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想到,之前提及的「世界邦文學」作為寫作方案,感覺非常反西方故事邏輯直覺,但它所提出的創作方案並非不可行⋯⋯是因為,研究所上喜歡「鄉土」的老師,也提供了,非常近似「世界觀」的台灣文學作品。
更重要的是,我最近試著給老爸推薦《進擊》時,稍微為他提供了「故事」以外的敘事方案——就像《聖經》裡,有很多人物角色,但其編纂安排,自然而然會呈現出某種連貫、一致或統一的敘事重點。
《進擊》也是如此。艾倫這個主角雖然很重要,可是他並不是敘事的中心,而只能作為故事的「主要詮釋角度」之一。
我會想更深入這種世界觀故事寫作的分類定義,但,單純的「分類」實在沒多少用處可言。群像劇,建構出鄉土地方/空間/世界觀的形象,或是用群像來討論單一主題,或單純的世界觀愛好,這些分類對我、對我的創作,都不會有意義上的影響,自然我就會認為:這大概對他人,也沒用處可言吧。
會用上這前言,是因為《進擊》走得非常遠。諫山創知道種族仇恨有多難辦,以及「仇恨」的內質有多少異質,異質之間彼此互動而爭取政治權力的中心,還有系統性歧視的難以消除⋯⋯
相對地,我想引一句九鬼大大在回顧創作動機時所說的話:「我們都認為,軀殼會老死,只有靈魂不滅,所以生命的本質應該在靈魂。」在這句話之後,他更進一步探問靈魂與生命本質到底為何物。我認為,這種探尋非常重要,是奇幻文類的「發問」性質在發揮作用,然而我疑惑的是⋯⋯為何會說「我們都認為」呢?
因為將靈魂與肉體切開,這種希臘式mind-body概念——是「希臘式」的傳統啊!欸欸?創作意識到底在哪呢~是不是有人沒做功課呢~嘛,人家是牙醫,寫作寫爽的,我完全可以理解呢。
為什麼朱學恆會推薦這種作品,卻不推海穹?我完全無法理解⋯⋯是因為李伍薰明顯有學院派背景嗎?還是因為海穹的敘事不夠強烈(compelling)呢?或者是因為不死族的設定有著遊戲的熟悉感呢?
我當然知道朱大大的推薦角度:因為(他認為)華文世界裡沒多少認真的奇幻可言,而且這種切入角度相當少見⋯⋯首先,這本書〇二年出版,但我相信同時期的大陸網文,恐怕早就有人嘗試過這種東西了。時隔一年,《海穹金鱗》出版,但朱大大似乎真的不怎麼在意李伍薰大大的作品?
嘛,奇幻文化藝術基金會似乎早就死了。我剛翻了下,才發現朱大大挺韓⋯⋯我個人對韓大大是沒多少意見可言啦,但沒有作品實績的基金會,我個人無法接受呢,就金車奇幻小說獎來說,和他個人沒多少關聯,而ptt上的人也都不怎麼在意這一人與這一組織呢。
・淺面切割,或說作者選擇過於淺薄
我對於「正統奇幻」沒多少愛情,畢竟娛樂,只要有趣便足夠了,類型本身並不是很重要。就文學研究來說,故事有不有趣也不重要,而是必須有東西可以談論並與他人(前行的研究)對話才是關鍵。
這麼說,我放棄了通俗大眾所理解的「台灣奇幻」,比如星子、蝴蝶等創作者的作品,因為如果創作者不願意深入的話,我身為研究者能夠走多遠呢?討論多少文本——真真正正白紙黑字寫完的小說內容——而非我個人詮釋呢?
就算《禁咒師》裡,國際與地方移動非常有趣,國族與身分複雜交纏而揉雜了奇幻要素,我明白為什麼大家會喜歡這部作品⋯⋯但一本才三個事件談主角的「身分」,這樣的敘事密度,我覺得難以進行嚴肅討論⋯⋯當然,要談的人還是可以談,我只是,沒時間如此自我挑戰。
而《仇鬼》⋯⋯我覺得有些近似那種「淺薄」書寫的情形。如果說,九鬼大大刻意如此設計,我會認為那不是重點,因為我不認為文本的呈現上有這種「刻意」存在。我一開始以為這本書是,《世紀帝國》遊戲式的戰鬥漫劇情,而看完之後,我也不認為自己的想法,過於偏頗或錯謬。
這本書,確實是環繞主角的戰鬥場面而進行深化,然而,我不認為九鬼大大有考慮到「生活」的部分,也就是生活中的常態——「情感結構」——是如何構成。
比如,殭屍軍團的升級制度,老實說我最初以為角色在新屍被招募後的說詞,很像軍隊或「出社會」的企業文化。九鬼大大有思考過「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制度嗎?
他很不爽不死族被眾人利用,但類似軍隊與企業僱傭的制度,不正是人被「拿來用」嗎?而如果真的有人想使用死靈魔法這類工具,延長自我壽命或將屍體回收再利用,為什麼不存在最大最小化(min-max)的相關哲學或策略?為什麼軍團會使用如此劇烈自我消損戰力的制度呢?
另一方面,九鬼大大也呈現了人類方面的神學。當然,文本有寫到神學流派差異,以及宗教政治相互牽扯,然而,我不認為文本有妥當建立神學信仰內部的異質性,因為真正如此橫跨大片居住地區的「宗教」或「信仰」,一定會沾染上地方性/地區差異,但我看不到角色的國族展演,就好像⋯⋯這些人都是「同一國」的人,擁有相當強烈的均質性。
(這樣寫不好嗎?當然不是!而是我會說:國族或認同,永遠都可以無限加深、扭曲,但九鬼大大選擇不這樣增加世界觀的深度,或說,這本小說撇開不死族的切入角度之外,就沒多少「深度」可言了。)
第三方面,是你會經常看到角色直接說,某某牧師如此掐住軍團的物流命脈,希望讓自己有所表現。而也不只角色,九鬼大大在旁白裡也不斷如此將故事事件的「解釋」塞入文本。
這樣做的效果,其一,侷限了故事的開展性。
其二,是作者主動參與意義的建構,且讓讀者意識到作者的身分,卻不願意將讀者直接擺放入世界觀裡面——讓讀者拼湊起這個世界的人的觀感,以此脫離現實的情感結構,並貼近不死族存在的世界的「人」與主角。
這種侷限性的作法,排除了我在閱讀時的置入與參與,自然而然無法引起我閱讀的樂趣,但這麼做,能掩藏起他對「不死族」的理解之淺薄⋯⋯所以,也算,有作用了吧?
這是部好小說嗎?我不知道。
我才看第一本,而我得承認:九鬼大大很讓我失望。朱學恆大大推薦這東西,讓我更失望了哈哈。看完這系列之後,我會決定要不要將其加入討論台灣正統奇幻小說,但我敢賭,自己八成是不會放入吧。
但當然,我這才只讀過第一本,這裡的所有說法可能完全錯解了——說不定九鬼大大後會發現這種死者復生會完全破壞生死交界,進而更認真一點思考生命本質的「本質論」與「現象論」。
我想說⋯⋯野豬桑國中作品拿來修改後的《契》的不死族,都比專談不死族的故事還要有趣⋯⋯但人家畢竟是牙醫,而不是賭上性命寫作的專職作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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