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部分的人心中,聯考結束了,自由了,壓在身上的重軛終於被挪去了。但是這種時候,班上的同學們失去了一個共同的焦點,本來就很雜亂矛盾的生態頓時間如同雨後春筍,向著完全不同的方向生長發展。
雖然我瞭解這個班級是由完全不相合的群體勉強拼湊而成的,可是少了將他們綁在一起的束縛,竟然會有這麼誇張的結果。
打個比方,以前的班上,是封建社會,只有少數兩三個人掌握發言和引導話題的力量,但是現在經過一場驚心動魄的改革之後,分裂成了不同的小國。
當然,也有不少無法融入任何一個團體的存在。
「想要不引起人注意,唯一的方式就是吸引別人的目光。」是我們班上一貫的原則。所以這些「孤零零」們想盡辦法也要擠進任何一個團體。
不得不說自己不習慣的語言,不得不回應自己沒興趣的話題,不得不露出和善的笑臉,即使他們沒有表面上那麼開心。
或許有人會問:「何必這麼辛苦呢?獨自一個人生活不也是別有風味嗎?」
的確,確實是有這種選項。但⋯⋯言語的力量,是十分可怕的。
融入團體,享受輕快的高中生活,臣服在那些掌握語言的人們底下;特立獨行,勇敢直接無畏地表現出和他人不一樣的自我,絕對不輕易妥協。
柔和的法西斯,和狂暴的自由。
哪個比較好呢?
我想答案必須要從廣大的社會中找尋,而時間會引出人們心中真正的心願。
實際上我想寫這篇網誌,並不是因為我們班實在是太奇特了。而是因為我所在的教會喊著:「萬人教會,千間分堂!」
以前聽著聽著,覺得實在是沒什麼,直到牧師開了個玩笑,我才面色慘白地發覺事情有多麼嚴重。
他說:「如果教會一年推動吃香蕉,蕉農那一年絕對會過上好日子」,這是開玩笑說,他們現在影響力很強(貌似是台灣在國際中影響最大的教會),以後只會變得更強
大家都笑了,我笑不出來。所有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露出笑容、莞爾、放聲大笑、幽雅竊笑。
我笑不出來,真的。
宗教是十分盲目的東西,這並不是貶低,而是事實。
我本來就覺得這所教會以後絕對會變成「巨獸」了,沒想到現在幾乎已經邁入成熟期。
我將我的擔憂告訴家人,卻引來一陣無所謂的揶揄:「哈哈哈,你想得太誇張了,不會有這麼嚴重啦。」
或許在他們眼中,我只是一時喪失自己的虔城的信徒罷了。
而今天,發生了更誇張的事。
唱詩時有人會習慣拍手打節奏,總是有人比較快有人比較慢,作為一個自由開放的教會,大家都不管他人的眼光,拍錯了也無所謂。可是最近漸漸有了變化:那些不同節奏的掌聲逐漸消退,甚至消失,大家都希望跟從唯一的聲音,而那個聲音就是台上的音樂。
今天唱了一首歌,是首非常重節奏的歌。前奏一響,掌聲隨即升起⋯⋯沒有第二個聲音!
所有人一致的掌聲震動著整個空間,大家全心全意地跟著台上的鼓聲,整齊劃一地拍手。
「沉默螺旋」,我想起了這個詞。這時我才瞭解:那些不同的掌聲是被最巨大的聲音吃掉的。
所謂的法西斯,就是指這個吧。
幾百人聚集在一個空間,看著同一個目標,聽著同一個聲音,拍出相同節奏的掌聲。那巨大的聲響甚至可以震動地面。
我感覺就像被壯漢壓在地上,緊緊扣上沈重的鐵軛手銬腳鐐,狠戾的九尾鞭擊打著我的意識,不存在的低沈穩中男聲命令道:「拍手!跟隨節奏。」
心中渴望自由的叛逆發出強烈的怒吼,但是我無視了它。跟著節奏拍手。
是的,就是叛逆。所謂的自由,只不過是孩子氣的叛逆罷了,是個無聊的心態。
人類之所以能得到現在的民主,是因為這點無聊的叛逆,點燃了星星之火,這怒火將一切都燃燒殆盡。
基督教有它自己的奧祕。這篇網誌絕對不是在說教會有多麼邪惡。實際上,我今後仍然會繼續待在這間教會,因為我相信神不會造出一隻不受控制的巨獸。
我只想闡明一件事:社會化對某些人來說,是非常痛苦邪惡又黑暗的事,別以為「撐過去就會海闊天空」這種事情存在,因為他們會在那之前將所有事物碾成塵埃
所謂的自由開放的民主,是建立在不同聲音的立場上。反之,法西斯就是單一的聲音。
我理想中的烏托邦,是個有不同聲音,但是大家願意以真正溫柔來交流的社會。
接納異己。這是有文化的人應該做到的事。
不過,法西斯就是錯誤嗎?自由就是正確嗎?
法西斯可以帶來力量,只是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妥善地引導控制巨獸。
自由可以讓人受到尊重,但必須先經歷一場殘酷的戰爭才能迎來和平,而這和平是建在沙上的城堡,洪水來時隨時都會倒塌。
我希望人們能夠思考,得出自己的答案,然後盡量做出不會讓自己後悔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