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讀《太歲1》星子—香噴噴的垃圾食物－天映泠然月

　　一如繼往，我會先從結論開始說：有很多人在網路上推薦《太歲》，有很多人喜歡這部作品，而我也認為這個故事——至少就第一集來說——是非常好的作品。它絕對能是合格的小說，然而，我不會推薦它。

　　還請注意，這書是〇四年的網路小說。我想，星子大大現在絕對能寫出更好的作品，但既然他將這個作品印成紙本書，我就會將其與市面上其他紙本書比較——我無法認同他有在本書裡達到他所能觸及的最高境界。從「愛台灣」的角度來看，我也不認為《太歲》和那些「只把台灣當成背景」的作品，有多少區別。

・好評

　　從整體上來說，我會認為他主要以人物關係支撐世界觀，這種做法能讓讀者更親密地身進入直接的互動中，更容易使人們進入文本空間。

　　星子他十分擅長劇情與節奏編排——他會拉長衝突，因此也能相當穩妥地掌握到故事的衝突點到底是什麼。

　　兩者加乘下來，便能將青少年或隨性閱讀的讀者深深拉入「太歲」的世界⋯⋯這對大部分想追求單純娛樂的人，或許就足夠了。我將其稱為「太歲」的世界而非「星子所幻想的台灣」，是因為事實恐怕就是如此：就我個人看來，《太歲》並不是一個台灣的故事。

　　星子從以前到現在都是為了自己的興趣和感到好玩才寫出作品，根本沒必要用嚴肅的角度來觀看他的作品⋯⋯最重要的是，你是否感到有趣，不是嗎？麻煩的是，事情沒這麼簡單——若政治要求你表態，就會有人從你口中擠出答案，而單純因好玩才選用民間信仰，自然而然就會被領公家薪水的專業文學者嚴格審看⋯⋯

　　我看到今年出版社打算重製《太歲》系列的文案時，完全沒有人寫到星子是否會改寫。或許，台灣人只能吃香噴噴的垃圾食物，吃久了、吃肥了，就連好品味都吃不出來了。

　　因為就算《太歲1》以〇四年的狀態，已經算是合格的網路小說，但它絕對算不上「優秀」的作品吧。

・差評

　　我說，《太歲1》只能說是星子想像中的台灣，是因為我從中感覺不到「台灣感」。或者說，我不認為他的「台灣」曾經發生過現實「台灣」所經歷過的歷史。但這樣說起來，那些喜歡鑽研白色恐怖的作品就比較貼近「台灣」了嗎？

　　我覺得，這兩種作品都有同樣的問題：前者世界感空洞，後者的世界感則只有中年人和老年人才知道，對我來說過於單一，所以也同樣空洞。

　　空洞感的來源，是星子將世界觀塑造全押上人物關係，其中最顯著的就是六婆和阿泰、主角母親與阿關。親密人際之下，我就無法感到鬼神會存在的世界之寬闊宏大。換言之，他寫出的人際網絡無法支持「民間信仰」的鬼神——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我這個都市孩子完全不知道這種「鄉下」民俗信仰到底是什麼樣子呢⋯⋯我所知的鄉下大部分是東部花蓮，所以我們就能看到這種追求「民俗」會對「台灣」這個概念框架造成什麼樣的多元與分裂了。

　　另一個我覺得相當有趣的延伸問題，是「為何同樣注重人際網絡、背景發生於位置不確定的小城的『物語系列』，會有比《太歲》更發強烈、清晰的鬼神奇幻感呢？」我無意深入這個問題，但我會提供自己想到的可能的答案：

　　一、我嚐不到其中的鬼神韻味，是因為星子無意營造文字「美感」——或說是特色。

　　二、我感覺不到鬼神的偉大，是因為這本書的優秀世界觀塑造是人物關係，而差勁的世界觀塑造，則是一頁又一頁的無趣導師角色翩翩的背景填鴨（info-dump）。

　　我速讀翻過《太歲1》前幾十頁時，想到：「星子有許多地方可以多想想新奇、新鮮的文字敘述，但他什麼都沒有做」。《太歲1》便是文筆普普、劇情絕佳、人物還可以，但世界觀塑造一團糟的作品。

　　對於那些認為網路小說不需要講求「前人從未見過的文字安排」之類的「藝術性」的人，我會說⋯⋯痞子蔡雖是one trick pony，但他至少會用自己那套風格，九把刀近五年、十年的作品爛得臭氣熏天，但他至少有《功夫》喔？說網路小說不需要追求文字藝術，那麼你就會擁有一本，毫無鬼神韻味的鬼神奇幻小說。

　　若要談背景填鴨⋯⋯奇幻小說經常有這種填鴨文字，這種戲份也通常由導師角色負責，但《太歲1》的情況卻讓星子無法這麼做：假使「邪神」能轉換人的認知，我們該怎麼知道其他正派的天神沒有扭曲全世界的認知？

　　話說回來，邪神到底邪在哪裡？若是因為邪神想擴張版圖，那麼主角背後那群希望擴張至邪神所奪取的版圖的正派神祇，為什麼算是正派？就因為他們是版圖的原主人？大家不都在爭奪同一塊餅，何來正義？

　　假使邪神會使用政治宣傳，為何我們會假定正神們的政治宣傳是「正確」的？答案當然是：沒辦法這樣假定啊！這就是我為何不願意繼續讀《太歲》的原因——這個前提邏輯實在太瞎了⋯⋯不是好玩的那種瞎，而是放到現實生活中，會被砲轟到屍骨無存的瞎。

　　如果只有一個角色這麼爛的話，我或許還會接受《太歲》⋯⋯比如，野豬桑的《Pale》的露西的那種虛偽人類主義邏輯⋯⋯但《太歲》的做法，是將整個世界觀都建立於此啊！？這種東西就只能用來騙騙青少年吧？而就算是青少年，也不一定會接受這麼瞎的邏輯吧？

　　另一個世界觀漏洞——可能在後續故事裡有被填補，但我已不想再讀這個故事了——則是，若所有人都能與鬼神直接互動，為何世界存續的責任，會落到青少年身上呢？為何沒有人奴役鬼神，做出永動機之類的發明呢？為何這個世界沒有MIB之類的組織？「太歲」這個機制，是否過於不穩定、缺乏效率？

・香噴噴的垃圾食物

　　對。我就是在說，《太歲》第一集若是星子想呈現的導航集（pilot），我就會懷疑之後路線到底會有多⋯⋯會有多瞎呢。

　　但老實說，如果有人每餐都吃炸雞或鹽酥雞，我會想阻止他嗎？當然不會吧？我只會非常驚訝這種人竟然能活上這種自虐式生活，可是世界上無奇不有呢。我也不打算摧毀大家的小確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