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讀評《筷》－天映泠然月

　　因為有同學推薦，我就借了這本書來看。而老實說，最近這麼多作家短篇集合的合作企劃都讓我感到失望，或是感到⋯⋯這些東西實在引不起我的興趣。

　　所以我完全不理會劇透，直接看後記，希望能從編輯的介紹或回憶紀錄，稍微為我的閱讀增添點價值。而讀完後，我確實能將《筷》放進台灣奇幻書寫的譜系裡進行論述，但要問我喜不喜歡這本書？

　　我，不常看偵探和推理小說。

　　上次我認真看推理，是在國小的時候吧？之後我開始著迷於超級小眾的漫畫，還有青年類型的漫畫故事，而過了好幾年之後我才稍微有些理解自己「為何會放棄推理這個類型」：因為我不在意。

　　我不在意這世界，更不在意文字想像的構築世界，當然也不會在意推理的細節邏輯⋯⋯除非你讓我在意。所以我對這本書的看法，全都建立在「我根本不在意那些推理」的基礎上，而若是，文本的角色刻畫不夠深刻、衝突不夠有趣、設定不夠新奇或有探索深度，我就會認為⋯⋯這本書做為一個文本，並不值得談論。

　　若我真的、真的不得不談⋯⋯好吧，我會從產生這本書的場域開始講起，瀟湘神與妖怪學的關係、其論述重點，還有台灣這個混雜——或說hollow——的狀態是否能呈現於本書之中。而非常令人驚訝地：是啊，妖怪學這被定位為本土的東西，自然是混雜而非本土呢。

　　我最近才知道，原來有些人真的會信手寫成兩萬字的書評——單純是因為，他很喜歡自己所讀的小說。然而我得說，我不是那種人。

　　評論如果能有溝通效果，我就會寫更多評論，以求與人溝通。而我也無意遊說任何人呢。

　　這僅僅是我個人讀後心得。至於我之後會不會用上這些故事的元素，或推理這個要素⋯⋯那是之後的事情，而我也沒法預測未來呢。

　　就我個人淺見，《筷》的故事品質高低會是：

三津田信三＞薛西斯＞陳浩基＞夜透紫＞瀟湘神

　　還請別搞錯我的想法，因為瀟大大的其他故事，仍能深得我心⋯⋯只是那並不適用於他在《筷》之中的貢獻。要說為什麼，我認為其中的原因是，他的所有設計都散發出一股政治正確的腐臭。

　　將魔神仔或筷子的神秘儀式，連接到白色恐怖，又召喚了原住民意象？如果他處理得夠好，我就沒意見，但這種想要討論白色恐怖以及父權社會的指涉實在過於明顯，而過於明顯的東西——就他在《筷》之中的貢獻而言——就會過於無趣。

　　綜觀全書，恐怕瀟大大是最在意歷史脈絡的人，不斷刻意將後台的東西，擺到前台來討論。而且非常不巧，我同時也在看野豬桑的《Pale》（或說「聽」他的有聲書），野豬桑用現代鄉村魔法的少女成長故事，討論人類與妖怪之間的後殖民以及「人類」的權力關係，就處理得非常有趣⋯⋯反觀瀟大大，請問，他所呈現的「父權」衝突，有獲得開展嗎？有更進一步討論嗎？

　　如果要怪短篇篇幅的話，那我又想問了：請問這種衝突能在短篇小說中處理、開展嗎？如果不行，那會不會只淪為「點到為止」？那除了說「有這些問題與衝突存在於台灣」這種⋯⋯知道的人就知道，不承認的人仍舊不承認的事情之外，瀟大大還能做到什麼事？

　　挑出瀟湘神來評論，不是說他寫得特別差，而是我真的不在意夜透紫的故事——要我想起〈咒網之魚〉的劇情與人物，還真有些困難，但相對的，我絕對能告訴你三津田和薛西斯，甚至是陳浩基的貢獻。會挑出瀟大大，是因為這些政治腐臭味太強烈，想忘記也很難呢。

　　如果瀟大大真心認為，咒詛的本質是社會的無能⋯⋯如果世界有如此簡單，我相信，我會直接自殺，不再試著理解這世界以及其中的人——人類體驗如果有這麽簡單的話，你幹嘛寫小說？去搞政治不就好了？

　　畢竟咒詛都已經如此簡單了，為什麼還要去試圖觸及「另一個世界」？而如果你真有想「觸及另一個世界」，為什麼你只碰到「人類」？

　　而如果你不想觸及另一個世界⋯⋯好吧。我還能說什麼呢？我就只能以社會工程的角度來評判瀟大大的作品，而放棄期待其文學創新了——直到他實際有創新為止。

　　就這觀點來說，〈亥豕魯魚〉不怎麼有趣，瘋狂拼貼一大堆沒有緊密結合的文類文本，然後毫不羞恥地以自己的類型為傲，但那至少是稍微有些新意的作品⋯⋯即使我覺得《普羅米修斯》那種高等人類與上帝幻想的常見轉義，相當無趣。

　　我也覺得，自己並沒有好到哪去。

　　旁觀者與記錄者，這些一直是我的個人定位，而為了旁觀紀錄，我就必須與人群拉開距離。有些人會說，這種自我邊緣的心態沒辦法促進社會正向發展，加上我對消費文化產品的互動，使我一定會置於「資本主義」之下——如果人們所說的「資本主義」真的存在的話。

　　我不相信人類的正義，或者說，我根本不相信人類。要問我說，能否為人類社會貢獻，我肯定會答應⋯⋯但那是基於道義與至高者的命令，而非我對於「人類群體」的期待。

　　會想做幻想文類——科幻與奇幻——就是因為這些人對於社會工程的迷戀，但看到他們能探索新異的領域，卻將這種技術用作政治宣傳時，總會令我驚訝：

　　「他真的，有想認真做『正義』嗎？」

　　「如果他不是想獲得政治力量，而是改善『實際』的情況，就該提出替代方案吧？那麼，替代方案到底在哪裡呢？我怎麼沒看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