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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克頓灣.png

污斑 30.4

  

  我沒有斷開和理龍的視線。我雙眼溼潤,感覺不可能找到平衡點來保持靜止。我不是要倒下,就會讓自己緊繃以至顫抖,痠疼感布滿我的全身,我的肌肉也繃得太緊。

  在艾瑪和我還是摯友,我們還是國中生的時候,就有玩過過夜的那種試膽遊戲。去到一個陰暗的房間,盯著我們自己在鏡子裡的倒影。重複念著一個女性妖怪的名字,那名字我現在已經忘了,不過我們會唸一次又一次,豪不斷開視線。

  詭異的是,那起作用了。我的表情被開、扭曲和變形,有黑色斑塊爬上我的臉頰和額頭,我嘴巴消失,只剩下一無所有的皮膚。我當時逃出了那個房間。

  後來,我讀過這方面的東西,因為理解就表示我能夠處理它,而我當時的問題,我都能夠理解。它的效果是大腦空轉後的結果。我們實際上,只看到了我們所見的一小部分,而我們的大腦也一直在努力用推測來填補空白和不重要的空間。身處於一個光線昏暗的房間,大腦專注於穩定而有催眠效果的重覆朗誦時,它會用它唯一可用的參考點來填補空隙,並從我們視野中的五官來提取資訊、拼湊出那一張臉。恐懼、想像力和最近講述的故事——那個從人們嘴巴扯出內臟的可怕故事——就湊齊了剩下的結果。

  心智真是個奇妙的玩意兒,但它有極限和弱點。在我啟動千里眼之後,我也已經充分領教過這一點了。

  理龍在說話,她的聲音堅定、擔憂,最後還帶著疑問語氣。

  我抬起身側的手臂和殘肢到,也抬著了千里眼的手。誇張地聳聳肩。然後我讓手垂下。

  理龍平靜地回應著。

  使用千里眼,似乎是種藝術,而我並未獲得那如何處理它的建議。不過,我正在弄清楚了。我專注於理龍,就像在盯著鏡子。有太多細節需要弄清楚,讓我無法長時間將注意力集中在一處。而我沒在關注的地方,就有其他事物的邊緣開始擴散,就像水彩顏料蔓延出了那一筆畫下的線條。

  幽微,但它仍確實存在。那就是生魂,試圖挖掘我的記憶,在我感知失敗之處調整狀態?那東西沒有任何實感,至少現在還沒有。我首先,專注在理龍身上。其他人、假面,那場戰鬥,這些我全都有清楚地意識到。卻是山丘、山脈、附近無人處的水域或田野有了微妙的變化。特別是城市,狀似雜亂無章。或是說,我更容易看出那一座城市的新位置如何出錯、有所不同,卻沒法將這種感覺解釋清楚?

  或更確切地說:我是不是完全瘋了?

  我時間所剩不多。

  我再次舉起手,伸向我們下方的鳥籠,指著那相對下有幾哩外的強抑泡沫,中間間隔了力場,以及構成了人所能創造的最安全設施的無數超能力效果。懸掛結構本身和被巧匠引擎增厚的牆壁之間,那空曠真空如此巨大,使我稍微有一點點震驚。這種鳥事,無法幫助我改變我那種糟糕的空間感呢。

  我的手在顫抖,前臂肌肉過於緊繃,手掌卻太放鬆。

  眼神接觸毫不中斷的情況下,我打出手勢,翻動手掌,彎曲手指。我同時,也在鳥籠內打開一道傳送門。

  理龍改變了姿勢,那個房間也被強抑泡沫淹沒。

  她用同樣平靜的嗓音,說了一些話。

  就通訊來說,這樣也行。不是仰賴我無法理解的單詞,而是用手勢。我已經宣布了我的要求,她也已經劃清了界限。

  我非常想要擁抱她,穿過我們之間的距離,將我的手臂繞過她的機械口鼻,或是繞過她一條腿。擁有某個我沒在主動掌控的物體。我也沒辦法讓她有個行動空檔,將我無力化。

  我開始在一條湧動的岩漿下方打開傳送門,從貝特地球的一個洞穴系統地表穴口附近,引來了涓涓細流。岩漿觸碰傳送門邊緣,使它消失。一滴岩漿有穿過傳送門,觸碰了理龍的「脖子」與身體的交界處。

  她移動,噴射機「翅膀」重調了方向,推進器全功率脈衝,使她向右飛動五十呎。她的爪子與崖面相會、挖入石壁,推進器還在運轉,使她撞上岩石,讓她停留在壁面上。

  好吧。好的。那就來換個策略。

  她也開始反擊。她將槍砲對準我,槍管微微發光。

  在我能看到她向我發射出什麽之前,我就打開防禦性傳送門。閃電在看似球形的空曠範圍內,以肉眼可見的弧線劈啪作響。那很可能是電離大氣控制區域,為閃電提供一條行進的路徑。

  閃電穿過傳送門,從賽陽後方擊中他。而在他能反應過來之前,我就關閉起傳送門。

  槍砲變形,槍管收縮,槍托支架重新配置。同時我後面也開啟了一扇傳送門。

  她噴灑出強抑泡沫——沒打出一條直線,而是直接噴灑,仿佛她想抹住整座山峰。

  我穿過一個傳送門,讓自己置身於世界另一端的半空中。我站在伊斯坦堡的拜占庭高塔的頂部。世界第三高的建築,周圍卻是一個破碎的城市,以及現在被廢墟瓦礫污染的水道。

  然後我開始攻擊。我控制的每個有遠程攻擊或槍枝的超亞人類,都向我身旁打啟的傳送門開火。另一側的出口則開在理龍身旁,彈雨、雷射、能量砲、冰晶、閃電、金屬和其他超能力效果,撕毀她的飛艇,扯開懸崖峭壁。

  在那座能殺死任何人的山崩發生時,我移走了我收集的人員,以免任何人受傷。訊思能力者和巧匠也加入了我的行列,其他人則被轉移到山上的其他地點。

  她派來對付我的飛艇成了爐渣。幾乎不值一提的廢金屬。我也檢查了兩遍。

  理龍部署了無人機——不是飛艇,而是數萬架飛行裝置,大多數都不比一顆籃球大,仰賴反重力面板來保持懸浮。就像我飛行背包。我已經知道每架無人機都裝備了特定的彈藥。強抑泡沫、電磁脈衝、炸藥、催淚瓦斯等等。

  這不是一場典型的一對一,而是一場戰爭,雙方都擁有大量的可支配資源,擁有軍隊,而在各自能運用的工具方面,有著難以置信的潛力。在典型的對戰中,一方擊倒另一方時,戰鬥就會結束,但戰爭很少以這樣終結——戰鬥會持續下去,直到我們對另一方造成足夠的傷害,使他們不得不放棄。理龍的正體是沒被中心化,沒有一個單點在被攻擊之後,就能讓她退出戰鬥。事實上,假如她不願意放棄,我可能得摧毀所有事物,才能摧毀她。

  那是,假設她可以放棄呢。

  而至於我,所有事物都無法接近、無法觸及我。

  我對自己不論以哪種方法贏得這場戰鬥,都有著寧靜的信心。她必須打敗我小隊裡的每一個假面,以及,我同一時間內可能獲得的假面,而我也很懷疑她是否有意願這麼做呢。

  別摧毀我的軍隊。別那麼願意開戰,也別太有能力戰鬥。如過要站的話,那我就會完全、徹底失敗了,我做到這種程度,願意作為反派而死,所有犧牲都沒有意義了。

  賽陽的對抗戰仍在進行中。尤其在事態似乎於最不重要的領域開始崩潰的情況下,我需要能集中精神。我無法將精神分給賽陽和理龍,不然,那些幾乎不可能做到的事就會變得更加困難了。

  無人機拉近距離,我的軍隊開始朝它們射擊。它們能夠閃避,而我也可以看到事態全貌,就能了解理龍是如何控制它們——無人機沒有同步,但行動時機近到幾乎沒有區別。

  我利用了預知者和千里眼,以及其他訊思能力者,來估算出最佳作法。

  神諭告知我理龍出擊的概略勢態。我能通過他的感知,看到戰場上斑駁、模糊的線條。X架無人機朝我一組人馬移動,Y架無人機朝另群人移動。他們打算意圖飛行的路徑⋯⋯我也都能分辨出來。最初一波攻擊旨在削弱我們,然後第二波無人機,則用於後續追擊。那些模糊線條帶給我一種感覺。讓我幾乎可以為他們貼上標簽——步兵、騎兵。

  我環顧四周。如果我畫出平行線,試著將我看到的東西和神諭看到的彼此串連起來⋯⋯

  她正在瞄準著我。那是怎麼做到的?

  十七艘理龍機體從機庫中起飛。那些同樣都不是戰鬥機型,而是實用機型——快速反應與救援機。毫無疑問,那全是一直被她當作後備品的機體,因為部署它們的成本大於它們在賽陽對抗戰裡的潛藏助益。

  理龍的攻擊方向越清晰,神諭就越能清楚意識到她的弱點——遙遠的地點和目標。即便有千里眼,有些仍是我無法識別的目標。千里眼他只看到地球大氣層以內的範圍。

  先去其他的⋯⋯有效目標。我派了一支小隊前往一座軍事基地。重力和強熱的雙種脈衝引爆了一個彈藥庫,我也將爆炸所產生的力引導到某個方向。最終結果,毀滅了理龍在那裡附近建立的數據中心。

  我很抱歉。

  以最寬鬆的意義上來說,我已經能看出她的反應。先前無人機是靠微觀管理,但現在無人機就不受控制了。她正專注於其他地方,控制著較大型的機體,並將它們分派到各個數據中心的保護任務。

  其中一個設施裡,有最基本的人員。我懷疑,那是一家被理龍買下來的數據管理公司,因為整個數據庫都被打上她的標記。一排排的伺服器直立,就像冷凍室裡的墓碑。冰冷空氣從地上湧出,向上推散了溫暖空氣。那個設施看起來比較像一個由鋼鐵與冰冷構成的異星景色,而不像任何人類設計的東西;空間溫度環境有著持續、持久的控制——由冷熱空氣的運動時,產生了持續不斷的大風,那必然就有某種精巧設計吧。

  機組人員願意留守,表現出他們在某些方面的性格——他們是謹慎、偏執的人,願意在設施內打造一個避難所作為藏身之處,以防萬一事態惡化至極。

  考量到世界上發生過多少惡夢鳥事,這種想法就頗為合理的吧。

  我利用傳送門控制它們。我讀不懂螢幕上的東西,就讓它們采取更直接的作法:讓它們在建築物中走動,亂撥開關、拔掉插頭並打開封鎖的房門。

  我的三個樣板假面,用傳送門進入那座設施,開始像它們在中聯帝皇宮外那樣產生熱量。我能找到冷凍裝置⋯⋯就有另一個假面可以過去、弄壞那東西了。理龍的實用飛艇抵達了現場,但損傷已經造成。

  我很抱歉,我又一次想著。我的注意力轉移到她各個數據庫中的顯示器和測量儀表。我能看到儀表板的顯示接近全紅,數字上升,測量值也幾乎全滿。

  我告訴自己,理龍可以管理好她的東西。她有保險措施,有辦法保護她的數據安全。在那方面我毫無疑問。而每當我無力化一個設施,我都在迫使她整合資源,讓剩下設施承受更多壓力。

  我的遠程能力假面再次瞄準傳送門。這次,我把傳送門出口對準地球大氣層,瞄準向某顆衛星的概略方向。

  持續射擊三十秒後,神諭的能力才停止告訴我那是個弱點。我的範圍內其他訊思能力者也給了我類似的回饋。某個有完美視力的假面讓我知道,它甚至可以看到爆炸。

  理龍的私人領域內的顯示器,進一步變化。

  她對目空大師說了某些東西,那些話語我聽不清楚。我看得出他很緊繃,身體動作就像他要往某個地方去。龍再次開口,他便僵止。他轉頭面向了賽陽。

  請停手吧,我想著。別讓我做得更過分

  她還在繼續行動。強化了進攻的組織,無人機接觸我的前線,以非致命手段讓他們無力化——鎮定劑、電力衝擊、強抑泡沫以及催淚瓦斯。

  我任由無人機進攻,因為我需要在她組織起更有效的正面攻擊以前,看看她的第二波攻擊是什麽。

  第二波飛近,無人機朝那些控制著小兵們的傳送門直奔而來。那些傳送門會讓它們飛到我旁邊。但那些無人機太過巨大⋯⋯

  直到它們拋棄外殼,並加速。只有一半負重,它們卻有著和我飛行包同類的推進噴射器。在我它們穿過來以前,就把傳送門些微提前移開,讓它們繼續飛過開闊的空中。

  神諭告知,我第三波攻擊即將到來。那感覺並非要直接攻擊,而是⋯⋯在他的感知中,第一波讀起來像是步兵或槍兵。第二波則是騎兵。

  這次?是攻城武器?神諭的能力在世界中勾畫出那些線條,表明這波攻勢有著深思熟慮、毀滅的性質,但也很分散——某種程度上的間接攻擊。

  我向無人機開火,力場卻保護了多數的無人機。我擁有的那些能穿透力場的非樣板假面很少,而且彼此距離很遠,無人機數量也太多。

  它們完成設置,將機械肢牢牢固定到地上,然後展開金字塔形的結構,塔頂發出藍光。

  不久前我關閉的那些傳送門,開始自行開啟。我曾經打開、用來控制假面們的傳送門,以及我打開過,能從這個位置逃到拜占庭塔的較大的傳送門。我都無法關閉了。

  無人機開始飛入那些傳送門。

  我轉而又打開一道門,在匆忙趕過去以前,把一個改造裝置交給神諭,帶領其他人穿過那扇門。數道傳送門阻擋了無人機的遠程火力。

  樣板的這位戰略家,使用了導師的裝置,他周圍的所有傳送門都砰然關閉。

  理龍追擊我的路線也被封鎖。

  我監望著那些儀表、量計。每次攻擊我都讓理龍的後備資源更靠近極限值。這還要加上賽陽對東部海岸造成了巨大破壞時的額外壓力。他在發動攻擊時,一定會摧毀其他資料庫。而她就和我一樣,在進入這場我們的私下戰爭以前,她已經有受傷,失去了行動能力。而和我一樣,她也迫切希望能集中精力對付賽陽,她卻無力那麼做。

  我猜測,如果每一次攻擊,都會逼剩下的資料庫,更往運載的極限值推進百分之四⋯⋯不對。我在整合數字時,遇到了困難。必須目測所有數據才行。

  我瞄準另一個設施。啟動所有遠程攻擊,透過傳送門,摧毀一間無人設施。

  我在安靜的恐懼中,看著儀表跳到紅色區域,壓力錶達到最大容量,進度條被填滿,螢幕上的字符向發瘋一樣,直到它們都變為同一個數字,如此無休止地重覆著。

  一個個螢幕轉黑。我甚至還沒有碰的伺服器資料庫也開始關閉,風扇停止,燈光變暗。整排閃爍的綠燈熄滅——有的事按順序熄滅,有的則是隨機熄滅。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過程繼續進行時,只能沈默而僵止。

  停下來吧,我想。已經夠了。

  妳應該還有幾個備份伺服器。那些伺服器也需要繼續連線。它們必須連線,因為妳不會比我更能存續於靜止狀態之中。

  她至少,需要那個生命維持系統。她在沒有任何機器運作的情況下,就不能撐太久,就像我無法在沒有心跳或呼吸時撐下去一樣。

  但燈光持續關閉。

  她透過通訊系統,對其他人——對俠騎和其他幾個英雄——說了一些話。她對他們每個人來說,都是只說了幾個字或一、兩句話。

  更長的字串和片語,則是貢獻給了募空大師,而較為尖酸的言語則是留給導師和聖徒。

  聖徒沒有反應,但導師拿起了手機,輕敲了幾下之後,用手機朝天空敬禮。

  較低空的無人機,全部都沈降到山峰的各處地面。她的各台機甲已經後退,並降到地面上。目空大師在觀看它們降落時,十分靜止。

  然後賽陽發動攻擊,也語無倫次地尖叫。目空大師一動,控制起一艘飛艇。

  理龍的光芒徹底熄滅。

  各種機器逐漸停止運作,風扇停止轉動後,散發出驚人熱量,我呆呆地站在那。所有伺服器機房和數據庫都變得漆黑一片,一片寂靜。

  那些離地面太高、無法著陸的無人機就從空中墜落。它們和我蟲群的幾個成員一起撞上地面,那些衝擊聲使我畏縮,仿佛它們正在撞擊著我。

  對不起,我想著,但這不是我的想法。而是一個記憶。

  還好,我的超能力說出了這句話,因為我已經無法開口。我的思緒一團亂。

  感情雜亂成一團。喉嚨裡的腫塊不斷漲大,腫脹得使我難以忍受。

  我彎下腰,幾乎鬆開那牽著千里眼的手,然後才猛然想起我不能那麼做。開門人和千里眼,反而是一起把我的面具拉上我的半張臉。我感到喉嚨內那個腫塊成了一波嘔吐浪潮,濺上屋頂。感覺好痛,這不只是生理上的行為,卻也感覺這是如此微不足道。而在我依然感到麻木時,這就成了一個我從從遠方經歷著的情景。

  我有誤算嗎?

  她是因為導師對她做的事,才會這麼脆弱?

  還是有其他的因素?

  這很重要嗎?

  我再次感到想吐,也幾乎吐了出來,也純粹只想胸膛中翻騰的情緒獲得舒緩。

  她是個盟友,我的朋友。

  我想尖叫,對她嘶吼,就像在斥責那些拒絕配合的所有人一樣,讓她聽話、和我合作。我也想做相反的事——懇求她的原諒,並痛恨我自己做出我那樣批評他人所做的事。

  我想把這些感情全拋諸腦後,並開始對付賽陽。我想要徹底放棄,因為我他媽的做到這種地步,到底還想拯救什麼呢?

  如果我保持完整無缺,如果我仍有著平衡,或許我就能在矛盾的想法中,找出折衷之道。但我做不到。我仍然彎著背,幾乎癱瘓。

  我的錨點⋯⋯我之前選擇了什麽當作錨點?媘蜜,瑞秋,淘氣鬼⋯⋯戰慄的小屋。我那轉相連接的六邊形傳送門亂七八糟。在與理龍戰鬥時,我有關閉傳送門、打開其他傳送門,便沒有注意要持續控管它們。那就是需要關注的事。我若沒像我原來應該做到的那樣清楚感覺到我的情緒,就得尋找外部線索——那一團糟的傳送門,就暗示著我一直在壓抑的情緒動盪。

  我開始把傳送門網格拉回來,卻感覺沒有好轉。

  其他事情呢?

  我伸出手,試圖提醒自己我決定的那些錨點。

  我媽⋯⋯我找到了那個墓地。

  我的老家⋯⋯

  它是在哪裡來著?

  街道是一團殘亂,一堆堆瓦礫幾乎無法與其他瓦礫有所區別。若沒有地標,我要怎麽做才能識別認出我的家?

  我希望借助錨點,讓我向前邁進,但要去找那個我一開始就知道的東西,卻沒能找到,這就使我的狀態更不平衡了。

  我是⋯⋯

  我是什麽?

  我一直想抓住那一個念頭——一個詞,一個符號,某種東西。然而,我卻無法在腦海中把它弄清楚。

  不要恐慌,我想著,但那句話讓我聽起來更恐慌。倉促。草率。我的呼吸急促而沈重,心跳不受控。在呼吸和心跳之間,恐慌使我頭痛,干擾了我的思緒。

  不要恐慌,我告訴自己。重覆這句話,就感覺很好、很有幫助。

  那是我的行者在叫我不要恐慌?

  不對。我犯了個十分正常的失誤。十分普通的。像這種情況下,一個人在壓力下,就會碰線想不出正確詞彙的時候了。

  非常正常的。

  我喘氣時,呼吸聲有點像氣喘。

  妳不想這麼做,但還是得做,我如此告訴自己。要去阻止賽陽。

  傳送門像自動門般滑開。

  然而,我沒有下令。

  妳想接手嗎?行者?我心想著。我開始奮力,站了起來。

  數台無人機動了。

  目空大師?

  聖徒,又要接管她的系統了?

  他們穿過傳送門,飛向神諭,在飛越他時順便電了他。

  不。那兩台無人機似乎都沒有注意到我。它們是專注於賽陽身上。

  我開始建立傳送門,從空中擊落無人機,也防下催淚瓦斯彈和強抑泡沫的最初轟炸。假如我的反應變比較慢,那是因為頓時錯亂,不知道我在面對什麼人事物。

  我還有其他訊思能力者可以用。在樣板加持下,理解他們的能力也變得更輕鬆。如果他們是木偶,那麼超能力的強化就表示這些木偶更貼合我的手。我讓他們開始工作,試圖找出究竟是誰奪取了無人機的控制權。

  當我在做事時,行動起來都會比較輕鬆許多。我一次又一次的失誤、覆水難收,都是發生在安靜的時刻,在對談和戰鬥間的寧靜。

  在衝突裡,在我行動時都感覺比較輕鬆。

  這就是我。我在有個對手、能繼續完成那個我一開始要完成的目標時,我才能活躍起來,讓世界的全部都變得合理。我要讓人們手好規矩,馴服那些擋路的人,或是比起幫忙更想害人的人。

  我一向就是這樣運作。我總是在混亂中歡喜,在瘋狂中感到快樂。

  不對,這個念頭曾閃過我的腦海。我並不是一直都是那樣

  曾經,我還是個沒有超能力的泰勒。那時我會逃避衝突。我只想安穩度日。

  行者,那就是你嗎?

  當然了,沒有任何回應。

  無人機不斷飛來,我加倍努力,召喚幾人來組成一條戰線。

  防線成形的那一刻,無人機就改變策略。一部分飛入傳送門,隨即掉頭,從傳送門兩側繞過來,並向下俯衝。它們繞了這棟建築,試圖從背後攻擊我。我必須重新部署我的個人軍隊來阻擋它們。

  傳送門正開啟,我也無法關閉它們。但無人機上的燈光卻已經黯淡。鏡頭也沒有發光,反重力面板是顯示出有任何電源存在的唯一根據。那是某種形式遙控嗎?

  燈光關著,但它們卻還在運作。

  我突然笑了,發出一種奇異的聲響,不是我的笑聲。

  那該死的燈是被關掉啊!

  不是聖徒對我發動這場攻擊。也不是導師,更不是目空大師,或者其他任何人。

  我繼續大笑。我先前的喘不過氣和作嘔感,都成了頭暈目眩。

  是去他的理龍啊。

  亂搞我的腦子。也讓我認清現實。她想讓我措手不及。她有發現我有能力看入她的系統,就關閉了面板上的燈泡,讓所有系統都進入休眠,停止了風扇,並在風扇停止後將所有東西都降至最低限度,這樣機器就不會太快過熱了。

  一台無人機悄悄繞到建築後方,並在淡黃火光中爆炸,附近每道傳送門就都變形——變得畸形怪狀,彎曲成三次元而不是二次元的平面。它們之後閃動、消失。

  讓我置身於一個不再受我控制的軍隊中間。

  他媽的巧匠,我想著。但我奇異地感到無比歡喜。就算我被各式各樣的方法所阻礙,我還是很開心。我沒殺掉我最喜歡的其中一人。

  屋頂邊緣上的假面們,茫然地看向各處。

  無人機開始移動,假設出一條陣地邊界。屋頂上的假面們看起來很迷失、受到震驚創傷。

  而我還在笑著,緊緊著抓住千里眼的手,仿佛那是為數不多、能讓我保持理智的東西。

  樓頂上的假面們撤退,互相相碰撞。

  笑聲戛然而止,我也同樣突然地發出介於咆哮和尖叫中間的雜音,音調含混不清,將殘餘的憤怒和絕望全化為噪音,宣泄而出。

  我命令能力範圍內的人們攻擊無人機。即使我的喉嚨開始發疼,感覺我可能會缺氧暈倒,還是繼續尖叫。

  理龍才剛開始說話,有些無人機就用可能是英語的語言刺耳播放出言詞,其他機體則播放可能是中文的吟詠方言。攻擊擊中目標,後隨之而來的打擊和爆炸聲淹沒了大部分內容。

  那在最邊緣的地方都理解了暗示,開始攻擊那些他們剛才還在對抗的無人機。

  他們每個人都已經被洗腦。有些人是導師的受害者,有些則是樣板的。他們好一段時間都沒有做選擇的自由了。而在那個相當全球通用的怒吼,以及我*確實*能控制的行動之下,他們就開始自動服從群體。

  我仍得應付理龍。而從無人機的移動方式來看,她的意圖十分明顯——她想針對*我*進攻,從我這個源頭下手。我也需要採取同樣的行動,也必須在不摧毀她的基礎設施時進攻——我可不想冒險讓假死成真死。

  妳他媽竟然在這種時候亂搞我的腦袋啊,理龍。

  這個想法並非出於惡意。我的感覺非常混亂,幾乎無法辨別各個情感。我感覺如釋重負,也很迷失方向,但後者比較像是狀態,而不是實際的感受

  我糊塗了。

  一次處理一項任務。

  阻止理龍。

  我看著她降落到地面的那台機甲又動了起來。

  我們曾一起對抗世界末日。公會有好一段時間,一直是我們最大的資產。我見識過理龍被打倒時會發生的事。人工智慧?那沒什麼特別的。但在她的主力機甲被擊敗時⋯⋯

  我看過她部署機甲的方式。她最最想保護哪一台的安危?

  那套機甲正置身於戰火最激烈的區域,製造出各種力場,試圖減輕賽陽對我方造成的傷害。假面們正將他引到水上,但範圍內可攻擊的目標較少這一項優勢,卻因賽陽更專注於更猛烈攻擊現有目標而被抵銷。在他擊中水面時,巨浪拍打海岸,海水造成的損害幾乎和他的其他攻勢一樣嚴重。失去了一條手臂、一條腿和大部分頭部的利魔維坦,停在海岸線上,顯然正在減輕損害。

  還有兩台機甲加入混戰,提供了遠程火力。

  另一台機甲則在雲層之上,定期朝賽陽射出距離極遠的雷射光束。

  無人機正在逐步獲勝。那些假面都不完全受我控制,而且也不是很穩定。在其他假面可能站穩時,它們就很有可能崩潰。

  開門人的能力正在恢復。他可以開啟傳送門,但速度很慢。

  我最初的反應是想重新取得控制。我重新考慮了一下。

  我沒有時間感到內疚。我沒時間思考。我只感到自己所做事情的沉重,也知道,如果這起不了作用,我就是讓每個人徒勞無功地受阻了。

  我在理龍最遠距離的飛艇後方打開傳送門,在入口傳送門則開在我頭頂正上方。我開始用我能控制的每人,朝這些傳送門開火。每過一秒,也創造更多傳送門來控制其他人。

  更多遠距離攻擊加入了彈幕。理龍飛了開來,飛艇嚴重受損,我移動傳送門,繼續進攻。

  那艘飛船的殘骸從天而降,其他理龍機體的行為模式改變,就像它們換了檔。無人機再次從天墜落。

  有某些東西,讓我知道這不是佯攻。

  我在鳥籠裡打開傳送門,理龍也沒有阻止我。沒有強抑泡沫從天花板上灑下。

  我蟲群中大略有五、六十個成員,因著非致命措施而喪失行動能力。我有了鳥籠,就會為我的軍隊增加七百四十三人。

  非致命措施失效了。這也算有些進步。

  我轉讓行者分類好它們,並將其中一部分人送入戰場,來增援其他人。

  一個障礙被移除了。理龍需要時間重啟。而下次,我就能用類似的方式來讓她無力化。

  這樣打敗理龍並不理想,也不會完全讓我免於受她干擾,但這也比殺掉她還要好了。

  我開始關注整個世界,想招來其他假面。我卻遇到了死胡同。各個世界正融合在一起,這方面的情況在我不注意時則變得更加惡化。我不得不強迫自己弄清楚我所看到的東西,對自己說,那些區域並不合理。

  耗費了痛苦的幾分鐘時間,我才能從那片泥濘中抬起頭,搞清楚我看到的到底是什麽。幾分鐘後,賽陽撕扯著雅麗珊卓,我想自己相信這一切都是我的想象,而賽陽才沒在積極地撕裂現實。

  我慢慢呼氣,呼出的氣裡頭夾雜著顫抖。 我的喉嚨因尖叫嘶吼而疼痛。

  剛開始,進度很慢,但我一讓行者分擔更多負載,速度就快了起來。藏身的假面。離群能力者。在我們有需要時自己跑去尋求安全的人。沒有假面服的超能力者數量驚人,而且從我獲取他們超能力的感覺來判斷,他們幾乎沒有使用過自己的能力。他們大多要碼是超能力很微妙的離群者,要碼是完全沒用超能力的人。

  還有已經退休超能力者,這些假面並不,而是受了傷,或是因著其他原因而退出的假面。他們的能力核心部分已經有所發展,但充其量只是較為生疏。

  我也接觸到了精神錯亂的人,以及那些因超能力而殘廢的人——他們總體來說,只有少數。榮耀女孩也在其中,待在一個新建的、非假面也能被收容的設施的一間病房內。那毫無疑問,是她的家人的安排吧。

  我找到了骨鋸的屠宰場九號成員。那些逃亡或脫隊的複製人,潛伏在黑暗角落,或單純是躲了起來。一個偶人,兩個互相陪伴的危女,一個暮婆和倪克絲的混合體,還有一個爬者和孳殖的混合體。

  在我擁有了絕大多數的假面時,我就開始看向其他宇宙。

  阿勒夫地球也有假面,而照我們的標準來看,他們勉強算得上C級人物。烈陽舞者、創使和軌彈天人也都在那——前兩人穿著便服,已經退休,最後那人則在一間豪華公寓裡,假面服盛裝打扮。我的傳送門開啟,我控制住他們。我只留下了奧利弗。

  其他地球只有少數幾個假面。在某些時候,傳送門的開啟毫無疑問造成了污染。有些事整個世界最多只有十位假面,其中一半都是五十三號案例。

  怪物。

  我搖了搖頭,眨眼。

  我找到另一顆,有著各種各樣假面的地球,那裡所有假面都是有著令人難以置信的美麗,他們也在全球內位處於明顯可見的權力地位。他們世界的每一面旗幟都一模一樣,旗幟上的護手標誌與某一位特定女性服裝身上的標誌相符。一件藍色假面服,衣領處有白色皮草,斗篷厚重,足以使雅麗珊卓自豪吧。

  我試圖要控制他們,但那位藍衣女人抵抗了我。她說話,我就失去了對她範圍內所有人的控制權。

  那也只有二十位假面。可以忽略。但我不會就這樣接受的。如果我要在任何層級上妥協,也得逼我付出更重的犧牲。

  我造出一道傳送門,而在金絲雀穿著她的屠龍人套裝、她雙手滿乘、正忙著營救傷員時,我捉住了她。

  她放下了傷員,然後走過傳送門。

  她開始唱歌。

  我控制著她,那首歌在某種程度上,就是我在唱,唱出的音節以快速節奏、扎耳節拍發出,然後是一長段高音。那不是英語,但也不是我自己的混亂語言。我能感到她以這首歌,透過每個語調和聲音,展現了她的超能力。

  我讓她距離近到,會受益於樣板的超能力增幅者。我足夠瞭解她的超能力,也知道該如何保護我自己不受影響了。

  我再次試著抓住那些陌生的假面,並在那個藍衣女人統治的世界裡,用傳送門把金絲雀的歌聲輸入他們的議會廳。

  同樣,也用傳送門讓我嘗試重新取得掌控。

  雙管齊攻。她沒對催眠免疫,而只是有抗性罷了。我能感覺出我逐漸掌控局面。就算我對她一無所知,我仍理解了她的能力——有一個針對個人、零距離的制能型能力,讓她能像賽陽那樣調整各種能力和防禦力。還有一個強力的遠距離心電感應,會產出一種像金絲雀那種約束,影響基礎是她這人的存在,而不是聲音,另外則是一種個人的超能力量電池,可以讓她在有限的時間內變更強

  她這人到底是從哪來的?

  她沒有能力真正會在賽陽面前達到優勢,但那也已經是彌足珍貴了。

  其他的⋯⋯他們都不弱。乍一看,也沒有什麽驚天動地的,但他們不算是弱小。

  潛睡人。我可以看到他,坐在一座陽台的躺椅上,給自己朗讀著書。

  他造成的麻煩會遠高過好處。我就放棄了他。

  我一個接著一個地,將我收集來的假面帶入戰場——派出囚犯、被洗腦的人、瘋子、孬種、怪物和殘破不堪的人。他們聚集成群,距離其他主要隊伍也有段距離。有的在前線或是後勤,有的飛在上空或潛入了地底。

  金絲雀的歌聲從傳送門中飄出。旋律比先前慢,搭配上了風浪,而非與之對抗。

  更多的傳送門開啟,我收集到的更多人也陸續現身。

  導師正走入大鼎的基地,經過門口處的英雄們身邊,仿彿他正屬於那個地方。他正對一隻偽裝成PRT發放的手機說話,通訊系統也將訊息傳送給捍衛者和行會的所有主要成員。

  而女爵,她也正在醒來。

  我渾身發抖,卻不只是因緊張顫抖。我想坐下來,但我知道,如果我這樣做,就可能永遠再也站不起來了。

  我的錨點⋯⋯傳送門斗篷,媘蜜、瑞秋、淘氣鬼、戰慄。

  我老家繼續逃出了我的掌握。這一件事讓我感到肚子沈陷。我向外開展、尋找著替代品。那,不用我家了。我爸的工作地點?不行。找其他東西吧,更像家庭的東西。

  一座山丘上的老房子古色古香,房子周圍環繞著叢叢玫瑰,一個祖母⋯⋯不是我的祖母。我幾乎不認識我的祖母。我搖了搖頭。山上的房子是我曾經讀過的東西的記憶。

  令我不安的是那個記憶的擬真、懷舊感。如果我變得更迷失的話,還能堅持下去、用一些錯誤的資訊來保持我的身分的完整?

  當我意識到我已經踏入戰場時,我還沈浸於漫漫深思。我沒計畫要這麼做。甚至也覺得這是一場壞主意。現在民軍小姐正朝我走來。風揚正站在她身旁。

  導師正在說話,他們也有回應。

  他在警告他們某個威脅

  我可以看到那群體裡的每一人。捍衛者成員,監護者隊伍的隊長。他們都很緊張。

  一道嗓音隨風飄來。就算我無法認得那些詞彙,我也聽出其品質。青女妖,正在歡迎我歸來。

  低聲哼唱。某方面來說,她很高興。我發現她坐在山頂上,三個幽魂假面環繞著她。

  我的小型軍隊已經茁壯成一支強大兵力。共有三千人。在我周圍,傳送門有三十層

  導師說了某些話,卻是媘蜜回答。我能看到她,她看起來並不是很高興。

  這麽多聲音,這麽多需要關注的事情。

  我頓時感覺自己迷失於其中。以超亞人類的標準來看,我有一支壯大的軍隊,我八成就強到可以殺掉在場所有人⋯⋯

  我阻止了自己。

  我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我不想殺死任何人啊。

  青女妖繼續在我耳邊哼吟。是她嗎?

  不對。我幾乎可以肯定那不是她,而且我還有許多訊思能力者隨時都能警告我。

  我稍微搖頭。

  我擁有一支龐大的軍隊。我很強大。我可以開始執行重要的下一步了,我卻不知道要如何動手。這就像下棋,我能做每步棋都意義重大,且錯綜覆雜,以至於我一次只能走一步棋。首先該怎麽做呢?怎樣才能避免暴露出能被報復的空隙?

  我別待在這,才會比較好。我轉身離開,穿過一扇傳送門。

  就在那一刻,媘蜜走出屋外。她注視我的軍隊,然後轉頭過來,直直地盯向我。

  她雙眼瞪大。她看起來*有點*恐慌失措。

  我不行⋯⋯我沒辦法⋯⋯

  我的思緒開始結巴。

  媘⋯⋯

  我緊緊抓住腦海中的每道影像和物品,抓住那些本應束縛著我的羈絆。

  現在還太、太⋯⋯

  太早了。

  我就快要沒有時間了。

  必須動身。必須有所行動。我身處戰火之中時,一切都比較輕鬆。

  青女妖會造成真正的威脅。她就會是第一人。

  而實情是,我並不喜歡她的幽魂的樣子。那是個女人,其中一個看起來真正瘋狂的假面,而她的假面服遮掩的部位也比暴露出的肌膚還要小。她很扭曲,被青女妖的超能力扭曲到假面服和身軀都是同樣的東西,使她看起來更加淫穢。

  我沒認出她,但她看起來確實就是個瘋子。

  也有個男人,體格像個全身穿著護具的美式足球員,不過他全身都是肌肉。那些肌肉上又覆蓋著盔甲,盔甲間隔處則鑲有尖刺。頭盔遮起他的雙眼。他坐在青女妖的腳邊,座高卻也高到,她眼睛位置沒超過他的頭頂。

  還有一位女性,瘦到幾乎不存在,那種外觀無疑是被青女妖的超能力給誇大了。而在青女妖對我說話時,是那個瘦弱女人在傳達訊息,她嘴唇動了動。那,就像尖孃。

  我準備行動,感知到我的軍隊裡不下十二位假面的危險感應同時激響。

  但我還是驚動了那身穿盔甲的幽魂。他一動,搖晃地一躍起身,開口說話。

  青女妖說了某些東西,只有一個詞彙,一個冷酷的詞彙。

  他是個預知能力者,而從外表來看,他也是一個著重防禦的假面。

  她一直預期著有人會襲擊她。

  那個瘦女人動了。一股氣流在空中劃出兩呎寬、十呎高的軌跡,與其說那像是龍卷風,不如說是攻城鎚。攻城鎚在空中飛馳,直衝我而來。

  我穿過一道傳送門,空氣柱卻緊跟在後。像卡車一樣撞上我,我差點沒抓穩千里眼的 手。

  我踉蹌。從某種意義上說,我無法控制我的身體,就是個優勢呢。我粗重喘氣,但我並不緊張,因為那種緊張反射並不存在。我受到攻擊時,身體癱軟會比緊繃造成的撕裂傷還要好吧。

  妖精女王早已預料到會有人襲擊。她一定知道我在做什麽,我是如何行動的。而我若使用我的超能力⋯⋯

  那個臉上畫著口紅笑臉、笑咧出噁心白齒的淫穢女人,會做什麼?

  另一發空氣柱瞄準著我。

  我的軍隊在其飛行軌道上設置了障礙。力場、水晶牆和火牆。

  空氣柱穿過層層障壁,彷彿它們根本不存在。在空氣柱飛來以前,我就關閉了我面前的傳送門。

  我看著它改變方向,朝我軍之中、離它最近的成員飛過去。我本來可以做點對策,但我懷疑它無論如何都會追蹤到我。我取而代之地,我改變了握法——之前我是握住了年輕的千里眼的手腕,我現在則讓他抓住我的手腕。比手牽手還要牢靠。

  風柱攻擊被壓縮,從成員身後一呎寬的傳送門中穿過來,擊中了我。因為風柱體積沒有那麽大了,就不像第一次時那樣猛烈,但還是很痛。

  妖精女王說話,她嗓音威嚴,以她的獨特音質讓話語迴響。她比較像感到憤慨,而不是憤怒,但仍帶著一絲怒氣。

  戰場上其他人做出了反應,但並不是要聯合起來,對抗青女妖

  媘蜜在低聲嘟囔。那是⋯⋯那是我的名字嗎?

  妖精女王消散了她的風女巫,並召出另一個幽靈。我試圖利用這個分心的空檔,讓一個較強的遠距離假面以超能力攻擊她。一道重力脈衝,一發在撞擊點使目標內爆的子彈。

  盔甲男一動,那個淫穢女也有所反應,創造出一個漣漪狀的空氣圈。子彈擊中了空氣障壁,發出重力脈衝的假面就立刻內爆,鮮血淋溼了附近所有人。

  那,那就來點間接的吧。我打開一道傳送門,使用金絲雀的歌曲。

  她維持著障壁。我能感到金絲雀深感痛苦折磨,也聽見她被自己的話語嗆住。她彎下腰,咳出血。

  超能力抵消,預知能力⋯⋯現在,就還有昹奪羅。

  我若使用傳送門,會發生什麽事?它會影響開門人,還是會影響我?或是我們兩人?

  我爬起來站直起身體,感到自己站不穩。我有整整一支軍隊,若直接對她發動攻擊,我就可能會在轉瞬間失去他們。

  我需要用某種違反規則似的的東西擊中她。我不願意拿劍曇冒險,但那個某種東西⋯⋯

  我反而,是掌控了雅麗珊卓——偽人。控制那個掌控了喜歡操弄人的婊子雅麗珊卓的人。我也抓來傳奇——他在那場戰鬥之中——以及兩位陌生的假面、夜・殺戮者。

  他們在打游擊的擾亂計策,為我爭取喘息的時間。

  現在我將它們擺上恰當的位置。就像我對著我的蟲子所做的安排,我排好了好目標。

  賽陽就咬上這個餌,打出攻擊。我也將所有人移了開來。

  青女妖的寵物們讓她知曉迫在眉睫的危險,盾牌便及時升起。

  煙霧從賽陽身上冒出,表明他承受了反射效果的全力攻擊。

  妖精女王周圍的煙霧也散去。她微微喘氣,幽靈們已經破爛不堪但也完好無損。我讓她站直,然後驅逐、替換了她的幽魂。我是利用這次的干擾,在她身後放置了傳送門。

  我另外一道傳送門,走進去,再一次進入吉梅爾地球。

  民軍小姐將一把狙擊槍指向我。我在她能開火前抓住了她。

  接下來,我把剩下的防禦兵力逐個擊破。有些人抵抗了我,有些人預料到了這場攻勢,但結果早已注定。我擁有夠多士兵和工具了,這裡已經沒有什麽東西能真正阻止我。

  我創造出更多傳送門,直到我沒有空間可以容納所有門了。我開始將它們縮小、重新組織排列。任何我能找到的空曠處,我都開始打開其他世界的傳送門,尋找著蟲子。

  讓那些蟲子在我的俘虜周圍盤旋,在他們的腳下或身後湧動,這樣,就不會遮擋視線了。

  我用複眼視物。五千雙眼睛,每一秒鐘都會收集更多資訊。

  我用五千張嘴巴呼吸。

  我在一片汪洋中漂流。

  我眼神落到媘蜜身上。萬癒就在她身後。

  她搖了搖頭,將她自己擺到我與萬癒之間。

  我伸出的手,正在顫抖。

  那隻手噗地垂在我身側。

  我需要她作為我的錨點,遠勝過我對她的能力的需求。

  錨點⋯⋯

  我媽的墳墓⋯⋯是在布拉克頓灣,對吧?

  布拉克頓灣。而因為我在忙著讓英雄們遠離賽陽,我花了點時間才找到那裡。我讓他們穿過傳送門,再把他們帶回來。始終小心不讓傳送門被賽陽的能力給擦中。

  我找不到墳地。也沒時間了。

  還有什麼?當然,還有超能力斗篷。

  沒錯。

  媘蜜。

  還有⋯⋯

  我向外伸展,試圖找出其他人,但我失敗了。

  那樣的話⋯⋯也必須這樣了。

  這就是時候了。最終,每個人都在齊心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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