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才能將自己辨析為「工作狂」這一種生物?是在你向神求問,爸爸媽媽輩最愛問的「未來配偶」相關問題的時候嗎?你開始想像⋯⋯假使你真的達到理想業績時,就對神說:我會追求她。

  但怎麼追求?首先,你要搬到她所在的國家、她所常居的城市,要進入她經常光顧的店家、打入她的生活圈與朋友的話匣子。你開始計算所有現實的生活費、飲食費、休閒交友費⋯⋯然後,你從計算紙抬起頭,問神說:

  「那個,我現在的工作能力不足達到,能賺這些錢的等級,祢能不能給我加持一下?祢懂的,就醍醐灌頂之類的,來個level up吧?」這時候,你已經做出非常現實的計畫:你要學習新技能,反覆練習,還要擴寬財源、擠進市場的80/20菁英門檻,並且不斷自我精進並持續努力工作,捨棄掉更多社交時間⋯⋯

  ⋯⋯等等,你都已經能做到這些事了,最後還是等對方主動找你?想像中的你的身影,同時間是專注在工作上嗎?你是否以為,她沒有工作要顧慮了?

  工作狂是工蟻。我們或許能湊合那百分之三十比利的偷懶個體數之悠閒,但,繼續工作以外,我們已看不見其他選項。人存在於世,就是為了貢獻。俗話說的好:「生產報國」——就連生產,如此被頌讚的生命歌曲,也被用以報答社會。我可以擲出d123的骰子,找出隨機的虛構人,與任何擦肩而過的女孩,有著美文式的交纏,正如番紅花與溫熱蜂蜜混拌的花蕊二纖。

  若只是伴侶,不須火熱的愛戀使人如膠似漆而靈魂交黏⋯⋯對吧?我只要說,「我願意」,然後遵守諾言就夠了。靈與肉的一體,可以用戰火的焦熱鎔鑄,也能用春風化雨的滴點磨合。愛情不應只有插與被插,或減稅的計算,或知曉她的口味口癖與口中將出的一切話語。

  但前輩問起我,不談藝術、進入那人與密林之處,有什麼作品能進入我的「喜歡」?這正是派對上,手中端著塑膠或紙或陶瓷馬克杯或史詩的金屬高腳酒杯時,都會問起的疑惑。我一時半刻,答不上來。一本本書脊上的名字飛進腦海,然後,隨著歲月沈澱,又飛離我的「愛情」之境。

  我或許會將自己忙了多年的企劃拿出來說,那是我最喜歡的作品。而當我朝內心裡一望,只能看到滿滿的複雜語文意義結構、文學藝術的表現性,及我對雄渾強感的滿滿困惑,使我身影發問、提案、找尋不同的解釋解方時不斷自我剝解、脫落而形成我即將開口的嘴。我彷彿在談論花蕊二纖裡的女孩們,講述著她們在我眼中閃閃發光的瞬間、美麗輪廓,在幻想的纖維的神秘紋路裡,依然回到文字傳達時的作法——女孩的一顰一笑都成為中文語言的一條條程式,展繹出,她們的美與我的新穎驚顫。

  「我是為了自己的創作才會去看他人作品。」這種話我當然說不出來,更無法允許自己以暴露工作癮頭為樂。當你以生活不斷製作娛樂,所有娛樂就都可能化為工作了。

  我僅有的,可能是在深夜時,不得不的加班,注意到辦公室裡只有彼此。非常日常的男孩「遇見」女孩——在對彼此的苦笑,或在城市彌留湧動的路上車尾燈流之中,視線短暫重疊,兩份塑膠塗料的繽紛二十年世界才得以交會。

  「你就要走了嗎?」

  點頭。

  揮手。

  「掰。」「掰。」

  亦可能是,某人的假日遠遊回來後,分著點心。你去開會/上廁所/深思而沒在人群中應聲,只有你沒拿到異國口味的小點。然後,等她回來時,手上端著只有一人份量的點心,向你走去。

  你的存在被香氣輕輕啄點。

  你的存在被予以承認。

  亦可能是,在派對上,人多口雜鬧聲喧嘩。你後悔起自己沒有拿出手機,展演科技冷漠與工作狂職業倫理,恰巧,與她並肩而坐。

  你們聊起非常瑣碎、小眾的共通興趣,語言在人聲下,連接起二十分鐘前開始的同好,然後二十分鐘後,或醉酒或飽飯,或冷漠或疲倦,這段不可能的世界的重疊在轉頭分別後,隨之終結。

  「但沒關係。」我這樣說著:「每個故事都有它們各自要求的文體、敘事、風格與各式各樣的開發細節。然後,我只要能繼續開發小說的文字技術,就好了。」因我,能與她的鼻尖臉龐輪廓如貓柔撞地撒嬌——如此書寫、幻想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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