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在明朗假日行車旅行,腦子裡不斷想著如何將廣播的故事畫成素描,一格一格遞進放大的新世界、描繪出所有故事細節的時候,明知道這是不健康的工作成癮,「和家人放假時不能工作」的想法卻從未跑進我的腦子--這樣的思想空白,我也以畫來填滿。

  由改變鏡頭、改變構圖讓觀眾了解劇情的變化,是我從一個概念畫師在網路上貼的影片中學到的技巧。工作上主要的插畫/素描風格雖然有著多樣的敘述方式,但透過繪畫來瞭解故事,渴望深入探索的熱情,驅使我在這三個月中,沒日沒夜地準備新工作用的作品。他們搞得像個競賽一樣廣發宣傳,但確實是競賽,因為所有人都像個瘋子一樣追求卓越。

 

  我該怎樣設計角色們的肢體,怎樣描繪出軀幹的扭曲的線條,表情、光影、色彩和對比構圖,這樣那樣地重述我對那個悲慘、幽默的強暴受害者女孩故事。

  即使我在腦子裡完成所有細節,公司免費送我的二手水果手機,型態舊得連阿多比都沒法順利運轉。這次出門是為了祖母的生日派對,沒什麼大不了的對嗎?寫寫筆記就夠了……但畫面的細緻感,太認真工作的我沒辦法用文字寫出來啊。

  清晨路上沒什麼車,我們很快抵達了目的地。和祖母互道平安,打點了行李,順便幫上了年紀的壽星整理屋子。

  沒想到,四十多歲看起來卻仍年輕、活力四射的表姊毫無預警地按了門鈴,在我們二十多分鐘後抵達。在她身後,伶有點點拘謹地職業性鞠躬,從她晰白腳踝拎下黑亮的女性皮鞋,進門。

  上次見到伶,是半年前左右。我踏上莫名其妙的跨海遠門差,完全不在我的業務範圍內,夏季的那裏比本島晴朗,很怪但也可以。我看著不熟悉的語言標示,搭上僅存在谷歌外部記憶的不熟悉的班次車程,和剛接待完客戶的她見面,順便幫人帶東西給她。伶靈巧地帶我找了個舒服的紅粉沙發,被當作客人一樣聊天。伶比我年長,在這異地、異語、異文化又全然自由的生活,令整天抱繪圖板吃飯、睡覺、工作的我難以想像,或說,我完全能理解可是又不願意去仔細思索。

  上次那兩個小時的偷閒,我很是開心,但伶似乎有著截然不同的想法。做為親戚的她的美在這幾個月間的忙碌,幾乎從我的腦中溜走。

  她今天的黑裙上,有著如星點綴的小花朵朵。我們邊聊著邊收拾東西,準備等下的聚集時,伶的妹妹和媽媽精神很好,一起加入了話題。在一來一往中,我感覺她的笑容很緬靦,很尷尬。我應該用維多利亞時期風格的舞會來重新布置我們的交談:安靜的堂妹應著我的要求和點歌彈起鋼琴,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表姊脫下她的披風,露出精瘦和成熟女性特質並存的纖柔雙肩,跳起舞唱起歌,累了便躺在沙發上叫我這小伙子給她遞水果。

  伶的妹妹上次沒和我見到面。她逐漸追上她母親的幹練生活步伐,也在外地試著打拼出自己的一片天。伶有幾次注視著我的臉龐笑著,問我的健身日常,我也開開玩笑回應,讓她們如花綻放出銀風鈴般清脆爽朗笑聲。

  沒多久,伶頻頻打哈欠,姿態有如慵懶的貓。我和堂妹不管在旁邊睡著了的表姊,專注下著棋。伶的妹妹從到一旁滑手機,不知何時跑到屋裡的某個空房睡覺了。

  「妳看起來很需要休息呢。」

  「嗯~~~~」伶拉長了尾音,半瞇著眼,甜甜的酒窩彷彿沈浸於幾年前放了太多糖的蜜桃甜酒。

  我想和她多聊聊,讓她講講之前沒和聊到的伶她的生活。就我和她,兩個人開著玩笑,彷彿在切割了我們各自的世界的那個異國午後一樣。

 

  幾個小時後祖母盛裝登場,請了社群裡的師長主持生日聚會。

  伶聽到必須和人打招呼,睡眼惺忪地出來,腰帶沒繫上的長裙輕輕搖曳,在我叫著伶姐時她抬頭仰望我大致的方向,靠在椅子上,她裙上純黑中朵朵碎花點綴出那惹人憐愛的蠻腰,這樣無力可愛的伶彷彿隨時都會一步不穩,落入我的懷中。

  「這是什麼?」我打開擺在餐桌上某個親戚拿來的悶燒鍋,我媽回應我的疑惑說:「冰淇淋,來,嚐下味道。」

  在人潮漸多的同時,我獨自在一旁嚐著手工的葡萄鳳梨超甜冰淇淋。吃著東西就不會有人找你講話了。義式口味,很是新鮮。伶的母親給催促她來嚐個味道,她默默盛了一碗,和我在大聲談天的老人群外默默舔湯匙上的冰淇淋,不過我早就吃完了。

  伶拉了拉我的衣袖。

  「辛,那個,我吃不下。」她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燦爛的笑容。

  我低頭看了眼她的碗,裡面還有一半冰淇淋。碗壁上還有著漂亮的乳白紅色。

  「妳該不會盛了一整碗吧?」

  她又拉了下我的衣袖,這次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但還是很開心地注視著我。我嘆了口氣,從她手中接過湯匙和半碗冰淇淋,天知道我已經攝取多少卡路里。

  在我來回翻攪著,將融化的汁液和碎冰混在一起時,我忍不住叨唸道:「妳知道妳只需要嚐個味道,給個面子和感想就可以了吧?」

  伶忍著笑,點頭。神情全被捉弄我的開心、流露出狡捷喜悅占滿,煥發的亮光中沒有任何一點方才的昏昏沈沈。

  那時我有點想直接摟住她的腰,用嘴喂伶一口被舌頭弄得溫熱的冰淇淋。但在家庭聚會中實在不合適,而且我從不知道她對我的情感到底歸屬哪類。

  繼續著維多利亞時期的舞會主題,我們在聚會中相視。斷開視線,然後又注視著對方的雙眼。主持人對於祖母的祝福和對我們的諄諄教誨中,伶坐在角落,沒有了笑容。我想誰都能看出來她對這樣的聚會不只沒有興趣,甚至反感。伶看著手機快速打字,是在向誰傳遞心意呢?她甚至沒發現自己裙底的大腿柔和線條露了出來,雙膝裸得渾白、脆弱又寂寞。

 

  在當天靜夜,得北上、準備回到正常生活中的人們一一四散。伶也在其中。空蕩蕩的客廳裡只剩我與夜風。我和祖母借了紙和筆,試了回到行車途中聽到的悲劇,卻失敗了;又試著回去畫些概念設計中的小物件,也失敗了。我困惑的指尖描出瓣瓣花朵,不確定該怎麼在紙上削出伶笑靨的淺光,或勾勒出伶黑裙的謹肅,氛圍雅典的腰襬波浪。

  我想捕捉那墜落到她的眼角的碎碎星亮,也因為自己無法明白,該怎樣將我心從凝視著伶的眼眸的時間牽回來。

  我想起她在手機螢幕上不斷彈打出的字句,是在給誰傳訊息,有誰這麼重要到,她不願意花心思在正式的生日聚會場合呢?這樣不斷、不斷思考的我,又該在下次見到她時戴上哪張面具,假裝自己完全不在意她的一切是那樣迷人呢?

  在只有我和伶兩人,因為彼此的笑話而笑得合不攏嘴,像個白癡似的,單純凝視彼此眼中的瞳人然後像笨蛋一樣,玩耍笑鬧。這樣地與她對話是我的期望,唯一的希望。能何人分享自己的生活,刻意講些搞笑的話讓對方開心,即使毫無邏輯,又誇張得引人側目也沒關係。我愛著那樣的我們,宇宙中只有妳在我瞳孔中發光。

 

 

 

 

 

 

 

【比起〈花蕊二纖:白〉,這次我加入的要素還要更多了呢。晚更新請怪我這顆沒法因伶而停止動搖的幼稚的心,她如蜜熟透,又無人能摘。是美人苦命呢,還是美人賜予人甜美的詛咒誘惑呢?】

【某個同志作家曾說:如果我們不坦然將自己暴露出來,又是為何創作呢?寫這篇花蕊二纖很難受,將自己所見到的人作為玩偶操弄,當然會不舒服。要說這篇成功還是失敗,我會說是失敗。我希望,或許我的故事對某個人,有某些意義吧。只求神能用她了。】

-「葉叢搖風吹雲藍天,晰白輪廓耀眼了陽光陵透明,長髮如雪絲漫舞,裙擺搖曳。」
  如果喜歡我的創作與挑戰,請考慮左上角訂閱更新電子報
 -
你也可以在這些地方跟蹤我:
vvLoveraft是我更新日常工作日誌的地方
天映月@Tsuki6301是偶爾我會抱怨、碎念、囈語的地方
arrow
arrow

    泠然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