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於120200213

  開始之前我得先說,我十分感謝蔡秉霖大大寫2012年的《英雄歷險與困境糾纏:中西科幻小說的文化性差異》。不管我對蔡大大的論點或討論內容細節有多少意見,我大概還是會在寫碩論時,用上他的理論,也就是幻想文類有「世界觀」,而這話題十分值得討論。

  蔡大大在本書中對中西科幻差異的梳理,本質上是比較研究,而大家都知道比較研究麻煩到爆炸--研究者必須同時掌握兩個截然不同的領域、脈絡,不然就會在兩邊專家眼中成為班門弄斧。我認為這本書的研究架構相當有完善、持續進行的價值,然而,不代表說他的研究方法上沒有嚴重問題。

  我作為台灣的中文人基督徒,可以看出蔡大大的專業,但這份專業似乎也蒙蔽他分析、審視的眼光。

  

  首先,東方和西方區別為何?

  若要將基督宗教(蔡大大於本書中一直提及「基督教」,然而基督教與基督宗教有區別,也和「猶太-基督教」文化與社會大有差異,蔡大大卻一概統稱基督教,省略西方思想脈絡,同時也可能誇大了基督教的地位)作為西方文化主要部份,會產生非常大的問題:

    蔡大大本質上稿錯了救贖/救恩的基本概念:

救恩是免費的,不需要任何努力來贏取,在救恩的前提之下人人平等。

(因為任何讀過《聖經》的人都知道,猶太教或基督宗教從來都不認為人人平等,只有《新約》的救恩是例外。)  

  如果缺乏脈絡,就會缺少清教徒的基督宗教價值變體。即使書中引用了宗教辭典,仍能看出蔡大大沒能理解為什麼救贖這樣重要。

  而講到罪與救贖與造物者,講到西方文化中明顯的宗教權力結構,卻沒有提及東方文化明顯的家國權力,只談中國文化的「美德」,不會不平衡嗎?我認為這方面的研究方法很可能有太多份量不相等的偏見。繼續這方面的話題:我看完了整本書依然不懂為什麼西方科幻不會有「困境糾纏」?「有人想要某物而遇見了困難」,這種故事全世界都有(說及全世界,蔡大大卻沒提及中國與美國--TBH,他的西方確實是以美國為主體--之外的作品,比如超級有名的《路邊野餐》,或是到現在在全世界幻想文類中依然超重要的洛夫克拉夫特),真的能乾淨地將中西差異切割出來嗎?

  要討論「世界觀」的話,我認為以「英雄歷險」、「困境糾纏」做分類,更合適的研究方法應該是個別案例討論,先將文本、發表與創作脈絡理清後再行分類。

  我對於中西比較脈絡問題,所想出的實際建議是:蔡大大或許應該先弄清楚《魔戒》對現代奇幻的影響以及五〇年代之後的世界觀創作,對於「幻想文類」有什麼影響,對科幻的世界關建立有什麼影響?

  和艾西莫夫同一個年代,已經有許多rimworld或殖民船這類巨型結構的科幻作品,是純粹討論科學可能性的著作。比起基督宗教文化,我會認為應該著重西方科幻小說利用文學進行實驗的精神,連結起理性主義傳統。若真的要說「造物主心態」的話,我也會說:西方作品理論上應該能普遍看到人的權力大過神的權力,而非宗教授權這種東西--回頭說,東方科幻堅持傳統價值的信仰,說不定比西方作品更接近宗教授權。

  世界觀的有趣之處在於,只有人有世界觀幻想中的世界觀可以是任何東西。我們可以說,西方人的創作有受到西方文化影響,東方科幻也有東方傳統文化的痕跡,但老實說,這種結論沒意思得相當令人喪氣。

  

  再來,我想說說這本書的採樣問題這個影片連結是西方科幻最底限、最重要的作家、作品概述,稍微滑一下預覽圖還有影片標題,大概就能知道中西科幻小說比較的研究,在文本數量上有多麻煩了。我們真的能在差不多同一時代,但作品數量相差極大的情況下進行比較嗎?或者說,我們真的能跳躍時代,比如以五、六〇年代作品和2000年之後的文本相比嗎?

  「英雄歷險」有相當多變化型,而除了這個原型以外,全世界知名著作大多會使用其他英雄歷險之外的原型。篇幅愈長,原型數量愈多。那麼,為什麼要採用文筆相對較差的艾西莫夫?艾大大的專長是科學幻想(他不擅長人物塑造,他被讀者吐槽太激烈而努力寫出的台詞仍爛得掉渣),科幻也可以是科技幻想科學或科技下的社會幻想,或更抽象的哲學討論。西方科幻是許多不斷增長、分裂的小眾社群的集合,當然,在這種多元並存的情況中,蔡大大的討論是可以進行的。

  我會建議他以《星際大戰》之後的主流科幻(比如MCU)作為討論主體,這樣範圍完全適合「英雄歷險」,可是,這麼做就得處理好萊塢超激烈商業化的文化脈絡。我個人不認為太空歌劇算是正統的科學/科技幻想;MCU(電影版)的世界觀建立相當不錯,所以還算擦邊球的科幻。對我來說,製作價值夠高的作品、世界觀都是幻想文類的「正統幻想」,但那就是別的話題了。

  《駭客任務》是悲劇,就連電影中的角色也這樣承認,它結局有著利高帝風格「承認自己是虛無」的矛盾情感。洛夫克拉夫特風格的《撕裂地平線》沒可能符合「英雄歷險」,比較經典卻沒被討論,我當初一看到這個決定,就覺得蔡大大是不是想偷懶呢?XD既然已經在採樣過程中有所篩選,至少把文本分析搞好吧?

  同樣的,我個人認為文本分析應該要更詳盡一些,也要認真梳理歷史與作者創作脈絡,不然,原型怎樣套用都可以。畢竟原型就是那種隨意的東西。

  

  我覺得自己在看這本書時,很多想法是基由我自己想做的研究進行評斷,在這篇評論中也有很多,稍微過於自我的想法。

  但我想讓大家知道,世界觀研究是值得做的。我會希望蔡秉霖大大將這個研究架構更完整、完善發展開來。我完全認同他所說的,中西方科幻小說有被文化影響而產生了想像的世界觀的差異,但我不知道這個結論合理期限在哪--這本書出版於12年,而就我所讀的書來說的話,大概會在2010年代以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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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泠然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