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斑 30.7
我深陷黑暗。事物不再有意義。
我被包圍著。無法清楚思考,因為我無法思考。我想分析人、剖析他們、識別他們。這感覺像身陷流沙。我的努力遭遇阻礙,一無所獲,總會緩慢而無法避免地沉沒。
三十、四十、五十人,每秒都有更多人出現,從傳送門湧入。所有倖存者都返回戰場,親眼目睹現狀。他們將目光轉向我,因為這片區域裡唯一的空曠空間就是我的周圍——我的超能力半徑,吸引著人們的目光。有人注意到我,其他人也注意到他們的注意。
他們神情帶有敵意。那所有敵意也因著陌生感而加劇。這裡有上百人,都對我毫無任何好意。
陌生者。不是像我不認識的那種陌生人。這很不一樣。那些陌生人和我有過連結,我卻依舊不認識他們。就像戴著面具、闖入一間房子的人。就像跟蹤狂的陌生人。或是預備要宣示刑罰的陪審團。
我周圍的這片黑暗是缺少光照,缺少了任何能為我闡明事理、使我理解的亮光。我認不出任何人,也無法指出他們是熟悉還是陌生,是敵還是友。
這⋯⋯一切都好不祥,隱約帶著威脅。在街上遇到的路人,可能都不會注意到我。這裡的人,幾乎每人卻有理由注意我,而這種關注並非善意。
他們任何人——所有人——隨時都可能會攻擊我。殘酷地折磨我,殺害我,或讓我面臨比死亡更慘的命運。也有許多下場,會比死亡還要慘呢。
我穩定於轉變階段的尾聲。我知道這件事,也能更清楚轉變的分野。知道了我還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
采取行動,移動⋯⋯只要我有目標,事情就很輕鬆。
目標也是,會變得更輕鬆。我還是可以分析。我可以勘察戰場、解讀超能力,將所有事物連在一起。我可以融會貫通各個線索,回想我所對抗的超能力,並且組成策略。
我的頭垂下,但我能透過千里眼,看到周圍人的眼睛。他們將目光定格在我身上,我能感覺到偏執感滋生。形成一種重量、壓力,從四面八方壓扁了我。
我無法認出他們,只認得超能力。每個人都是潛在的敵人。
所有人都能用超能力來傷害我。
誰管他們所有人去死啊。在我的所有付出,我的所有犧牲,他們還站在那裡,威脅著我。
不過,背景中歌聲仍在持續,沒人說出一句話。歌聲仍向那些抵達的人們傳達這個故事。只有兩個原因讓事態如此平靜。第一個是戰鬥可能已經徹底失敗,人們不再需要命令、交流,也不再需要悲傷哭泣和痛苦尖叫。對倖存者來說,除了投降以外別無選擇。
但我必須提醒自己,這不是那樣的。我們已經贏了。那股難以置信,震撼了在場所有人,那股沈默就是對於陣亡者的某種敬意。
而且,在某種程度上,它也代表了某種不言而喻的協議。我能理解。沈默是種解脫,也是一種額外的壓力,讓投射在我身上的目光更有分量。每雙眼睛都在告訴我同樣的事情。
我就是下一個最大威脅。下一個必須被殺死,不然就會終結一切的事物。
我緊繃起來。我幾乎無法動彈,但我還可以做好戰鬥或逃跑的準備。我也許無法站立,但我能使用我身後的裝置,我可以向最靠近我的人拋出我自己。
我迷失在這種特殊的黑暗之中,但我也能分析這個情況。我可以看到我的能力以及超能力所帶走的東西,我知道其中,是有一個共通的主題在起著作用。
衝、衝突。只要有衝突,只要我在創造或解決它,我就能發揮作用。若要在癱瘓和衝突之間做選擇,我想知道是否真有人會選擇前者,並長期苟活下去。
癱瘓很可怕。癱瘓有很多形式,也在比死亡更糟糕的命運中名列前茅吧。
衝突是更好。衝突很令人感到熟悉。
我的蟲群告訴我,我仍然有我的刀,數條小腳追蹤著在這個武器的握把。
一個巧匠從傳送門走了過來,仿佛要勘察戰況。沉重裝甲靴踏在四散著玻璃、爆炸後的災難區域上,發出響聲。那人現身,環顧四周。他當然會看見數棟建築被毀壞,滾滾塵雲正湧入空地,仍在填充暴風所炸開的大氣而使大量空氣劇烈撞進來。
那位巧匠舉起他的武器。其餘的巧匠們,兩兩地陸續進入這個世界。
幾乎,每一個人都正在趕來這裡。現在,就有數千人了。
都是陌生人。考量到各種情況,他們所有人都會要擋在我面前、阻止我、質疑我的行動,譴責我、憎恨我,想要打殘、折磨或殺害我。我看過好人變壞,也無法相信任何人了。
我記憶支離破碎,但還是能看出共同的主題,我知道,他們只要有機會就肯定會做的所有事情。操火能者可以焚燒我,念動能力者可以壓碎我。盡管灼傷和其他傷害都可能令我痛苦,他們都不算可怕。讓我更擔心的是訊思能力者、馭制型能力者和巧匠。
我用一隻眼睛,注視著人群。
他們有些人,一想到他們不會被懲罰的話,就會殺了我。其他人則會做出計謀。我有超能力,他們就會想將那個能力納為己有。他們會像取走我的傳送男那樣奪走——奪走所有事物。
我握拳,用力到感覺有什麽就要被捏碎了。
我得保持靜止。我有一集個士兵,十六個人的蟲群⋯⋯
我有將人們推開,而這些就是我沒能推出去的人。我為什麼把他們推開了?
我是否曾受到干擾?是否有人已經采取行動,來操縱我了?
ㄩ、ㄩ、ㄩ、ㄩ⋯⋯
我輕輕搖頭。無法形成完整的想法。我感到肩膀上有一股輕微重量,也聽到了一個聲音。安撫,哄誘。
那與我所見到、所對抗的一切相比,都如此渺小。那聲音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幫助。
我成了落入獵食者眼中的獵物。凍結。兩個狙擊手對峙時,先開槍的一方會處於劣勢。另一方則會看到槍口閃光,就能瞄準目標。這對我來說也是一樣。我的敵人會看到我前往的方向,我正在使用的策略,他們會在這兩方面上攔截我。
保持身形渺小、身體靜止,都很有幫助。不管蟲群有多大多小,我都想掩護自己,躲在我的蟲群中,但我不能輕舉妄動。
又是那個聲音。我移動了千里眼的手,從手腕滑到肩膀。我也切斷絲線,讓那隻手能自由活動。一旦它放上我的肩膀,我就把它移到一根綁帶下,並用斷開的絲線將其固定。
我的手就空出來了。
那道歌聲⋯⋯歌唱不是很好。
但她不是那個⋯⋯那個停在戰場最遠處的建築物上的那個帶翼生物。她很沉默,她的翅膀折疊在她肩膀上和屋頂的邊緣。翅膀折斷、殘破不堪,但她的身體有著純淨的雪花石膏,她的頭髮在風中飄揚。
唱歌⋯⋯那是我其中一個小兵。那些文字節奏比先前快了,現在⋯⋯我就不完全確定了。
唱歌很不好,不對嗎?
我讓她沉默。
令人驚嘆的是,身處於城市中,卻聽不見遠處的交通轟鳴、對話,或任何這些聲音。這裡甚至也沒多少風,缺少了風能吹動的碎屑。
只有我的蟲群。蟲群中最小的那些,在我的耳裡發出沈悶的嗡鳴。我能感到強而有力的心跳,感受到呼吸。我能如此清晰地想像那些聲音,使我無法將它們與我實際聽到的事物區分開來。我不時能聽到一道嗓音,那在某些方面也一樣——那聲音響在我的腦袋裡,還是我的耳朵裡?
肌肉移動時,發出嘎吱嘎吱聲。在幾人身上,則是骨頭相互摩擦。關節爆響。肚子咕嚕咕嚕叫。
我的蟲群已經在我周圍形成一個鬆散圓環。那比較是出於意外或操縱,而不是我的設計。圓圈外有個缺口,其他人卻都不敢穿過來。它們身體發出的噪音、感覺、知覺⋯⋯它們都是在敵意汪洋之中,我被迫熟悉的孤島。
若那片汪洋中,哪怕只有一道波浪打上我和我的島嶼⋯⋯假如它們發動攻擊,若有人給了它們藉口動手⋯⋯
我重新調整我手的位置,動作顫抖、不均勻。我的手腕一側壓在刀柄的末端。
最後一支手機播完了音樂。這才過了兩秒鐘?說不定還不到兩秒。咒語就被打破了。
有人大喊。
這就開始了。
其他人接起吶喊聲。人們抓住彼此,手臂圍上脖子,手指勾入假面服和皮膚。他們啜泣,尖叫,大喊。我能看到他們眼中的淚水,他們臉部激動扭曲。人們轉身,專注在彼此身上,獨來獨往的人則退後,將自己置身於有空間能活動的地方。瘋狂,歇斯底里,混亂。無論是成年人還是孩子,有穿或沒穿假面服,身著白色或鮮艷色彩的人,還是全身漆黑的人,都是成了騷亂的一部分。
他們在情感上毫無保留。我看到火球在半空中爆炸。人們飛划過天空,燈光秀緊隨其後。
但那聲喊叫,最初那呼喊的應和,才讓我震驚,使一切震動。我們周圍唯一能阻擋聲音的是人,這些人卻在製造更多聲音。成千上萬個人,都應和著那聲呼號。
這一切都不令我驚訝——在真正的威脅消失的那一刻,他們就會互相攻擊。這是我們物種的運作方式。一個在我的經歷中反覆出現的事實。我已經想不起具體的情況,但這個教訓卻一直伴隨著我。
我已站起身,在千里眼、我背上的裝置和裝置上連接的手臂的種種幫助下站起來。
有事可做時,我更容易行動。要戰鬥,反擊。
我的舉動引人注意。我開始拔刀,但有某個東西阻止了我,讓我將刀留在鞘裡。我放棄刀子,轉而求助於我的蟲群。它們改變位置,準備使用能力,保護我免受外部威脅,而我的蟲子則填補了它們之間的空隙。我周圍的陌生人也做出反應,準備戰鬥。三、五十人,等著我看行動。有更多人潛伏在邊緣,準備介入。
被混亂包圍,面對著不可能的困難,這對我來說並不陌生。對現在的我——殘剩的我來說——這感覺十分自然。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他們正在交談,匆忙地交換著話語和問題。試圖拼湊出一個策略。我則不需要那樣。我的這一邊不需要交流。他們配合得非常有默契。
這裡每個人都可能是個敵人,我也會相應地處理掉他們。我只需要專注,站穩腳步,認清楚最大的威脅。假使我消滅或捕捉到他們,我就能系統性地,殺掉在場每一個人。
那⋯⋯不算是一個讓人平靜的想法。但還是很令我安心。
我只是有一點錯亂,知覺破碎。我也知道這一點。但假如我得*永遠*這樣生活,假如在我的餘生裡,所有人都將我視作一個威脅,我就確實、肯定瘋了吧。阻止他們,消滅他們,並將他們納入我的掌控⋯⋯
那就是我們所有人實現偽和平的唯一途徑了。
非常、非常長久以來,我都想要和平。
而在我放棄了一切以後,我就該有和平啊。
有人正推開周圍的人群。我緊繃起來。我的手再次摸向刀子,但又一次被阻止了。
我耳邊聽見一道嗓音。它努力聽起來很舒緩、溫柔,但還是失敗了。我聽到其中的恐懼。那股恐懼則以另一種方法使我安心。告訴我,我做的是對的。世界確實充斥著恐懼和暴力。我所做的是正確的——時刻保持警惕,時刻準備戰鬥。
我周圍的瘋狂持續,毫不減緩;喊叫聲則逐漸消退,然後重新漲起,被其他人、不同派系、新的一批肺活量給接連下去。
我不會聆聽那道嗓音。有這樣多個超能力要對付我的話,那就不行。如果我聽了,不論我有沒有理解它的意思,那也會太過於白癡、愚蠢。
其他人,則在彼此爭吵,大聲辱罵、吼叫,並指向我。我控制過他們,而那就是一個新鮮的傷口。
有個人走到人群邊緣。那位男子留著鬍鬚,帶來了一小群身著白色衣服的人。
他開口說話時,嗓音很舒緩,言語如流水般連綿不斷,比較像在跟受傷的動物說話,而不是在跟人說話。他停在圓圈邊緣,我能看到人群中有多少人變得緊張、警惕了起來。
他們都有認出他,他們也不喜歡他。
假如我要消滅他們所有人,那我就會利用他們不是朋友的這件事。放任他們自相殘殺,消耗彼此⋯⋯
然而,我要先專注於這件事。
他用手比著嘴巴,一邊說話,一邊移動著手。他指向我,然後指向他的一個手下。他重覆了這三個手勢,說話、我、手下。
我並不蠢。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能看到圓圈周圍的人群放鬆了下來。
但他們並沒有完全放鬆。但他們正在鬆懈了,緊繃感從他們的肩膀和手部消失。準備就緒的武器也些微放下了一點。
他是在說,他有方法能和我交流?但根據我自己的直覺和其他人的反應來判斷,我或他,都不能被百分之百信任。
他派一位不下進入我能捕捉的範圍。那個男孩,剃光了頭髮,眉毛濃密。
我感到那位部下的身體和數個超能力在我面前開展,我立刻就能知道有某些事情出錯了。
我的眼睛告訴我這個狀態,我的超能力則在告訴我另一個狀態。
我的眼睛告訴我,那人就在我的力量範圍外側,是那個男孩服從他的命令過來。
我的超能力則告訴我,不論那個男孩外表如何,他身子是高出半呎,留有鬍子,身上掛滿了飾品和零碎東西。我通過他的能力認出了他。他會造出訊思能力者和巧匠,能賦予人超能力。
他還有三個部下,待在後方,觀察著。那毫無疑問是為了要促成這個詭計——無論詭計內容是什麽也都依樣。觀察那些能看穿詭計的人,保護他的後方。
他是自己踏入我的超能力。而不論他讓另一個自己做什麼,是使用了變換外貌的部下還是複製人,他都讓他的提案清楚展現在我面前。他要讓我對我自己使用他的超能力。
一個能和人溝通、修復某些東西的機會。
我感覺到我的蟲子在移動、改變位置,肢體或翅膀卻一下也沒有動。我意識到發生的事以前,我已經動了起來。我刀子砍出,感覺像是在瘋狂地揮刀、砍向空氣。
一個女孩現身,喊著、說著某些東西。我繼續揮刀時動作僵硬、不協調,一直砍到沒有任何意義時,她就出現在我面前不遠處,最初背對著我。我能感知到她的身體在我的腦海中出現,我就對她施以控制。
在我的命令下,她的手移上面具,將面具拉高到她能將她自己的刀子抵住她的上顎。用力一推,壓抑反射神經,她就能貫穿她自己的腦子。這樣就能控制住她,也能控制住她的盟友了。
我大口喘氣,持刀的手顫抖。已經有人舉槍瞄準我,但穿白衣的男孩們衝去用身體擋住槍口。那女孩⋯⋯她實體化,讓大家看到她,而在我意識到的前一秒,就已經有人看到她。
那人停在我面前。仍受我控制。
這是個陷阱嗎?八成是吧。人們不喜歡被掌控。他也有了保險措施——或許是他的部下,或許是他穿戴的裝置。
這個提議仍然誘人嗎?沒錯。
我讓他伸展雙手,將手交給我。
有些時候,就是需要展示出個論點。他想要操縱我?他可以流血。
我切斬。
我的刀快速連續兩次劃過他的手掌肌膚。那些傷口和先前一樣野性瘋狂。我的準頭很好,但控制力就不行了。一道傷口劃過他的前臂背面,深深撕裂布料、皮膚和肌肉。
我接下來的一斬,相對來說較為無力,但這幾乎無關緊要。有一道障壁出現,牆面晶瑩剔透,使刀刃反彈。
我環繞我的各處,人們紛紛反應過來。我的蟲群改變位置,並被同樣的透明浮動水晶體棱柱掩埋起來。
我讓蟲群的一員再次開始唱歌,她卻在下一瞬間後就被擊斃。她倒下、失去知覺時,電弧在她盔甲周圍閃爍。
我還有我的蟲子,但⋯⋯
我停了下來。那些反應,警戒喊聲和偶爾尖叫,延伸到那些包圍著我的那圈人群之外。
這感覺不對。這陣混沌是發生於這群人之外,那會讓人們不會著眼於此處發生的事。他們也無法轉身背對彼此吧。
我⋯⋯這種解析錯謬了。無法連接起來。
在那場騷亂中,在那群暴徒裡,都沒有血跡。我想割傷的那女孩沒有流血,人群中的人們沒在死去⋯⋯只有那雙手和手臂,伸出來讓刀子砍,才開始流血,也只有不久前的舊傷還在流血。
人們互相摟抱,但骨頭都沒斷裂,沒有肢體脫臼。喊叫聲和尖叫聲並非針對特定的人,也沒人在積極使用的超能力。有人流淚,但那些人也在微笑。
我無法對付這麼多敵人。
有太多我不熟悉的超能力。而那些離我最近的?那些我才剛控制過的?我可以穩穩控制住它們。但遠處的暴民則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感到一絲惶恐。
我的感官⋯⋯我比我想象的還更殘廢。我無法理解蟲群之外所發生的事,也幾乎完全無法理解這裡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移動著,僅有兩個人來支撐我無法動作的單條腿。另一條腿的狀態也不太好。兩人,那個千里眼走在後面,手綁在我的肩膀上⋯⋯
我在人群中看到那個力場女。力場女比大多數人高,她前額有一個彎曲、水晶狀的角。
我接近時,圍繞著蟲群的人們努力後退,但擁擠的人體只能擠出有限的空間。
在我的超能力觸及最前方的人群時,一個力場在我面前實體化。我讓蟲群中最新加入的成員們轉身,讓它們集中在那些想阻止我的人身上。
我的蟲子爬入她的眼睛,擋住她的視線,爬進了她的耳朵。
我感覺她用力場將蟲子兩斷。我則已經開始用我背上的裝置,越過那些力場,並從一直支撐著我的那兩人身上獲得推力,把千里眼也吊了上來。
他壓著我,我們重重摔在地上,但我們降落到防護力場的另一側。這就夠近了,可以利用那女人的暫時失明。
我在向外推前,放下了力場,將其圍繞我周圍的圓圈。如此分散人群,給我騰出轉動的空間。
我需要逃跑,我需要時間和資源來分析我所面臨的情況,為這一切做出正確的思考框架。我已經穩定、停止惡化,現在我就能開始構建——重建我的知識基礎。並把一切都放到一個我能理解的脈絡之中,並以一種不同的方式、不同的優先次序來思考。
之後,我就可以掌控一切。之後,我也可以消除那些有問題的元素。
然後,一切才會恢復平靜。
這是一項使命。我有使命、有任務在身時,我的思維和行動才總是有最好的處理。
我移動了蟲群。原本的十六個只剩一半,它們將擔任保鏢、保護措施、工具⋯⋯
我看見人群中的面孔。幾位年輕女性騎著一頭怪物,擋住我的去路。和我之前辨認出的人群相比,她們更像陌生人。我與那些人有一些連結,但由於無法我辨認她們,這種感覺就更奇怪了。
人們一直在他媽的擋住我的路啊。
我可以壓過她們,但我感到一陣遲疑。那種奇怪的感覺,這股連結的力量。她們是敵人、朋友,亦或其他的某種身分,她們也都有著重要性。
我不能輕乎這一點。也不能忽略她們。她們若如此重要,就不可能是弱者,這表示著她們是潛在的威脅。
她伸出單手。那隻手上懸著某個東西。一條短鐵鍊,一根有紅色按鈕的黑色管子。
那股不安越來越強烈。我無法確切說出原因。
不安達到頂點。我最後看了一眼她們,注意著任何麻煩,然後飛入空中,蹲在一片力場上。我的蟲群成員緊隨在後,飛過我豎起的任何障壁。一位衣服藍白相間的男人,在我豎起的東西周圍之字形穿梭。一位身穿藍衣的威嚴女性。
有太多未知了。
我改變航向,就看見那個長著無數翅膀的女人昂然站立,羽翼展開,她身旁藏了把武器。
我的追逐者就後退,保持特定距離或散了開來,給她大量空間。那是一條可以通過的路線嗎?假使我操縱了夠多力量,我就能強硬穿過她身旁?
我很害怕,但這並非尋常的恐懼。而是近乎相反。我習慣自己保持著鎮定,或許只有外在表現鎮定。並將恐懼轉化為具體的目標。這次就不同了,外在跡象最好只能被抑制住,潛在的恐懼則同時更深刻地影響著我。這和很多事情一樣,讓人感到陌生,好像我對自己在做什麽毫無把握了,這也威脅著讓我偏離航線。
在我拉近距離時,那種恐懼達到了極點。
她瞄準了那支小槍,我則在最後一秒改變了航線。
現在就有一小支軍隊在追趕著我。有些人衝在前方,我刻意阻擋他們,用力場拖延,並朝他們射出遠距離火力。身穿藍白色衣服的男人,以及身穿高貴服飾的藍色女人都是他們之中的老大。
更多人動身追了上來。四面八方都有敵人圍困我。
並不意外。意料之中。
有個男人飛行,有著巨大的骨製蝙蝠翅膀,由骨頭構成的蕾絲花邊在各部分擴展,如此飛到空中攔截我。
不對,是去攔截我的蟲群之中的一員。
我的蟲群努力切斷他的去路,但他十分敏捷,毫不放棄。那些翅膀看似巨大笨重,但每次拍動時都會變形,骨頭框架張開、讓空氣通過,在他想利用空氣阻力讓自己飛得更高或偏向一邊時,縫隙又會閉合。
最後,其中一隻翅膀上出現了一個力場,他在設法控制住身體之前,扎扎實實地墜落了三十呎。這給了我一個空檔。
阻力最小的路徑⋯⋯那有另一個空間,只有一人在那條路線上。防禦線的缺口。
一位年輕的女孩擋著我的去路。她的金髮在高空狂風中飄揚,她那綠黑色的大號假面服看起來比較像是裝飾,衣服上的絲帶布條飄舞,使她看起來像一件活生生的藝術品。
但,她並不是什麼活著的藝術品。盡管我對人類的理解還很膚淺,但我能明白她的眼淚的意義。她那眼淚下,沒伴隨著笑容。
其他人都停了下來,停在一段距離之外。不願干涉,或甚至害怕。
她與我四目相會,她神情之中有某些我不太能說明白的東西。
那個藍白假面服男正在呼喊,不是命令,但語氣很類似。是催促。
我看著那個金髮女孩,看到她的周圍有三道影子形體。
我自己的蟲群聚集起來,待在我身後的漂浮水晶碎片上升空懸浮。有些是蹲著,有些是站著,另一些則像他們喜歡地那樣坐著,雙腿晃蕩,被委派於自動駕駛。
她靠近我,我維持著眼神接觸。
她進入了我的能力範圍,然後我——又一次——我感到那連結的脫軌。我保持著我對她以及她的幽魂的意識,但我對她的掌控轉而滑到她其中一道幽影上。那道幽影是身穿斗篷的男人雙眼綁著矇帶,雙手、手腕和前臂都被釘子刺穿。
另外兩個——我有認出了他們的超能力。有一人能同時使用多種能力,靈活的超能力會波動轉變,另一個則是身材很瘦、相貌平平、垂著頭的男性,擁有制造傳送門的能力。
她拉進距離,她的手碰觸我的臉頰。我往後一縮。
我還有刀。假使我無法控制她⋯⋯
她一鞠躬,退到一旁。
我感到短暫的恐懼。然而「恐懼」這詞彙不太對。症狀就是那樣,卻有被抑制,被意志的顫抖、腸胃異樣、更支離破碎的思想,還有一點噁心。但那不符合這個場景,這場會面。
我為什麽要害怕?
不對,那是別的東西。我意識到那是什麽了。
我很熟悉讓我的超能力自行作用。這就和那很類似。我的能力對整體的*我*有更堅強的掌控力,對其他事物則處於不穩定狀態,便開始隨心所欲地行動。像是感情。我的身體。
行者。
不對,它為什麽會關心任何這些東西?它為什麽在意那個長翅膀的女人?那兩個騎著怪物的個體?
但那也是我能控制、最接近的感情了。
她說話,但我無法理解這些話語。
她看出這一點時,微微一笑,掃視了我的蟲群。
一扇門在她旁邊打開。她飄開了一點距離,像在邀請我進去。
一開始,我因著疑心而猶豫不決。有好幾個平行世界充斥著我的敵人,我若想讓自己放鬆,哪怕只有一瞬間,我就必須將這些世界置於我的掌控之下。
我強迫自己不去煩惱。
我感到另一陣,不是恐懼的感覺刺進我。是行者那邊的畏怯。
我們周圍的其他人正逐漸靠過來。有些角落傳來憤怒的叫喊。他們當中有些人,和我的蟲群有某種程度的連結。我拉起力場。藍白衣服男就迅速用巨大雷射將它們擊碎。
我們盯著彼此。我沒辦法前進,也沒辦法後退。
矛盾,勢力相對。有些人威脅著要我留下,另一些人則對我的留下做出要脅。我內心也有同等程度的矛盾。奇怪的不協調。
我凝視著那道傳送門。無法回頭的臨界點。我可以走過去,然後採取行動取得控制權,執行我的計畫。
⋯⋯又是,那股不協調感。
這令人不舒服、分心。我希望能不受打擾地追求我的目標。
我開始走向傳送門,卻又感覺到那股遲疑阻止了我,威脅著要完全奪走我的控制權。
我閉上眼睛,盡管所有本能都告訴我不應該這麼做,我還是放鬆下來。
忘記任務,忘記目標。
我能感覺到那股顫抖回來了,那股不穩定感。
ㄋ、ㄋ、你ㄒㄧ、ㄒㄧ、想ㄧㄠ、要ㄕ、ㄕ、什?
我的控制力正在流逝,其他人隨著力場失去高度而下降。力場女幾乎完全滑出我的範圍。
我重新取得掌控。
我也再次,嘗試讓我的行者掌舵,開始進入自動駕駛。
其他人又一次開始下降。這次,力場女仍停留在原地。
我任由事情發展,看著他們飄走、回到地面。其他人圍著我,那個藍白假面服男,那個長著骨翼的男人,他們都後退了一點。我能看到潛在的侵略性正在消散。
有些人仍然很憤怒,仍然尋求報復。那個藍衣女人看起來,怒氣是比保護多,儘管她沒有說話,也對我感到狂怒。但現在她的後援已經減少了。
短期來看,這一棋很好。令人費解,但這依舊是一步好棋。
從長遠來看,我會更難掌控事物,但我對生存感到滿意。
我看著蟲群中各個成員降落。擁有治癒能力的女孩被刻意安排到一團活生生的血肉旁,那團肉長著多顆金發頭部。治癒能力者手捂著自己的臉,但她沒有走開。
她的手緩緩放下,目光落在那頭怪物身上,而那怪物也正在積極而無效地,朝她伸手。
其他人則無差別地,被放入我下方的人群。我的蟲群,回歸到他們來自的地方。
我轉身要離開,阻力也小了許多。
自動駕駛控制了千里眼的注意力。它也將我的注意力轉向臉面。一個金髮女還。一個棕髮女孩。那個戴著角面具的女孩——我曾用刀子攻擊她,卻沒有效果。
還有其他人。另一個世界的紅髮女孩,在向人們大喊,命令他們完成一個建築工程;另一個世界中,有一位站在雨中的女孩,孩子們從她身後的窗戶,向外窺視。
在我繼續前進前,我奪取我身體的控制權。那樣就更輕鬆了。身體似乎在每一次行動中,都變得更弱了。
我越過門檻。
又一次,那股不舒服。
這將是一個學習、調整、適應的過程。我正在學習它想要什麽
它一直想要短期的犧牲。回應它的欲望,則讓我感到更安全,讓之後的阻力變弱。這隱含的承諾,就是順從會得到更穩固的基礎——我可以利用的基礎。每扇門向其他世界敞開。我若能花時間療傷,增強力量。吃好,睡好⋯⋯我就能繼續前進,執行計劃。
問題是,代價是否太高。
這是個賭注。我會拿自己冒險,讓我自己退步。人們會來追殺我。
但那也表示著更強的控制。最終一切,都歸結為控制。
我讓千里眼穿過傳送門,上到我剛放棄的力場碎片。力場女抓住他,穩住他。
我斷開了接觸。
昏迷前我最後看到的,就是傳送門關上的景象。
■
我睜開雙眼,月亮亮得刺眼,星星像無數玻璃碎片般刺痛我的眼睛。我坐起身時,脖子、背部和肩部的肌肉都在抽筋、痙攣。我感覺周圍的世界都在搖晃,儘管我正身處於森林中央的一座山丘上,卻仿彿置身於一條小船中。
我餓了。時間已經過了一天,也許過了已經兩天。
我聽到一把槍上膛。
我的眼睛閉起。
漫長的數秒過去。我花了一些時間來穩住自己,喘一口氣,讓我周圍的世界停止搖晃。
數分鐘過去,事態才開始讓人可以忍受,我就側眼看向那要攻擊我的人。
二十呎外,一個女人坐在一塊石頭上,身旁放了個小郵差包,她穿著一件白色襯衫和西裝褲。在她手裡的事一把小左輪手槍,擺在她膝蓋上,西裝外套也披在那條腿的膝蓋上。
怪的是,我一點也沒感到來自行者的那種古怪恐懼。如果有什麽,那正是恰恰相反。
那位女性開口說話。這些話語毫無意義,但我還是聽得懂。
雖然言詞本身毫無意義,我的大腦還是在嘗試分析它們,並在我的腦海中找到了一定程度的意義。
「妳早已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了。」
我沒有行動,而只凝望。
說話。聽到言詞後,我的反應比我想承認的還要劇烈。就像我理解了它的含義。就這樣稍微,讓我稍微恢復了一點自我。
「妳不記得我,但妳若不要找得太用力,妳就將能取用我對妳來說是誰,以及我是什麽的模糊記憶。妳會知道我已將妳封死。毫無漏洞,沒有詭計,也沒有出路。」
我的目光掃視周圍。我照她建議的去做,就能拼湊出我們過去遭遇的總體印象。我倆以前曾有過交集,我也徹底敗給了她。
如果我在此戰鬥,我就再輸一次。特別是這種情況。我一試著要做出某些事,她就會開槍。子彈殺死我的速度會比我的蟲群還要快。
一種落敗感落上了我的肩頭。
「要水嗎?妳說話的話,我也會理解。」
「要。」我說。
她從包裡拿出一個保溫瓶,扔了過來,保溫瓶的一角扎入我膝蓋之間的泥土。
我貪婪地喝著。
「妳成為這樣的東西,妳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行動下去。妳不太能記得了,但妳也已經面對過幾個和妳一樣的個體。愛剋妲娜、妖精女王。妳也看過灰獸。」
「聽到那兩個⋯⋯前兩個名字,讓我感覺到⋯⋯感情的影子。」說話很困難。
「我想也是。」她說。「我們走的道路非常相似。為了更大的大我做了醜惡的事。」
「妳仍是⋯⋯」我開口。然後閉上了嘴。我為什麽要說話?我並非有意如此得。
她挑起了一邊眉毛。我不知道那個表情是什麽意思。
「請繼續。」她說。
「我不⋯⋯」我開口道。我是在說什麽去了?
不是我。而是行者。我必須放鬆下來。允許自己說話。
「妳還在做醜、惡的事。我看到妳和導、導師在一起。現在妳就跟他合作了。先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我是不會那樣肯定呢。」她說。「現在,這就不太算是個任務了。我不再有任何使命,我希望這意味著,我不會忽略那些小細節。」
我對此沒有回應。
她轉而,自願多說話。「在未來,我想嘗試在沒有幫助的情況下做某些事情。」
我低頭看著我的雙膝。我仍然因為我在硬邦邦的地板上的無意識坐姿而感到痠疼。她在談論未來,而我沒有未來。
「我一直,在反問我自己同樣的問題。」她說。「或許妳能回答。這值得嗎?」
我低頭看著我的手。手在顫抖,但不是出於恐懼。
「知道妳現在知道的事情?知道妳最後會在這裡,被一把槍指著?妳還會再從頭來過,做相同的事?」
「我⋯⋯我知道我應該說沒錯。」這句話從我嘴唇間溜了出來。「但不對。在某個地方,答案變成了不會。」
「差不多每個人都會來到這種交叉路。」她說。「有些人得花七十年,有些人只過十五年。有夠多時間成長,了解妳是誰。夠久的時間去做在時間用完後妳會懊悔的事。」
「別、別後悔。那是、必須的。拯救人命。但若有機會,我的做法會不一樣。」
她微笑,輕輕地點了點頭。「說來說去都和人有關,不是嗎?」
「保護某些人,就對其他人更少留心了。」
她的笑容扭曲。多了一點點悲傷。「不能賭錯馬啊。」
那不是我的意思。「給錯誤的人太多力量。對霸凌者。霸凌者,不該給超能力。」
她對此,微略驚訝地看了我一眼。「我看不出那會適用於賽陽。」
「是不適用。」
「他不會是個考慮因素?他最終,不是妳所想的對象?」
「和他的戰鬥⋯⋯一直都更關乎於我們,而不是他。他不成個考慮因素。」
「這位在阻止他時發揮最大作用的人,卻對他毫不關心呢。」她說道,嗓音中帶著一絲感情。她緊握槍柄,用力到她指關節發白,但她的表情卻並非憤怒。
我沒有回應。我感到回答可能會很粗魯。我們都有自己的心魔、自己的負擔,這就是她的擔子了。
沈默拖延。我又從保溫瓶裡灌了一口水,努力咽下喉嚨裡的腫塊。
我看向森林。我想起⋯⋯那個場景很難被喚起。想起家,那個不再是家的地方。
還是相反過來?在我想象那座腐爛、聞起來像垃圾和海藻的淹沒城市時,它對我來說是什麽東西?
或者是,那東西和另外兩個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事物有些差異?
「除開少數幾人,他們都宣布了特赦。」她說。
我並不驚訝。
「妖精女王也被拉了進去。妳應該記得她的。她就是那個放妳走的人。」
「是的。」我說。
「在最後,有很多人都在關注妳們倆。她成功讓妳釋放俘虜,讓人們對她的觀感很好。」
她沒讓我釋放,但我沒有解釋。這個女人八成也早已知情了。
「她們有詢問她關於妳的事,希望英雄們能利用這些情報來找到妳。我也有取得那次談話的記錄。」西裝女說。拍了拍郵差包。「我也能使用我的能力來獲得答案,但來這裡的路途遙遠,我們也並不著急。妳⋯⋯『錨點』這個詞彙對妳來說有意義嗎?」
我花了一點時間,才微微點頭。
「妳最後,選擇了什麼?」
我想開口回答,但卻只找到一片空白。我閉上了嘴。
「啊。」她說,好像那就足以作為答案了。
「啊、啊?」
「她費盡心力也要保護妳。」女人說,「她現在已經搖搖欲墜,可是⋯⋯我想她是從妳身上看見她自己。她抱持著希望,希望妳已經找回自我,希望妳能成為與她志同道合的靈魂。這甚至也可能是她最後猶豫不決的原因。她看見妳,便察覺到她自己建立的一切都是謊言,她對自己的超能力媒介做了太多妥協。在那決定性的時刻,她做了一件誠實的事。也許就是妳如此激勵她的。」
我有誠實嗎?
「妳是否誠實到足以激勵她?」這女人問,彷彿正應和著我的思緒。「那⋯⋯大概也是我今晚要問妳的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我以一個謊言、一場臥底行動,開啟我的生涯。我也以背叛我的立場,結束了這場生涯。
「妳的思維比先前清晰。」她說。「我想妳是有能力回答了。」
「說話⋯⋯說話很有幫助。」
「這也是一部分我這樣問的原因,泰勒・赫本。織手、掠赤、鎧怖厲【原文Khepri】,我認為,妳並沒有徹底消失。青女妖告訴過妳要抓住一個錨點。其他的個體,那些小錨點?它們可能讓妳撐過這些事件,讓妳獲得了轉瞬間的力量。但你擁有更大的東西。更基礎的事物,它甚至在戰鬥開始前就已經存在了。」
我知道她說得對,但⋯⋯
「妳最終,真的成了一個怪物嗎?一位魔王,異星生物似的政管女王?一個有著殘酷歷史、將敵人打殘並秘密有著虐待狂癖好的兇殘殺手?原諒我使用這個詞彙吧——妳是成了一個霸凌嗎?」
我低頭看著我的手。
「或者,妳真的成了一位英雄?妳的善意勝出了?在最後一刻,阻止青女妖拯救賽陽的,是她的力量還是妳的力量?」
「為什麽⋯⋯這很重要嗎?」
「因為我認為,妳是有個機會能從這件事中恢復過來。機會不大。其中一部分要取決於我。我可以幫助妳,不然我也能防止妳再次打擾任何其他人。其中的另一部分?要由妳來取勝,取得控制權,不讓政管女王奪走妳所擁有的一切、使妳成為空殼。」
我感到一陣寒意。那是出於我的行者的一部分嗎?或是我倆都有這種感覺?
我張開口想回答,卻答不出來。
無論如何,答案都是不值得。
「沒關係的。我自己,已經找到答案了。」
我撇開視線。
我往上一看。雙眼濕潤。
有這麼多星星。宇宙如此寬闊。
我們最終,是、是如此渺小。
第一顆子彈從後方擊中我,擊中我的面具沒覆蓋的地方,我就緩緩倒下。第二顆子彈在我倒下前,在任何痛處來臨以前,就擊中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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