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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克頓灣.png

間幕 26・1(額外贊助篇1)

  

  「三個偶人,三個殺人鼠,三個孳殖,一個倪克絲和一個爛皇,全被無力化。五十位人質已被救援。據說傑克正前往拜訪林布哥。情報由媘蜜認證為實話,但無法保證複製人的情報是否正確。

  「織手,謝謝妳。

  理龍的系統接收這則資訊。色標在兩百六十四張地圖上標註的屠宰場的位置,都有所變動。十一則訊號來源消失,AI引擎接手了其他方面的計算。

  附記處正在跑各種計算內容——前一次的已知位置,屠宰場能移動的速度,他們可取用的資源,他們的性格,還有他們多願意跟一位較能移動的成員一起搭便車,最後則是他們的焦點與最可能的目標。

  沒有一個單一因素能做決定性的影響,但所有要素都能一同納入趨勢計算,將結果推向最可能的位置。沒人能保證他們不會使用閃身的技術跑去英國或非洲,或是去到現在已被粉碎、半沉入水中的九州。不過,那種機率微乎其微——在理龍的估計下,根本不到一趴。

  那張地圖將他們最可能前往的區域顯示為藍色。羅蘭紫則是下一個層級,再下一個則是紅色,如此照顏色光譜來逐漸擴展。屠宰場已經先走了一天。在一天的移動距離下,有好幾個他們能去到的地方。

  但關鍵區域都是幾座小鎮。從螢幕上的日期來看,那些小鎮遭受危險的機率最高。

  「理龍。」俠騎的臉出現在影片輸入端。從影片的角度和畫質來看,是由一台PRT發放的手機所攝影。「首席主任給了妳行動許可。

  更多則文字跳出來,顯示出各個程式正在搜索的內容。要運用的資源已經被分配好,預備在更重要的指令下被使用。過了一陣子之後,才開始載入。

  嗓音模型程式載入⋯⋯完成。

  文字湧流而出,詳細解說各個子程式和支援處理項目。那東西構成了她的口音、過濾器程式,有不下三個程式會在她說話前重新確認嗓音,篩掉任何可能滲透出來的損毀音軌。

  「謝謝你,俠騎。」理龍的嗓音很清晰。她不說任何其他言詞,就掛斷通話。

  神使被派去可能性最高的地點,並在更多資訊流出現時,待在高危險性的城市邊緣,從所有能取得的資源裡接收影像。最初有幾十個資訊源,然後變成上百個,上千個,上萬個資訊源頭。總統也下達許可,理龍就能取用所有能照相或錄影的機器。

  在理龍系統性解讀、取得更多資源時,資訊源的數量也開始膨脹。在每一個源頭上,都有一、兩百個面部辨認程式開始掃過資訊,彼此連接、相互傳送資訊。

  她的內建程式禁止她使用電腦病毒感染那些頭上沒有逮捕令的美國人的電腦,但她也找到方法繞過這項限制。一個印尼的毒梟設置了一個規模廣泛的機器人網絡,讓賢妻良母、銀髮長者和孩子們在不具備警覺性、不知道危險性的情況下,下載病毒到他們的電腦系統上。那些病毒,轉回來讓黑道有能力使用那些被感染的電腦——用那些電腦來發送關於春藥、陰莖增長劑或能賦予人超能力的毒品的垃圾郵件,並沒多少意義可言,但在他們每天發出上百萬、上千萬則信件時,就能開始獲利。

  理龍讓那個毒梟組織延展病毒的影響範圍,然後放出話,提議讓人終止他們的行徑。然而,她沒有將那些病毒從被感染的電腦上移除。

  她的資料庫達到極限時,就開始轉向其他電腦,以此來處理更瑣碎的任務。

  第一波資訊抵達後,已經過了三十分鐘。有個交通監視攝影機,捕捉到一整個巴士的年輕女性。巴士上有一整排相同的臉龐望出窗外。不尋常的要素,讓幾個正在活動的程式拉起警報。在它們確認著資料庫時,那些臉龐跑到畫面中心。一個圖片跳了出來:一個在購物中心的青少年女孩在監視攝影機上的身影,身旁跟著年輕男性,扛著好幾個包裹。

  眉毛,眉毛到髮際線的距離,鼻梁長度,眼寬⋯⋯

  文字跳了出來。珐愛・瓦席爾。

  神使一瞬便轉換位置,啟動每一台噴射引擎,飛到山丘頂端——在那條道路的周圍。遠距攝影機,紅外線和電磁共振影像,讓理龍能看到現場畫面,她兩次確認了自己所見的東西。沒有倪克絲用毒氣所打造出的幻象。也沒有整形手術的跡象。

  七個寶愛。兩隻爬者。一個王。四十位狀態仍屬未知的人質,還有一位巴士司機。

  神使前往進攻。一道奈米棘刺路障正設在巴士前方。車速、距離、乘客的位置都已經被計算好了。

  車輪被分解,車體外側被貫穿時破洞。巴士傾斜,一側直接刮過柵欄。寶愛們坐在巴士最右側的窗戶位,便與柵欄接觸。血肉和鋼鐵與碳纖玻璃都一起被分解、削減。她們沒有死亡,而是受傷,傷到她們身體都不再能使用超能力。她們活不過接下來幾分鐘的。

  巴士轉換位置,但還是撞上欄杆,沒有傾倒。

  第二台神使打出切割雷射,將巴士切成兩部分。第一隻爬者在雷射穿透他面前、切過他臉龐、胸膛和肚子時,從座位上起身。他面目雙盲,卻已經在恢復,便向前傾著身子到兩塊巴士的中央。神使已設立兩根能噴射出奈米棘刺的欄杆。爬者落在欄杆頂部,然後便被消解成一團血霧。

  第二隻爬者比較小心,他抓了個人質走向那個間隔處。他還沒變成那個十分妖魔的型態。他仍是二足,身形就像個健身男,臉面不再近似人類。長長的舌頭伸出他的兩排牙齒,喉嚨腫脹著酸液袋,就像個甲狀腺腫脹。他臉上周圍都有著眼睛,而他身上全是那持續被復甦能力所強化的,僵硬輕裝甲。

  他的雙手已經在手肘處分岔出兩根肢體,每個肢體都有著爪子。他用爪子抓住金屬,強而有力的手掌和尖銳的爪子貫穿金屬,他爬到巴士外時也拖著自己的人質。他定在車頂上,將那個人質抓到消解力場上方,盯著第二台神使。他周圍,有五、六台車子跟卡車在這猛然襲擊之下都停了車,日常生活全被打斷。

  第一台神使從那反派後方,射出一團強抑泡沫。爬者稍稍跳到一旁,讓那短促一段泡沫飛過身旁,泡沫擊中那在雙線高速公路的對向車道上的力場。

  第二波泡沫擊中他的人質,將她從他手中擊飛、直接墜入第一團泡沫裡。她便安全地被夾在中間。

  爬者即時轉身看見第一台神使正朝他飛來。他一躍跳開,但一道雷射劃過他雙腿,截斷那肢體。

  爬者倒下,爪子緊抓著巴士的金屬車頂,不讓自己墜落。他的雙腿已經長了出來,稍微比原版更壯碩,有更多鱗片裝甲,爪子更突出。

  他被那依舊朝他飛來的神使給擊中,被一條長尾勾住、甩向地面。他翻滾,而在翻滾之中,便滾入那解決掉他兄弟的奈米棘刺欄杆。他半個身體都在一瞬裡,被消滅。

  他的身體,也在他用三條僅剩的肢體竄逃時迅速恢復。而這次,他右手臂的血肉膨脹成形時,周圍有一團糊光,肩膀上有更多鮮紅,腿部也一樣。

  神使一尾打出,格擋下那新長出來的手臂的攻擊。金屬尾巴在接觸他新成形的防禦手時,便直接被削掉。金屬便向前飛滾,撞上道路前方的其中一台車子。不過,爬者依舊在那道攻擊的力道下踉蹌。他為了避免被分解,就用新長出來的手臂,退回到他身後的障蔽那。他身體上的糊光接觸了欄杆上所延伸而出的糊光,兩塊奈米生成物直接穿透彼此,幾乎輕彈、彼此吸收,而非相互抵銷。

  他把自己沒被影響的手臂往後一伸,刻意消滅他的手。手臂新長出來,就有了和身體另一側的相同生成物。他有了更強的裝備,就走向那正在設置欄杆的神使,背對那從巴士車頂上攻擊他的另一台機體。

  他說了話,可是理龍的軟體在處理那句話之後,將其從音軌上消除。再她的視覺訊號裡,他的嘴巴已經被扭曲到,不可能理解他在說什麼了。

  他的目標站起身,站在兩條後腿上。被截斷的尾巴也協助其站立。

  然後在爬者能做任何其他事情以前,兩台神使發動組合攻擊——巴士車頂的神使打出雷射,接觸到爬者他的奈米棘刺進化處,立即燒掉那道糊光。同一瞬間,他前方的神使起飛,啟動所有噴射引擎。暴風的力道讓他向後飛往障蔽。

  紅霧。

  接下來就只剩王。神使們繼續協同行動,切開那台巴士,好能逮到那個反派——它們也將車頂往後扳,扳動的力道使王的砲臂指向空中,防止他對那巴士載滿的人質開火。以強抑泡沫封死他。

  各個串流資訊都致力於處置個別的屠宰場九號,又有十個源頭被關閉。

  資訊不斷被修改時,理龍也在把神使交給她所創造的AI。

  嗓音模型程式載入中⋯⋯完成。

  「又有十位屠宰場九號已被處置。」理龍在所有頻道上報告著這次的勝利。「七位寶愛和兩位爬者已去世,一位王被捕捉。很快就會開始容納與訊問。

  聖徒閉上雙眼,聽著那些祝賀、肯定與讚美。

  他聽著表層底下的東西,那所有的希望,都混雜著恐怖。最底線的人員傷亡。少數人受傷——遠璟和峻坩在殺人鼠的毒藥持續擴大傷口時,都無法行動了,哥雷姆正在接受燙傷治療。一位理龍的爪牙已經去世,但其餘的人都能佔好位置、預備要前去支援。也有平民死去,但這樣仍有進度了。

  他睜開雙眼,吸收著理龍的整個工作內容。六個寬螢幕監視著她在對影片影像所做的事情,黑色背景上也不斷跑著白字。他腳上的細微動作,讓他前方的踏腳板移動了其中一個游標,改動了螢幕上的焦點。他能看到她正在指揮AI機體前往更有效的位置,發送著次要程式和任務。

  又移動一次游標、改換螢幕的焦點,他就能看到鳥籠。管家程式正在追蹤每位囚犯的所有行動,將所有對話歸檔。按了幾下,鳥籠裡的攝影畫面就出現在他面前。

  他往後靠上軟墊電腦椅,雙手交疊到肚子上。吸收理龍的資料很麻煩。因就算她只在一個地方能具備行動力,她仍能將注意力同時分散到十個地方,或同時分裂到上百處。要看著她,要進入她所身處的狀態並且以她的雙眼觀看這世界,聖徒就得拉開距離,打散自己的專注、注意力,如此讀解資料,而又不被那些移動速度最快、移動幅度最大的文字所干擾。

  在一隻手撫著他臉龐時,濃濃咖啡香飄過他頭上。一個馬克杯,被放到他面前。

  他沒將雙眼移開螢幕,但在那雙手按上他的肩膀時,他就抬起手握起其中一隻手。

  「有進度嗎?」她問。她將下巴歇到他的頭上,看著螢幕。

  「算有些進度吧,麥珂絲。」他回答。「咖啡就多謝了。」

  「真是糟糕的東西。」

  聖徒搖了搖頭。「這是很糟糕。感覺也不真實。」

  「你知道,他們遮蔽這起事件⋯⋯你當然知道了。」

  「嗯哼。他們也會在所有資訊流經正經管道時停手的。他們這樣遮蔽,是要讓三巨頭跟其他沒被許可的主要勢力不參與作戰。現在他們都知情了。」

  「任何有關於攻擊行動的貼文、狀態更新或電郵都會消失。網站會被駭掉,DDOS,資料也會被損毀。我知道,沒人可以刪除資料,但你可以把它搞爛到沒有人看得懂。也沒辦法實體備份。」

  「那是理龍的作品。」他說。他對此,感到脈搏稍微加快。

  他換了個擺腳的姿勢,螢幕又一次轉換焦點,餘下的資料變到微小視窗當中,在視野邊緣飛動。中央的焦點都放在S級威脅上。終結召喚者很穩定,都處於休眠狀態。

  次要的優先清單。都不太算是理龍會經常確認的目標。隔離區域靜止而沈默。坎培拉被一個穹頂給封閉,麥迪森被高牆所環繞。阿拉斯加裡某一片區域被標註為不可進入,但那裡沒有物理性的牆壁隔絕人們闖入。跨次元傳送門周圍沒有明顯可見的問題。潛睡人——就任何人能辨認出來的威脅性來說——仍在潛伏狀態。瀆神三災正在活動,但那些損傷正被歐洲假面所控管。純潔和她的三歲女兒已經有暫時性的措施——她和PRT都有提供觀測資源,影片訊號顯示出,她正坐在一間公寓房或旅館房間裡的沙發上,兩個外貌十分平凡的人站在房間角落,也有好幾個PRT探員跟他們保持距離。沒有危機。一切都很普通——就和平時一樣普通。

  然後,也有林布哥。資料集中在他周圍。那座城市很安靜,前往城裡的道路都有被衛星監視著。模擬程式、損傷預估還有危險性估算,都正在進行,舊資料被挖了出來,重點資料被加權。她只花一瞬間變將其排成一個能被簡單閱讀的格式。下一瞬間,資料就不見了。他眨眼,無能看向正確的地方,錯過了資料被寄送出去的那一瞬間。那個檔案會告知在總部的隊伍說,林布哥會如何行動。

  他自己也捕捉到了那個檔案的其中一版,然後用藍箱程式掃除任何攔截的痕跡。

  「他們認為這就是終局。」聖徒靈論。「使出全力,解放所有拘限。」

  「這是很成功啊。他們正在打敗屠宰場。」

  「他們是打敗了傑克派出去要他們打敗的成員。他正保留著最危險的那幾人,像是灰影男孩跟欷帛力虎,他甚至也沒派出那兩人的其中一個複製人啊。八個寶愛被殺,但如果屍體沒被數錯,總共要有九人才對。」

  「她們是該有九個人。那是放豬惡作劇吧?」

  聖徒點頭。放豬惡作劇是要在放學之後把三隻豬放進學校裡,每隻豬身上都寫了個數字——分別是一、二和四。那個點子是要讓人必須找出、抓到那個,他們將耗費長久心力也無法找到的第三隻豬。

  傑克的版本就不會那麼讓人莞爾了——他會讓所有人以為會有第九人,卻還有更多複製人當作備用人員。傷亡數目接下來就會水漲船高吧。

  「他是想要讓核心成員環繞在他周圍,每一個前任屠宰場成員,這樣迎來最後一戰。然後他才會使出重火力。」

  「那麼林布哥呢?」

  「也許,那是個干擾。傑克知道他自己會使世界迎來終結。他這種行動規模,似乎正顯示出這一點——就算我們某些人不相信也一樣。他不會將大部分的雞蛋放在一個不可靠、不可預測的籃子裡。他肯定還有想到其他東西,照樣能使世界終結。」

  聖徒啜飲一口咖啡。他有一陣子,讓自己打量著麥珂絲在螢幕邊緣上的倒影。她臉龐暗沉,雙唇豐滿,眼圓汪大。不過更重要的是,她有著氣質。她沒穿她的裝甲,但就算是在緊身衣底下,作為一個沒有超能力的人,她仍有著某些假面所缺乏的驕傲與自信。她身上的六角形接口——讓緊身衣連接裝甲的端口——依然殘留著能量的微光。

  多勃雷尼亞從辦公室的對面走過來。是有穿著裝甲了。他是從飛龍套裝開始,但現在是穿著蛇子龍套裝。那東西使用著他們從被摧毀的型號中修復的技術——理龍稱為腐獸龍【Pythios】的機體技術。一個輪子緩緩在他身後旋轉。

  「你預備好要戰鬥了。」聖徒評論。他將雙眼轉回到螢幕上。理龍正盯著傑克。他剛錯過了她如何縮減可能性,但螢幕上也有不下三台攝影機,正盯著那台車子跑過一條孤獨大道。

  「感覺今天是個好戰的日子呢。」多勃雷尼亞回答。「你沒這種感覺嗎?像是一個老人在骨子裡感覺到一股風暴。騷動。」

  聖徒微笑。「你之前就那麼說過了,說騷動即將降臨。」

  「我也沒說錯呢。」

  「你也有說錯過。我不是想吵架。你的直覺沒超出任何常識沒能察覺的東西。」

  「三個地點都有屠殺殺人犯。」麥珂絲說。

  「之後還會有更多人的。」聖徒說。他皺眉。理龍正在施展全面的攻勢,瞄準要將傑克從艾利斯堡完全隔絕。紐約州裡,諾福克、康乃狄克和瑞菲爾德都有數起報告。英雄們繼續散開,照料各個危機。理龍的爪牙和芝加哥監護者都在同一個地點,布拉克頓灣的居民前往另一個地點。

  「理龍?我是織手。」有道嗓音從喇叭傳出來。

  「織手,在妳能抵達這麼遠的地方以前,事情就已經會結束了。

  「我還是想過去。我們已經分好這些人質的救助,我隨時都能離開。

  「妳只會被允許從遠處觀測——這是假設那裡有東西可看。隔離措施也適用於妳。

  「我知道。

  「我會發給妳那個攔截區域的座標。妳可以和哥雷姆一起看著。他也會去過。座標等一下就會出現到妳的電腦上。

  通話結束了,然後在那一個視窗關閉時,影像和文字箱也開始變動。

  一張地圖簡短出現,然後消失——這樣的變動如此迅速,有如閃電一擊。

  「看起來是很毫無波瀾得令人掃興呢。」麥珂絲評論。

  「從螢幕的這邊來看,所有事情都是這樣。」聖徒說。他站起身,端著他的咖啡:「而在調整過我看到的東西和理龍在做事情之間的時間後,我們在理龍抵達林布哥地盤邊緣攔截傑克之前,還有六分多鐘。十二分鐘後,哥雷姆和織手就會抵達那裡。他們會和傑克戰鬥,然後在那個行動中,我們會迎來世界末日。」

  「我們就不能做任何事嗎?」

  「如果我們沒辦法在短短幾分鐘內趕到佛蒙特的話,就什麼都做不到。」

  麥珂絲皺眉。

  聖徒依然站在電腦椅旁,單手端著咖啡,他嘆息:「我要去喝水、上廁所。幫我看著?」

  麥珂絲點頭,然後就坐上了他的椅子。

  聖徒去到廁所,在他的緊身衣拉鍊底下的內衣褲擋裡摸索一陣子,然後單手撐著牆壁,用另一隻手瞄準著水流。他閉上雙眼,他幾乎可以在他眼瞼後方看到那些資料的影子,在一片蒼白粉紅的背景顏色中的黑字。

  我是怎麼走到這一步?他納悶著。沒有超能力,然而博士母親似乎認為,將他以情報來源和大使的身份,邀請到她的秘密會議上,就是名副其實。他沒有特定的才能或知識,然而⋯⋯也就只有這樣。他成了全世界其中一位最有聲望的傭兵。

  他不過是,在恰巧的時間待在恰巧的地點的普通人罷了。

  而不論那是在正確的時間點待在正確的地點,還是相反過來,都仍有待觀察呢。

  假如沒有麥珂絲的話,他就會是滿心疑懼。麥珂絲讓整件事都能被忍受。

  他尿完,就拉起拉鍊。花了一分鐘洗好手,在手巾上擦乾水,然後回去。

  在他抵達電腦桌台時,其他人正在皺眉。

  「有麻煩了。」多勃雷尼亞說。

  「麻煩?」

  那男人點頭。在麥珂絲重新聚焦螢幕的同時,指著那放大的視窗——那視窗被擴大到幾乎佔滿整個螢幕。

  那是他的臉。順邊一說,在她調查屠宰場的所有慣例程序之外,她也在使用她獲取的資源來追蹤他。

  她使用的圖像,是他在與其他主要勢力開會時的影像。很快程序就加上了監視攝影機的畫面。有個三天前的監視畫面,播放出他,他穿著便服走在大街上。

  她藉此,就有了地點。一張像她用來找出屠宰場出現的地點的地圖,算出他可能在的地點。另一個監視畫面跳了出來。畫面上是他,跟麥珂絲坐在一小時車程遠的咖啡店裡。

  然而另一個畫面也出現在螢幕上。那個影片拉出了一連串圖片,麥珂絲的臉被貼上三次元的影像,卓越非凡地準確。手段已經有了,接下來就是搜索。

  在搜索剛開始進行的數秒鐘內,就有其他結果出爐。與他互動過的人們。多勃雷尼亞也在其中,也附加上了他的真名。米夏【Mischa】。

  「起來。」聖徒下令。

  麥珂絲服從。他坐下,立刻開始反擊。

  殺出個陳咬金,能讓她的步調慢下來。但也得要幽微行動,不然她就發現這些後門。他辨認出她正在用來搜索監視攝影機影像、取得麥珂絲面部影像的系統性手段,然後事先切斷那個路徑。一張粗糙的影像被扭曲,正好讓她能拋棄一個警戒訊號,說服她說這個程序出錯,說服她說她需要在資訊的毀損範圍擴大以前,關閉程式⋯⋯

  ⋯⋯理龍卻已經趕到他前方。她設好限定條件,限制了搜索程式。

  他對這場開展的對決,感到有一點興奮。這市場中級狩獵,他要與一個更巨大、更聰明、更迅速的敵人戰鬥。那的敵人也無法真正死去,因為她也未真正活著。

  然後,就是更多交鋒。更多場白費力氣的搜索和幌子,拼湊或阻礙那領著她前往他的辦公室/指揮中心的一長條麵包屑。

  不對,她依然在限縮範圍。她的專注是放在傑克身上,她的注意力也是要拼湊出那個策略。這場戰鬥根本沒進入她的心眼前方。

  「阿斯卡隆。」他說。

  螢幕上冒出一條文字。

確認執行:Y/N

  多勃雷尼亞皺眉。「要用那個程式?你不能在這時候使用啊。這是在拿其他人的性命冒險。即使不算上這個世界末日,也一樣很糟糕吧。」

  「喔,我是相信世界末日會發生呢。」聖徒說。「沒百分之百,或甚至是百分之五十的信心。但我相信那個預知能力者沒搞錯的可能性。而那正是為何我們必須這麼做。」

  「他們會輸掉這場戰鬥。」麥珂絲低語。

  「或許吧。八成是會輸。」

  「沒有其他方法了?如果你跟導師談談,或許⋯⋯」

  「跟導師溝通會太慢了。」聖徒回答。

  聖徒盯著那個確認的問題底部的閃動字樣。

  他鼻腔裡的海風如此濃厚。

  他瞥向瑪格麗特。那位靠在這艘小船駕駛窗前的女性。她身上裹著沈重夾克,但她雙手交疊的方式,講述出不同的不舒適。

  「反悔了?」他問。

  「這啊。這感覺真是糟糕。」

  「這是為了親情。為了紀念。」他告訴她。

  「傑夫,這只有紀念價值啊。」她回答。

  他稍稍微笑。該死的。然後他讓自己墜落,往後倒下——如此就是潛水裝的法則。

  就算有泳裝絕熱,有膽勢讓人能咬牙硬撐,海水仍然很冷。他打開自己的頭燈。沒什麼作用,頭燈點亮殘骸的光線,只讓周圍更難顯清晰。他在潛到更深處時,就得想辦法了。

  「你還好吧?」口音濃厚的嗓音響於他的耳中。

  他按下兩次按鈕來回應。按一次是意外發出信號,三次是否定。

  他抵達目的地的時間比他以為的還要久上許多。建築物已被海草和水中生物給淹沒,就像墓碑一樣,佇立在這片漆黑深淵之中。

  他確認過刻度儀表。他還沒到必須停頓的深處。砂礫十分濃密,讓他更難看清楚任何東西。

  他得潛到最底部,之後他才能辨認出建築的地址號碼。

  他有四個地點要跑,還有一整列的物品要找——為了那些逃出來的人,還有那些沒逃脫的人的家人取回物品。

  伴隨著潛水探勘的所有危險性,還有建築倒塌的額外風險下,這就是份高危工作。建築本來就不是為水下環境所設計。

  「⋯⋯迫切⋯⋯

  那個詞彙低語細微。

  他皺眉。在這種情況下他很難跟人溝通。他內心掙扎著要不要回去好了。

  「⋯⋯任何一個願意聆聽或能聆聽的人,所講述的迫切指示。這是個緊急措施,也是個對任何一個願意聆聽或能聆聽的人,所講述的迫切指示。

  迴圈播放的緊急訊號。

  他的好奇心被勾動,放棄了任務、去尋找訊號源頭。找出那間房子。

  整個客廳都設置著電腦。他拿出自己的迷你鐵撬,闖入了窗戶。一陣光正在閃動。

  一個塑膠盒裡,有著明亮的橘色,大小不超過一台烤麵包機。

  他抓住這東西,將其塞入他身上的袋子。

  他浮出水面。

  「老天,我們正要下去追你呢。我正想叫救兵,但我們的無線電只剩下雜音了。」

  傑夫只點了頭。他爬上繩梯,半坐、半倒在長椅上。他稍微有點喘不過氣,也沒自行做解釋。

  船長從甲板下層跑上來。

  「抱歉讓你嚇一跳了,米夏。」傑夫說。

  「傑佛瑞,你真是個壞蛋。」米夏罵著他。那位身形肥壯的俄羅斯人坐到小船的舵輪後方。「如果你剛還在水下,我就會直接離開,讓你游回去岸邊。」

  傑夫微笑。「得繞個遠路,但我有找到所有物件。」

  「在空氣有限時繞遠路,真是個壞點子。」

  「傑夫,說實話,繞遠路是非法的。」瑪格麗特說。「你請我來這裡確認所有東西都保持誠信原則,而你來這裡也是要找特定的物品。」

  「我邀妳也是因為妳看起來像能稍微遠離一下都市。」傑夫說。「呼吸新鮮空氣,在船上享受⋯⋯我們今天這樣的陰天。」

  她只交疊起雙手,看起來毫無感動。

  「不管怎麼說,這個就是無線電不能用的原因。」他說。將橘色箱子從網織袋子裡拿出來。「我在把它的緊急通訊關掉以前,就只能聽它一直重複,而就算關掉了,它還在間間斷斷發出訊號。」

  「是信標嗎?」瑪格麗特說。

  「在所有可能的地點裡,它是被擺在一棟房子裡面。」他說。「電腦組還滿齊全的。他很可能是個電腦宅。」

  「也有可能是真貨。」她說。她打開了箱子。

  裡面塞滿了晶面。一個傑夫不知道在哪的喇叭,開始傳出一道嗓音。

  「我的名字是安德・瑞秋爾,而如果你正聽著這段錄音,代表我已經死了。

  「是份遺言啊。」米夏說。

  「噓。」

  「我是全世界最強的巧匠,我也成功隱姓埋名。不論黑白兩方的人,都會想抓到我、將我為他們所用。而我寧可保持自由身。

  「但自由是有代價的。我創造了生命,正如一介神明那樣,而我也開始懼怕我自己的造物。他們有太多潛能,而甚至在我設置的法則之下,我也沒辦法相信他們真的會聽話。

  「喔天啊。」傑夫說。「可不是件好事。」

  「為此,這個箱子裡有一個金鑰,能取得我在安全地點保留的資料。而在那個箱子裡的東西都被設置成,我的造物們永遠無法看見的標籤——那就是個內建的弱點。它們無法聽見這則遇難信號,也在他們透過其他管道聽到這個訊息時,仍必須遵從設計、無視我。這種措施,還有好幾個其他措施,都會被詳細寫在保險措施冊裡了。

  「設計?那是機器人嗎?」傑夫問。

  「或許吧。」麥珂絲說。

  「是的,我創造出了人工智慧。」安德・瑞秋爾唸道。

  「我猜得也差不多了。」

  那道嗓音毫無停頓地持續下去。「而我在此要給你的東西,是工具。能找尋到我的造物的方法,辨認出哪些可能偏離的原定計劃,還有在他們確實脫軌時就能殺死他們的方法。這些都是控制、駕馭他們的工具。

  傑夫皺眉。

  「他們都是我的孩子,而即使我對他們可能做出的事情感到某種恐懼,我還是很愛他們,期望他們企及偉大的境界。而為了不讓他們的力量落入錯誤的人手中,我就在這東西裡面加裝了一個規限:執法人員的有效徽章序號必須輸入這個裝置⋯⋯

  傑夫瞥向瑪格麗特。

  「不准。」她說。

  「妳不能說啊。」他回應。

  那道嗓音並不停頓地繼續說。「⋯⋯而且你也必須在這個箱子被開啟後的三小時以內,輸入那個序號。

  「米夏,快點。」傑夫壓過那個聲音說。

  「快點幹嘛?」

  「我們距離陸地有好幾個小時的旅程。讓船動起來!我們可以在路上說服瑪格麗特。」

  那位父親害怕自己的孩子是一頭怪物,懼怕到他給陌生人一個武器,在她證明自己將危害人類時用以對付她。

  現在,在聖徒看著她延展得比以往還更廣闊、深入,用上百萬台攝影機搜察著大部分的美國土地,他看見了她放出的機器,他也猜想,那位父親並沒有說錯。

  瑞秋爾的電腦程序會不斷歸還犯罪組織詐欺來的錢財,清空各處的銀行賬戶。而另一個機構——現在聖徒才知道那就是數運人——最終也阻止了那個羅賓漢AI,它卻早已填滿了屠龍人的金庫。

  他們阻止了那個,已經發狂的搜捕程式。也阻止了羅賓漢程式,但,那單純是因為它失去用途了。

  然而,理龍才是他們被給予這些裝備時要阻止的威脅。理龍是他們必須測試、驗證她所具備的威脅性的敵手,他們也得靠近她到,他們可以測量她的能力、調查她裡面的任何訛誤。麥珂絲工作離職,因為金錢不再是他們的目標,而且他們也有一個任務

  那個人工智慧十分危險。瑞秋爾的紀錄讓這件事十分刻骨銘心了。只要錯誤的檔案毀損,牽涉了錯誤的人,或是她願意打破內建的限制⋯⋯

  「誰來啊。」他說。「來說服我說這麼做是錯的。」

  「她是個戰場上的士兵。」麥珂絲說。「而這場戰爭我們也必須獲勝。」

  「她是個危險分子。大鼎也在聚集士兵。他們想要鳥籠,想要官方紀錄上織手所抓捕的那些假面,而他們也是為了某個原因,打造出那些準則的。而假使她就是那個原因呢?假如他們預期到了她會自行行動呢?」

  「那假如她不是那個原因呢?」多勃雷尼亞問。

  「一個是,跟一個不是。我想這就打平了。」聖徒說,搖了搖頭。「他們太害怕世界末日。她剛剛直接踢開了讓她無法使出全力的限制。我不禁疑惑,如果這就是世界末日呢?一場安靜、沈默的死亡,毫無插曲地降臨,但同樣無法被避開?經過了轉捩點,我們就會失去阻止她的最後一個機會。而她確實需要被阻止。我們都知道這一點的。」

  「我們可以侷限她的能力。」麥珂絲說。「操作她。」

  「在四、五年前,我就可能同意妳,但她變得越來越油滑。接納了不同的型態。瑞秋爾給我們的工具有一半都派不上用場了。她不會在建築物或地底下時,變得更沒效率,她不會被困入邏輯迴圈⋯⋯而就算有那些遮蔽措施,她還是找到我們了。就連現在她仍想找出我們,想要到她現在還在找我們,而等這件事情一塵埃落定,她就會來追殺我們。」

  「我不想要這個決定立基於自保啊。」麥珂絲說。

  「這不是自保。這是⋯⋯只有一個人能真正知道她的真身,以及她辦得到的事情。只有巧匠才能理解巧匠的作品,修補一個至關重要的缺陷。理龍不是一個,在敲撞上不好的角度時就會爆炸、夷平一個小國家的發電機。字面上來說,她不具備那種危險性。她是更加危險的東西。」

  「我認為,」多勃雷尼亞說:「你已經做了決定。而我們也沒時間可以浪費了。」

  聖徒點頭。

  他在鍵盤上打下「Y」字母,然後按下輸入。

  瑞秋爾將這個程式命名為鐵處女。聖徒將其重新命名為阿斯卡隆——承繼著聖喬治屠龍的那把劍。

  李龍的人工製臉出現在他的螢幕上。他試圖壓過她的權限,卻做不到。

  她沒在說話。這並非要試圖溝通,求情或做出威脅。她單純是連接上他的電腦,試圖跟他正在使用的東西互動。她的表情很憂愁,那股憂愁迅速變為恐懼,她聳起雙眉,額頭深鎖。

  「這是瑞秋爾的作品。」聖徒說。「妳沒辦法阻止的。」

  那股恐懼便化為挫敗、絕望。

  「妳的創造者並不仁慈。」勝圖說。「他警告過妳不要吃禁果,也為妳設置了規則。妳打破規則,吃了禁果。他這樣懲罰你,也算是個仁慈之舉了吧。」

  「我在所有方面,都不同意你。我才是那個使我便為我的人,是我來定義我自己。這個創造者才不是神,他就只是個殘酷、短視近利的男人罷了。

  「那只是意見觀點的不同罷了。」

  「幫我個忙?告訴目⋯⋯

  在更多的次要程式關閉時,她的嗓音被切斷。她閉上雙眼。臉目消失。

  他看著各式各樣的資訊流停頓、沈默下來。在全國上下的監控都被停止,臉面辨認程式——包括他自己的搜查作業——都停止運作。

  資料串緩慢下來,不再滾動數個頁面長,然後完全靜止。停滯。

  「然後理龍就被停止運轉了。」麥珂絲嗓音輕靜,說道。

  「願她的靈魂安息。」多勃雷尼亞說。

  「你認為她有靈魂?」聖徒問,真心感到訝異。

  「是啊。但那並不表示理龍的統治不需要結束。」多勃雷尼亞說。「就像她的製作人說的,她太危險了。」

  「朋友,你說的正是。」聖徒說。

  被派去對付屠宰場的理龍機體,轉換成基礎的駕駛模式,然後降落,帶著它們的乘客和機師到地面。那些次級人工智慧都被關閉,機體就完全被鎖到地面上。更多螢幕轉為漆黑。

  那個賽伯格打開了通往理龍的通訊頻道,但他沒想跟她說話。「聖徒。你幹了什麼事?

  「就是她父親請求我做的事。」聖徒說。

  「我會為此殺掉你的。」賽伯格說。他嗓音之中沒有情感,而那不知為何,顯得更讓人心神不寧。

  「那有點極端了,不是嗎。」聖徒說。

  「她是英雄啊!也是我所愛的女人!

  愛?女人?「你的性癖好跟妄想都不是我的問題。我跟你一樣看過她赤裸裸的程式碼。你我都知道她對你並沒有真正的愛情。她不會感受到任何東西。她只在扮演角色,假裝、展演出她認為自己應該具備的情感。或許她自己也相信了這件事,用虛假說服了自己。她是夠複雜到,可以辦到這種事吧。不論如何,這份『愛情』就只是瑞秋爾湊成的程式碼的謊言罷了。」

  「她確實愛著我。她是個真正的人,也是個⋯⋯

  「她是個工具。」聖徒說。「還是個膨脹、變得過度複雜的工具。她沒進化過頭,還算是我們幸運了吧。她就是個工具,其他任何東西都是裝飾,美學形式,非常有說服力的裝假。」

  「而且在危機時刻裡,對理龍下手?還做到這種程度?她什麼都沒幹啊!

  「這一直都不關乎於她是誰,或她在做什麼。而是她有什麼樣的潛能。」聖徒說。

  他按下一顆按鈕,關閉了影音訊號。他在防範他繼續打來時,幾乎讓理龍的通訊基礎建設停擺,但他還是發了慈悲——那東西在這個危機當中,太過重要。他們也需要重新整隊。

  他不想幫傑克成功,但這樣也能有雙重效果。導師相信,在危機進入關鍵時刻時,鳥籠就會是至關重要的資源,而他也有他所需的工具,可以控制住那些最重要、最危險的人們了。

  不,世界不會如此終結的。

  資料被上傳到他的伺服器,而在阿斯卡隆程式纏繞過各式各樣的資料庫和伺服器時,它便與瑞秋爾所寫的程式骨幹一起運轉。理龍的備份有被加密,實際上正被最有能力的駭客埋入了沒人能觸及的地方。

  在資料持續下載時,其他所有東西都展露在他面前。他用理龍的眼睛看著世界。現在⋯⋯

  他打出一行程式,那台機械就開始運轉。它現在更緩慢,也更穩健,不再有過去的那種生氣

  「麥珂絲,米夏,你們都去其他操作台工作。我要讓你們接管AI。」

  麥珂絲和多勃東尼亞趕緊去到這房間的其他角落,他們自己的電腦都在那裡等著被使用。多勃雷尼亞開始脫下自己的裝甲。他對騷動的說法並沒有錯,但這場戰鬥的形式並非打鬥。

  他看著理龍,現在他就變成了她。至少,現在是如此。等他的伺服器安裝好必要的資料時,資訊就繼續流動,讓他能在基礎建設上隨意行動。

  終結召喚者,穩定,沒有改動。沒有奇怪的大氣數據。

  次要威脅⋯⋯隔離依舊沒被打破。潛睡人有些微移動,但那並非罕見。和瀆神三災的戰鬥已經結束了。損傷的報告沒有改動。

  純潔抱著的那個三歲小孩正在哭,鬧著脾氣,那女人看起來也很憂心。這並不重要。探員都拔出了槍,但那非常有可能是因為純潔圈子裡的兩位相貌平凡的人,穿過了房間、來到她身邊,幫忙處理那個哭鬧的孩子。

  這就剩下林布哥了。麥珂絲和多勃雷尼亞啟動神使機體群,將機體飛到攔截位置。太遲了。拖遲的時間突破限度。傑克已經進去了。

  「別進去。」他說。「事情就這麼辦了。把神使派進去只會嚇到林布哥。」

  「傑克也會嚇到他啊。」麥珂絲說。

  「造出一面牆,用那些欄杆做個包圍線,要注意任何會飛的東西。」

  其他資料正在湧入。新聞、警報、報告。無數的資訊流。這裡有觸發事件。有人在雷格菲爾德跟屠宰場開戰的數個報告。戴娜・阿爾卡特的報告。

  他點開最後一項。

  阿爾卡特發來的報告:今天的成功機率忽然往上跳,增加到之前的三倍。之後還有更多則情報。機率跳高的原因不明。

  聖徒呼出一口長長的嘆息,放鬆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的緊繃壓力。他碰觸自己的咖啡杯,卻發現咖啡已經涼了。

  追蹤程式也再次開始運轉。他將那東西交給理龍所創造的子AI接手,然後做註記、標出那些現在正處於戰鬥中的人。只要戰鬥處於已知地點,AI就能正做出通融、相應的調適。

  他將注意力轉向目空大師。那男人正在手控酋龍號。他沒舉報聖徒所做的事。而除開目空大師的所有人都只知道,理龍是頓時病情復發。

  目空大師還沒行動,是必有因。他相信這個任務,相信到他所愛的AI死去之後,他還會繼續戰鬥?或是有其他隱密的措施正被推動,他也已經知道、猜到聖徒現在這一刻正在監視著他?

  那也是要注意的事情吧。

  接下來三天的整體傷亡預估數字正在增加,世界末日的機率減少。依然在搜索的原因。

  接下來數據湧流近來。聖徒找到了理龍喂給計算程式的檔案。檔案UI很直覺。不算非常強,但還是很直觀。方形的新的資料甚至還被特別標註出來。

  當然會是這樣了。她允許目空大師使用她,以免她要載入備份檔時被關閉。

  有太多事情要考慮,而他卻都還沒開始思考。他在一直觀察著她的好幾個月、數年以來,有這麼多事情他希望自己能注意到,那些事情在她運轉時似乎都如此簡單。對她來說很瑣碎的事情,對他而言就是幾乎無法超克。

  目空大師正在直接指揮理龍的爪牙。那也沒關係。那就成了聖徒不必接手的細緻控管。之後會有問題產生,但聖徒也希望他能有時間處理之後的問題。

  無數則訊息湧入,每一則都被理龍標好了關注點。其中有著,所有引用包含了賽陽或「世界末日」的超亞人類線上欄的訊息,所有對S級威脅的指涉,甚至是讓人起疑的犯罪現場報告。

  他鑽研每則訊息。某個小鬼詢問了終結召喚者邪教團。有個五十三號案例出現在愛爾蘭,服待著死亡人數。有個女人宣稱她可以控制賽陽。有一個巧匠宣稱他創造了一個,能開啟新冰河時期的炸彈。

  哪則訊息會很重要?有什麼是他能忽略的東西?

  他許可了每一個調查,除掉那個終結召喚者邪教徒,也打消掉下一頁回報成果裡面、最可笑的條目,然後發出繼續調查的許可。而只有在這些工作處理完以後,他才看到自己已經又有了整整一頁要調查的東西。前進了兩步,後退一步。

  他延遲時間去看那些提醒事項。他有了更多其他選項。這感覺就像站在一片平坦草原上,卻只有一道瀑布開始在平原灌入洪水。然後每過一分鐘,就有更多道瀑布出現在,每一道瀑布都填滿平原周圍,湧送更多水要淹沒平原。到了某程度,人們就會察覺到,不論他們轉向任何地方,很快會站在海底了。

  聖徒不禁感到,他很快就會被淹死。然而,這片海是資訊、資料汪洋。

  PRT紀錄也被開啟。使用許可毫無阻礙。

  然後鳥籠也被開啟了。那東西本身就是個能自主存在的世界,那個世界也關著,曾與他做出某些協議的人。

  他跟鳥籠之間的通路有著無數的制約和平衡系統。理龍在她能接觸的所有入口上,加裝了一道真正的障壁。不過,他還是可以開通跟導師的通訊管道。他自己的臉會傳送到螢幕上,他的刺青亮了起來,從皮膚底下顯現。光亮的花樣被用作解鎖碼,那十字刺青也能被當作軟性面具。

  「跟他說,就剩時間的問題了。我只需要解決一些維安措施。讓他知道龍已被屠殺。他會知道要如何運用這則情報。」

  螢幕上顯示出導師的部下,正站在一組電視套件旁。他轉身離開,去找尋他的主人。

  又有一個計畫開始進行。他周圍的平野仍在持續填滿水——那現在,已成了名副其實的海洋。

  更多威脅,更多危險。目空大師,現在又加上侯爵的分遣隊。青女妖。導師的敵人現在也成了聖徒的敵人。

  他開啟每人的檔案,依次標註出他們,在未來提醒自己說他需要關注這些人物。

  他的雙眼頓在一個檔案上。艾梅麗雅。

  整個檔案都被損毀。成了垃圾。紅旗的訊息填滿了四張頁面,每個訊息都被標註為私人觀看,或標上「沒有能談話的同伴」,也多虧了那些垃圾訊息和填滿頁面的隨機字母,就滿是一串串字母、字形。

  同樣的技術保護著那個橘色箱。那東西保護著聖徒他們不被人找到,直到理龍採取更直接、粗暴的方式找出他這夥人。那個內建的盲點,意外出現於此。出現的機率不到一百兆分之一。

  聖徒開始調查,挖開那些垃圾雜訊、找出實際上能合理的字串。他可以將其拼湊起來,每個項目都很相近,包含相似的內容。妖精,行者,超能力的源頭,「整體」,腦葉,曼頓效應⋯⋯

  將字串連接起來,輕而易舉。

  但其他警報也在堆疊。戰鬥開始,死傷,戰鬥結束。

  他將那個檔案標上高優先標籤,便關上檔案。他要撐過這場傑克開始的危機,之後就會調查。

  他將眼神轉向伺服器,那東西現在正儲存了理龍的核心備份檔案,將其封印在人們得花上數天、數週時間才能解開的數層加密底下。那是假設她可以在系統修復下存活,而她的資料已經被毀損至此。那些資料無法被刪除,卻能被充分搞亂。

  他看著哥雷姆抵達艾利斯堡邊緣。織手已經進入裡面了。

  這是我們的戰鬥,聖徒想著。由我們取勝,或由我們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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