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映泠然月

開始前小小嘴碎一下：輕小說通常都會使用大量白描，但不知為何這種手法卻讓畫面更為生動......

Limbo 前傳(5)

血淋淋的雙手，爬滿了無數道駭人的切割傷，深紅色的肉和隱隱約約浮現的白骨，靜靜地流出鮮血。如同生鏽鋸子不斷咬噬著骨頭的痛感，緊緊地吸吮著皮膚。

輕輕晃動雙手，如同狂浪般的劇痛差點讓我暈倒。

我的臉上都是硬撐住劇痛時冒出的冷汗。扭頭用牙齒撕開衣服，稍微幫雙手包紮。高檔棉質的純黑隨即變成濕潤的黑紅色，斗大的血珠沿著線頭滴落。

「痛⋯⋯」我握住飛刀刀柄，兩滴鮮血沿著銀色的刀身緩緩流下。

只不過是動一下指節，劇痛就像一條猛蛇緊縛著手上每一寸皮膚，如同萬針刺骨般的疼痛咬噬著我勉強清醒的意識。

雙腳累得發軟，消耗大量能量的身體瀕臨虛脫，連雙手都不堪使用。任何一個路上的小混混現在給我來一刀，我絕對只能坐著等死。

幸好，我的敵人正忙著處理她的敵人。

兩個靈動的紅色蝶影繞著女孩打轉，不時發出幾道火紅光線，將劍士逼退，擊破法師手中法杖躍出的呼嘯風刃。斥侯們神色僵硬，每當他們想要靠近女孩或是發動攻擊的時候，總是會被那兩個蝶影打破姿勢、陣式，想要做掉牠們其中一隻時，另一隻就會上前迎擊搶救。

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那是兩個長著蝴蝶翅膀，看起來像是縮小的人類的魔物。她們邊嘻嘻笑鬧邊幫女孩擋住危險。

——這招我還認得出來，是妖精招喚，高級精靈咒文⋯⋯等等！精靈咒文只有精靈才會使用啊！這到底是⋯⋯

還未回過神，女孩和被斗篷遮住臉的斥侯們之間一股凌厲的殺氣四溢，女孩身旁的兩隻妖精發出微弱的歡呼聲，輕輕唱著輕快的不明歌曲。

剛才嚇人的火翼還有看起來酷似小龍的火焰都沒有出現，但是女孩身上卻散發著強烈的紅光，隨著快速喃喃念咒的嘴唇，鮮艷的紅光忽明忽暗地律動，明暗間，白皙皮膚所染上的紅色愈來愈純透。

斥侯們周圍的氣氛陡然一變，像是感覺到危機的野獸，弓著背目不轉睛地瞪著女孩。劍士的劍尖指地，白色的光芒震動著灰塵，隱含著無比殺意；法師小步後退，雙目不敢離開她片刻。

女孩緩緩睜開了眼，背對著我。

我可以輕易想象出她的表情，一定是意滿滿的稚氣笑容。

她緩緩舉起手，清朗的聲音清晰念道：

「火龍之神．憐顧血中後嗣懇求：滅絕死炎．熊熊燃燒的爪牙．鋪蓋大地吧！燃盡罪人的哭嚎．硫磺火湖撕裂穹蒼．將哀靈化為死灰吧！煉獄之空！」

霎時間，我以為太陽正從山的稜線冒出頭來，鋪天蓋地的焰光將世界染成一片蒼白。世界彷彿失去了聲音和時間，只有眼前連綿不絕的白色火光。

下一刻，我總算理解我所看見的是什麼：是遮蓋住半片天空的兇狠火光。

眼前的驚奇景像已經打破了「火焰」的既定形象。白紅橘黃混亂地相參成一片，鋪蓋著眼前的所有一切，一塊塊熱氣如同撕裂空間似地扭曲天空，腳下冰冷的岩石瞬間變得灸燙，濃濃黑煙瀰漫污染著蔚藍天空，猙獰地狂笑著。

但狂焰沒有堅持一秒就消失在濃濃黑煙之中，而斗篷被燒掉大半的斥侯們早已溜之大吉，甚至有個劍士只穿著殘破的上衣拔腿狂奔。

女孩寧靜地注視著勝利的風景，就像傳說中的豪氣將領一樣沈默。但我知道那只是魔力被掏空之後的後遺症：身體的肌肉為了適應沒有魔法的狀態，法師會陷入維持幾秒鐘的短暫虛弱。

——機不可失！

緊握飛刀，蹬地！旋轉身體甩動雙手，帶動飛刀加速！射出！射出！

劇痛霎時間差點將我擊昏。兩柄飛刀順利地迅速射向女孩。

兩隻妖精捨身護主，同時撞上兩柄飛刀！

銀光四散，火焰噴射！

飛刀被熔毀，而妖精消失。我再次蹬地，反手握著最後一把飛刀，衝向毫無防備的女孩。

三十肘！二十肘！十肘！五肘！三肘！

我腳下一頓，速度一滯！

女孩猛然驚醒，毫不猶豫地使出迴旋踢！

撞上那幾乎可以打碎岩石的細腿的同時，我向前用力踩地，順著巨大的力道往後方彈飛。

——和我想的一樣，這樣就可以加速⋯⋯

五臟六腑猛力一震，胸口痛得就像心臟要跳出來一樣。我在空中翱翔著。

——痛⋯⋯這個時候⋯⋯要轉身⋯⋯

我將反手握著的飛刀柄抵在即將著地的腹部。

撞向地面！

清脆而響亮的「趴擦」聲，迴盪在寧靜的山坡上。

女孩愣愣地呆看著我，似乎對為什麼我會飛那麼遠感到困惑。

我看著身下斷裂的鋼線，喉頭傳來非常不妙的甜味，不過我心中的大石頭已經放下了。

因為⋯⋯

轟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山崩陷阱二號，成功了！

我稍微抬頭，看著如同怒虎奔下山的氣勢的巨石們，互相滾動！撞擊！連地面都顫抖不已。

女孩睜大雙眼，死命地瞪著眼前誇張的落石們。

直到現在，我才在她的眼神中發現一絲混亂的恐懼。

她快速地瞥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滿驚恐害怕，不知為何竟然向我踏了一步。

我對她微微一笑：「我先走一步了，妳就慢慢玩吧。」

爬到洞口旁，使勁吃奶的力氣將自己丟進隧道裡。

剛跌坐在柔軟的潮溼土地上時，一大片黑壓壓的陰影從頭頂一閃而過，緊接著的是巨大的撞擊聲和不斷振動的地面，砂石伴隨著白色的灰塵從隧道頂灑落。

——為了鎖住巨石，我犧牲了我的雙手；為了將鋼線割斷，我讓她踹了一腳加速，不然以我的情況是根本無法觸發陷阱。只不過是為了一個陷阱，我竟然可以自殘到這種程度。 

我呼了一口氣，看著鮮血淋漓的雙手。

——她大概已經死了吧？

我從洞口探出半顆頭，往山頂的方向警戒地瞭望。

熟悉的黑山就像是一塊被老鼠咬了一口的黑麥麵包，原本完美的山形竟然少了一塊山坡。

而我周圍也是一些平常根本不會看到的駭人巨石，碎裂的石塊四散。山崩並沒有擴展到山腳，這讓我鬆了一口氣。

還有另一件令我十分在意的事情。

——那個女孩，死了吧？真是可惜呢。她竟然會用龍族專屬的「吐息」和精靈專屬的「妖精召換」，總覺得她身上應該有非常不得了的謎團。可是現在她已經死了，真是可⋯⋯

虛弱的紅光在山頭上一閃。

「！」

我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小包，驚覺它已經變得空癟時，冷汗將燒出一個個洞的黑衣沾溼。

——糟糕！現在我是完全沒有工具和武器的無防備狀態！要是她現在攻擊的話⋯⋯

不過事情沒有我想得那麼糟。

她只是用勉強能支撐自己的火翼滑翔，找尋能夠落腳的地方罷了。

看著那個如同飛鷹一樣自由的身姿，一時之間忽然有種莫名的複雜情緒。

我坐在洞口，全身癱軟地仰望著她。

而那女孩似乎也在看著我。

其實昨天就寫完了，只是留到今天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