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一直想問M這個問題,但看她氣成那樣,完全拒絕就事論事的溝通,還期望我先跟她道歉⋯⋯她會說,我沒談過戀愛所以根本不懂事,我八成應該回嘴說:「因為我和妳不一樣,就算我討厭我的同事、上司或下屬,該完成的事就是該完成。我不會逃避,我甚至也願意當面與人對峙。」

  她在我判斷大陸網友的情緒性反應時,指責我這種「習慣了超大量資訊的生活型態」帶有菁英階級與道德批判。即使,我並沒有說網友的言論好不好——我看到他們感到不滿,便試圖從較抽象的層面指出不滿能如何被化解——也沒說他們必須習慣後現代的超大量資訊⋯⋯但M是會,在「冰箱該放哪裡」這問題上情緒性發言的人,也會把我執行職務實的行動視為性別論述。即使我認為「冰箱要放在哪哩」的問題應該能簡單、理性解決,而就算性別是黏液的人,也應該像我這樣服務大家吧?⋯⋯畢竟職務內容就是如此啊?

  或許,我如此期待那位口中一直講著高校教育的人,能坐下來好好思考,是我本人期待過高——這是我應記取的教訓,下次我會直接寫信或直接面談。然而,我認為這個我沒能和她提起的問題,應仍讓大家思考看看。

 

  這取自於野豬桑的《Pale》,但我找不到確切的原文出處。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原文也並不是如此措辭:

  如果我將一顆蘋果拿給你看,你看到了一顆紅彤彤的紅蘋果。我告訴你:這顆蘋果原本是青色的,是顆青蘋果,而我給它塗上了紅色。
  請問這顆蘋果是紅蘋果?還是青蘋果?還是塗上紅色顏料的青蘋果?你會如何稱呼它呢?

  這就是,「青蘋果紅蘋果問題」,原則上它是沒有正確答案的開放性問題。

  然而,如果你考量到實際命名時,意圖抓出「本質」的過程,會變得非常複雜。

 

・我看見一顆紅蘋果

  只要這個問題一開始的假設成立,你的視覺也落入正常範圍,就必須面對任何人都無法跨越的感知疆界——不論如何,你都看見了一顆紅蘋果。

  不會有人說你沒看見紅蘋果——那顆蘋果,就算顏色再怎樣假,都是「紅色的蘋果」,且被你看見。

  但視覺會騙人——即使你的感覺感知真實發生的結果——就像網路上流行的P圖,或是AI合成影像。更廣泛一點,比如任何層級的形象都是塑造、建構起來的成果。你的感知真實發生了,但並不代表你看到的這個「東西」真有你所看見的「性質」。

  如果你單純因為自己看見紅蘋果,就說它應叫「紅蘋果」,你會成為注重感官的派別。所有感官發生過程,及要刺激他人感官有特定結果的形象構築過程,對你來說都不重要了。

  這當然,只會講述了蘋果的一部分性質,而沒有描述整顆蘋果

 

・它原本是青蘋果,肯定仍是青蘋果

  這樣的說法,會有些麻煩⋯⋯因為如果你不將紅色塗料刮掉,就沒辦法證明我的說法是否正確。說不定,這顆蘋果原本是黑的。

  說不定,這顆蘋果被塗成紅色前,還有好幾層色彩。

  而真要說的話,削掉果皮的蘋果,不也是蘋果嗎?以顏色劃定蘋果的本質到底為何,似乎相當困難——我們除了把它稱呼為「蘋果」外,沒法找出更好的性質了。

  這種回答有兩種問題:第一,根據他人的說法然後說某某論述為真,這種以訛傳訛/情報建構的方式在民族主義以及帝國主義裡,非常常見,人們常常為了自己或自己從屬的群體,而忽略了探究這些論述到底是否為真;第二,科學的方法往往只能證明非常小的東西,比如這顆蘋果上面有多少顏料,其顏色的物質是哪些東西還有正常人可能會看出哪些顏色,它無法為我們掌握「整顆蘋果」的存在。

  或是說,科學只能掌握物質與經驗現實方面的紀錄,無法解決紅蘋果或青蘋果超出物質方面的特性,更無法掌握這兩種特性同時存在的狀態——對人來說——會是什麼。

 

  對於這個問題,也有人會回答「它是塗上紅色顏料的青蘋果」,但這只是重述我的問題,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且也會陷入第二種回應的信任圈套裡頭。

  後現代主義要處理的——就我個人理解來說——即為這顆蘋果的狀態:在資訊爆發以及人們經常選擇困難的世界裡,我們失卻了古老時代裡人們可追隨的大敘事與框架,也不得不正視世間的複雜性,然後我們發現,語言頓時無法正確說明眼前所發生的事、我們身體所遭遇的情況情感與心靈所陷入的困境了。

  畢竟,青蘋果和紅蘋果,既同時存在也同時不存在——同時存在,是因為紅色是真實,而青蘋果也相同真實;同時不存在,是因為紅色是建構出來的東西,青色也是我嘴巴上說出來的資訊,還有,這個假設性問題是由語言建構出的情境。

  在這種情況裡,大家都知道大家在說謊。對話與資訊交換則會變成屁話精之間的美學比賽/遊戲。這樣來看,只要能滿足你的感官、情感與智性欲——滿足現在你自己的全身心——不就好了嗎?畢竟,你已經存活於地球上了,真實與否就不再重要了⋯⋯

 

  我不認為M看見這篇文章便會改觀,忽然發現她隨口扯起父權,根本沒把事情看清楚。

  蘋果,就是蘋果啊。如果這顆紅青蘋果可以吃的話,那就更好了。是就說是,不是就說不是;生活,吃喝拉撒睡,人人皆有需求,滿足需求、可以生活,這樣不就好了?

  硬要把青蘋果說成紅蘋果⋯⋯明明是文學人,難道就不能想出個方法,能越過語言現存的界線嗎?

  或許,對於純粹想意氣用事的人來說,紅蘋果就已經夠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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