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居 15.7
我他媽的該怎麼與秘密意圖殺害我的人請求醫療協助呢?
而我確實需要幫助。首先,我正在流血。只有在我移動手臂解除裝甲的時候才開始流血。假使我知道會這樣,我就會試圖用蟲子解開帶子了。
更糟糕的是,大釘痛了我肩膀的骨頭,手臂任何動作都會給我肩膀關節的刮觸感,使我起雞皮疙瘩,更不用提痛處了。
我很驚訝這沒有更痛。我希望那不是個惡兆。手指動作沒有問題,但缺乏痛楚,仍指出更大的問題。畢竟,疼痛是自然反應,缺乏疼痛則很不自然。
我反而是打給媘蜜。
「掠翅?」她回答。「怎麼樣了?」
「是可以更糟糕。我給瓷偶錢,讓她出城。大部分來說,是沒人流血。」
「大部分?」
「剪彈也有在那裡。我就被捅了。」我想起蛇蜷也可能會偷聽。「我不想因為這件事去煩蛇蜷,他都已經那麼忙了。」
「被捅很嚴重欸。」
「沒那麼慘。妳能借我妳的醫護兵嗎?」
「妳現在剛離開玩偶鎮?」
「在飛回家了。」
「他會在妳抵達前就到那裡。我知道你倆之前處得不怎麼好,但他不會煩妳的。」
他不會煩我。那是在告知我說他不會造成威脅嗎?好吧,我感覺比起把性命放到蛇蜷手中,這樣是比較好呢。
我想傳達出有自信、毫無恐懼而觸不可及的形象,這個慾望便讓我肩膀被刺穿。這算是個弱點,但我自己依然抵達我的地盤。我讓阿特力士降落到沙灘上,走去暴雨排水溝,每次手臂移動時都令我皺眉。然而,等到我進入室內時,我就讓自己挺得更直、抬起下巴、立起肩膀。我想把注意力集中在超能力上,從身上轉走。我確認了各式各樣的清理工程,還有些基礎的重建工作,設置少乾燥、乾淨的睡覺區域,存起食物還有醫療物資⋯⋯
我走進基地時,希瑞菈和她的單手弟弟布萊斯也在那裡,和一小群比較大的孩子們與媘蜜的醫療兵——布魯克斯——在一起。我坐到廚房流理台旁邊的凳子上,布魯克斯則開始檢查我的肩膀。
「你們都有最有趣的傷口呢。」他以很有個人特色的,難以辨認地強調著音節的口音地說道。
「有趣?」
「金屬與骨骼聯結在一起。妳有某個東西刺進關節所在的腔口。我沒概念自己該怎麼觸及另一端,又不把這東西扯出來,假如我把這東西鋸掉,我也不確定刮屑碎片不會造成長期的災難性傷害。我會說妳需要做手術。」
「該死的。」我說。「她八成是想要做成這樣吧,這區域裡每一家醫院都會尋找有個肩膀上有個釘子的人。」
「我是能做些處置,但取得必要的工具會很花時間。」
「什麼工具?」
「至少,要有個小圓鋸、吸液管、一些綁繩、血⋯⋯」
「我們有那些東西。」
他看起來很驚訝。
我看向希瑞菈:「我們是有收到寄給特加拉醫生的東西吧?」
「那個牙醫?是啊。但還沒開那個包裹。」
我轉向布魯克斯:「我們有用來做清理工程的圓鋸,不確定那有多乾淨。但其他東西我們都有貨,好讓有醫療訓練的人員能開始幫忙。自從我們已經有個能幹活的牙醫,我們就想讓她有地方工作。才不過是一個月,意外有很多人已經開始有牙齒的問題呢。」
「好的。讓我包紮這個傷口,之後我就會去。自己拿來我需要的東西。」
我在布魯克斯取出工具,把繃帶綁在大釘周圍。
「在一到十之間,有多痛?」
「最高是十?也許移動前是三,移動後就很接近七。」
「我很訝異妳還沒昏過去。妳有很高的疼痛耐性?」
「我沒這麼想呢。但也許是吧。也許是釘子聯結的地方沒有傷到神經,或讓神經末梢暴露在外。」
「也許吧。好的。紅髮女孩,給我看看那些東西?」
「紅髮女孩?」希瑞菈淘氣地,回問。
布魯克斯嘻嘻作笑。
「布魯克斯。」我說:「請尊重我的員工,不然我會和媘蜜聊起你的事情。」
「是。我很抱歉。」他說道,聽起來根本沒有歉意。「請讓我看看那位牙醫的設備在哪裡。」
希瑞菈看向我,我向她點頭表示「去吧」。
就剩我和孩子們還有布萊斯。我仔細查看了他。他的黑髮被剪短到幾乎光頭,他和布魯斯一樣穿黑灰色工裝褲、米黃色無袖襯衫。他那仍綁著繃帶的殘餘手腕,沒耐心地拍著自己大腿。
那些孩子⋯⋯他們穿了我訂來的衣服,但他們看起來不像普通在學校操場上的孩子。在利用我提供的好處前,他們都只吃非常少量食物,也在室外待了很久。但不全然是飲食與運動使他們的臉龐或表情缺少柔和。他們看過自己所愛之人死去。
我不確定要說什麼才好。閒聊的話,看起來會將我拉到他們的高度。
我轉而用超能力確認這片區域的進度。我有參與現正進行的修復工作,也訂了工具和物資,所以我很了解現在的工程。我們所處的地區正在為街道抽水,或已經抽完了水,也有沙袋引開淹水。工作人員填充了更多沙袋,把沙袋裝到沙灘上的卡車。仍然有其他人在努力要清開已確認過兩邊都沒了水、暴雨水溝裡的堵塞,讓排水溝保持完好無損。那條通向基地的暴雨水溝,則被暫時標成了不安全地區,表示我不會在這周圍發現陌生人探頭探腦。
燒毀、無能搶救的建築會被當場拆掉,有必要技能的一小群人會評估什麼東西能被修復,把簡單的工作指派給那些沒有訓練或不知道要做什麼的人。大量防水布會蓋住屋頂、被綁好。
那並不漂亮,也不怎麼防水,但還是有些果效。我的蟲子注意到有一百七十人在工作,假使我包含這邊的孩子的話,就有一百七十四人。
一百八十四人,我察覺到。我差點沒注意到有在街道底下工作的人。人數是有在成長呢。
這有點嚇人。我沒特別在領導職位上有訓練或天賦。現在我也得管理這麼多人。
好吧,我會做自己能做的事。提供他們所需的東西,監看工程進度。
「你的名字是?」我看向最年長的孩子。
「蓋。」
「希瑞菈沒有要你做任何事嗎?」
「我們在等夏回來。」他說道,把夏洛特的名字簡稱為「夏」。「她說她要我們管一些比較小的孩子,之後也有讓我們把水送給那些在工作的人。」
「很好。現在,你可以幫我跑個腿。從門口出去,向右轉,走兩個街區。那裡有一個封鎖線圍住的敞開出入口。」
「那什麼?」
「有警告標誌的帶子。別管那個警告,直接到出入孔旁邊,吼他們、叫他們回去工作。我知道他們只是坐在黑暗中喝酒。告訴他們現在別用電力機具。假使他們呼吸有酒味就不能用。」
「好的。假如他們不聽我的話呢?」
「我卻照料到那一點的。」我告訴他,
他跑走了。
「壞壞反派,給小孩子下命令啊。」布萊斯評論。
為什麼大家這麼堅持要試探我?要管事的話,就會要求管事的人建立起自己的權威嗎?布萊斯這種人會自然想反抗權威,而我又是唯一清晰的目標物?或者那比較接近他們本身十分憤怒?
不論如何,假如任何想將事態好轉的人,都會面對這種阻礙的話,長期下來會對這座城市有什麼影響呢。
「我在給所有人命令。所有人都貢獻,所有人都獲利。」
「更準確說來,是妳讓我姐去命令大家,而妳出去和其他假面打架受傷。」
「你好大的膽子。」希瑞菈說著,大步走入房間裡。她把醫療資源的塑膠袋放下來。她聽起來很生氣。也很害怕?「別和我老闆討架打。」
「我只是在說⋯⋯」
「不對。別『只是在說』。假使沒有其他功勞,她還是救了你一命啊。」
「假使她不在那的話,我也不需要被救啊。」布萊斯說。他看向我的眼神只有一點點不像怒目注視。
「別耍白痴了。」希瑞菈說。「你之前可是和商團待在一起。」
「他們也很酷啊。整天開派對、放鬆,還有女朋友欸。假使她沒插手,我就會沒事啊。」
「我很驚訝媘蜜沒有提起呢。」我說。「屠宰場九號消滅了商團。二十人裡幾乎不到五人存活。剩下的人四散在城裡。假如你和他們待在一起。你就會死。」
「她是有提那件事。但我會活下來啊。」
太自大了。「那你會變得全身骯髒,八成生了場病,然後餓死。也許,還有戒斷症狀。不知道你和他們都吃了什麼呢。」
他沉下臉,瞥向他姐。「那也不關妳的事啊。」
「喂!」希瑞菈菈高嗓子。她抓住他領口,他把她的手甩開。她一根手指又戳向他胸膛:「該死的,對她放尊重點!」
又來了,又是那股恐懼。
「如果有人值得被尊重的話,我就會尊重他們啊。」
「她是值得啊。她在這裡,救了我們。那可是很重要的。」
「假如這一開始沒有超能力者的話,也不需要被救了啊。」
他沒說錯。就算希瑞菈為我說出證言,我仍忍不住感到這狀況是假面造成的,使我感到沈痛的罪咎感。老天,假如我沒有羞辱偶人、刺激到屠宰場的話,這片區域也不會被烙疤女焚燒了吧。我也有牽連到玩偶鎮。我個人——在整座城市裡的傷害中——也是有錯。
「你想要一個更好的理由嗎?」她問。她走近,把他往下扯著在他耳邊嘶語。她幾乎沒有自己以為的那樣沈靜,從我和孩子身邊沒好好隱藏起她所說的話。「⋯⋯他們攻擊了我和夏⋯⋯粗魯對待他們⋯⋯還有偶人⋯⋯」
我換了姿勢。希瑞菈肯定看到我的動作,她最後便降低了嗓音到幾乎聽不見的寂靜。
她喋喋不休地講了一連串她看到我做過的事情。還有她弟弟對我說壞話時,讓她感到恐怖的種種理由。
我們見面時,希瑞菈評論說我不是她預期的那種超能反派。我在某時間,表現出某個不同的形象。她日常與我交流時顯然毫無窒礙,但她也知道在我被逼急的時候⋯⋯好吧,我也是可以對那三個攻擊她和夏洛特的ABB成員手下留情。我卻仍讓他們在害怕死去的情感中逃跑了。
布萊斯看向我,我能看到他回頭瞥了我一眼,好像要以新的眼光打量我。
「去幫忙布魯克斯。」我告訴他。「我會用蟲群引你去他那裡。」
他花了一秒鐘掂估自己要不要照做,但他轉過身,走出前門,跟隨著我在他與擺物資的倉庫之間所拉出細細一列蟲子。
「也要我離開嗎?」希瑞菈問。
「妳自己選吧。最好給他空間。」
「我得不斷這樣做啊。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再次成為家人呢?」
我不是能回答那個問題的人呢。
「假使妳決定讓他自己待著的話,我可以用個幫手收集些東西,好讓我能有效利用時間。」
「好的。」她說。她看起來振作了起來。「妳需要什麼?」
「我房間的筆電,還有地下室的監視設備。在櫥櫃底下袋子裡有一組監視用品。」
希瑞菈趕緊聚集起了工具。
接下來好幾分鐘有一點混亂,布萊斯和布魯克斯兩人都拿來了最後的醫療用具。
「血型?」
「AB型。」
布魯克斯從箱子裡拿起一包血放到流理台上。「想在妳房間弄嗎?」
「我在二樓有能我能坐著的扶手椅。」
「需要妳斜躺下來。」
「我今晚要有地方要去。」我告訴他。不過這也會成為避免我被謀殺的藉口呢。「別麻醉我。」
「這會很痛喔。」
我還有其他理由不被麻醉。我想監視他。我與媘蜜的對話顯示出他並不是個威脅,但假如我可以自己確認的話,會感覺比較好非常多。
「你有局部麻醉嗎?」我問。
「我有。」他輕拍了一個小罐子。利多卡因。我認出了那個藥名。「但不會防止所有疼痛。我也不想用太多。」
「那麼,我們會試看看吧。」
我們前往二樓,我就坐到我的椅子上。為了增加亮光,我讓我的「開關甲蟲」按下生態箱裡的隱蔽電閘。燈光在我坐好時就亮了起來。
布魯克斯掛起血袋,但讓管子掛著,沒連接上任何東西。其他的物資都擺在他讓布萊斯搬上來的桌子。他看起來十分講究東西被擺放的次序。
「作為前線醫療兵,你看起來很熟練這種事情呢。」
「我曾在很多家醫院裡工作。」他回答。「許多地方的醫院。設備通常都比這裡少。有些時候有更多。」
「好的。」
「我們會讓妳肩膀脫臼,打開肩膀臼槽。」
「好的。」
「妳得吃肌肉放鬆劑,減緩脫臼的傷害。妳也會需要多鍛鍊手臂避免脫臼。」
我不喜歡這種說法,放鬆既可能會有毒害,但那個肌肉放鬆劑是裝在罐子裡,也有品牌標誌刻在罐子上。算是避免其中一個潛在危險了。他不可能這樣快就安排好這些東西吧。
「我是可以吃藥。」我用他給我的那罐水大口吞下藥片。
希瑞菈拿了一個大袋子和筆電。她把筆電交給我之後,就插上再架子底部的店員。我將其平衡在扶手上,稍微轉向側邊,好讓我坐著時能將受傷的肩膀擺到前方,我雙腿彎曲繞過身體,讓我盡量能有我期望的穩定性。希瑞菈開始把毛巾、塑膠布擺到椅子周圍。
「如果妳躺下來的話會比較簡單。」布萊斯說。我看到希瑞菈對他沉下臉。
「沒關係。」布魯克斯說。他抬起我的手臂,讓手臂撲通地癱軟垂下。我試著不對那造成的疼痛有所反應。「痛的人也只會是她。」
「布魯克斯,你總是這麼迷人呢。」我評論道,但我的注意力放到筆電上了。我用開關甲蟲打開所有生態箱,拉出幾組蜘蛛、蜻蜓、大型蛾還有蟑螂。
「它們不能碰到椅子。」布魯克斯說。「或任何桌面。必須要盡可能保持無菌。」
「我知道的。」我說。
我從袋子裡撈出零件,用蟲子將零件懸在空中,排好迷你攝影機、麥克風還有傳送器。我讓零件一個接一個打開,用筆電連接上零件。我用空著的手依次看過每個攝影機,使攝影機的焦點放到主要視窗上。
我用蟲子,在每個攝影機周圍,拉出模糊人型。這做起來不如我強迫自己以雙眼確認精準度時那樣直覺。不過,我仍想辦法重新安排了每個人型,直到它們看起來像模糊的我一樣。我讓它們大步走下樓梯。
「先弄外面的這端。」布魯克斯說道,啟動了圓鋸。
那不是我最喜歡的聲音。而電鋸接觸金屬的感覺,勾起了更多令人不悅的回憶。骨鋸在我身後,想切穿我的顱骨⋯⋯
我顫抖了一下。
「別動。」布魯克斯說。
我專注在蟲群分身上,在布魯克斯努力要移除鏢箭金屬末端的時候保持徹底靜止。分身大多由飛行蟲所構成,但我也讓每個形體擴充了更多抵達這裡的蟲子,讓它們看起來更穩固。我用空著的手為自己塞上耳機。
我對自己這麼經常不管地盤的事情,感到很後悔。大家都被驚嚇、感到恐懼而侷促不安。還有個從來不在場的領導的角色,就沒有多少幫助了。
這樣,我希望,會建立起我所缺乏的存在感。
我和希瑞菈為每個人安排工作,想讓有經驗的人管理缺少經驗的人。我試圖在同一時間和各式各樣工程領頭有個別對話——這樣很有趣呢。同時對話十分困難。首先,我的蟲群是稍微有缺陷,無法發出子音,但我依然多少能讓自己說的話被人聽懂。另一件事是,我的耳朵無法同時處理那麼多聲音。我想辦法用一個或更多個蟲群分身說話,同時則以一個分身聆聽。在太多失誤以及困惑的時刻後,我就降低難度到一次進行一場對話,其他分身則變得沈默。
我在腦中記下自己要練習這個技能。訓練能力範圍,對我來說沒多少作用,而看起來我同時控制的昆蟲數量也沒有上限,這就是其他我能訓練能力的方向了。執行多重任務是我尚未嘗試的項目。試圖解讀蟲子的感官則是另一項,不過我怕那會比其他任何變動,更使我靠近與蟲子同調。
在夏洛特回來時,我正在幫忙一個工頭理解一棟建築物的佈局,用蜘蛛絲畫出我們計劃好的避難所約略形狀,將木頭碎片搬到空中,讓蜘蛛絲在一段距離之外也更清晰。我根據他的需求調整絲線。夏洛特和我地盤的五個人走下卡車,筆直走向我的蟲群分身。有一百九十人在為我工作。
這裡是安全港的消息,顯然已經傳開了。
我和她的對話,在布魯克斯找布萊斯幫忙扭住我的手臂而布魯克斯按住我脖子與軀幹時,延後了一下。布萊斯將他的手肘頂著我肩膀,把肩膀扭到徹底極限,幾乎將我的手臂從臼槽敲下來了。
我想辦法避免發出喉頭音以外的任何噪音,之後花了幾秒鐘,避免因痛楚暈倒。
我就算在基地裡,如此沈重呼吸,蟲群人也沒有顯示出任何跡象。我就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分身身上,就好像我要將意識從真正身體移除出去。
「有任何問題嗎?」我一等自己恢復到足以專注時,便問了夏洛特。我回頭瞥一眼,能看到布魯克斯正在切開我肩膀的皮膚。他成功撕開了我的假面服。我沒怎麼注意他是如何切開的。我在布魯克絲切入我肩膀骨臼時,刻意看向別處。
「不怎麼確定。」夏洛特說。「妳看看吧。」
瓷偶。我如此專注在自己肩膀、三度空間的蜘蛛網藍圖還有我的蟲群分身,我就沒注意到她走下卡車。
「妳沒離開。」在她加入夏洛特與我的蟲群分身時,我說。
「我沒以為那筆錢是真的。」她回答。
「那當然是真的。」
「那⋯⋯那是一大筆錢啊。妳非常慷慨。可是我們談過了——在我們之間分配的話,也不夠讓所有人照料他們的需求。我告訴他們拿走我不需要的那一份。」
「抱歉。我也有擔心那還是會不夠。」我說。「妳要更多錢嗎?我可能必須拒絕了。我能分出去的錢是有上限的。」
「不是!不。」她雙手抱著身體,看著在工作的人們。「只是⋯⋯我想我也許應該聽聽妳的說法。」
「好的。」我回應。
「然而這不是真正的妳?」
我的分身搖了搖頭。
「我可以和真正的妳說話嗎?」
「我在基地裡,正在忙。考量到妳朋友的身分,假如我不透露那個地點的話,妳也會理解我吧?」
「是啊。」她說。她還在看向周圍,看著一群人走過,他們的推車上堆著燒壞的木頭。「我⋯⋯我是在告訴自己說,接受妳的提議也沒有意義,我能用自己的超能力,賺更多正當的薪水。但那並不真實,是嗎?」
「和我走走吧?」我詢問。
她點了頭。
我在說話時,用分身領路穿過地盤。「犯罪確實會賺很多錢。我向妳提議,是因為我認為這方法最能讓妳玩偶鎮的居民,獲得他們重新取回生活時所需的金錢。或是盡可能讓他們過往的生活成為可能。」
「我有點恨妳呢。」她說。
「為什麼?」
「妳說得好像我變成了壞人,因為我不會為了幫助他們而背叛剪彈,還有我自己的道德標準。」
「我不會為妳的抉擇而怪罪妳的。我也不會輕視妳。」
「但妳不會做出我在做的選擇。」
「不。我是不會。」
「而妳卻比我更能幫助我的人啊。」
「妳也在這座城市最黑暗的時刻中,盡妳所能保護他們了。」
「妳真的以為我們撐過來了嗎?那些糟糕的日子?」
「是的。」
我在那股鋸磨重新,這次重新鋸入肩臼的時候皺了眉頭。臨時鑽具深入臼腔,碰觸金屬剃刃,而布萊斯握著管子吸出金屬刮片。到目前,沒人意圖刺殺我。很好。
「我不知道要做什麼才好。」瓷偶承認。「這⋯⋯看到這景象,我希望自己有做出那種抉擇。」
「我不會逼妳選向任何一邊。」
「我知道。妳在給我錢的時候說沒有牽連關係,就已經很清楚了。」
「聽著。」我說。「我知道剪彈說我的觀點很扭曲,但我認為這個系統⋯⋯妳知道的,這個社會,像是我們在一些概略期待底下建立起了好幾道法則與期望。但最近的事件清楚顯示出那些期待、那些假設,都可能不再適用了。」
「是因為我們嗎?因為有假面?」
「是啊。到最後,除了像很有權勢的獨裁者的某些極端案例,總是有壞人無法被超能力、被刀槍或正確位置的一拳所殺死。而對我們超亞人類來說就不是如此了。權力平衡滿超級倒向一邊。事態並不公平。」
「妳有要改善或加劇這種不平衡嗎?」
「我⋯⋯有在處理這個問題。我會說,在基礎不存在時,緊抓著過去的平衡並沒有意義。」
「所以妳要接管這座城市。」
「是的。因為至少現在,我可以給這些人他們所需的東西。」
我移動分身的「頭部」,追著那一群從我基地跑出去的孩子們,他們正拿著六包水罐。
「那之後呢?」
「我就不知道了。」
我們在沈默中走著,經過碎木頭焚燒的篝火。同時間,布魯克斯和布萊斯把我的手臂推回關節裡。所有周遭的痛楚一瞬間就消失了。
瓷偶需要錢。她也需要確保自己能幫助她無能幫上的人。我理解那一點。
「我可以提供妳最後一項妥協。」我說。
「什麼?」
「我無法保證那可以成功,我也沒辦法說其他任何人會不會接受這項提議,我也不知道這會不會變成長期關係,但我們不必稱呼妳為我們隊伍的成員。不必稱呼妳為反派。」
「可是我仍得管我自己的地盤?」
「是的。」
「就純粹因為我沒有和你們戰鬥,其他人就會叫我反派。他們會知道我有和你們合作。」
「他們不盡然會知道。也許管事的人、捍衛者和監護者,也許他們會察覺到,但基層的人都不會知道的。」
「媒體也會洩漏出來啊。」
「我想我們會控制住媒體。或足以在其中丟出質疑。這規則很簡單。妳管地盤,守住地盤,確保沒有罪犯或超亞人類不在妳的同意下活動。」
「那剪彈⋯⋯」
「我不認識她。我沒辦法說她會如何反應,但妳若謹慎解釋的話,也許正確地表達出來,妳就能說服她說這,是為了大我而做,讓妳在玩偶鎮那裡自己執法,妳也不用和他們戰鬥了。」
「那假如她不⋯⋯」
「那要看她了。或看妳怎麼說的。」
她凝視四周的我的地盤。這裡並不漂亮,各處依然有荒廢建築,但是情況正在好轉。這也許是城裡唯一一處事態正迅速好轉的地方。我們向前踏出兩步時,沒有後退。這裡全都是前進的動量。老實說,根本不到一週,就已經有進度了。而且進度也很明顯。
「假如剪彈沒有同意的話,我不認為我能接受。」
「好的。」潛藏的答案不言而喻。假使她同意的話⋯⋯
「我討厭妳。」瓷偶說,那句話也足夠算是個解答了。
布魯克斯正在包紮完我肩膀的開口。我已經弄好了兩片蜘蛛絲布——一片會蓋住假面服的洞口,另一片則當吊帶,直到我的肩膀更健壯為止。假使我調整自己的披肩,就能蓋住手臂,好讓那道傷口不太明顯。我從椅子上站起來伸展,接著伸手拿了手機。
「我可以承受這一點的。」我透過蟲群分身,告訴瓷偶。我滑過聯絡人清單,打給那位正計畫要殺害我的人。
#阿特力士 #布魯克斯 #布萊斯 #夏洛特 #瓷偶 #希瑞菈 #媘蜜 #泰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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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常在看塔科夫的實況,特別是Pestily的虐菜合集還有Hardcore挑戰。】
【台灣人似乎不怎麼喜歡這種寫實硬核槍戰遊戲,甚至有人在PTT上抱怨子彈根本不平衡⋯⋯是啊,現實世界就是這麼不平衡,只有穿甲彈才能對護具的造成傷害,而他們似乎,不知道子彈的傷害是熱傷害啊,穿透的傷口才能將熱傷害最大化啊。】
【如果沒打穿內臟,就沒辦法造成更多熱傷害了。所以穿甲彈才是meta,如果有東西需要平衡的話,應該是現實吧?】
【APEX的設計讓玩家開始注重走位、掩護還有交火位置,不怎麼強調瞄準的準度,塔科夫則是將現實世界的掩護、走位與位置,加上準頭與槍火反衝控制,又加上了裝備強度的財力較量呢。】
【就算是Pestily也一直抱怨散彈槍一直轟掉他肚子,而大部分防彈背心都不會護住腹部⋯⋯是啊,現實真的很不平衡呢。】
【最近我也有看了些很小眾的冷兵器對戰技巧,感覺所謂的,「戰鬥」並不簡單呢。大多時候,憑走位就能直接判斷生死了,因為沒有足夠掩體的話,就只能仰賴高超的射擊技巧以及能打穿護目鏡的子彈⋯⋯再加上你夠幸運到,靠一、兩發子彈就放倒對方⋯⋯的其中一隻隊友。這種事情並非不可能,Pestily幹了很多次,他的口號是「Welcome to the next episode of... You Shouldn’t Be Alive.」這種狀況裡,他最後都只剩腦袋胸部沒被黑掉(必須做手術後才能回HP),唯二重要的頭部和胸膛也時常沒有滿血,極致狼狽、踉蹌地爬到出口。而這,就是全世界前十名的塔科夫pvp玩家日常喔?】
【Pestily今年Hardcore有點慘⋯⋯他沒辦法跟商人買東西——只能以物易物——沒辦法用跳蚤市場,也沒辦法使用玩家的個人包包存錢,他好幾次,碰巧處於找吧多掩護的位置,他都會說自己的處境很糟糕,通常在這樣豎旗之後就會死掉,損失幾十分鐘的等待時間和遊戲時間,也會損失珍貴的槍枝、醫療用品、護甲,到最近實況他就乾脆不戴頭盔了——戴了反而虧本。】
【這樣看的話,就算野豬桑可能在小說背後有做好所有的後勤與交火的計算,泰勒的內心戲則沒法呈現這些細節,讓人感到她的世界很幼稚,很接近青少年小說。】
【我沒想特別講政治,但最近美國撤離阿富汗,讓我感到有些可惜。】
【每個國家在戰場上擅長的領域都稍有不同。美國很擅長建設,蓋公路、蓋房子——特別是醫院和學校等公眾領域的建築。】
【我認為美國軍隊真的曾在阿富汗做非常重要的社區建設工作,塔利班的佔領區域在某些時間點被限縮,算能看出當地人對美國政策的支持吧?然而,中亞真的是片很奇怪的大地,而塔利班的興旺則顯示出一大群現代社會忽略的人們⋯⋯】
【「並不是所有人都想開發與現代化」,那麼,假使這群人和已開發、現代化的人一樣有選擇權力的話——就像某些人可以選擇飛上太空——他們也應可以選擇固守幾百年來的生活方式吧?(當然,這是非常簡化了中亞的歷史,但大致上我是這麼看中亞呢。)】
【要講政治的話,我會說⋯⋯不論是太空或傳統的前進方向,都不是政府的工作——那是人民自己的事情。政府這種獨立、只管自身利益的實體,無法與人民的意志相提並論。所以在我看來,講求開發的政府,與極端守舊的政府一樣惡質。】
【馬克思說的很好呢。英國十九、十八世紀肯定有非常善良的資本家老闆,但老實說,期待老闆是好人的這種事情是根本不切實際的幻夢,還不如推行勞動民主化。就像《聖經》毫不避諱批判以色列的國王,但神唯一非常認可的「好王」大衛也是跑去當小王的人渣呢⋯⋯君王體制不是不會有好人稱王,不過期待這種極小的概率根本不切實際。】
【為此我會說,就算泰勒人再好,她只要繼續當反派、不被專業人士審查,就必須被羈押、告發然後懲處。就像兵器大師,必須因為自己的違反職業倫理而被懲處一樣。】
【這種詩人式的說法,將社會說成一個「系統」,有非常致命的錯誤。】
【首先,社會這種系統並非固態。就算有十分僵硬、結晶化的固體狀態,其他地方也八成是液態,或更激烈變動的氣態吧?其次,若要細看的現實脈絡資料,你就能發現固態的系統恐怕不只一個,更不用說系統之間的互動複雜性⋯⋯那麼,將社會視為「一個系統」的「社會」的論點,真的會符合現實資料嗎?】
【如果討論框架不符合現實的話,任何詩人式說法的討論,真的是「資料式的現實」嗎?】
【我覺得,這像是數學結論產生的假說下誕生了許多科幻小說,比如超光速引擎,比如量子平行宇宙,都是根據科學性事實⋯⋯即使,我們能用數學證明的東西,不盡然能在物理實驗上驗證。那麼,就算現實再怎樣符合物理模擬,我們也不能說,宇宙是一個模擬引擎,因為模擬假說只是假說。假說,並不是能被證實的科學。】
【這種觀點會認為數學和文學,在某種程度上屬於想像、表現、抽象的領域,不論他們的基礎如何根自現實,都無法跨越「無法以現實百分之百證實」的障礙。】
【這種極端的唯物觀,就正如其頭銜:就只是,極端罷了。但這不代表說這種論點詳細說起來,會無法站住腳步喔。】
【而老實說,真要講方法論的衝突的話,就會淪為學術象牙塔的萬年拌嘴材料。我個人會認為⋯⋯如果詩人能吃食自己的說法,且能分我一塊吃的話,我就能接受;唯物論能給我麵包,我就能接受它的存在,與它一同分食它的存在,若我吃了卻仍不飽足,就像任何人一樣,握會去找更好的食物吧?我想要永恆的飽足,永遠寫著小說,活出永久的生命。誰對誰錯,根本不重要,有餅吃、有酒喝,這才是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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