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4
一群人,進入了真正繁華起來的城市。大樓已經建成,現正在補建工程中。到處都是起重機,街上擠滿勞工和專業人員,馬路上看起來有一半的車輛都在運送建材。
這些群眾比大多數人更快速地回復精力。變種狼及他背上的騎乘者沿路邊走著時,人們毫不畏縮。他們有些後退,卻沒有懼怯。他們聳肩,直視這組人,保持眼神交流。展現出某種堅忍自豪,使他們不太願意被推開——有某種團結力,使律師和商人們和建築、清潔人員站在一起。
訊息很清楚。這是他們的地盤。
一直都是這樣啊,瑞秋想著。比起我,這更是他們的世界。
「天殺的,文明啊!」咬囓人評論。
「你覺得我們能在這裡買到速食嗎?」凱西問。「漢堡,披薩,呃⋯⋯」
「炸雞。」咬囓人說。「天殺的,我連薯條都願意。」
「我們沒有錢。」瑞秋評論。
「我們可是反派。」咬囓人說。「我們可以拿錢啊。或是去掉中間商,直接拿食物。」
「那會很麻煩。」瑞秋說。「我寧可吃牛排、 加一點蔬菜,和一大塊吸飽肉汁的麵包。那天晚上的麵包就很好吃。」
「真的?」凱西問。她笑得很開心。「妳喜歡那一餐?」
「我沒說嗎?」
「妳竟然說妳要拒絕披薩?」咬嚙人問,語調有一絲難以置信。「拒絕一個香噴噴的沙威瑪?」
瑞秋聳肩。「在別人負責煮飯時,基本上所有食物都會變成速食。」
「妳寵壞她了啊。」咬嚙人對凱西說。
凱西露出得意笑容,搔了搔走在她左側的狗的耳朵。
雜種嗅了嗅鼻子,他繞過一處保護行人的人行道臨時遮棚。他踏上馬路時,引來一輛卡車猛按喇叭。
咬嚙人回頭怒目一瞪。「這些自大的王八蛋。你會想說,對一個可能很可怕的超能力不良,有多一點敬畏才對。」
「他們感覺很安全。」瑞秋說。抬頭環顧四周,搜查大樓上顯而易見的跡象。「超能英雄八成有在附近設立據點。」
「妳擔心?」
「不。沒在擔心。」
「是因為妳相信妳能應付他們,還是因為⋯⋯」他舉起雙手,回應瑞秋的瞪視。「對呢。太多問題了。」
「杜恩,柯爾比。」瑞秋對那跟在咬嚙人身旁的狗兒們說。「鼻子。」
獵狐犬繼續低頭聞嗅,那頭尋血獵犬卻抬起頭、吠叫。那一吠叫聲很好,能傳到好幾畝遠的地方。
「好狗兒。」她說。「去吧。」
咬嚙人拉著狗鏈,沿著路邊走,跟在狗群後方。
在他們跟上時,瑞秋讓雜種以較慢的步速前進,拉開了距離。
「我感覺自己穿得不夠好。」
瑞秋往下瞥一眼。是凱西在說話。她警惕地看著那些有靠近瑞秋和雜種、經過他們身旁的路人。凱西的狗是一隻黃金獵犬,比起雜種以及他們帶來的更能追蹤氣味的獵犬,有點格格不入。那隻狗的毛很長,卻修剪得很整齊,閃閃發亮。
瑞秋低頭看著那女孩。凱西身穿深棕色衣服,和瑞秋的灰白衣裳相互對比;她頭髮已經長長,紮成了一個馬尾,毛茸茸的耳罩戴在她頭上,半圓形的金屬箍戴在她頭髮下方。她的夾克和褲子的關節處,都有用更厚實的材料的補丁。她唯一有時尚感的點綴打扮,就是她佩戴的尖刺項圈,以及她手臂上、有一串字母的徽章。
她曾經問過一次,也有得到解答。狗學狼嚎。那本應是個笑話,瑞秋卻沒有聽懂,解釋起來也只讓她更加困惑。
瑞秋將目光從那女孩身上移開,並人群中找出咬嚙人。他身上戴了更多尖刺,但顯得有些張揚。天氣轉冷,他就戴上了兜帽——兜帽由他頭頂和後腦杓的尖刺固定、刺穿。捕熊陷阱的鐵板已經被更花俏的版本給取代。他身材高大,令人生畏,但瑞秋比較是透過人群對他和在他前面搜尋氣味的兩隻狗的閃避方式,來追蹤著他。
「妳若擔心這件事,我就不是你該找的人。」瑞秋最終說道。
「我知道。所以我就只是說說而已。我可以說的,對吧?」
「對。妳是可以說。」瑞秋回應。
但在她看向凱西時,那女孩將雙手插入口袋,肩膀內縮,有一半的注意力放在桑尼身上。
「衣服⋯⋯夠暖嗎?」
「對。我穿得暖暖的。」
「衣服夠堅韌吧?」
「對。我了解妳的意思了。」
「舒服嗎?」
「是啊。」凱西說。她抬頭看著瑞秋。「我明白妳的意思。但還有其他更多原因。衣服可以具備所有那些特質,我還是會覺得很蠢,因為我戴了一條舊的狗項圈當作玩笑,結果,現在大家都用異樣眼光看我了。」
「我很喜歡那條項圈。」
凱西微笑著低頭看向地面。她其中一隻戴著手套的手,輕輕拉了下桑妮的項圈。
瑞秋不確定那個微笑或者摸衣領,是什麽意思。「我之前有說了,我不是那種能給妳一個好答案的人。」
「沒什麽大不了的。」凱西說。「真的。」
既然妳都提出來了,那就肯定很重要啊,瑞秋如此想著,但她想不出說出這個想法的好措辭。
而且,既然他們現在開始談論這個話題,凱西顯然也不願意就此打住。「從我們住的地方到這裡,看到這些人,這些建築⋯⋯」
「在我們的住處就會很突兀,就像我們在他們的地方會很突兀。」
「那不是我的意思。妳沒感覺他們看妳的方式,就算沒有雜種,也很奇怪嗎?」
瑞秋聳了聳肩。「我從來沒覺得我有歸屬於任何地方。這裡也沒什麽不同。」
「除了和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是吧?除了妳在家的時候?」
瑞秋聳肩。「和你們在一起時,我沒感覺格格不入。」
凱西微笑。「很好。」
他們靠近一處轉角,人們在雜種停下來時,走了遠路繞開他們,彷彿他們預期隨時會有麻煩事發生。
咬嚙人在街道對面,努力跟上狗群,他們則開始朝一方向走,然後停下,並往反方向移動。
「我們很接近了。」瑞秋說。
「是嗎?」
瑞秋側傾出鞍座,輕輕踢了凱西的肩膀。
「抱歉。」凱西說。臉上的微笑沒有消退。
「別讓我重複說同樣的東西。」瑞秋說。她環顧四周,雙眼在建築牆面上尋找她能認出的標誌,尋找那些站在奇怪地點的人。卻沒有什麼顯眼的跡象。
她能感覺到超能力傳遞到凱西的狗身上,讓桑妮變壯、漲大,使牠變身。在那隻狗在轉變時,她將四根手指放進嘴裡,吹出口哨。
街道另一邊的人回頭。
她只關心一個人。咬嚙人看了過來,她向他打手勢,要他回來。
他穿過街道。他只用單手握著杜恩和柯爾比的鐵鍊,他的另一隻手越來越巨大,幾乎和他身高一樣,擋下了一輛來不及剎車的車子。
狗群在她附近時,她更容易對他們施展超能力。而隨著她的能力觸及、增強了他們,他們的顫抖就更明顯,咬嚙人也在走過來。隨著狗的體型增大,周圍的人也更猶豫不決了。四隻變種狗和兩位明顯是假面的人,都是威脅。面對單一一個威脅,保持強硬立場,就更容易相信他們可以共同努力、克服威脅吧。
在威脅對象包含雜種,而人群只是人的時候,那就很蠢了。人們就是這麼蠢。
人們都已經掌握了之前的事件概要以及賽揚如何被阻止的基本信息。在一條信息下,就有種不言而喻的理解。或許那就是她在入城時,他們的肢體語言如此奇怪的部分原因了。有些事情與此相關,那些事情都很複雜——她也不擅長思考複雜的事。她得問問媘蜜了。
她等待著犬隻們漲大。她再次四處張望,尋找任何可能反對她出現在這裡活動的人。英雄、反派,或其他任何人物。
凱西爬上桑妮的背。咬嚙人騎上杜恩。
瑞秋打了個手勢,吹響口哨。
狗群跳上一棟建築側牆。爪子抓入建築的正面外牆,扣住窗台窗戶,刮過石磚。一次移動一條肢體,肌肉在調整重量時移動起伏,並在移動下一條腿以前,將全身都固定就位。
他們抵達屋頂,凱西從桑妮的背脊滾下來,以背部著地。
「我永遠都沒辦法習慣那樣爬啊。」她說。桑妮用長滿皺紋的鼻子輕推凱西,凱西笑了笑,翻身趴著,並趕緊站起來。「別踩到我啊,桑。好女孩。」
瑞秋再次搜尋了周圍。
「妳在找人?」
「試著搞清楚要怎麼行動。」瑞秋回答。
「我們找出他,我們找出她,我們把他們全拖回去。」咬嚙人說。「或許我們能撈撈他們的錢包,抓個幾張鈔票,然後我們就能讓凱跑個腿,買些薯條來。」
瑞秋嘆了口氣。
「我也可以做出薯條。」
「那不一樣啊,妳需要那些穿著醜制服、滿臉青春痘的青少年渾身散發出的悲慘情感精華。得要讓薯條沾滿炸油,灌滿了防腐劑,裹上鹽巴。」
「我拒絕相信他們做的薯條比我做的好吃。」
瑞秋沒耐性地移動身子。「你們倆吵完了?」
「沒完。」咬嚙人說。「我可不會放棄,因為劣質速食很重要。那可是社會的基石啊,荒唐的咖啡店和大量製造的食物是一種象徵,象徵了我們已經超越工業時代,進入現代社會。看到那些閃亮招牌,那才是人類真的有復甦的徵兆。我們若不參與其中的話,那簡直是一種侮辱。」
「我不懂。」瑞秋說。
「你不是唯一一個不懂的人。」凱西補充。
「讓我簡單來說吧。」咬嚙人說。「妳們倆,妳們待在現在的地方就很開心了?假如永遠不用踏進這種城市,妳們也會滿足?」
「是啊。」凱西說。
瑞秋聳肩。
「是啊。我呢?我在我們現在的處境,是很自在。目前是這樣。但我還是會關注行事曆。老大,沒有不敬的意思,但我想我有一天會離開。也許是一年後,也許是五年後。我想,我總得在某個時間點,回到那久經考驗的文明陷阱,不然我就會⋯⋯」
一陣轟聲隆隆,震搖了整個區域。幾個街區外,一團霧氣升起。
「⋯⋯他媽的徹底無比發瘋啊。」他結語。
「假面戰。」瑞秋觀察道。
「妳要去幫忙?」凱西問。
瑞秋皺眉。他們有獵犬。也有氣味蹤跡。找出他們的獵物,並離開現場,都很輕鬆。
「英雄們會過去的。」咬嚙人說。「無論那是什麽事,我們都會陷入困境,事情會變得更複雜。」
「我知道。」瑞秋回答。「我並不蠢。」
「但我們還站在原地,這就表示⋯⋯」
「我們站在原地是因為我正在思考。」瑞秋反駁。「那看起來很大。」
「然後?妳不在意人們。妳討厭人。妳說過,『人們都很蠢』喔。」
「他們是很蠢。」她回答。「而且我⋯⋯不喜歡大部分的人。那不是問題所在。」
「那麽,問題到底是什麼?」
她凝視著。從上次她邁開大步、投入正事之後,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但那並非全貌。她一生都靜不下來,現在,那種煩躁卻已經幾乎消失。
那麼,是泰勒?她想到泰勒,不禁想起人們團結在一起的樣子,仿佛她若惹事,他們就會奮起反抗。團結起來,對抗更大的威脅。
她並不蠢。在這些日子裡,她感覺她對自己更滿意了。但她也承認自己的失敗。
不善表達。
她無法像其他人那樣用語言表達自己。顯然,媘蜜是可以表達。泰勒⋯⋯好吧,泰勒應該也行。淘氣鬼也能用言語表達想法,但她比較可能引人困惑,而不是對人有所幫助。
這很令人沮喪,但她已經接受了這種沮喪。
「這麼多人有難,那裡就肯定有狗和狗主人。」瑞秋說謊。
「那就是妳的理由?妳這樣說話,乾脆去當個他奶奶的超能英雄吧。」咬嚙人說。
她無視了他。「你不必跟過來。雜種,去!」
她能感到雜種的肌肉動作,一塊鈣化血肉原本壓著她膝蓋,現在就上升到她大腿中部。他以爆發性的力量跳躍,越過街道,落上另一個屋頂。
即使雜種有吸收衝擊,撞擊的力道依然猛烈。她哼了一聲。第二天早上就會有瘀傷和疼痛了。
在這裡比較容易行動。這八成和建築矗立的方式有關,一切都遵循著某個計劃。在這個版本的波士頓裡,有著秩序。某一種東西,使這座城市感覺不太像個城市,某些地方太過統一,但她能理解那是如何讓這地方更方便他們移動。
又幾次跳躍。移動的距離較短,沒有多少高低落殺。她感到的任何疼痛都是出自於第一次跳躍。
她可以看到假面們在下方戰鬥。有個男人在中央。他膨脹到正常身高的兩倍,幾乎四分五裂,像個被摔碎的雕像,只留下最大的碎片,高高懸浮在街道的半空中,形成模糊的人形。黑色黏液從他身上寬達一呎的裂縫中噴湧。他的肉是深棕色,裂縫的邊緣則是無皮血肉。
即使在屋頂上有利於觀測的位置,她也能聽到他的尖叫。而雖然那道聲響隆隆,卻也很低沉,彷彿他在水下尖叫——這股朦朧效果也被擴大。
假面們都忙於應付——十分少數人有在攻擊他。其他人則努力於阻止黑色黏液擴散。
瑞秋停頓下來,看望著。
民軍小姐也在那。她拿著一個強抑泡沫噴槍,正噴出一道矮牆。
尖叫聲越來越糟糕,中間的那人斷成兩半,軀幹出現一道裂縫,身體直到完全分開。更多的黏液,擴散速度更快——他的下半身幾乎無法被看到了。
他的雙手高舉在頭上⋯⋯
面孔。戲仿。主題變奏。無數隻手伸出,懇求著⋯⋯
⋯⋯這些畫面都很短暫,卻也很令人感到熟悉。瑞秋在精神上感到失迷了方向,就像她若向前一步,卻發現地面不存在時那樣地,物理上地感到迷失方向。在這區域內的其他人也都踉蹌。民軍小姐已經放下了泡沫噴槍的噴口。
瑞秋抓住了繞到雜種脖子上的鐵鍊。在他還是個幼崽時,那條鐵鍊被兼作狗鏈。
熟悉,舒適。在這情況下,令人心安。
她以前曾遇過這種幻象,甚至在海灘上的那一戰後,還記得其中一個。它們都不像這樣。都很簡短,而且不知怎地殘破不堪。
有些東西出錯了。
有人開槍打中那個黑黏液男,他的鎖骨碎裂,裂縫宛如蜘蛛網般蔓延上他脖子上以及一邊肩膀的殘處。瑞秋能看到,有越來越多的黏液從傷處滲出。
他有了反應,低頭看了看他受傷的地方,然後抬起頭。
他伸出手,身子下方的黏液也開始移動,朝一個方向湧流,好像它正在沿著下坡的方向般自然流動。
那個射中他的假面,趕忙逃跑⋯⋯
片刻的遲疑。這世界的人都不會進一步反應。他發動攻擊,他們移動。如此一次又一次地,創造出畫面。他們都不害怕,而他卻害怕了。
⋯⋯但,隨著那些幻象的衝擊,他踉蹌一步。他想站穩,但隨時間推移,黏液動得越來越快,這短暫的耽擱就使他付出代價。黏液從他身旁經過時,濺上了他的腳踝。
黑色黏液人動了一下手,他身上流出的黏就變成黑色火焰,擴散而改變了所有火焰觸及的黏液,黑火燃出的聲音就像煤氣燈的聲響,但更大一千倍。碰到火焰的東西全被烤焦,黑暗黏液海在短暫的片刻裡,被橙色、黃色和紅色所照亮。
那位成功襲擊黏液人的槍手,在能反應以前就倒下,他雙腳和下半身都燒光。他一碰到黑火,全身發出一陣短暫的橙色火焰後,他就被燒毀。
現在她有點感覺,感覺出自己要對抗什麼。她掃視戰場。地面隆成一個粗略碗狀,盛著黏液,但黏液仍從那個男人被毀壞的腰間,如真正的瀑布般流出,碗狀地形的形成速度也趕不上黏液傾瀉流出。
一聲巨響。是桑妮和凱西抵達這裡。
「咬嚙人?」
「沒來。」
瑞秋皺眉,但不去管那件事了。
「發生什麼事?」
「觸發。有東西出錯了。」
「觸發事件本身也可能變得很糟糕啊。」
「嗯哼。」瑞秋咕噥。
「喔。對呢。妳已經知道了。」
「嗯。妳別靠近。那個黑色東西很糟糕。」
她沒等凱西回應,便命令雜種朝地面移動。為什麼?那很難解釋,就像她很難解釋這一股團結,或她最初何要進城。這世界上有人十分擅長靠思考來運作,拼湊出想法,分析局勢,找出理性解釋。她並不是那種人。她最擅長靠本能行動。
直覺?直覺就是,再這樣打下去,場面會很血腥。
民軍小姐脫去了泡沫噴灑器,後退,並吼出命令。她扣下一把槍的扳機,向天空打出一發信號彈。
鼓舞士氣。很合理。
隨著她下到戰場,黏液人繼續升高。戰鬥邊緣有人被逼入角落,或被黏液困住、無法自由活動。
雜種的爪子在下落過程中,刮擦著建築物側牆,前爪比後爪更能抓穩牆壁。他讓身子擺動,後讓半身向下滑落,前半身則緊抓不放。瑞秋差點被甩出去,但她抓緊鐵鍊,勉強保持原位。雜種最後決定跳下,縮短了剩下的高度、落上地面。
又一次衝擊。之後才會出現的瘀傷,從「我明天早上才會有感覺」,變成了「我下一週都會感覺到了」。
他的爬牆練習不夠。追逐水牛、將其擊倒,那些事情和在都市中跳躍很不一樣。
但她已經到了地面上,可以自由奔跑。
「皮起來!」她喊道。
雜種一躍,擦過建築側牆,繃緊並從原處蹦躍、落到穩固的地面。在那過程中,就繞開了一大灘黑色物體。
他們降落在邊緣處的一位假面附近,那男人站在工地上,周圍的東西多到他無法自由活動。 他正在用超能力——某種念動的風力——推動黏液。 她的墜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風力開始減弱。黏液侵襲逼近。
她伸出一隻手。
他瞥向那些黏液,然後看向雜種,決定跟她站到一起。他抓住她的手,使用超能力抬起自己,並降落到她身後。
她眼角餘光看到一些動靜。漆黑觸手,從那男人體內湧出的黏液中伸展出來。有如火舌蔓延,轉變了它所接觸到的黏液,使其變成更多觸手。
「上!屋頂!」她喊道。
雜種一跳,爬升到隔壁牆面上。等到他們爬升到一半時,卷鬚狀觸手幾乎要碰觸他們。
他們最後一躍,跳到兩個屋頂裡較低處,停了下來。他們被困住,懸在街道上方,屋頂就在雜種前爪的前方十呎處。
凱西在沿著屋頂移動,試圖到他們這裡。屋頂下方,整個社區成了不斷變化的羽狀葉群黑沼,不斷抓動,抓住觸手能抓住的東西,將其粉碎。戰場肉眼可見另一側,有著火焰和其他超能力光線。民軍小姐的隊伍。一把火焰噴射器⋯⋯
他想推開將這些情緒,但它們很誘人。螺旋般,情緒既是折磨,同時也是撫慰苦痛的膏藥。停止的那一選項卻令人畏縮。他已深陷其中,如今情況卻有所不同。他從未面對過這種事情。數小時、數天以來,即便他正首次面對創傷,他都沈溺於情感之中,現在卻已無法推開情感了。
⋯⋯點燃了大部分的卷鬚,控制住它們的擴散。而等其他假面介入時,火焰就停止。
瑞秋感到一個葉片抓住她的手腕。她用力一拉,它卻沒有鬆開。凱西無法及時趕到了。
念力風轉移目標,從那些葉片轉向雜種,用力將他推向一側,使他的爪子逐漸靠近屋頂。靠近了一呎半,再近了兩呎⋯⋯
同時,屋頂變型。它扭曲、朝他們靠近。
瑞秋為她的夥伴注入更多力量。犧牲靈活性,換取更大的體型。
雜種伸出前爪、找到了支撐點,將他和兩位騎士拉過去,纏住牠的卷鬚也因此扯得更緊。用盡了全力,牠仍無法再前進一吋。利爪在屋頂上劃出一道道鑿痕。
其他卷鬚繼續侵蝕。現在,地面已經沒有黏液。所有一切都活了過來,成了從他們上方的男人延伸的一團奇異蠕動體。
遠處傳來槍聲。他們猛然前衝,雜種的單爪子抓住屋簷。有了更多摩擦力。
又傳來兩聲槍響。他們自由了。雜種走了三步,纏在瑞秋手腕上的黑色觸手突然收緊。他把她突然的動作當成命令,停頓下來,轉身、轉動著腦袋,好能看清任何手勢或指示。
那條抓住她的卷鬚上,多了個紅點。另一聲遠處的槍響,觸手便被切斷。黏液濺上屋頂。
「走!」
雜種動身。
卷鬚在那流動的轉變中化為火焰,火焰液體下墜,覆蓋了他們下方的街道和建築。幾個屋頂上有著易燃物質,而在那,有幾棟建築正向更高處延伸,黑色火焰升起。
在他們上方,那男人繼續分崩離析。現在,他幾乎沒有比拳頭更大的殘片了。只剩下他的頭部上半部、以及一塊胸膛。他的雙腿像一根柱子,作為在流下他身體的黏液的框架。
假面們已撤退到較高的地方,但那裡不算避難處。那灘爛泥又一次改變。
常識告訴她,她不應該再靠近了。本能卻說著相反的訊息。
她引導雜種,降到較低的屋頂,接著又到了更低的地方。兩位年幼的假面正使用他們各自的超能力,合力抵擋那蔓延開來的黑色火炎。
現在可不是客氣的時候了。她抓住一人,讓雜種抓走另一人。那液態火焰化為霧氣時,他們都朝高地奔去。
它使她想起戰慄的黑煙。蔓延、充盈著空氣,移動得太快,無法閃避。吞噬一切,覆蓋萬物。大火似乎已經熄滅,或者是黑火已經壓倒了任何正常火焰,但損害已經造成。雜種一站上去,就會往下的地方——那些陽台和屋頂——都很危險。現在,因為霧氣,那些地方就更難被看見了。
他如果現在,把它變成火焰或觸手的話⋯⋯
「往上!」
英雄們猶豫著是否要繼續攻擊。原因相當很容易理解呢。每一點損傷,似乎都會讓那灘黏液大幅度增加。
他沒死,也沒有停下來。
她命令雜種上到更高的地方,念動風力幫他們往上升,兩個孩子的重量讓他們變慢了。最高的建築就在民軍小姐附近,她就繞著戰鬥區域盤旋,不斷朝上方移動。一個陽台幾乎在雜種的重量下垮掉。她誤判了一次跳躍,同時也忘記了自己在讓他變更強壯時會更不靈活,就下令催促雜種。
在下方地面的某處,民軍小姐正在煙霧裡頭,她的團隊固守陣地。她似乎下定決心。步槍變成其他東西——一門固定式的大砲。
她以火箭射向那團黑霧。火箭在飛行過程中似乎膨脹了一倍。爆炸十分猛烈、宏亮,也分散了雜種降落時的注意力,使他踉蹌。爆炎完全吞噬了黏液人。
那男人周圍冒出的煙量增加了一倍。
又有兩枚火箭擊中同一位置,每一枚火箭在飛行的過程中都有膨脹。
煙霧散去。爆風吹起的塵土和煙霧緩緩消散。在這片區域的視野足夠清晰、能查到敵影時,黑霧開始消散。
他被阻止了。
幻象也被打斷,但太過於新鮮。她並未忘記它們。那個超能力也一樣⋯⋯他一直都很強大。
他也曾經⋯⋯
一位身穿白兜帽的假面男站在那,他身體的緊繃迅速消失。他沒有任何表情,兜帽下只有綠藍光芒,肢體語言卻十分清楚。震驚,挫敗。
一束金光將他抹殺。
⋯⋯太強了。
她開始轉頭,尋找聲響的來源,感到隨幻覺共存的迷失感。她的隨行人員狀態也不是很好。
這還沒有結束?
雜種轉頭。他的雙耳豎起。
本能。她催促他前往那個他注意力所在之處。
她現在,也能聽見了。
「喂。」造風人說。「怎麽⋯⋯」
他聽見同樣的聲音時,停了下來。
尖叫。仿佛來自於水體之下,每一刻都變得更加響亮。
屋頂上,在花園中央,有人在尖叫。
她的手臂斷了一半,傷口中開始滴出黏液。
雜種與她相撞,她就四分五裂,黏液如浪濤般湧流,將他們沖到一旁。攻防一體。
然而,黏液似乎比其他東西都更能傷害它的宿主。黏液的流動力量損毀她的身體,將她撕裂。她的雙眼已經消失,只剩黑色眼窩流出更多液體。她張開嘴時,更多東西流動、噴發而出。
「又來一次。」瑞秋低語。
雜種站穩腳步,預備要再一次進攻。她能感到他預備躍動時的緊繃。
只得讓她被揍到足夠粉碎才行。
黏液凍結,凍成鋸齒狀晶體。雜種的跳躍沒撞到目標,兩個騎乘者差點被甩飛。
冰凍蔓延,凍結覆蓋那女人的黏液,黑色冰刺刺穿她的上半身和腦袋。
漫長的數秒鐘過去,一切都靜止。
然後那女人分崩離析。冰塊破裂,雜種就能掙脫了。
「老天。」風男說。
瑞秋沈默,看著雜種的後腦勺。他沒有表現得像有聽見更多的尖叫聲。結束了?
「欸小鬼,你們⋯⋯」那男人才剛開口,雜種便一躍而起,沿原路跳回地面,打斷了他。
更多次降落衝擊,但她已經認命了,接受了戰鬥後隨之而來的疼痛和不適。
在他們接觸到堅實地面時,民軍小姐整組人馬都在等待。遠璟也在那裡,還有泰勒的其中一位芝加哥隊友。
雜種著陸,瑞秋小心地保持距離。民軍小姐上前,瑞秋就指示雜種後退一點。
「我們會有麻煩嗎?」瑞秋喊道。
「不,沒有麻煩。」民軍小姐說。「我走近點,可以嗎?沒事的。有特赦。」
「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交易。每個人都有第二次機會,在他們做錯事之前,我們都不會找任何人麻煩。」
「我已經不是反派了?」
「除非妳想幹反派的勾檔。」
瑞秋點頭。
民軍小姐走了過來。
「那東西轉移到新宿主身上。」風男說。「這肯定就是另外一個了。」
瑞秋推了推她縋上雜種肩膀的孩子。
「下去。」瑞秋說。「雜種,放掉。」
雜種放下他銜著的男孩,後者身上還有不少口水。男孩急忙跑回去。女孩則花了更多時間才爬回地面。瑞秋抓住女孩的手臂,後者縮了一下。
「你應付了那個東西?」民軍小姐問,走過去、伸出手幫助那女孩。
風男沒有移動。「它解決掉自己了。超能力摧毀宿主。那在紀錄上,不該發生的第二件事。」
「鳥事就是會發生。」瑞秋說。「等你接受這一點時,世界會變得更有道理。」
「這和日常的鳥⋯⋯事情不太一樣啊。」那男人說。
民軍小姐點頭,眉頭擔憂地緊皺。「這是第四個案例。幾乎是我們聽說過的普通能力者的五分之一了。三天內就有兩個。一個還沒被找到,其他的不是死了就是自我毀滅了。」
「喂,風男。」瑞秋說。「下去。」
「我剛是在等虛澤女孩【Gloss】爬下來。」
「下去。」
他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了某些東西,就動身、運用超能力跳了下去。
「地獄獵⋯⋯」民軍小姐說。瑞秋瞪了她一眼。「呃。母狗。」
「如果妳要在妳說那些話之後,還給我找麻煩,那⋯⋯」
「不是的。」民軍小姐說。她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武裝。迫擊砲還留在遠處。「謝謝妳。那才是我想說的東西。」
瑞秋聳肩,避開視線。她忍不住感到,像是四周都被包圍的壓迫感。「反正我是在找妳。這是妳的地盤?」
「那是有點複雜。那個⋯⋯」
「妳在這裡工作?做超級英雄的工作?」
「是的,可是⋯⋯」
「那這裡就是妳的地盤。」瑞秋說。其他人曾告訴她,在這種情況下,她聽起來很有敵意,所以她試著以面對沒接觸過人類的狗那樣的語氣說話。溫柔地,承認狗兒就是無法理解。聲音比任何事情還更重要。
「嗯,我想是的。」民軍小姐說。
「沒錯。」瑞秋說,努力控制自己的語氣,壓抑著惱怒。「如果有其他人負責管事,跟他們這麼說。有個混蛋跑到我的地盤,誆騙了他的舊情人,還帶著他們的孩子衝了過來。我在找那個王八蛋,我想在我去收拾他們以前通知你們一聲。」
「好的。」民軍小姐說,語氣聽起來更有權威感。她瞥了一眼那個風男,他正用雙手摀住男孩的耳朵。「那是⋯⋯」
「可嗎?」瑞秋輕輕踢了一下雜種,示意他該移動了。
「⋯⋯很有問題!」民兵小姐拉高嗓音。
但瑞秋已經離開了。她聽見民軍小姐的嗓音、咒罵聲,還有跑步的腳步聲。
沒差。她瞥了一眼屋頂,看到咬嚙人已經到了。他已經帶著一個男人和一個小男孩。
她一指,也能看到咬嚙人點了點頭。
■
從文明回到大自然。她可以放鬆了。
「沒想到事情會那麼嚴重。」咬嚙人在他們放慢速度後說道。
看到雜種喘得不行,瑞秋就領著他去喝水。 其他狗也跟了上來,迫不及待地想喝水。
「不成問題。」
「妳瞧,這就是妳該要找我麻煩的領域了啊,對我沒出手幫忙生氣啊。」
「我都說沒事了。」她說。「沒事就是沒事。他媽的到底是誰說話時,沒在說出他們要說的東西?」
「大多數人?」他問。
「大多數人都是智障。」她說。「拿薯條之類的事情唧唧歪歪。」
「那是個強烈建議,不是⋯⋯唧歪啦。」他說,略顯遲疑地說完最後的詞彙。「還有,謝謝妳。妳願意順路停下來,讓我很感激。」
「反正那孩子也需要吃東西。」瑞秋說。她看著和凱西一起騎馬的男孩。那女孩已經打開夾克,並拉上拉鏈,讓男孩可以貼著她保暖。「他還好?」
「有點受驚嚇,也很累。就算有中途休息,路途還是很遠。」凱西說。「但我想,他應該還好?」
她問了個問題,低下頭,男孩也點了點頭。
「問題已經解決了。把這孩子帶去他媽那裡,把他爸拖去牢籠。我們明天搞清楚要怎麼處理他。」
「對了。」咬嚙人說。「妳呢?」
「要去兜風。」瑞秋說。用拇指朝身後一指。
「喔。」咬嚙人說。
「替我向她問好?」凱西問。
瑞秋點頭。「還有其他事嗎?東西?問題?」
「沒有。」咬嚙人說。「謝謝妳招待的漢堡。」
瑞秋聳了聳肩,她給了杜恩更多的能力,確保他能安全到家,然後她從雜種的背上跳下來。她拉著鐵鍊,牽著他,沿著小路走去。
平野上有著高草,些微的霜凍並未對草葉有多大影響。在午後陽光下,草叢閃閃發光。
還是有個問題。她忽略那一點。某些新的超能力不像預期的那樣發揮作用。
她得和媘蜜談談這件事。弄清楚這有什麼意義,以及她的部下在踏上那條路時,她是否需要採取行動。
她正在失去咬嚙人。這種生活不適合他。他很忠誠,也不笨;若她有那種心情的話,他不算是個糟糕的床伴。他不像某些人,把事情弄得更複雜。他很坦然接受那種事情。
在他離開前,麻煩就開始了,她幾乎沒時間意識到他的離去。這比她預期的還更困擾她。
人來人去,背後原因有千百種。要一一記住,實在是讓人筋疲力盡。有時,根本不可能記得啊。
她領著雜種走上一條通往山間的小路。
她在山間小路跨過山丘的最高點時,停在兩座山峰之間。這裡雖然還沒完全穿過山脈,但已經夠遠,讓她能看到海洋。海灣。
雜種知道這條路。他的皮肉正在脫落,行動也變得遲緩,但他仍能靈巧避開岩石。
在其中一座山的側面,有一棵樹倒在另一棵樹上,在那「V」字形中,能瞥見城市所在的位置。水填滿了地貌被破壞後所產生的裂縫。樹木長出葉子時,就會成為這幅畫面的框架。
在這座山丘頂部,幾塊巖石被滾到特定位置,其中幾顆是在她狗的幫助下完成的。
她坐了下來,背部靠上最大塊的岩石。
她的手放上一塊岩石,像撫摸狗頭一樣輕輕摩擦。有些人像咬嚙人一樣離開了,另一些人則是永遠離開。
雜種低吼,然後吠叫一聲。
「誰在那?」瑞秋喊道。她坐起身,朝小路望去。
「我是不是打擾到妳了?」
瑞秋緊繃起來。
「妳願意的話,」民軍小姐現身時說道。她環顧四周。「我們能到其他地方談。如果妳想尊重這裡的神聖的話。」
「這是個適合坐著說話的地方。我們若非要談話不可,也可以在這裡談。」
「聽起來不錯。」
雜種低嚎。瑞秋打了手勢,下達命令。「雜種,退下。」
雜種坐下,明顯可見地放鬆下來。
民軍小姐點頭。「為了不要讓妳太驚訝,妳要知道,我有帶遠璟過來。這才能跑過更長的距離,盡快追上妳。但我們不得不停下來仔細確認妳的蹤跡,所以就沒成功追上妳了。」
瑞秋聳肩。
「嗨。」那個金髮女孩說。「我有點慶幸我被帶過來。在某種程度上,能再次見到家。」
「當然。」瑞秋說。
「那是紀念碑?」遠璟問,講手放在最大的石頭上。
「是啊。」
「我能問這是為了誰嗎?還是,這個問題很蠢?」
「很蠢。」瑞秋說。她向後一靠,把頭靠上身後的石頭。見遠璟沒再說話,瑞秋最終妥協,指向懸崖邊上靠在一起的兩棵樹。「天氣暖和時,那裡有個蜂巢。蜂鳴聲不會像妳想的那麼讓我困擾。」
「哦。嗯,聽著,我最不想做的事就是不尊重這。我自己,也有和太多人告別了。」
瑞秋點頭。「當然。」
「如果妳願意,我可以改動它們的形狀。我一直努力做出細節,就能做出雕像,或字母了。」
「沒意義的。」瑞秋說「來過這裡看過紀念碑的人,都知道它們是為誰設的。我也不在乎其他人。」
「瞭了。」遠璟說。
遠璟找了個位置,背對著石頭坐下。
「我們需要談談。」民軍小姐說,靠上懸崖峭壁,雙臂抱胸。
瑞秋點頭。「好吧。說吧。」
「我不能讓妳用⋯⋯處裡那件事的方式,來處理監護權的爭議。攻擊人,把他痛打一頓,然後把他拖到離這裡一百哩外的另一個城市。」
「孩子是我要照顧的。媽媽是我要照顧的。我就該讓那種事情發生?」
「還有其他辦法。妳可以跟我們談談,問問我們。我們能找出一個折衷的方法。」
「我超討厭談話。」
「談話確實很令人討厭。我現在已經當隊長當了一段時間了,我百分之百同意。談話是這份工作裡最糟糕的部分。但談話,總比樹敵還要好吧?」
瑞秋嘆了口氣。「有時候我也不是很確定。」
「就現在,大赦是妳最好的朋友。妳若不想談話,也許可以問問媘蜜,她就能談話了吧?」
「我們不常聯繫。基地在不同地方,做不同的事。」
人走肉涼。
「那這就會是個保持聯繫的藉口。」
瑞秋聳肩。「我若不處理我自己的事,那還有什麽意義?我寧願由我來掌控。」
「那是什麽意思?」
「一切重點都是規則。妳能明白的規則,妳不明白的規則。在城市裡,我逐漸察覺到規則的數量之多。規則、交易,當然,甚至還有我們穿衣服的方式。那些都太難追上了。」
「我明白的。」
「妳想要我請媘蜜來處理鳥事。但我寧可自己來處理我自己的鳥事。這樣一來,我才知道發生了什麽。才不會有什麽難看的意外發生。」
她停下來,換了個說法:「比較不會有難看的意外發生。有個為我工作的小混蛋?突然就跟我說他不是很高興。說什麼炸薯條比較重要,或是其他蠢透的理由。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爭,因為我根本不懂啊。那些薯條好像是什麼象徵之類的玩意兒,但我就是不明白啊。」
「我有過那種經歷。」遠璟說。即使穿著緊身衣,她看起來還是很冷。她搓了搓腿,然後抱住雙腳。「失去人們,卻無法理解為什麽。」
「妳願意的話,我們能讓妳聯繫到能跟妳談的人。」民軍小姐說。
瑞秋聳肩。「說話讓我心煩。」
「好的。」
但是就算她很煩躁,她也發現話語不斷湧出。「我可以讓他想走就走。我不明白,但他說他需要那種東西,而只要我能自己處理好事情,我或許也能給他買些該死的薯條,讓他暫時不會離開。或許,給他更多活動時間,讓他能去買更多薯條。或者是其他什麽東西。」
「我可以理解妳的意思。」
「還有那些白癡。」瑞秋說,頭撞上她身後的岩石,稍微比她想的還更用力地撞上石塊突起處。尖銳的痛楚使她眼眶飽含淚水。「甚至比理解他媽的薯條還更難理解。」
「是啊。」民軍小姐說。
瑞秋摸了摸她右側的石頭。布魯圖斯。雜種走過來,將頭部歇在那塊石頭上,她也用力給他抓癢。
「規則也在改變,分崩離析。」民軍小姐說。「超力,團體,假面間的關係也一樣。」
「狗屁鳥事就是會發生。」瑞秋說。「我之前說過類似的話,是吧?」
「妳是有說過。但我不同意。我不想讓事態分崩離析。我不想要衝突。我們曾經站在對立面,但我們也都曾在那裡。我們一起經歷了相同的事。難道我們不能以朋友的身分結束這一切,而不是因為一些誤會又開始戰鬥?」
遠璟開口,遙望著海灣。「把那當作布拉克頓灣的特性吧。我們都像小強,都是幸存者。」
「不確定我有理解。但我他媽的就是不信任人啊。」
「她也希望我們合作。」民軍小姐強調著「她」。
瑞秋抬頭望去,但民軍小姐正凝視著水面。
她的嗓音低聲咆哮。「如果妳他媽的想操縱我,我會讓雜種把妳咬爛了再吐出來。」
「沒有花招。瞧,直接談現實細節吧。這就是基本。瑞秋,妳想要什麼?」
「我和我的人不被打擾。」
「那我就可以同意。我們不會管妳,也會確保其他人不來管妳。但我們若要在我們之間制定我們自己的規則,我的規則就是,我希望妳在地盤外採取任何行動之前,妳就要告訴我。讓我知情,妳就能和我們一起行動,這樣妳也能了解狀況,不會錯過任何東西。」
瑞秋點頭,給雜種抓了癢。「當然。」
「這能算是個起點了?」
「起點。」瑞秋同意。
「我過來之前,和媘蜜聊過。妳該去聯絡她的。她有些事情想和妳討論。」
瑞秋點頭。
「我們能信任彼此了嗎?」
瑞秋皺眉。
信任。
她從一開始就失去了她的信任。被遺棄在公寓裡,獨自挨餓,燙傷了自己。
而在這裡?現在?十七年後?經歷過大大小小的無數次背叛之後?
她意識到她身後的高大石頭。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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