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嘩啦嘩啦……
我看著小鏡子裡面的自己,映出來的臉被裂開的鏡子切成不平均的兩塊。這張臉雖然已經看過了好幾百次,可是現在我竟然無法習慣它。
不習慣臉上的血跡斑斑。
啪!
我把水打在臉上,想要把那咒詛般的紅色洗掉。
再次看見自己清爽的臉,嘴角僵硬地微微上揚。那是苦笑。
「我又……活了下來呢……」再次,勉勉強強死裡逃生。
鏡子裡的臉,笑得很無奈。
眼瞳漸漸有了顏色,正在裂開的鏡子裡靜靜地凝視著我。
推開窄小的鐵門,映入眼簾的是火車那車廂間狹小的通道。不過比起剛剛更加狹小的廁所來說,已經足夠寬敞了。
我的名字是雅人,至於姓氏是什麼,我想已經不重要了。我身上穿的是全新的黑色領帶,全新的筆挺西裝,還有全新的閃亮皮鞋,但如果看見我現在的模樣,絕對無法相信我說的話,因為除了臉和手之外,我身上幾乎都沾滿了點點暗紅色血跡。最初我是要穿這套衣服去面試工作的,不過算了。反正現在也根本沒辦法面試。
我在一輛火車內。至於是什麼型號,我根本搞不清楚,我只知道外表是白色和綠色交織,還有在我搭上來之後,應該要在過了三站後抵達我的目的地。
不過現在…………我還是在火車內,可是準確上來說卻不是那麼一回事。這裡是名為「亡命列車」的空間。
對亡命列車具體描述我不是很清楚,但大哥說,這是一個和現實世界完全隔絕的空間,只有非常特殊的方法才能夠回去。沒辦法回到現實世界的人只能留在這裡戰鬥,雖說是戰鬥,但是在我看來只是殘暴的互相殺戮罷了。
說到殺戮,讓我想起進到「亡命列車」的那一天的情景。
我正在趕往好不容易爭取到面試機會的公司。年輕人找工作真的不容易呢,我花費好多時間和努力,靠一些小手段才弄到面試的機會。
我拿著老爸送我的公事包走進火車站,就和普通的日子一樣。但是怕面試遲到的我一直看手錶,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的人群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踨。
在我走近查票口的時候,世界在那一瞬間震動了。腳底下傳來劇烈地晃動,天花板仿佛快要被這強烈的沖擊崩解。
緊接著的就是如烈陽般的白光,覆蓋住了我的視野,不管前後左右都是白光,甚至幾乎連一點影子都看不見。至少有一分鐘,我只能蹲在原地等待視覺恢復原狀。
在白光過後的瞬間,空氣也傳來極恐怖的震動,我在第一時間立刻摀住耳朵,但還是覺得耳膜快要被震破似的。
會死!那是我第一次感到死亡正在步步逼近我。
腦子裡馬上閃過幾年前在課堂上學到的知識:核爆避難。我維持閉著眼,摀住耳朵,用力張嘴趴在地上的姿勢。
再度睜開眼時,記憶中的車站,已經不復存在了。在那裡,只有廢墟、破碎的瓷磚,還有模糊的血塊。
在那之後的記憶漸漸變得模糊,我幾乎是靠本能閃躲危險。
但是最初的記憶卻非常清晰。
有一個女孩趴在地上,她的頭髮是幾近透明的白色,但是被奇怪的液體染成噁心的綠色。她的雙眼映出冰冷的雪白。雖然她很漂亮,就像特別訂做出來的真人玩偶,但是看著她卻完全沒有辦法讓我聯想到美女。因為她那時已經算不上一個「人」了。
她上半身穿著軍人的迷彩裝,但是下半身就像被某個惡趣味的科學家惡搞,把人類的上半身還有各式各樣的巨型昆蟲的身體接起來。更噁心的是,她的下半身,也就是昆蟲的部分已經被炸爛,昆蟲的斷腳不停噴出綠色的粘稠汁液,尾部拖出一條長長的墨綠色腸子,有些部分還被強酸腐蝕,冒出惡臭的蒸氣。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方法,還有什麼武器,才能夠把一個人變成這種半生不死的怪物?
她發覺我的存在,努力擠出一個善意的微笑,對半公尺前,腳軟掉只能跪著的我伸出潔白如玉的手。
「歡迎…………你……一定要…………活下來啊」纖細的手指觸碰到我的眼角。
有股電流從她的指尖竄到我的眼睛裡,痛得我只能閉上眼。當我再次睜開雙眼時,她已經斷氣了。
在那之後,我靠著本能從月台上逃出來,逃到這輛火車上。
穿著各種奇裝異服的人們正等著我,不過我想在他們之中,穿著西裝的我更奇怪吧。
「嘿,這次竟然有新人啊」
所有人都注視著我,他們的眼神都透露著…………憐憫。
一個裸著上半身、胸前還長著一團黑色毛球的粗獷男人走近我,用他那張酷似土匪的臉豪爽地笑著。
「小子,真是抱歉啊。歡迎光臨亡命列車!歡迎光臨地獄!」
忽然我的視線被一條白色的溫暖毛巾覆蓋。
「喂,人!你在發呆嗎?」
「不……只是想起當初進到亡命列車的情景」我用毛巾擦著臉。
「現在可沒有時間給你感傷了,眼睛的狀況還可以吧?」另一個嚴厲的聲音響起。
「ok,完全沒問題」
叮~~~~
隨著無無機質的人聲提醒列車即將靠站,車廂內忽然陷入一片沈默。
「那麼,上吧。」低沈的聲音迴盪在車內。是大哥。
我將毛巾隨手掛在身旁的椅背上,睜開眼。
不用確認,我的眼睛已經變成冰冷的潔白色。
我在心底默念:反凍結,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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