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如此遙遠－天映泠然月

　　我們能如此假設：世界始於足下⋯⋯

　　行走時溢出的倦怠緩緩腐蝕人的滋潤肌膚，或思緒，或感念。

　　Ｖ大〈時間之幻象（Illusions of Time）〉以「解釋級別理論（CLT）」說明主觀時間感之中，肉體性、實際的描述會拉近個人與客體的相對距離——關鍵在於，「相對」，因為距離的「遠」與「近」是比較出來的詞彙。這敲響我心中某部份的空蕩⋯⋯比如像我，或像其他喜歡思考的人，或比如馬斯克這些喜歡以「本質」作為思考依據／基底／拼圖／起點位置的人，世界與它們自身的距離，會是什麼樣子呢？

　　會有，多遙遠呢？

　　如果世界成了可拆解的元素與元素之間的互動機制，就連自己的身體、身體所接觸的食衣住行育樂、食衣住行育樂等等習性底下的超層結構——如此貼近你汞送血液的心臟與操引你靈魂的心之物——就連「自己」也會變得遙遠⋯⋯得等風向對了，思緒才能送來。

　　你像個過度鑽牛角尖的國中生，在可愛的同學與自己告白後，迷遊在自己與對方的「心意」迷宮裡，拆解、解析、析辨迷宮每部份的美，然後說出三十年後的「我願意」。可愛的同學早已蒼老，抱著孩子，對你這老同學、老朋友在好不容易相聚吃飯的場合中，說出這樣突兀的、遲來的答案。他哭了，你不曉得為何這樣喜悅的事會使人心痛，又沉回你與他的「心意」迷宮⋯⋯

　　另一個計算你走多遠的方式，是單純的數字。一步、兩步，或按照中國古人的做法，左右各一才算一步。么、兩、參、似、伍、六、拐、八、勾、洞，重複再重複再重複，直到你完成任務、抵達目的地，然而當你躺在棺材裡，已沒辦法轉頭回望、數數自己走過了多少步。

　　你只能相信，十進位的算法能不斷流轉下去，正如會有後人幫你記錄數字，而他們的後人會幫他們紀錄更多數字。生命的有無，如此不斷被等值間距畫上同等份量。因為，一步與下一步之間，定會等值。

　　可是，一到九之間，也不是每個數字都一樣漂亮吧？數學愛好者會告訴你，十進位法非常沒有效率，因為太多數字在除以十之後得寫出非常冗長小數點重複數列，十二進位會更好——正如美索不達米亞人那樣，喜愛單手數完一次進位的算法，數字即使不斷輪轉，仍不如埃及那樣隨河水興旺，而是隨河水兇暴、隨性週期，輪轉向滅亡。當然，純論數學愛好者的狂熱觀點，是六進位最具優勢。

　　對我而言，超過五隻手指的進位法全都沒有意義。正如方格子將我的小說與譯作登上創作「首頁」，但丁點效果都沒有。方格子常用的人都說，喔我還曾經爆紅過，人氣上千、上萬、上千萬⋯⋯數字的世界與邏輯的奧妙，正如另一個遙遠的世界在我眼前開展、嘻笑打鬧。他們唱演著他們的曲、科、白，我納悶著，自己不如以往的那幾位固定讀者，這一個多出的人氣數字是誰呢？有誰，會對《血源詛咒》的「第三臍帶」——那噁心、灰暗，似乎長滿眼睛或嘴巴的螺旋棒狀物——產生興趣呢？或有誰，會對短篇小說形式的龍與地下城Warlock職業習作，足夠的好奇到願意點進來，閱讀這個異世界的小小奇幻故事呢？

　　五與六之間的「一」，頓時被誕生進「意義」的海洋之中。而我來不及，給予這位無名無跡無回應之人，更深入的故事，就已經放棄方格子這個平台了⋯⋯正如我放棄賦予《天映泠然月》的每一個人氣數字故事。

　　每一步之間的所有瞬間裡，我無法前進，但這不是說，我一定得前進。這就正如我在夢中，不會想到自己正在觀看一株小草，或已死數百年的廢墟的歷史痕跡，然後不免被吸入夢境世界中的小草構造、組織、細胞構成與活動方式，或者，是什麼樣的人物建造出這樣宏偉的宮殿石房，幢幢似的死去建築，看起來、摸起來、聞起來都有它特殊層疊質氣。

　　世界彷彿就是如此不斷前進，被強制推進。比如，你可以夢見自己變成某個性教育計畫的學員，看著其他學員像野獸般交纏嘶吼，就算在夢中你也能發現：這根本是某個搞笑黃片或Ｈ漫的劇情吧？就算在夢中——如果你能忽略完全不像黃片或Ｈ漫那些修飾後「嬌喘」，或說，縱慾豪放的盡情嘶吼與歡叫，還有空氣中的粘膩體液氣味的話——我們也能假設CLT可以繼續運行。

　　你已經知道自己在做夢，又無法醒來。這場亂交派對的恐怖與你之間，有如隔了層玻璃帷幕，所以你開始思考，該如何走出這可笑的劇情場景。忽然有個像小貓似的嬌小女孩，害羞、支支吾吾，按照教育計畫的指導員所用的話術，請求你與她同睡。夢境回應你的要求，演出類似《突變第三型》或《瑞克和莫蒂：失控派對》似的外星人入侵。即使你多年前喜歡的電影明星出現在你面前，脖子上掛著教育計畫的名牌，你知道，自己有機會與眼前的美人享受一晚歡愉，但還是做好身分檢驗，讓他與他的學員夥伴團聚。你因著，在小貓體內衝撞、彼此摩擦敏感之處的溫暖記憶，繼續等待那段時間的延續，也或者，你會選擇與多年思念的明星纏綿，不論如何，時間的流逝都在你的心板留下蝕痕⋯⋯

　　或許只是我工作過頭，但卻忘記時間控制，沒能趕上期限發布短篇作品，才會想這麼多，多到我為此寫了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