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澡喝了咖啡,能量已經消耗差不多見底。腦子能量不夠應付今天剩下的進度。所以,我想介紹一篇網路文章,順便說點我的想法。

台灣小說為何很難推向國際?讓譯者面有難色的四個問題(上篇下篇

  一言蔽之,就是:

台灣小說太長、沒有緊密結構、沒有編輯參與、人沒有人樣。

  

  

  我認為這篇文章寫得非常好。論點非常有趣也很清楚,我會建議所有喜歡寫小說、經常寫小說的人,來看看國外的譯者怎樣看待台灣文學。

  朱宥勳朱大大的討論面向應該是純文學,可是這文章的主題內容,在大眾文學或純俗跨界文學也應該可以通用。譯者們提出的問題大致上可以分成三種:中文問題、文化問題、產業文化問題。

  我想一一回應,然後於最後總結。

  

中文真的很濃

  中文自古以來,就是個情報量相當高的文字語言,尤其它在幾千年中適應了很多不同種口語,使用者幾乎被迫學習這文字所經歷的歷史。

  翻譯《蠕蟲》的時候,我也有察覺:如果我要求精準之外稍微努力一點,幾乎每一段都可以刪減至少一行字,中文不論如何都會比其他語言更短、更精簡。

  日文就算有漢字,漢字用過頭了也不會有人看。而至於其他拼音語言,翻譯上真的會相當麻煩,無法將意思減少到中文這種單字的篇幅。

  但大家卻都會寫十萬字以上,充個三、四百頁都只是普通。沒有人想過,三、四百頁的中文翻譯成其他語言,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個問題,則因為下個問題,而變更嚴重。

  

繞來繞去,想繞去哪啊?

  純文學中很多這種情況:作者洋洋灑灑寫了好幾塊大段落,但要說這些文字內容和故事有什麼關係?卻又說不上來。

  這種情況真的是現代中文人才會有的毛病。《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金瓶梅》、《紅樓夢》……哪一個古典小說大家曾有過這問題了?我們已經知道故事的複雜性能怎樣在中文裡完成,也有足夠的翻譯作品能作為現代主義的指導、參考,然而,就是有人想將「藝術」等級提到最高,讓所有人都看得霧煞煞。

  雖是這麼說,我也認為,這很難怪罪創作者身上。因為刪減的技巧比多寫,難上至少百倍。

  我也很難將自己的極簡主義追求目標,放到其他人身上來限制他人。如果一個故事不需要一部分的文字,我認為那樣還不如刪了好。現在我所寫的《內腔》短篇試放和長篇正傳,都有經歷這樣的情況。而且,我自己也在練習,沒多少資格可以說其他人的好壞。

  我不認為簡單的東西,就不能被稱為藝術。至於朱大大所談及的「文學不應被紀律束縛」,我則完全不贊同,我認為藝術是體驗,與認知扭曲的體驗。有很多人會不同意我這種說法,認為美這種東西才是藝術的追求,可是卻又無視哲學上的美學……簡單來說,創作者必須接受某些侷限,並在侷限當中超越自己,如此才能稱為「創意」。

  朱大的文章也提到一個很重要的概念:如果你真的想要將作品推廣出去,你應該注意作品本身的品質是否值得被推廣。

  我認為,作者的用心可以從對讀者時間的尊重來看。很多中文創作者,基本上都是在碼字。台灣人也沒有西方那種極簡主義或英文語言的極簡特性,可能是認為極簡過頭會變成文言,或是不了解中文的極致不過《古文觀止》。

  而如果我們老是,放任創作者製造垃圾,我們遲早會變成自爽的小圈圈。

  

編輯隱身術!

  和朱大聊的譯者們直接問了:請問台灣的創作者,出書前有先和編輯討論過嗎?

  這個問題真的很讓我震驚,怎麼可能沒討論過呢?台灣和日本出版業很像,編輯業務很大一部分是寫文案,然後才會出去邀稿,所以如果說沒討論,怎麼可能會發生呢?

  但如果今天我是編輯,駱以軍大大從天降臨,要賜給我一份獨家小說原稿,我舔他屁股都來不及了,修幾個錯字錯句,趕快跑廣告跑行銷,當然是賺錢要緊……不得不說,我很能理解這些譯者的感受,同時也能了解為什麼編輯不願意修改原稿,甚至是和作者們討論。

  《天才:麥斯威爾.柏金斯與他的作家們,聯手撐起文學夢想的時代》這本書是讓我對編輯這行業感興趣的其中一個原因,然而最令我感興趣的,是編輯能讓作家的作品變更好的這一層面,讓編輯成為真正立於創作者和讀者之間的守門人--經典由自己的手中真正成為經典。我想,任何對文藝感興趣的人,都會對這標語心動。

  我對台灣文學創作和純文學出版的情況,真的不夠清楚,完全不知道台灣文學界竟然這樣自由。哈哈。這些大概和我不會有太多關係,網路寫作同時非常重視品質和數量,網路創作者必須自己思考行銷方面的事,自然而然,得在篇幅和各方面上十分精打細算。

  

不吃飯、不打砲的台灣人

  朱大大對於這個話題的想法,讓我感到非常悲哀。

  他對那些譯者說,某本書是「非常罕見」談論異性戀男性的情慾問題的小說,就有人問,為什麼台灣人小說的人物,大多都不吃飯也不做愛呢?朱大大的OS回應是,台灣創作者性別分工相當明顯,而不知怎地,異性戀即使是人口多數也無法成為主流。

  開始讀台灣文學研究我才發現,我們這個自由民主的島國,距離西方文化內戰根本不遠。女性主義與左派政治對於台灣的侵蝕嚴重到,異性戀男性情欲討論變成少數?這真的很悲哀。

  我必須說,女性的觀點和LGBT主題,都很有趣,但那些作品很多都無法被稱上藝術,頂多只算政治宣傳。純文學的市場說到底,依然是學術界,而看《台灣文學研究學報》論文看到現在,我非常清楚了解我們台文學術界到底有多少位PC的NPC。

  實際上,台灣文學史中很多被視為經典必讀的東西,都是因其歷史、政治價值,而不是因為它的品質、故事性或藝術技巧創新。

  至於「具體細節」,我認為這問題仍就是:台灣創作者並未經歷過西方的現實主義,即使有過魔幻寫實風潮,其本質依舊延續中華傳統的飄渺文人風格。就算經濟不怎麼好,台灣的書市依然有持續成長,在著重故事的作品愈發增加,台灣人對於翻譯作品閱讀的增加,肯定也會帶動創作者回歸小說講故事的基礎,而不是在小圈圈裡搞沒什麼善果的左派PC。

  

放棄成就藝術的藝術家

  我一直很喜歡這句話:一個藝術家若想成就偉大藝術成就,就得捨棄一切--包括對於成就偉大的渴望--並投身創作

  「藝術」一詞另外一個意思,也包括了「在藝術市場上販賣的商品」。市場化,就意味著必須侷限自己的創作,或是在侷限之中挑戰自己的創意,而就純文學市場來說,自然就是PC學術界籠罩全台的侷限。

  朱大提到,不是所有人都想朝國際發展,我則是想說,如果台灣人不把書往全世界賣,那還要賣給誰呢?賣給台灣人嗎?台灣書市上充斥著翻譯作品,人們早就習慣國際化的娛樂內容,如果不和全世界的人一起競爭,那就得和中國人一起搶中文書市了--我真心不認為,去中國是明智的決策。

  一方面是因為,中國的政治文化與台灣相當不同,能在我們這邊賣的書,不一定能跨海過去,而如果我們試著配合CCP,就不符合台灣PC了。另一方面,中國人競爭起來絲毫不手軟,他們有更多資源、更多人力。韓寒雖說中國純文學大佬就那麼幾個,八成仍然比台灣更多。也不是說,世界書市競爭者的數量會比較少,但是人口基數擴大,就算是小眾題材,人數也鐵定能足夠支撐起創作者。只要不是小眾中的小眾就行了。

  若是要進入世界書市,你就會面對相當「大眾化」的限制,但這樣的挑戰也代表著你普通不會碰到的領域以及機會,因為網路上有些非常、非常奇怪的東西,比如TRPG,比如互動式小說,比如各式各樣的超級小眾。

  能出書自然是最好選像,不過假使想在網路上寫小說求生的話,翻譯也會是相當重要的指標,代表有些讀者不只喜歡你的故事,願意花時間一讀再讀,甚至願意花時間翻譯、推廣你的作品,而且不是因為金錢,只因為你的作品的有趣及質量。

  不過,如果想在網路上寫小說,就一定得更加重視讀者的時間。換句話說,要想得到翻譯推廣,不如自己埋頭努力個五、六年,會比走行銷、廣告還要更快、更實際點。

  若要重視讀者的時間,所有的人物、劇情、設定都必須設計得剛剛好,一次更新的篇幅不應超過閱讀時間二十分鐘,一周至少更新一次。文體和人稱敘述都可以轉變,但是不能過於複雜到,無法讓五成的人一看無法理解的程度。必須有足夠穩定的結構,並且在所有人都習慣劇情套路的情況下使用套路、反轉常識。人物必須在某些程度上迷人可愛,但也得要寫出,複雜、立體、值得讓人深思的角色。

  我所說,放棄藝術的藝術家,也有這樣的意思。

  就算是純文學,也存在著許多刻板印象和文化既定形式,所有人都會無言地強迫你遵守。我想,如果是這樣,還不如選擇最能發揮自己長處的規則來挑戰。

  「創意」本身就是,不管有多少條件限制,依舊能完成目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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