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大綱報告結束。我很喜歡在呈現期末論文大綱的,這種場合,把字數沖爆之後,等大家幫我解決問題。我不是特別有意識如此做,而是,我得知道自己在面對什麼東西,才能進行「修正」。

  我不盡然認為,嚴肅藝術和通俗大眾娛樂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或難以跨越的鴻溝,這分類單純是⋯⋯觀眾的個人品味有所不同罷了。試圖將複雜的人類化約為品味的分佈,沒多少意義可言。雖是如此說,「奇幻」這東西,卻依舊沒多少人認真處理。

  或該說,沒有人提出能說服我的,系統性研究。

  至少,台灣本土的奇幻作品——在文學研究上——大家都不願意碰觸奇幻此一類型的話題。頂多將「魔幻元素」拿出來討論,或採取既定的範圍。

  老實說,大眾文化相關的研究話題,應該就只能這麼做了。沒其他方法能處理過於巨大、不斷滋長也不止盡地變化的「類型」。我很高興在討論時,有許多人給出意見,其中一項,包括類型標籤作為契約的說法⋯⋯我會認為,那種「標籤」本身,也非常不精準。

  最主要的理由,就是在於奇幻類型的標籤過於龐大而隨興。山德森對於奇幻的寬鬆定義,有著除了包容性以外的考量:有「魔幻感(magical)」就算奇幻,因為除了魔幻感和魔幻元素,奇幻沒有其他任何共通特色。

  我想要在論文中,開啟嚴肅研究與大眾奇幻的溝通可能性。

  如果只能開啟「正統奇幻」這個奇幻的次分類的討論管道,我想這應該也是夠了。

  不過,因為我特意要拿「世界觀創作(worldbuilding)」來談,會開啟禁忌的話題,也就是⋯⋯「世界觀/設定」、「劇情」和「人物」這種大眾文學寫作時常見的三分法,到底有多麼不專業、隨性,甚至會違反直覺、侷限創作。

 

・我無法無視生命,而生命也無法被切割

  如果文學研究能從三部分講起——情感,智識,和美學——我想問,任何文本中,從哪邊開始是情感,哪邊是智識,哪邊是美學?人的情感和智識真的能被切割開來嗎?美學難道不能佔有情感或智識嗎?

  我想,老師如此提醒,是因為⋯⋯學術論文如此寫,能夠穩紮穩打、清楚地進行論述。我也打算如此做,但不代表,我是如此認識文學或藝術,或人類。

  現在的技術都能追蹤神經叢的連接與互動,為什麼現在依舊有人相信,情感和智識能夠分離呢?如果大家隨便讀一讀哲學書——任何一本、任何時代的書都行——就應該能理解,就算不斷用邏輯進行思考的專業思考者,他們表達情緒的方式經常是用「智識」吧?我想,任何Numberphile(數學愛)的觀眾都聽過數學家們評論說,某某數字或某某公式很「美」吧,只剩邏輯可言的數學語言也能引出數學家的「愛好」⋯⋯情感、智識與美學,這種觀看現實的方式,僅僅是論述的起點

  至少,這是我目前想走的方向。

  我想證明,「智識」與「美學」,就算是正統奇幻的世界觀創作也能成為作者表達自我的工具。或是,文學政治的棋子。或是,文學藝術的追求。

 

・The bags of shits and cans of worms.

  我知道「世界觀創作」這一概念會有多麻煩,因為,奇幻類型並非世界觀創作的唯一使用社群,這也包括了科幻。

  而要將世界觀直接與「設定」連接起來?

  假使我能把這篇論文寫好——這個「假使」相當可能完全超出我目前的學力——然後,也能說服指導老師和口試委員們,就能開啟學術界和通俗文學的管道。

  我沒打算要繼續追求學歷。畢竟,維持這部落格,只會花費我的個人休閒時間與一年七百塊台幣,博士學位只會耗費我更多時間。如果其他人想走流行文化,就多了一條路;若是沒人想走,那就是流行文化創作者自己的問題了。

  網路小說的好處在於,我能寫想寫的任何計畫,沒必要管其他文學場域的生產規則。如果不被人重視,我就不會將自己歸類於「流行文化」或「大眾文化」——不流行的東西,怎麼可能大眾?

  我認為,光是「世界觀創作」這個切入點,便會使研究者發現這些「通俗」作品到底為何無法進入嚴肅討論的領域——因為,就算有「世界觀」這種耗費多年的預備,也不代表創作者的創作意識足夠清楚。

  另一方面,當世界觀創作被展開後,我們如果只看世界觀,台灣文學的創作者也必須意識到:並不是每位讀者都住在台灣。如果大家都以台灣作為文本背景,自然而然有各式各樣的故事——正如正統奇幻只要求世界觀的獨特與獨立脈絡,台灣文學寫台灣背景發生的故事,「台灣」與奇幻的「世界觀」就必須彼此競爭。

  至少,得競爭觀眾的關注時間。

  世界觀本身,當然可以很有趣。正如很多外國人著迷於日本,或我著迷於北美的奧秘傳說(mystique);台灣文學或許是,著迷或困於台灣的人所寫的東西。人們的喜愛與否,是人們作為讀者的品味,而我想,在同人文化如此流行的當今之下,大家應該都能明白奇幻受人歡迎背後,不只有世界觀這一因素,也會包含作者的書寫與書寫方式。

  不然,以世界觀為創作初衷的同人作品,理應達到原著的效果吧?

  這樣的論述,八成會被研究者罵死吧。是啊,是很不精確,然而是啊,這確實是我觀看文學的方式之一,而八成,也是很多其他在網路或翻譯書市裡遊蕩的讀者的視角。

  我對自己的期待是,不要在這樣散彈機槍亂打,而是集中在單一話題上,清楚論述。「世界觀」這東西,真的很像是槍亂打。但說到底,還是得先把東西寫出來才行呢。

 

・世界觀、劇情、角色,與此框架的膚淺

  參考文本是《蒼白(Pale)》的第一篇章間幕就算沒有任何魔契宇宙(Pactverse)的先備知識也沒關係。

  蓋伯(蓋伯利爾,或說英文版的「加百列」名)篇章裡有三個部分:一是他的內心音,二是他的行動描述與旁白,三是文字所暗示出的契宇宙。

  我想這種描寫,直接將劇情的推動與角色的抉擇,綁在一起,並不算少見。實際上熟練的寫作者也會說,角色和劇情非常難分開。最常見的說法應是,角色塑造(character building),是角色,但角色塑造重複出現並表現出角色弧(character arc),就是劇情。

  問題是,角色沒辦法離開世界存在,就像現實世界一樣——人類一定會於地球上生活,只要是人類,八成就是以地球為背景。就算完全將世界從文本中切除,比如只寫劇本台詞,也會有人際關係的「空間」被建構出來。

  「存在」,就我們所知,一直是在空間之中。

  世界與個人之間的界線在哪呢?如果旁白所講述世界的文字,被世界觀扭曲,直接影響角色的認知,那麼,世界與角色能被分離開來觀察嗎?

  當然,我承認這種分法在某種程度上,相當直覺,因為每個人都知道自己——我這個角色——也知道世界裡發生的「事」,是事件或劇情。而世界觀⋯⋯大家都知道宗教或物理法則或地景或文化,所以就進行「世界觀創作」。然而,這種前提在轉換進入文本時,會面對將世界降解成文字的事實,所有東西清楚分離的前提,會約束可能的小說寫法

  對於《蒼白》,或野豬桑的作品,「美學」的切入方法似乎會更為合理,但我會說,美學是哲學的其中一支,也就只是比較複雜的分析方式。研究者們對於其他較為「嚴肅」的作品,似乎都有類似的處理態度——因為嚴肅文學通常都很複雜。

  這樣,其他學術視角都比較好嗎?我也不這麼認為。因為研究者所處的場域,重點在於「發問」與「發問的方式」,而小說——特別是奇幻——很注重探索、探討與尋找解方。

 

  這學期,我八成不會將鄉土的論文放上來了。

  因為我想把這東西擴展成碩論,等到真的能說服專業人士,再行公開。

  現在,我總算可以回去做我今天要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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