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映泠然月

（警告！此篇腦殘指數極速飆升！）

「你們三個，主任都在講台上罵人了，還在下面講話！說說看這不是白目是什麼！？」

他在我們三個人面前走來走去，兩手隨意地插在短褲的口袋內，身上的淺色運動服傳來陣陣汗水的異味。額頭上的血管像隻蟲子蜿蜒地凸起，仿佛用力一戳就會爆出血花。

我直直地看著司令台，任由臉上的汗水滑落。

「啊，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我懂了。」

「哈！？你說什麼？」

糟糕，不小心把心裡的話說來了。

這下子該說什麼才好呢......嗯.............

「啊，老師！」

「怎麼？罰站還有意見嗎！」他的雙眼彷彿快要噴出火焰，剛毅的眉毛兇狠地皺在一起。

眼前這個身高不高、身材一點也不壯碩的男人，散發出令人背脊發麻的殺氣。

要不是我之前在訓導處看過他，不然我真的不會相信這個凶神惡煞的人是老師。

「那個......你的背上有蜘蛛喔～」我亂說著。腦袋幾乎一片空白。

他頓了一下，眉頭微微抽動，眼中凶煞的氣息似乎略減了幾分，

但口氣仍然不改那份兇惡：「有......蟲也不甘你的事，死小鬼！給我管好你自己！」

剛剛......他是不是對「蜘蛛」這個詞有反應？

我忽然想起一個不久前在雜誌上看到的照片，抱著估且試一試的心情說：

「那個......老師，我是說真的。那東西叫上戶蛛，赫爾斯特上戶蛛，是台灣很有名的毒蜘蛛喔，雖然名字裡沒有台灣就是了。」

站在我身旁的直髮男孩小聲嘀咕：「赫爾斯特上戶蛛住在中低海拔山區，根本不會出現在這裡啊......」

老師漲紅著臉，緊緊握住拳頭，強忍著怒氣：「你在......」

我大聲地打斷他：「順帶一提，有人被咬過喔，不過沒人死掉就是了，很可惜對吧？」

「咦？」他發出蠢蛋般的驚呼聲，滿是痘疤的臉漸漸失去失去血色。

我認真地問他：「我覺得應該要被成蟲咬上，才會達到休克的效果，吶，是不是因為計量太少呢？」

連續擊男孩的肩膀微微抖動著，發出一絲一絲的奇怪聲音，聽得出來他在努力忍著爆笑的衝動。另一邊直髮男孩則是輕聲嘆息。

老師的聲音帶著顫抖：「你要是不閉嘴，我就......」

「啊！好可愛，沒想到可以用這麼近的距離欣賞到活生生的上戶蛛呢......話說回來，老師你不把牠弄掉嗎？牠看起來有點............」

老師吞了一口口水，我則是淺淺一笑，盡量表現得很和善：

「餓了。」

老師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椄著用力倒抽一口氣。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連續擊男孩摀著嘴，笑得眼角掛著的兩顆淚珠快要掉下來。直髮男孩彎著腰，全身都在顫抖著，他發出被強壓著的微微笑聲。

我維持著僵硬的和善笑容，見證著兇狠老師那花容失色的崩潰表情和悽厲的慘角。他激動地把衣服脫下來，甩在地上拼命踩它，彷彿他和那件深藍色襯衫和他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他抓狂似地揮動雙手，兩團黑黑的毛球映入眼簾。

「那腋毛............還真是驚人啊。」我淡淡地說。

「噗呼！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科科咳咳咳......」

「我說啊，你們兩個未免笑得太誇張了，只不過是有個半裸的男老師，公然在朝會時露出那......蓊鬱茂盛的腋毛罷了」

「嗚嗚嗚嗚呵呵呵呵呵呵......不...不要再說了，我快喘不過氣了」連續技男孩的表情參雜著開心和痛苦，五官幾乎要皺在一起。

老師......喔不，腋毛哥似乎想起了什麼，小心翼翼地拿起他被踐踏過後的襯衫。

那表情呆然得彷彿在海灘享受日光浴時，忽然看到外星人也在旁邊嘻嚕嚕地喝著碳酸飲料，享受地球的溫暖陽光。

他忽然衝到我面前，動作快得讓我完全看不清楚。

「你，是騙我的對吧？」他低沈地說著。聽起來就將死之人低吟哀嚎。

腋毛哥兩眼無神，雖然瞪著卻感覺那對眼珠並沒有在我身上對焦。他的眼神空洞得令人恐懼。

我望向別處，沈默了幾秒鐘。

「啊，有蜘蛛耶～」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我受不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哈哈，他......真的......相信了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無辜地看著腋毛哥，和善的笑容變為無奈的苦笑。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吼吼吼吼吼吼吼！我殺了你！！！」

他崩潰了。而且還是第二次崩潰。比起腋毛濃厚的腋毛哥，他更適合崩潰哥這個稱號。

旁邊兩個男老師見狀，趕緊把他攔住，拖到別的地方。

周遭沈默的很可怕，連剛剛還存在，那個毫無抑揚頓挫的演說也暫停了。全校所有的人都注視著鬼吼鬼叫的腋毛哥......不對，是崩潰哥。

「哈哈哈，他的衣服忘了拿......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一句話像是一顆炸藥，旁邊的兩人也跟著笑出聲來。

連續技男孩笑倒在地上，捧著肚子，笑到哭出來。

另一個男孩則是跪在地上，一邊搥著地板一邊忍住不讓自己失控狂笑。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好好笑。若是只有我一個人的話，我想我應該不敢笑出來。不過一看到旁邊這兩個傢伙一點都不在旁人的眼光時，心中彷彿有些東西打開來了，可以盡情地歡笑。

不過在公共場合耍白痴亂笑總是會有代價的。代價就是，我們四個人必須要在訓導處前面再多站一節課。

至於為什麼是四個人，就要再把時間軸拉到我們三人被另外一個老師瘋狂痛罵完了之後。

「你們三個，就給我站在這裡到朝會結束為止」他狠狠地瞪了我們一眼。那個眼神和腋毛男的狠戾完全不同，沒有殺氣，卻有著銳利的威懾。

「等等老師！我剛剛都沒有講話啊！也沒笑出聲！」

他的劉海快要蓋住眼睛，柔軟的黑髮散漫地攤著。他有著和連續技男孩有著截然不同的髮型。連續擊男孩有著一頭自然卷頭髮，不過那只是一顆雜亂無章的鳥窩頭，略長的頭髮像是剛睡醒一樣亂翹。

「我不管，反正想說什麼話等一下再說，不要再給我搞出任何亂子來了，聽到沒有？」

「......」直髮男孩忿忿不平。

「喔。」我歪著頭，暗自想著：「真是天殺的好熱」。

「是～是～」連續技男孩倒是很有精神。

「......再給我回答一次，你們只剩下這次的機會。聽到沒有？」

直髮男孩微微點頭，癟著嘴看向別的地方，表情十分不屑。

「吶，怎樣都可以啦～」我。

「嘛～嘛～小事就不用計較了啦～」

老師頭也不回地走人，把我們遺留在靠牆角落。

原本以為靠近牆壁可以躲過兇狠的日光，但沒想到這面牆剛好位於學校的最西側，必須要等到下午才會出現可以躲避太陽的陰影。

「真是衰斃了。」直髮男孩。

「你幹嘛搶我的台詞。」我。

「誰想搶你的台詞了啊！」

「就是你啊，把那句話給我還來！」

連續技男孩嘟著嘴，不滿地說：「搞什麼鬼啊......為什麼我要跟這兩個莫名其妙的人一起罰站？」

「你才是最莫名其妙的吧！」我。「阿海你絕對沒有資格說別人！」直髮男孩。

「咦？你們兩個認識啊？」

「我和他是國小的同班同學，連國中也被分在同一個班級，真不知道這是孽緣還是湊巧」

「這絕對是天意啊，因為連機率也被我的霸氣影響了，所以才會把你吸引過來」阿海驕傲地頂著鼻子，高傲地噴了噴鼻息。

「你那亂七八糟的設定太多了啦！」

「那，你們的名字是？」

「程流嵐。」直髮男孩興致缺缺地說。

「我叫劉杰海，綽號是阿海，流嵐的綽號叫做流嵐。」

「嗯......原來流嵐叫做流嵐喔。」我。

「沒錯！」

「總覺得，我忽然感覺到了一陣白癡氣息......」流嵐。

「咦！」一個輕柔的女聲在我們周圍響起，語氣充滿了震驚。

流嵐困惑地看著阿海：「阿海，你剛剛有說話嗎？」

「不，我沒有啊......同學，你剛剛有說話嗎？」

我：「沒啊。」

一股令人不安的沈默流淌在我們中間，阿海的漸漸收起笑容，他疑惑地看著流嵐，流嵐則是一臉心神不寧。我忽然覺得背後傳來一股寒意。

「那麼......剛剛那聲『咦？』，到底是誰說的？」

「......不是我。」阿海。

「也不是我。」我壓下聲音。

「那個聲音聽起來有點像女生，你不覺得嗎？」流嵐。

「嗯......女鬼？現在不是白天嗎？」我。

「那個嘛......說不定她是腦袋秀逗的女鬼吧。」阿海。

「人家才沒有腦袋秀逗啦！」

「是～是～」我反射性地回答。

阿海臉色有些蒼白：「同學你剛剛在跟誰說話！？」

「哈？那當然是......是誰來著？」

「是我啦！才幾天不見，小月你竟然無視我！」

我們三個非常有默契地同時轉頭，看向站在我們背後的女孩。

她露出燦爛的笑容：「嘿嘿，漂亮吧？這是制服的短裙喔！」她一說完，轉了一圈，向我們展示她的新制服。不過是我們學校普通的黑色制服短裙，再加上白色短袖制服襯衫的基本搭配而已，穿在她身上卻有種不太一樣的感覺。已經開始發育的胸部和纖瘦的身材，穿上有些緊的襯衫，線條完美地展現了出來，在短裙下的白皙雙腿修長得十分引人注目。明明就只是個國中生，卻有超越年齡的魅力。

但是......她那臉早已被我看慣的單純笑臉讓她身上的魅力全部雲消霧散，只剩下那天真（白痴）的稚氣。

「原來是小雲啊……真是令人喪氣。」我。

「什麼嘛！人家今天特地穿短裙耶，好歹也誇獎一下人家嘛！」

「我還以為會來個靈異體驗......啊！已經有靈異體驗了！」

「什麼？」她疑惑地歪著頭。

我故作驚呼：「沒想到小雲穿起短裙，竟然會像女孩子耶！」

阿海見狀，配合我跟著一起做驚訝的樣子，邊歡呼邊用力拍手：「嗚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嗚哦哦哦......為什麼我要跟著拍手啊？」流嵐不明所以。

「混蛋！」

小雲冷不防地朝我的腹部揍了下去，動作快到我連她什麼時候擺好架式都不知道。

「噗哦！」我發出難聽的慘叫聲。

「喂！那邊那個女同學！竟然敢在我面前打架！妳！給我和他們站在一起！」

很不湊巧，她對我施展出短截重拳的畫面被站在不遠處的生教組長看見，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和我們站在一起了。

不過話說回來，真正莫名其妙的是，到底為什麼小雲會揍我啊？

我們四個人背向爬滿了蔓藤的黑色牆壁，小雲站在最右邊，我則是在她旁邊，再來是流嵐，最左邊是阿海。

小雲微微擺著手，不時瞄向我。

「欸，同學～妳是不是和我們同班啊？總覺得妳很眼熟喔？」

阿海很自然地搭訕起小雲。

小雲躲在我旁邊，有些害怕地用我的袖子半遮著臉。阿海看見她對自己這麼有警戒心，露出有些受傷的表情。

「欸，同學，她是你的這個嗎？」他豎起小拇指，忽然問道。

「才不是啦！」小雲皺著眉，滿臉通紅地大聲回答他。

有必要這麼激動嗎？認識她有好幾年了，今天才知道原來她這麼討厭我啊。

「她是我的青梅竹馬，我們倆只是朋友，別想太多」

流嵐瞇著眼，盯著我，眼鏡後面的那雙眼睛幾乎快瞇成一條直線。

「妳是......褚夏雲對吧？」

「誒？你認識我？我沒見過你啊」小雲十分驚訝。

「我們同班啊！妳好歹也記一下同班同學的長相吧！」

「被第一次見面的人叫出名字，感覺還真奇怪......」

流嵐的臉頰有些微紅，幾滴汗水停留在他的額頭上。他語氣彷彿有點無奈，也有點生氣：「我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面了啊。」

「咦！」小雲愣住。

「喂流嵐！你不止連人家的名字都查過了，而且還不是第一次見面，這是怎麼回事啊？難不成！」阿海倒抽了一口氣，小雲被他忽然的停頓嚇了一跳，好奇地聽著他接下來所說的話。

阿海緩緩說道：「你發現和她同班後，跟蹤了她！」

「咿呀！」小雲害怕地小聲驚叫，躲在我身旁。

「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啊！」

「不然你怎麼解釋『不是第一次見面』這一句話？」阿海吼了回去，接著大聲地說：「真讓人羨慕啊！」

「跟蹤別人並不是一件值得羨慕的事吧」我嘗試著要把話題拉到正常的方向，不過看來是沒什麼作用就是了。

阿海的情緒高漲了起來。

「看到她的反應，一副就是『我根本不認識這個怪人』的樣子，所以你一定是單方面認為她跟你有『見過面』」

流嵐看著阿海，有些疑惑。

「怎麼樣？我的推理很厲害吧？」阿海得意的揚起鼻子。

「我說啊......我們四個人不是同班嗎？」流嵐皺著眉。

「咦？」阿海的驕傲笑容瞬間僵住。

「咦咦！」

「對啊，小雲你是今天才知道的嗎？」我看著詫異的她。

小雲歪著頭回想著，眉頭緊鎖，但卻彷彿深陷五里霧內，過了好一陣子都沒找到和他們有關的記憶。她的表情漸漸變得有點難受，斗大的汗珠一粒粒冒出來，在我制止她之後小雲的表情才緩和了下來。

看樣子，她對這兩個人完全沒有印象啊。

「我說妳啊，妳到底是來學校幹嘛的啊？」

小雲愣了愣，露出一個爽快的笑容。

「我不知道耶！」

至少記一下同學的長相和名字吧！這句話我已經沒力氣說出口。

太陽熱得像是要把所有水分從我的身體搾出來一樣。我已經不想再浪費力氣吐槽了。

忽然看見站在我旁邊的流嵐，他臉上也露出一副脫力的無奈表情。彼此的眼神交匯了一下，頃刻之間，我理解到他現在和我有一樣的心情。

「唉......」

我們倆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但是嘴角還掛著微笑。

「欸欸流嵐，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和她同班是什麼意思？」

「小月！你不要露出這種表情嘛！這樣我會覺得自己好像笨蛋一樣......」

我忽然看到一個有點熟悉的身影走進我的視野，腦中忽然閃過一個想法。

我沖著那個身影大喊：「喂！老師！天空有一隻蜘蛛快要掉下來了！」

我仿佛看見不遠處他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在說完後的零點五秒，他爆出瘋狂的怒吼，朝我們衝了過來。

「小雲！」

「是！」

「別傻愣著了」

她歪著頭，不解：「什麼意思？」

流嵐露出想要哭的表情，肩膀無力地下垂。阿海則像是發現一個有趣的玩具，高聲喊著：

「意思就是快跑啊！」

To be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