出於恐懼,又有多少是萬癒所造成的。我莫名其妙地感到憤怒還有沮喪,還有我正身處監獄的幻影記憶揮之不去。

  困在一具不合作的身體裡頭?不對。情緒和想法都不符合啊。我怎麽,突然想到這件事?

  現在,除了恐慌和我正經歷著的矛盾、無意義的情緒,我也幾乎感到暈眩。暈眩感也可能是出自這些情緒。我感覺自己扭身,像要從這一切肢體感官中恢復似地,快要摔倒。我的腿動起來、撐住我的時候,不是因為我給它下令。那也不是反射性的反應。而是第三方指令。

  行者,我想著。我猜我們就得學會如何在這個情況中合作了。

  我的呼吸緩和了一點。我不知道這是行者的反應,還是我自己對意識到行者存在的事實而產生的反應。

  「織手?」那是個女孩的聲音。

  我不確定我是否相信我對蟲子的控制,能讓我妥當感知到她身在何處,或是她在做什麽。我轉頭,看到金絲雀就站在傳送門旁邊。

  「別。」媘蜜說。「別煩她。讓她一人待著,讓她理清思緒。等著。」

  「織手,妳怎麼了?」金絲雀無視了媘蜜,問道。

  誰來幫我回答那個問題,我想著。

  媘蜜?不行,她在保持沈默。

  骨鋸也不在。

  金絲雀就不會知情了。

  行者?我想著。有什麽線索嗎?

  我發現我和我的行者交談,會比大聲回答問題還要容易。大聲說話就表示,我會說出所有錯謬——我的困惑、恐懼、擔憂,我的身體、思想和情緒都完全失控了的這件事。說話就表示,我得努力壓過我喉嚨裡不斷長大的腫塊。

  「在妳需要幫助時,妳從沒學會向人求助。」媘蜜說。她的語氣幾乎在責備我。「我的意思是,在妳接近其他團體的時候,妳確實會詢問,但那感覺就像妳在用槍指著他們的頭,或是在妳請求的時候他們很難拒絕,因為妳求助的時候,差不多都是地獄烈火快要爆發的時候呢。」

  我俯視萬癒。除了呼吸時稍微前後搖晃以外,她一動不動,頭部低垂,眼睛盯著地面。

  是嗎?我身體變得奇形怪狀?面目可怕?我被轉變了?

  不對。我檢查了自己身體,我看著自己——就我所知,我仍然和以前一樣。兩條手臂,兩條腿,兩隻眼睛,一個能用的鼻子,雙耳和嘴巴。一隻手不見了,但這是在意料之中。

  「是啊,妳請求了萬癒。妳準備自首時,妳也叫我配合、安排好事情。妳對學校那件事的處理方式⋯⋯嗯,我不想開始套路,講得太多。我們就這麽說吧,妳都自己做決定,然後利用其他人來幫助妳執行計畫。這就不是妳在尋求幫助,是吧?」

  我現在,不需要談這種事情。但我抬起頭,迎上媘蜜的目光。她現在正站在竜身後。他正在變身。他是在等待時機?

  「小鬼啊,就算我說了這些東西,但妳必須知道,我愛妳。不論妳有什麼缺陷優點,我都崇拜妳。妳救了我,我也想認為我救了妳。我一直在抱怨的這整件事,那也讓我們撐過許多糟糕的鳥事,而儘管我有很多怨氣,我也為此愛妳。妳很聰明、魯莽,妳也太過關心他人,而我真的很希望妳可以把事情置之於度外,自私一點。但這麽做?」

  這麽做?

  「媽的。」媘蜜說。「妳就這一次,真的得原諒我了。因為看到這種事,知道妳幹了什麽,真的讓我受傷到不得不說這種話了——這種事讓我為妳爸感到難過,因為我開始明白妳讓他經歷過什麼感覺了。」

  她的話像是狠狠扇了我一巴掌。更糟的是,她說的正確無比。

  原來這就是站在媘蜜的攻勢對立時的感受。

  「就是那樣。」她說,微微一笑,但那並不太是一個真正的微笑。如果這是她嘗試要安慰我,那她在這方面就沒有太多經驗吧。「我已經把我想說的都說出來了。我確實支持妳,現在,我們就需要弄清楚我們要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我覺得這麼做也很好,只不過,我不確定這個問題是什麼。

  「可不是輕易就能恢復的手術啊。」骨鋸

  她回來了,也帶了其他人過來。

  侯爵和侯爵的兩個副官。他們在不久前還在運送傷員,但現在他們手上都空了。侯爵身上有些灰塵,但西裝仍然優雅精緻而毫無女性化,他頭髮綁成馬尾辮。陪同他的是那個極其整潔的人,還有那個指尖到手肘都是漆黑的傢伙。他們三人,看起來都處於全力以赴的狀態。

  「我願意開始嘗試。」媘蜜說。

  侯爵以冷靜目光掃視局面。

  「我還沒聽到明確的『是的』。」媘蜜說。

  侯爵大步向前。

  「小心!」媘蜜喊道。

  如果我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體,我本來能夠躲開。如果我再集中點精神,也可以躲開。該死,若我沒意識到媘蜜是在警告侯爵,而不是警告我的話,我就可能躲開了。

  我以為她會支持我,我想著時,侯爵的骨刺正中我的胸口。假如我能徹底完全控制我的身體和飛行包,我也躲不開的——骨刺寬平,擊中我的胸骨,把我往後一推。

  骨刺推動我時,它形狀轉變,分裂成了兩條。向後的衝擊使我無法站穩腳步,這也表示我的臀部先著地,然後才是飛行背包的硬殼的沉重撞擊,最後,我的頭骨才撞上洞穴堅硬的石質地板,發出一道響聲。

  我一停頓,才剛開始辨別方向時,侯爵就繼續伸展骨桿。我被一直推到我的背部抵住一塊石頭,距離穴口有五呎——距離我無法用蟲子測量的懸崖峭壁頂部的光禿岩架,只有五呎。那兩根骨刺像探測棒,壓住我脖子兩側,把我固定在原處。

  他另一隻手的皮膚破裂,巨大骨手從他的手腕爆發而出。而從骨手在竜和萬癒周圍的位置來看,他顯然是用這隻手將他們推開,滑離我周圍。

  「天哪。」萬癒說:「哦,該死的,我的天啊。」

  突如其來地展現出情緒,那和這裡的一切一樣,令我困惑。

  而他們——侯爵、侯爵的手下、竜、萬癒、金絲雀、媘蜜和大鼎的傳送門二人組——就在這裡,俯視著我。

  「十六呎。」媘蜜說,嗓音沉靜。「準確地說,是十五點九八呎,但我們可以四舍五入。」

  侯爵點頭。「超能力會根據個人的精神狀態而變化。考量到她可能有多反覆無常⋯⋯」

  「距離這不會改變了。」萬癒說,沒有和任何人的視線對上。她盯著自己的雙手,雙手平放在洞穴地面上,或說是盯著覆滿雙手的刺青。「我感覺到那個能力是如何改變⋯⋯它不再與她的情緒或她大腦的那些部分相連。不再有連結了。」

  「原來如此。知道這點非常好,謝謝妳。」侯爵說。他邁出三步,手臂與那釘住我脖子的骨枝之間的骨桿相應地縮短。

  他保持著距離,離我足足有二十到二十五呎遠。

  為什麽媘蜜在說十六呎?

  「你們在說什麽?」金絲雀問。

  「我可以燒掉她。」竜低吼著,無視了她。「但我想,如果我那麽做時燒傷了艾梅麗雅的話,你就會很不爽吧。」

  「正是如此。」侯爵說。他沒將視線移開我身上。

  「我的天啊。」萬癒在說著,雙手抬上她的腦袋,手指梳過頭髮。毫不留心地將其綁成馬尾。「啊操我的,天啊。」

  「噓。」侯爵說。他一隻手放上她的肩膀。

  「哎,小愛梅,這對妳來說是個進步呢。」媘蜜評論。

  「別。」萬癒嘶聲道。「不准妳他媽的那麼說。」

  「這次妳把其他人搞到妳沒辦法修補的程度以前,是有取得許可呢。」

  「我他媽的要殺了妳。」萬癒咆哮。

  遙遠處傳來一聲隆隆巨響,巨響沈重到,足以穿過開門人在我們和吉梅爾地球之間開啟的傳送門。戰鬥仍在持續,聽起來他們可能正在將賽陽引離聚落。

  我的朋友們在那裡。瑞秋,愛紗都在那。我卻待在這,什麽也沒做。

  在我的身體試圖站立起來時,我的手從身下的石頭上滑落,卻碰到了我脖子上的「V字」骨頭。我為什麽要起身?我實際上並沒要這麼做啊。

  行者?我想著。

  它也會決定我的身體的行動?

  這不是我能明確回答的問題。我轉而專心思考一個,我可以回答的問題。

  十六呎。

  我看到其他人是如何散開,並在侯爵後面排成一列,他們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我看到了骨柱的長度。

  我遲鈍地領悟了。十六呎就是他們需要與我保持的距離。

  「我想位我的粗魯先行致歉。」侯爵說。「我剛才太著急,想確保我的女兒安全。」

  「啊呵呵嘿姆。

  過了漫長的數秒,我才回過神、發現那聲音是從我嘴裡發出。音節都不正確,甚至算不上個像話語的聲音。我的手飛快地捂住嘴巴。我的指尖在厚重的蜘蛛絲布料上找著能抓住嘴唇的支撐點,仿彿那樣就可以讓嘴巴重新開始工作。就連我手的動作也笨拙無比。

  我就像一個提線木偶師,試圖從遠處拉動繩子,讓木偶動起來。而說話這樣複雜的事情,我當然做不出來。

  我想用蟲群組成單詞,用它們說話或拼寫。還是失敗了。

  這遠遠、徹底超出了我的能力。

  我看到媘蜜對此也有反應,她全身僵硬。後退了半步。

  我低頭看向洞穴地面。我的手指在動、抓握,但那背後的並非我的意識。

  「啊。」侯爵說。「真遺憾。溝通上的障礙,讓我們更難以評估我們能有多信任她。」

  他是說,相信她,而不是說相信妳。就像直接告訴我,信任毫無意義。侯爵在和媘蜜說話時,也是用這種方式提起我——就像在對智能障礙者或小孩子的家長或同伴說話,而不是對那個無足輕重的人直接說話。

  仿佛我被搞爛到,我需要一個監護人來充當我的翻譯或辯護人。

  「我可以告訴你她的情況。」媘蜜說。

  「坦白說,妳會偏心。」侯爵說。「我不會因為妳對織手感情很重,就把我自己、我的家人或我的下屬置於危險之中。在妳開始長篇大論以前,我也得警告你,艾梅麗雅已經把妳的情報告訴我。我知道妳有多麼擅長說服人。杉木人、燼手、竜?如果你們認為她在耍我,我就準許你們反叛。我甚至也建議你們那樣做。」

  「那可不太公平呢。」媘蜜說。

  「考慮到所有因素,那可是相當公平。」侯爵說。「如果妳能說服我們所有人,那妳的論點肯定正確無誤又合情合理。」

  「我想你低估了竜多麼渴望找個藉口去傷害人。」媘蜜說。

  「或許是那樣吧。」侯爵說。瞥了龍一眼。

  「你對女人和小孩都太心軟。」竜說。「如果她開始動手,我就會打破你的規則,把她宰殺。」

  「我想也就這麽做吧。」侯爵說,稍稍嘆氣,然後看了媘蜜一眼,媘蜜輕輕點了點頭。

  遠處傳來另一陣隆隆轟鳴。聽起來就像一千人同時尖叫。我感到一陣寒意。

  「讓我們解決掉這個問題。」侯爵說。「達成一個妥協。」

  「當然了。我願意妥協。」接蜜說。「那總比宰殺還要好。」

  侯爵轉身。「開門人?請再開一扇傳送門。我們會轉換地點,在其他地方設立一個分流站。我們讓它連上吉梅爾,然後關閉所有通往這個洞穴,以及從這個洞穴出去的傳送門。」

  「我不確定我是否喜歡這個折衷方案呢。」媘蜜說。

  「織手是個未知數。我們會把她留在這,這裡和其他地球一樣安全,然後我們要了結掉對抗席賽陽的戰鬥。無論勝負,在一切都完了之後,我們會回來,看看我們能為她做些什麼。」

  一長段停頓。

  待在這?不參與戰鬥?

  我緊繃起來。蟲子們騷動著。

  對。我還有蟲子。我的控制力下降了,但也只下降了一點點——那就像我在用左手觸摸或操縱的任何東西,而不是使用慣用的右手。

  問題是,我手邊並沒有大量的蟲子可以利用。

  「那⋯⋯有點難以反駁了。」媘蜜說。「但我還是不喜歡。」

  「妥協的本質就在於,它會讓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感到不滿。」候爵說道。「假使她被安全地束縛住,我會比較開心,但我也願意接受這根骨杖被折斷的可能性,讓她在我們離開後自由覓食、照顧好自己。」

  我沒有多餘的絲線。我們在大鼎基地製作平台時,我用掉了太多線。

  我的超能力有了個嶄新的面向,不過,那是以其他一切為代價。能力範圍只有十六呎。

  我只需要找出方法使用它。

  媘蜜搖了搖頭。「開門人一死,她就會被困在這裡,孤身一人,腦袋和心靈都有點損壞。也可能一輩子都那樣了。」

  「假如開門人死了,我想我們所有人都會陷入困境。」侯爵說。「這是最公平的解決方案。我想妳也明白這一點。」

  我舉起手,指尖豎直,朝著那個方向移動殘肢,也知道她能夠理解。在我只有單手可用時,這是我最能做出、最接近懇求姿勢的姿勢。

  媘蜜瞪視。「⋯⋯是啊。除了一件事以外。」

  「總是有個條件。」侯爵總結,他聽起來有點泄氣。

  「當然了。人生本來就很不公平,而我對那女孩可是很有信心的。再說,我們不久前才約定好不要拋下彼此。」

  「這真是不幸。竜,燼手?讓媘蜜退下。必要的話,直接把她拖走,但別弄傷她。」

  「你這是在用溫柔測試我的耐性。」竜低吼,但他一隻爪子抓住媘蜜的手臂。燼手則抓住她的另一隻手臂。

  「看好她的槍,如果她空出一隻手,就會開槍打我們。」萬癒說道。跟上那三人。

  我努力想站起身,但抵著我喉嚨的那塊「V」形骨把我按了回去。我無力跌坐到地上,瞪著那些站著的人。

  「織手,別再掙扎了。」侯爵說。「請放輕鬆。妳壓上了一切卻也在賭局鐘輸了。接下來妳不能再參戰。」

  我在面具的鏡片後方,瞇起了雙眼。

  「杉木人?你能使用你的能力嗎?不用太多。只要讓她能在不久後掙脫束縛就好?」

  那個整潔男人搖了搖頭。他翻轉手掌,一個小球體在他手中旋轉,看起來像是一個由石頭製成的高麗菜。他握起手,它便消失。「十年前?當然可以。現在?我不相信我的準確度。如果我的能力碰到她的兩側或後方,我就會擔心洞穴的結構。」

  侯爵點頭。「那,你去照顧其他人吧。隨時預備好在我通過時,關上傳送門。」

  杉木人轉身要離開,也將開門人和千里眼帶了出去。

  「我知道妳還有其他計策。妳還有蟲,有胡椒噴霧器。妳有著我可能不知道的其他工具。我就會假設妳正想到要使用那些花招。我希望妳在聽我的要求時,別處於使用那些東西的心態之中。乖乖待在這,振作起來,我們在能來接妳的時候,就會來接妳。我發誓,在這段時間裡,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讓媘蜜安全無虞。」

  我的手在握緊鬆開。那也並非出於我自己的意願。

  「呃瘀恩哼。」我咆哮道

  「我會非常樂觀地,把那視為一個不情願的『好吧』。」他說。

  我花了一點時間才搞清楚動作順序,但我仍成功,非常緩慢地左右搖晃頭部。

  「好吧。」他說。並將手放上金絲雀的裝甲肩頭。「金絲雀?請過去。我會跟在妳後面。」

  她服從地動身,然後停住。「織手,我⋯⋯我真的很了解妳的感受。我算。有服用大鼎的東西,它卻搞砸了我的身體。我感覺很糟糕,有一點發瘋了。也許在三年之後,我才振作起來,並且把一切都整理好,所有事情卻都變得糟糕透頂。就像人生在提醒著我所犯的錯誤。所以我⋯⋯我知道妳的感受。但妳可以和它和解的。所以⋯⋯別太責怪自己?聽聽一個做過同樣事情的人的意見。」

  「妳願意這麽說,真的很善良呢。」侯爵說。「請走過去?」

  金絲雀點了點頭。

  他看著她離開。

  我側過身子,掙脫出左臂,伸向右臀部。而在這個過程中,我設法將骨枝稍微移到一旁。那不足以讓我頭部掙脫,但已經能騰出一些活動空間。

  「注意了!」侯爵喊道。

  我的手摸索著我的槍,我將它抽出。我舉到骨枝的分岔點——最粗的地方——然後開槍。

  向上方、對著像骨頭一樣堅硬的東西開槍,離我的臉和喉嚨只有幾吋,那也許是有點瘋狂。

  但骨頭被粉碎、裂開。

  我自由了,侯爵也開始行動。有著華麗裝飾的骨甲圍繞起他身體,但覆蓋範圍已經足夠,使那些靠近他的蟲子要馬被壓上他的皮膚,要馬就是無法找到穿透的方法。我沒有蟲子小到足以穿過他眼睛嘴巴周圍的垂直縫隙。

  骨矛開始分岔,變成一棵名副其實的骨樹,以分叉、生枝的骨頭填滿了我和侯爵之間的洞穴空間。他在後退,創造出更多的骨頭以保持他和樹基的連接。他知道我接下來想做什麽了。

  我不做停留,也沒時間停留。我使用飛行包,用推進器延伸機翼,沖向洞穴岩壁。我撞擊牆面的力量比我想象的大,一條機翼被撞彎,讓我擦著牆壁飛行,沿著洞穴頂部、朝著侯爵飛去——上方骨枝較少。

  能機動的空間正迅速縮小。我懸垂的腿被骨枝勾住,使我幾乎喪失所有動量。我被迫收起推進器,但有在碰撞中彎曲的地方就沒有正確折起。

  骨枝在我周圍合攏。我啟動機翼上剩餘的推進器,並盲目地四處開槍,希望能清理出一條路線。

  侯爵移向一旁,在他和金絲雀面前造出一面骨盾。子彈並沒真的朝他們飛過去,但這對我很有利。他折斷骨頭樹幹,讓他能移動,而「樹」也不再生長。我從最大的空隙中飛過,撞斷了途中較細的骨矛骨刺。

  距離侯爵二十呎。他往後退,然後抓住了那棵「樹」。

  一片骨盤在我面前展開,仿佛骨樹成了一把遮陽傘。一面牆,一道障蔽。

  我朝骨盤邊緣射擊。一大塊骨頭碎裂。

  我還沒擠進碎裂出的縫隙,就有更多的骨頭就噴出。它封住縫口。我再次開槍,但它已經太厚。我一次又一次徒勞地扣動扳機時,發出了喀噠喀噠聲。這個動作如此狂亂急促,使手槍從我笨拙的手掌中掉了下來。

  「實在抱歉。」侯爵喃喃。

  恐慌和恐懼在我心中升起。

  我不想被留下來。我做不到。你不懂的。我會發狂,我會失去更多理智的。

  「戈魯魯格。」我嘶聲道。我把頭靠上骨盤時,面具裝甲與骨頭相碰。

  恐懼、驚慌,不對⋯⋯

  我感受到了情感,但那*不屬於我*。我之前感受到的恐懼和麻痺感,還有憤怒都不是我的。

  我太習慣我的超能力是自動的運轉,就不習慣我必須動用任何意志

  我利用這種感覺,也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超能力上。

  十六呎。侯爵已經超出我的攻擊範圍,但金絲雀移動得比較慢,她的反應也沒那麽好——她一直忙於觀戰,也許她不想在戰鬥中背對敵人,結果都沒有迅速移動。

  我觸摸到骨牆,金絲雀離我大約十五呎,就在另側。

  現在我花時間觀察感受,我就意識到了金絲雀的身體,正如我意識到竜。或稍微,像萬癒那樣。她的呼吸平穩、有規律,完全缺乏動作。

  正如竜和萬癒先前那樣一動也不動。

  靜候指令。

  在讓她靠近侯爵時,我就會讓她走出我的能力範圍。所以我轉而,讓她轉過身。

  「啊⋯⋯見鬼啊。」侯爵說。

  她的動作不比我流暢多少。這也是眾多缺點之一吧。她向我和侯爵中間的骨牆走去。

  他套住了她——用骨頭長矛圍繞著她的上半身,形成出一個牢籠,並將兩部分的骨矛連在一起。

  但她穿著屠龍人的動力裝甲。她照我的命令彎曲雙腿,向前沖去。她掙斷了那包圍她的骨頭,用她空著的拳頭擊打骨牆。

  打出兩、三、四次。

  侯爵非常小心地向前踏出一步,一腳踩上骨矛的基底。骨牆便開始加厚,加厚的速度比金絲雀能砸碎的速度還要快。

  她的超能力⋯⋯

  我注視她,充分感知到了她的內心活動,感知出她的健康狀態、疼痛的部位、她的身體狀況,以及她的能力。

  她就開始唱歌。

  把他帶近來。把他帶進過來。

  歌聲轉變。那幾乎像機器般、堅不可摧的鼓聲不斷敲擊骨牆,靠著那套裝甲的力量使骨牆裂開,我也能感覺到侯爵動搖。他從骨頭上收回腳,開始走向金絲雀。

  我非常習慣超能力在我耳邊嗡嗡、悶聲狂吼。現在這就更為複雜——那些我所接觸到的情感,複雜而誘人。使我和金絲雀在某程度上相連。

  我記得自己被竜和目空大師抓住——在我殺死雅麗珊卓和主任拓閣不久後,就被拖上屋頂。掙扎,徒勞,絕望。

  我可以看穿表面的記憶,看見它底下的東西——某種概略的感覺,一段對情感回憶。金絲雀,掙扎著,無助而被束縛,恐懼驚惶,對她自己在做的事情有一種昏鈍的罪惡感——一種她在幾週或幾個月內都沒辦法完全接受的現實。

  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共享著經歷。她就是我自身的延伸。

  我沒法知道這是不是一件好事。我開始感到有點失控。有點與我自己脫節。

  唯一比這件事更可怕的是,我知道狀況只會更糟。就是我的工具。這就是我犧牲自己的心靈、身體、能力範圍和控制力之後所獲得的東西——可憐的十六呎。根據萬癒的說法,我也無法利用情緒來增加那寥寥十六呎的距離了。

  我強迫自己起身,推開較小的骨枝,伸手抓住比較粗大的部分來保持平衡。我的雙腿發抖,頭部有點歪斜,若不抓住什麼東西,我懷疑我的手臂就會無力地垂在身側。我無法⋯⋯我無法挖掘出,我的身體在休息狀態下該做出的姿勢或行動。

  我看到骨牆上的第一道裂縫,在我這一側蔓延開來。

  更好的是,侯爵正在走過來。繼續踏出那不情願的一、兩步,那麼⋯⋯

  ⋯⋯我永遠都無法知道我是否能利用他的能力了。竜進入走廊,讓走廊裡燃起熊熊烈火。

  金絲雀穿著裝甲,但她的頭髮在頭盔下燃燒。侯爵也身披裝甲。兩人都不會被燒灼成焦黑。

  但是大火淹沒了歌聲。火勢停息,金絲雀聽到了侯爵跑動的腳步聲,他雙手按著頭盔、遮起耳朵的位置。

  我讓金絲雀撞穿骨牆。她穿過來、抓住我的飛行背包肩帶,把我拖了過去。

  傳送們正在關閉。金絲雀似乎要被留在後方。

  我讓她把我扔出去,也用飛行包額外加速。

  在傳送門縮減到我無法通過的兩秒鐘以前,我就滑穿過去。我躺在那裡,一群人低頭看著我。

  「庫五哈格啊。」我咕噥著,在慢慢站起身時,嗓音中帶著不小的怒氣。沒人向我伸出援手,但那是我的選擇,不是他們的。

  我殘缺的手臂正在跳動,我身體其他部位也感覺很怪。我的動作並不受我的意願控制——行者顯然在做些什麼來幫助我控制。

  我從我們旁邊的另一扇傳送門,向外觀看。吉梅爾。

  我把其他人留下來,不對他們進行控制。而在杉木人擋我的路時,我用身體的力量把他推開。

  我要戰鬥,我想著。我要用某種方法,和賽陽戰鬥。

  我能用他們的眼睛看見我自己。每個視野都略有扭曲,恰巧不同、不協調到令人毛骨悚然。我透過他們,比我用自己的眼睛,還要更能了解我自己。

  我走進那間被毀的快餐店,越過前方的瓦礫——那裡曾受過一次或兩次攻擊擦過大樓。在我走到前方時,我身後的其他人發現他們脫離了我的能力範圍,可以再次自由行動。

  如果他們想要的話,就能自由攻擊我。

  侯爵、萬癒、骨鋸⋯⋯他們都沒那麽危險。

  竜呢?不對。他若要殺我,就會在動手之前讓我知道。

  杉木人?燼手呢?他們或許都是會為了自傲以及我短時間掌控他們,因此出手攻擊我的那種人。

  媘蜜被釋放。她向前衝,跳過瓦礫碎石,向我靠近。她也在離我三、四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距離有十六呎再更多一點。

  但她沒有說話。

  賽陽在那。這次,是以猛烈的氣勢撕裂人群。人們想躲到掩體後方,好讓十分少數的人可以對抗賽陽,試著建立起防線,讓人藏匿和逃離。

  我們已經輸了?

  一群假面,其中許多人帶著傷者,前往我們這裡。瑞秋、淘氣鬼和雜種也在其中。

  我往旁邊移動,但未能預測他們的動向。我以為他們會前往那間改造成醫院的三明治店,但他們直接朝我過來。

  我後退,起飛,同時媘蜜也向前衝,她的腳步沿著圓弧形的路徑移動,繞著一個似乎只有她有意識到的泡泡。她擋在他們面方,張開雙臂,喊道:「繞開!危險的超能力!」

  他們大多數都因此避開。只有一人回頭看向賽陽,跌跌撞撞地跑過媘蜜身旁,進入我的能力範圍內。這次我有備而來,就能感到他的存在猛然出現在我的腦海中。他原地僵止。

  我才剛取得掌控,媘蜜就抓住那傢伙的衣服後領,把他拉了出去。

  「三小?」淘氣鬼問。

  媘蜜放開那人,他就逃跑了。

  我無法回應,我就專注於利用收攬蟲子。拒絕曾經至關重要的資源,也不會有用處的。

  「有人自願接受那個姐控瘋子的非侵入性腦部手術。或者,更有可能的是她請求那個瘋狂精神變態在她身上作侵入性腦部手術,所以另一個瘋子就接手介入了。現在掠翅就被弄壞了。」

  「她看起來不算壞掉啊。」淘氣鬼說。「那個人⋯⋯」

  「呼嚕嚕。」我說。

  「呼嚕嚕。」淘氣鬼回答,點頭表示同意。「現在我就明白了。」

  「她沒辦法說話。」瑞秋說,那比較更像在陳述,而不是發問。

  我搖了搖頭。也沒辦法像以前那樣快速或精確行動⋯⋯

  我遲疑地察覺到,瑞秋已經跳下雜種。她往前伸手,就像要摸索出一條道路。

  我後退,但她邁向前的速度更快。

  瑞秋的整個存在,於我的意識中綻放現身。

  我讓她退後一步。

  「嗯。」瑞秋悶哼。

  「妳他媽的幹嘛做那種事?」媘蜜問。

  因為她太過信任我了,我想著。

  「她比我聰明。」瑞秋說。「讓她去做她要做的事。」

  我搖頭,背著飛行包後退。

  控制瑞秋不會達成任何效果。我不會獲得她吹口哨或命令時的任何特殊知識,或者她對狗的本能性理解。

  但我需要做某些事情

  侯爵和其他人正在靠過來,戒備萬全,狀態緊繃。

  現在,我成了一張鬼牌——他們無法完全信任的東西。有點錯亂,有點無法預測;他們認為,我的超能力變得更危險、容易使他人衰弱,遠超過它的用處。

  「妳要去嗎?」媘蜜問,她幾乎是在我下定決心以前就意識到了呢。

  我點頭。

  「祝好運了。」她說。「妳知道哪裡能找到我們。」

  我再次點頭,背著受損的飛行背包,騰空而起,但心情卻感到沉重。

  不久前,我告訴自己,等到我看到勝利之路,我就會明白了。我現在有了概念我需要做什麼事。

  也許我不能說話是件好事,因為我若有能力,我會說出道別,而我們也發誓過不要道別了。我必須在心裡想著,這樣一來,他們也不需要聽見了。

  永別了,暗地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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