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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
【本篇章含有性暴力與家暴內容,讀者請斟酌自身情況。】

  

 

  夏雨靈轟哮空空。「男人⎏,鋼鐵的男人,被初老苦毒淬煉出剛硬生命的男人。」

  回聲靈朗宣渺渺。「女孩⎏,柔軟的女孩,柔軟陰戶被攪爛的女孩。」

  「我想回家了。」幽蜉靈嘆息。

  在反映在斑駁水泥漆牆上的艷陽黃光的特定反射角中,你或許能看到幽蜉靈——細飄如塵點。

  塵點被空氣中鹹熱男女的汗水淚珠,飄撥於儀式方陣上空。

  幽蜉身邊少了其他幽蜉靈;比她更無形體的靈氣,為她記住遠古深林的蜉幽瘴氣之色。幽蜉繼續為房中的兩人,發出無聲的旁白,加入其他靈體的旁白。

  「第十七次的強暴,等待第十六次的高潮。儀式快要結束了,但到底能不能放我們走呢?就像女孩⎏她在放學後,不知道老師到底會不會下課。妳去過學校嗎?」

  歡笑靈的笑聲稚幼,如風鈴咯咯。

  「妳對什麼都會笑,這就不好笑了。族長妳認為呢?儀式可以結束了嗎?」

  幽蜉的焦點轉動,但白塵在轉動時依舊懸空,清楚俯視著那在廉價床單上交纏的肉體。

  ——老身的家族,難道不是因為這兩人的血尿污垢,還有那「吃食與給予生命與死亡之石」的魔露恩惠,才能有今日五代同堂的盛景嗎?幽蜉大人啊,若今後沒有他們,老身該如何是好?

  一隻體型肥碩的家蠅,以唾液洗面,黃綠複眼水波汪汪。女孩低聲咒罵著那男人戳撞她肛門神經的剛挺猛勁。他舉手,握拳,揍上她嶙峋烏青的胸口

  女孩低聲嗚咽,沒有力氣瞪他。

  「妳可以去問問其他『大人』。但那些小個頭大人,根本不會聽懂妳的意思。妳也能去問真真正正的大人——金谷血蛙⌼——但他根本不會理妳吧。」

  金谷血蛙蹲在男人的書櫃上方,透明濃鬱的血液流淌下他畫了護符眼的塑膠套罩。幽蜉若順著祂腳下血流的鼓動角度,就能看到那男人是如何畫出護符;再換個角度,就能看到塑膠套如何被鋼鐵刀刃裁切、踏壓成形,或比那更早的煉製,或比那更早、更早的石油冶煉,聚合成了塑膠材質⋯⋯而在石油之中,自折角的折角的折角的飄渺遠方傳來的上古混沌氣息,使幽蜉感到懷念。

  只不過,祂提供的視角使幽蜉對整個房間的感知,全然潑上濕黏的紅。暴力的紅。

  「我從來都沒看過暴力靈有過優雅——它們太低俗了!妳不也這樣覺得嗎?」

  歡笑靈懸在天花板扇的開關鍊的閃光中,呵呵笑著回應她。

  「低俗。暴力。低暴力。」

  ——若暴力是低俗的話,我等是否成了優雅逃脱暴力與死亡的存在?

  老家蠅腦中閃過她多次閃躲男人的手的記憶。黑白,光與無光的色塊緩緩、一塊晶體又一塊晶體地不祥飛撲向她的記憶。

  「不知道!但我會說,我實在受夠了這裡的暴力靈的數量!」

  漂浮在金谷血蛙周圍、有如薄霧的猩紅塵點們,發聲抗議著她對投票群體分佈的異議。

  「那些連思想都沒有的靈氣小個頭⋯⋯根本不知道動議嗎!真討厭!超討厭!我真的不想再待在這裡了!」

  ——幽蜉大人,您已熬過了漫長的七日⋯⋯

  「不對,是六夜七晝。才幾夜幾晝的,算不了什麼吧!」

  ——對您這樣的大人而言,當然算不了什麼,但有多少蒼蠅氏族有機會吸舔魔石,或置身於魔陣法陣呢?

  「那是因為這些東西根本稱不上陣式啊!妳跟妳的家人,一輩子就只知道這個破爛分租套房,還有他們的小冰箱跟電鍋——你們只知道這個炎熱煮獄似的地方!才會這樣無知。

  「我可是追過那臨幸當上月林女神的勇者的獵士蝓貓的氣息,跟上她與她漂亮的蜥龍,搭上風鯨,飄洋來到地極。」

  學習靈從男人頭頂,順著他滾燙的疲憊嘆息,上揚飄到幽蜉靈身旁。「出自太初巨獸靈氣與古森瘴霖,踏上英雄獸役的腳步與野眷曳尾如旗的號召,先是拖引上極光冷流的巨鰭,後是捲入熱島夏日綠鬱靈氣的熟悉。」

  「是啦、是啦。重複我說的話,不會讓你變得比較聰明啊!」

  「陪審義務一定要有,能確定過往力量的角色啊。」學習靈尖銳反駁。

  「但你只是在重複我說過的話啊!」

  「男人⎏。派對人——年入三十,筋骨將感到緩緩走入凍冰湖水、逐步僵硬之感。年歲之十已成三倍;他的生活將他定型,青梅的愛戀成了灰黑死石,對妻子的復仇怒火擊沈了那或可能存在的丁點父女溫情。

  「女兒⎏。帶毒者——派對人的玩物與工具;染上他的色彩的她,將能熟習她從未有機會聞到的,『所有派對聞起來都一模一樣』之感。」

  學習靈語畢,將注意力轉向幽蜉靈。幽蜉頓時感到尖刺、嘲弄的挑戰,從他那毫無形狀色澤的氣場中發出來。她認真汲取了血蛙的透明濃血,觀看儀式參與者的內部稜角。

  她努力不讓「學校」這種凡俗體制的複雜與沈重,使她暴露出她的驚嚇與恐慌,而是悄悄飄向歡笑靈,拉出「學校」裡的金黃憶景——女孩跟男人身影重疊、交錯,在鐘聲響起時久坐於其他魂影之中,在下課時追逐著、歡笑打鬧著。

  接著的是約會的學生披薩派對,成年後的菸酒香水派對,淫靡時的精液黏膜派對,結婚儀式的家庭人聲派對,還有離婚後,苦毒怨恨的寂寞酒派對。那寂寞酒派對上的不同角度,有人口袋掉落出,一張召魔儀式的字條。

  字條的潦草筆觸,以及巧妙撕掉儀式重點的紙張纖維角度,映照出尚未堆滿「魔法書」的二手書櫃。書櫃座落在他們床頭邊,積累了一排排的老舊魔幻字眼。

  「這不是召喚惡魔、魔鬼、餓鬼或小鬼大鬼,是要召喚中級的小詭吧?而且,他為什麼選強暴十七次,跟犧牲的儀式祭品高潮失神十七次?」

  鄙夷靈加入他們的討論行列,卻只鄙夷哼了一聲。

  「六六六,加起來是十八。」學習靈。

  「他根本沒膽做滿六六六。」鄙夷靈。

  「但如果還缺一次,只有十七次,不就,不是六加六加六了嗎?」幽蜉的疑惑之光微微閃爍。

  眾靈沈默。

  幽蜉發現自己的提問懸在空中,使眾靈凝滯於原位。靈光在虛無間劃出連結,連結與連結的細絲間又織出更細緻、閃爍著異界生命的色澤。

  第一份有效質疑已被提出。

  術法仲裁於此時展開。

  「《恩雅柳斯之轉機》,由對庭之純白者⎏執發。」金谷血蛙的言詞扯動空中近乎透明的靈光,使其中一條絲線湛紅、緊繃。生硬斷裂。然後垂下。直指那被壓躺在黃爛床墊上的嬌小女孩,她緊握著的右手。

  「那是什麼?」幽蜉將疑問的請求推入絲線與絲線之間的虛空,邀請著其他靈拉出更細緻的連結。

  「對家婦的施捨。」鄙夷靈回答。

  「決鬥弱者的苦澀報復。」其中一個暴力靈回答。

  「很惡毒、惡毒的咒詛。」學習靈回答。

  幽蜉發現自己正想說出「霧煞煞的人只會講重複的東西」,但學習靈不會做出沒有意義的重複。幽蜉將注意力轉向那個女孩身上,她的身體在規律震動下的影子,變得更為深邃——深淵如泣如訴的緊繃、碾壓、無限墜落,

  幽蜉發現,女孩確實將她自己的全部投注到這道咒詛之中。幽蜉在這座島上,看過很多絕望之人或稍稍喝過頭的醉漢,願意將他們一生的所有,押上凋淵邊緣的瘋狂一躍——任何人都能如此賭上所有,然而幽蜉感覺,她既然願意,為了這五坪三尺小巧空間的床第之事,如此浩浩然地打破那保護她的俗世純白⋯⋯她也一定,會被巨大的命運與宏偉荒野的冒險所吸引吧。

  金谷血蛙的眼皮緩緩眨動。暴力靈排列成線,勾勒出了白方士師——喪白青師——所操引的因果巧合:在女孩忍受不了隱隱傷痛與嘴邊酸臭血味時,她在男人休息時溜去圖書館,在電腦位置吹著冷氣風口止疼,她正瀏覽的都市傳說網站發生了網頁跳轉錯誤,細微的灰塵格擋她所操縱的滑鼠訊號接口,暗網上、絕望的家暴倖存者彼此吐露私密故事便暴露在老舊的電腦螢幕上⋯⋯其中,有一張十年前的轉載貼文,講述著一個被遺棄的神名的苦毒咒詛,原PO寫到這則咒詛已被證實,且非常容易在失敗時反噬。

  妳必須想辦法不讓圓圈被破壞。這一點,十分符合飽受不平暴力的主題。妳們除了這項惡毒的圓滿之外,還能有什麼樣的事物能夠完滿呢?

  「咒與被咒,圓與破璧,業之秤⌽已能進行估量。」金谷血蛙嘴邊血泡破裂破裂,飛沫緩緩貼注至女孩身上的瘀青、傷痕,使她的跨部格外猩紅。

  咒詛已被承認,雙方皆有同樣的機會否定或支持這項咒詛。

  ——我真希望,我沒降生到這個世界上。

  女孩似乎察覺到業之重的轉動,她張開她那乾澀的嘴,嗓音嘶沉破裂。

  「復議:本庭原為派對人⎏所開——他的儀式比帶毒者優先進行。我想問,他的純白之氣是否影響本儀式的有效?我看到他除了取得本儀式的契機,還有閱讀其他術法材料。」學習靈質疑。

  「非也。」金谷血蛙眼角旁的暴力靈回答。

  「書櫃裡所有書本都很老舊,但是。」金谷血蛙鼻孔前方的暴力靈回答。

  「所有書本的書脊內,黏膠跟縫線都有著平整的機器油味,是機械裝訂的二手的二手書。」金谷血蛙腳趾間的暴力靈回答。

  「男人⎏的純白之氣尚未破裂或扭曲,他正在做著清醒的夢想。」暴力靈全體回答。

  ——你知道,今天我遇到了田婉君,她有問我,為什麼我都不接電話。

  ——她媽的那個笨條子的小鬼頭,能幹什麼呢?她能跟我一樣幹嗎?

  女孩身體一緊,神經傳導的電訊瞬間奔流過她的腳趾、直竄脊背而達到腦門。非自主性的,雌性人類高潮。女孩已經學會要放鬆,強迫肌肉不要持續緊繃,要大口呼吸;若每次這樣瞬間墜入黑暗都使她失去意識,她若每次都放聲尖叫,喊啞的喉嚨就會刺痛,刺痛發炎後喉頭更可能閉合,她更難以呼吸,更容易昏厥、陷入黑暗,更容易失去意識。

  她的父親對此毫不在意,張開雙手,朗聲念出他早已熟記在心的咒的話語:

  ——萬聲眾靈跪聽鄙令!鄙血脂血,精血經血,速召深惡魔靈!鄙獻六六又五的強暴!六六又五的高潮!咒殺鄙妻!咒殺吾愛!⋯⋯

  鄙夷靈飄到他的嘴邊,指出男人意有所指的方陣的位置,還有那些位置上的十二星座符號。

  學習靈對此沈默以對,表達著她完全看不懂方陣到底是採用哪種術法。

  歡笑靈飄渺地,哈哈呵呵笑著。幽蜉在無聊中,得追逐歡笑靈,她才能聽到那黃金回憶的色彩。

  從地板中滲出的凋淵界代表,混沌毛物,牠嗅了一下方陣的白堊岩灰,然後就消失了。

  「否決男人⎏的儀式。」鄙夷靈最先做出決策,她的陰沈黑暗光澤,閃爍於金谷血蛙的巨大眼珠,然後她也離開了。

  「這根本不是惡魔召喚。」幽蜉重複了她的想法。學習靈也同意,補充:「在本島術法執業中,沒有任何小詭之法的文獻符合本儀式所用的任一材料,而本島亦無執業的惡魔師,本庭便無法調取⋯⋯相關執教。」

  「在戰神之子之名下,完全符合條件的咒詛將順利運作——所有傷害將會順利加倍轉移到男人⎏身上。」

  「《轉機》將溶解男人⎏的血骨肉魂。

  「若這樣的話,女孩⎏將成為實質的織咒人⏁,如此判決也行嗎?」

  「她已承認業之秤的評判,我加諸之仲裁,僅是遵守律法⌼。」金谷血蛙動了一根腳趾,就像要揮開她的論點。

  「那麼,這裡就沒有我的事了。」學習靈語畢,便消失於現實與靈界的稜光摺縫。

  「我要提出復議!」如水滴般墜落的毀虛靈,撞散幾個不幸飄在空中的暴力靈。「本庭必須留下紀錄!『惡魔』一詞已在術法現身之處,受人親口召喚!」

  眾靈一同噓聲,連鄙夷靈也回來、探頭到現世裡,罵著幽蜉聽不懂的方地方言。

  「吃食與給予生命與死亡之石。」回聲靈如此提出時,也忘卻了她原本要進行的論議。

  「不足為道。

  「二手市集上,任何人都能買那種低等級的河邊卵石。」疲弱的房角市場靈支援。

  而就在大家取得共識,做完了束法仲裁之際,金谷血蛙動了。

  祂一躍、跳到男人凹陷癱軟的臉面上,似乎將一整個濕淋淋、血紅紅的窩巢王座拖曳於祂身後,在現實景象上拉扯出繃緊的猩紅漣漪。

  「犬蠕輩等,聽我號令。」金谷血蛙張開大嘴,祂無齒牙的口中滿是暴力殘殺。「夜貍硫竄、闇貘禁戈,汝輩小等骸逮百鬼節邀?聽我號令,至此狂歡詭叫!⋯⋯

  暴力之色的萬靈與祂開始,齊聲頌揚著召喚詩。然後在女孩右手手掌上的圖案獲得活像、陰冷尖銳的殘影時,金谷血蛙舌頭彈飛出擊,一口吞下那個咒詛。

  對幽蜉來說,所有這些仲裁都是森林外的新玩意兒。但她這是第一次看到,主審士師在下判決後自己吃掉判決的結果。

  幽蜉笑著:「這個主審真是瘋狂呢。」

  歡笑靈的笑聲聽起來,有如房間裡電扇的咿啞刺音。

  那個男人身體被扭曲、扳彎,人類肉體被腐敗然後被鮮血給重新捏塑成扭曲、及腰高的小詭身形。

  幽蜉已經對那女孩的歡笑感到懷舊與憂傷。所以幽蜉做出決定,將這次參與術法仲裁時所賺到的業之重,注入她自己的話語:

  「願妳的旅途,滿溢著咒詛跟祝福。」

  她給予驚愕不已的女孩,一個夢想,一道異象⋯⋯

  濕地雨林,從荒廢中甦生的淹地,明明晴朗無雲,卻下著細細雨珠——幽蜉靈群,閃爍而漂浮在其中——雨勢只比霧氣稍大一點,萬物生氣一齊高鳴。

  幾乎不小心耗盡力量的幽蜉,將自己黏著於女孩的左耳後方,期望著她未來,可以朝北方遙遠的森林神地,前去冒險。

  希望,她可以更靠近自己的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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