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草莓醬之人的自白－天映泠然月

　　敏，養成了只在舔過草莓醬後，才能吃東西的習慣。他痛恨食蟻獸——那在地球上退化又進化的外星人體型。他經常穿著橘色吊帶褲。

　　小學時，他因為家裡沒養狗，自己偷偷拿著忍不住摔死的撲滿小兔到超商找貓狗點心。看到兩百元的天價，敏晃了晃兩手捧起的白色小兔，沒辦法在鈴鈴噹噹響時折手指計算他有多少錢。沒能趕上小學同學們的午餐流行，全班裡只有一個人沒有狗點心吃。捲條、直棒，還有敏手中非常普通的，厚實、香甜草莓果醬餅乾。他因此被霸凌。

　　在國中時，他某次考試掉了橡皮擦。他蹲下，鑽到木桌底撿起橡皮擦時，座位後面的女孩雙腿大開。粉白棉質內褲，可愛的豔紅草莓圖案。敏硬得難以集中注意力。考卷被收走後，他衝出教室，奔上通往頂樓的鏽紅鐵門，鑽過窗戶時發燙的堅硬下體差點把自己頂出窗口。朝樓下打了一發滿滿淡黃液體後，他才感覺，自己能回教室，和同學們聊天。

　　敏知道，國小三年級時班上最後一排的男生們，都在英文老師的課堂上打手槍。那是他第一次，在不該解決性慾的地方，徹底解放、使靈魂輕盈。

　　敏開始，和那女孩聊聊。聊著他對甜味的著迷，聊她父親的可愛、古怪收藏癖。敏為了繼續話題，搜刮倒閉的二手商品、收藏品店鋪。

　　敏邀她來自己的房間裡，看看她沒興趣的郵票。兩人都十分尷尬。那是他們第一次約會——敏在二十九年後，如此說。

　　上高中之後，他在學校裡聽過各式各樣的學長姐的歷史。比如在女友搬家後，開始發尻槍影片給另一個受歡迎的女生。比如在派對喝翻天，全裸奔跑時，屌塞進了番茄醬罐子，甩出鮮紅恣意放縱的瘋舞，讓所有人捧腹大笑，隔天大家詮釋的番茄醬罐的印象都是小口塑膠罐時，大家笑得更歡了。比如學生自組的讀書會裡，壓力實在太大就會在圖書館，用高潮磨掉壓力。比如有人撞見工友，偷聞女廁垃圾桶的黑紅硬塊小內褲，之後皺眉狂洗手。比如為了錢和抹除騷勁，在夏日旅行的海灘上，與四十歲大叔模仿蛞蝓摔跤，但在包包被搶時不得不停戰、起身，光屁股衝過整個南島海景的海灘沙跑道⋯⋯

　　敏不知道自己高中時，有幹出什麼豐功偉業。除了某一次夜中輾轉難眠、硬得十分難受時，用蔡英文年輕的時候的亮麗臉，重重來了一發解放軍鐵砲。

　　敏在數年間，常常與那女孩聊天。在她搬到城裡的對面、高中上女校之後，也不斷聽著她描述班上的女高中生版本後宮甄嬛傳，和真正的粉紅色後宮。她幾乎如炫耀般，告訴敏自己有多想高潮到腦子被搞翻出來。

　　好想談場《手札情緣》似的戀愛，沒錢開房間便闖入空房子、廢棄公寓，到處都是灰塵，沒有任何傢俱，單純沈浸在烈火般的熱情、被慾火焚燒。敏說，到處都是灰塵，沒有任何傢俱——也沒有任何尊嚴——單純是解決性慾吧？

　　他考了機車駕照，開玩笑說，欸我爸媽最近出差，不會回來喔？敏沒想到，她竟然說好，竟然說她願意和他做。

　　敏心跳得像，萬聖節惡作劇、朝門口扔軟爛衛生紙的九十歲心臟病患者。睡意全無的敏，與夜色中看不清臉頰是否羞紅的女孩，到了床上，蓋了棉被，聊了整整一小時。

　　敏在她回去的路上，女孩不斷抱怨敏故意騎過水溝蓋，讓她又小小高潮了一下。敏不經意撞上一隻野兔後，才發現自己笑得臉側發僵。為了趕上五點三十分——女孩父母起床時間——的晨霧與冷風，使他微笑凍止在那一刻時光。

　　敏說，婚後他們似乎還留著這種少年似的，噴發出體外的精力，但他會用這份焦躁與不滿足做出五道餐點的蠟燭盛宴。

　　「不管怎樣，總是得讓她吃點『東西』啊。」敏意有所指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