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過、找出、真的看完這部電影之前,YouTube演算法帶我走了相當長的路程。
JRE(Joe Rogan Experience)節目很久以前曾接待過艾利克,可是我當初只想著:「喔,又是另一個奇人啊」。畢竟當時我在飆廣播進度,而且大概是一邊校稿、編輯,一邊聽廣播。他爬酋長岩是2017的事,紀錄片公布時間是去年。
然而,我是在今年年初,JRE有一個海豹突擊隊退役的貴賓聊起話題說,每一個對飛行傘/飛行裝(Wingsuit)的開發者,全都死於飛行意外。我仍依稀記得,在他之前是,第一個成功跨越南極大陸的男人,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為,他走完全程後,和他差不多同一時間出發,比他更有經驗、訓練更紮實的某個退伍軍人落後他幾個小時,真的很幹,他也有次爬完聖母峰誤以為自己右手凍壞之後,被老婆說服直接搭直昇機繼續爬另一座山。
JRE節目上,這種瘋狂的男性來賓還真不少。比如那個游英格蘭一整圈的男人。不過也有瘋狂女人,比如靠魚獵吃飯的現代都市女性。
回到正題。
那個海豹退役和喬聊到另一個和飛鼠裝滑翔同樣危險的運動:無繩徒手攀岩(Free Solo)。他們聊著說,有誰誰誰死掉啦,還有目前徒手攀岩最強的艾利克,面對的問題不是「會不會摔死」,而是「什麼時候摔死」。
徒手攀岩強調長時專注、技巧高超,以及體力訓練,將所有危機降至最低,然而,這樣還是有一點點出事的機率。
爬得越高,時間拖得越長,體力越差,便越容易死掉。
但說起徒手攀岩,其實有種類似的運動大家都在玩。就是那種六公尺高,考驗體力、技巧和創意的「抱石(Boulder)」。如果我沒記錯,也有個運動漫畫以抱石為題材。在YouTube上面打Boulder,就有幾百個比賽影片,那是種自然而然能嗨起來的運動呢。
抱石比賽大概都是這樣進行:大會給選手一段時間看牆壁的設計,要討論不討論隨便你,之後每人有一分鐘的時間爬,分數大概記成,一半、登頂、一次登頂,這種形式。你的工具只有自帶的鎂粉和大會提供的刷子,沒有繩子,但因為墊子很軟,高度不高,高中生也能享受。比起攀岩所需的耐力,抱石感覺更考驗技巧和創意。
我在JRE上知道《徒手攀岩》這部紀錄片,但是台灣網飛沒有上映,所以我想說,就這麼算了吧。
YouTube演算法在推薦我抱石比賽影片之後,也推薦我《徒手攀岩》同為攀岩攝影家和艾利克的朋友的人們,在紀錄片拍完後所接受的採訪影片。
艾利克在其中一個影片說起他一次心血來潮的徒手攀岩經驗。他那次爬的峭壁早就已帶繩攀過好幾次,我沒記錯的話高度差不多兩千呎左右,比酋長岩低很多(因為《徒手攀岩》的路線有折下來)。
他某一天,走到一座闔家郊遊的山的峭壁側,靈機一動,想要徒手攀岩試試自己的技巧純熟到什麼程度。他爬到最後幾十呎,滿頭大汗,手腳累得發抖,好幾次差點手滑摔下來。登頂時發現有好幾個家族情侶在山頂鋪著野餐墊,享受週末的大自然空氣,他脫下襯衫,光著上身全身冒汗,對自己還活著心中充滿感激,而這些人毫無察覺他方才所經歷的生死體驗。
他熱得把鞋子也脫了下來,光腳走登山路線下山,周圍的人看到時說:「喔?你光腳爬山喔?很猛喔。」
艾利克說,他是因為運氣好才活著。很刺激,但也很空虛。他想要證明自己攀岩技藝的純熟,完完全全掌握這運動的精髓。
因此,他決定挑戰所有攀岩手都對敬畏三分的酋長岩。
這部記錄片有趣的地方,除了珍奇異獸的艾利克之外,就是負責掌鏡的人一定得會攀岩。製作組分成了兩批人馬:負責攀岩,用繩子和特別技巧、工具將攝影機懸空拍攝的艾利克的攀岩攝影師朋友們,以及在地面的生活攝影組。
他們全都爬過酋長岩。但是,他們知道無繩、徒手爬酋長岩,基本上就是自殺。
而他們正在拍攝自己的朋友準備自殺的過程。
監製也明白這個道理。她知道拍攝過程有非常嚴重的職業倫理問題:不只是拍攝艾利克本身,雇用艾利克的朋友來拍攝這件事,也會成為問題。而就在艾利克無繩徒手爬酋長岩的過程中,他們也拍到艾利克的朋友完全無法忍著看攝影機的畫面。
「坡度一,維持左側朝上,碎岩,感覺比較安全。
「坡度二,相信右腳,上石。相信雙腳。右手到上個緊握處下方。
「八,輕鬆快跑。要快。
「九,保持在往下爬的外側,當心阻塊。
「坡度二十六,稍微後仰,上到角落,重點左手捏住東西,右腳後踏到下邊處,左腳腳面推牆,站起來。左手到超大耳朵壺的那東西,腳交換,對上大壺,左腳踩住裂縫,然後你會看到右手下方,拉在壺的上部份,左手到喇叭形狹縫的東西,到那裡你不是能先塞住或用手塞住,不管怎樣,就塞住那個看起來像喇叭形的狹縫。 下垂到那東西上,右手交叉到緊捏處下方,側拉。 右手下沈到一個平坦邊緣,左腳踩過一個邊緣,右腳回來踩到非常高的地方讓你的重量能沈到角落卻又不需要搖晃。 左腳伸出去到大角位置,右手深到那一點點放手指的縫隙,你左腳身出道角落附近的邊緣,然後右手抓住向下拉扯,到平坦,有一點點波紋處。 左腳到另一個下拉處,交換腳到欄杆狀處上然後就伸手到那個壺時,然後就結束了。」
這是一段艾利克唸自己的路程的簡略翻譯。
之後他又說,「自動化。就這樣。」所有技巧都渾然天成地融入他的身體中,在最後徒手無繩的三小時五時六分中裡,他覺得一切都十分自然。
他沒了繩子之後,反而爬更快。錄影時還有兩個穿著兔子裝的人在峭壁上開派對。
幾百呎高的兔子裝派對宿醉早晨,看見一個攀岩手沒帶繩子,一定覺得自己是不是還醉著。
艾利克真的是,不應拍打、餵食、靠近的珍奇猛獸(他看起來非常討厭自己受到關注,所以還請別太關注他)。他在這部紀錄片中說,自己帶著一種戰士的態度。
戰士大部分時間都在訓練,將使用武器的技術鍛煉到極致,即使心慌意亂身體也能完美記得訓練的內容,這樣才是真正地掌握一項運動。
艾利克當時和女朋友買了間房子,住在一起。雖說他個人覺得,他太常四處旅遊,他改造過後的箱型車屋才是真正的家,住在屋簷下的唯一好處是有地方可以洗澡,不過,他依然還是對他們的房子、家具付出許多心思。
她女朋友說,她完全不懂艾利克為什麼要這樣自殺。
我認為,這是種男性的尊嚴和浪漫。
以進化生物學的角度來看,人類男性是消耗品。沒錯,歷史上的戰爭某方面來說頗為合理(雖然只有極少數人真的在戰鬥中「戰死」)。人類文明中的粗重工作,都是男人在做,比如曠工、軍警、建築工人、農民獵人,女性不是不能參與,但勞動比例極低。
因此,這種「將自己逼到背水一戰來成就偉大」的男性性格,頗有些道理。當然,也不是所有男人都會這麼做,可是,也只有真的這麼做的極少數人,才能推廣人類文明的界線。
比如那些開發飛鼠裝的男人們。
嘛,不管你喜不喜歡這部紀錄片,我想這世界上應該不會有人討厭Joe Rogan Experience,JRE廣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